别人羡慕她罗宜慧有个好夫家。却不知道这里面有她的多少辛苦。男的哪个不想三妻四妾?
其实这些宜宁都知道,但是长姐今天摊开跟她说这些,就是要她做好万全的准备。不能全部依靠在男子身上,男子是靠不住的。
她忍不住也红了眼眶:“我知道的。”
前世陆嘉学庶子的地位太低,身边的人倒是少。但那次军功冒领之后,陆嘉然就送了陆嘉学两个瘦马。
宜宁看到了,本来什么也没有说的。陆嘉学却跑到她面前来,笑嘻嘻地跟她说:“我已经把她们赶到外面去住了。但那是大哥给的,我也不好直接赶出去。宜宁,你会不会生气?你要是生气了,我就把她们退给大哥。”
宜宁当然只能说不气,虽然她每次路过外院的时候,眼睛都忍不住要瞟几眼。
陆嘉学笑着问她:“你真的不气?”
她那时候佯装微笑说:“不气,我气了就是不守妇德。”
陆嘉学扶着她的肩大笑,后来那两个瘦马还是送出了府。但还是放在他外面的庄子里养着,宜宁也不知道他究竟去过没有,那个时候她觉得他是没有去过的。但后来,他就完全变成了个她不认识的人,她也不知道了。
那次出嫁的时候可没有这么热闹的,陆嘉学那时候只是庶子,拿不出什么大排场来。
这次又热闹又欢喜,想娶她的那个人,他用心至诚。
宜宁抱着长姐不说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非常感触,眼泪就掉了下来。罗宜慧也紧紧地抱着了她纤细的身体。
宜宁想起她前世出嫁的时候,一向对她严苛的祖母把她叫到跟前吩咐话。
她缓缓地跪在祖母面前,祖母就握着她的手,温和地说:“宜室宜家,温婉宁静,是为宜宁。”
“你的名字是我取的。你刚生下来的时候母亲就没有了,你那么小的一团,你父亲把你抱到我面前叫我给你起名字,我便给你起了宜宁。以后你就要温婉宁静,嫁了人也是这样的。不是为了你的婆家,而是这样就很好。”
宜宁那也是头一次知道自己名字的由来,也是头一次对那位从不不正眼看她的祖母有了几分真心。
外头大红灯笼照着,府里吃夜宴的酒席非常的热闹。魏老太太带着赵明珠和傅家的几个小姐过来看她,看到两个人都在哭,赶紧让她们别哭了:“……还怕明日没得哭吗!宜慧,你也跟着她闹。”
按照习俗,这晚宜宁是要跟外家的人一起的,但是自从宜宁回了英国公府,顾家就不便往来了。还是魏老太太带了人来给她充数。
罗宜慧才擦了擦眼泪,帮宜宁也擦了。大家就坐在一起热热闹闹的说话。
这晚她们让宜宁早早的歇下了,毕竟明日才是真的耗费体力的时候。
宜宁在床上翻来覆去很久,叫玳瑁把屋檐下的红灯笼灭了,她才睡着。
第二天卯时天刚蒙蒙亮,宜宁就被宋妈妈带人叫了起来。外院的回事处、厨房的丫头婆子早就忙了起来,府里开了大门,穿着褐红色短袍的小厮跟着管家,在影壁前摆了两张长桌。来的宾客记贺礼和礼钱的,一时间络绎不绝。
魏凌这日穿了自己正二品的武官袍,先到宜宁这里来。
刚梳洗好,细软的头发挽了小攥的宜宁,正坐在绣凳上听罗宜慧说话。
魏凌想到女孩儿还未及笄就要嫁人了,如今就梳了妇人的发髻,但明明一张小脸,眉宇间还是有些稚嫩的。有种说不出的辛酸。本来按照她的年龄还不能出嫁的,她还小,但罗慎远却已经成年了。他让宜宁站起来,宜宁就站起来疑惑地看着他:“您怎么了?”
魏凌发现女孩儿还是没到他的肩高,有些泄气:“爹爹上次给你比,你也是这么高的。”
旁边玳瑁就笑着答:“国公爷,小姐是这几个月可是长高了半寸的。”
“我看着不觉得长高了。”魏凌喃喃地说。
宜宁觉得他的语气有些可怜。
魏凌伸出大手想摸摸她的头,宋妈妈又连忙阻止:“国公爷,这是刚梳好的发髻。小姐今日可是要出嫁的。”
魏凌只能放下手,看着娇小的宜宁呐呐说:“……虽说嫁的是你义兄,但他若是敢欺负你,你就要回来告诉我。爹爹怎么说也是个宣府总兵。或者你也不要长住在那边,每季回英国公府住一个月,两个月也行。不然我跟罗慎远说说,成亲了你还是回来住,等及笄了再过去……毕竟罗家还有那些人在。”
他自己都知道这话没有道理,都嫁出去了怎么还能住在家里,说着说着声音都渐渐的低了。
虽说跟魏凌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宜宁还是由衷的喜欢他。她听了笑着点头说:“我有空就回来看您的,反正府学胡同离英国公府只有半个时辰的路。”
那也不是英国公府……魏凌心想。
外头管事要叫魏凌出去,有些宾客只能他出面接待,他才离开了宜宁的院子。
魏老太太带着赵明珠和全福人定北侯夫人过来了,赵明珠看到她穿着大红的吉服,笑着拍手说:“这时候是最漂亮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柔和,按着宜宁的肩让她坐在妆台前,由定北侯夫人给她插金簪。
玳瑁这天都没有资格给她上妆,是由一个头先府里最擅长的媳妇给她上妆。原是伺候魏老太太的丫头,已经放出府去了,为了宜宁特地接了回来的。宜宁微仰着头让她给自己描眉,她看到窗外的美人蕉开得非常的好,府里养得全是喜庆的花。
傅老太太、贺老太太都携着孙女过来说话,准备得早,这时候还没到晌午。
屋子里端了好几盘的花生瓜子,糖块点心上来。宜宁作为新娘子被围在中间,这时候要热闹,才代表新娘子家族兴旺,人缘深厚。
贺老太太笑着问魏老太太:“你们家庭哥儿还小,宜宁没得表兄,可找了谁背她上花轿?”
新娘子出嫁可都是要由兄长背上花轿的,但宜宁本来就嫁了义兄,罗慎远总不能背她,这不和礼制。算来算去真的没有个合适的。
“原是请了她堂兄魏颐的,不过他不得空。”魏老太太回答得很微妙。
英国公府小姐成亲,他却突然没有空了。那必然是两家人闹僵了。
魏老太太没有深说,而是继续笑道:“不过请了她表兄程琅,人一会儿就该过来了。”
宜宁听到这里抬起头,魏老太太都没跟她说过,怎么请了程琅……
是啊,除了他之外好像也没有别人了!
程琅是临近晌午的时候来的。
外面丫头通传了,宜宁想私下见他问清楚。就走出了西次间。
她看到他斜倚着花厅的廊柱,看到她穿着吉服的时候嘴角微微的扬起:“……比我想的还要好看。”
但她是别人的妻。
“阿琅。”宜宁认真地说,“你若是不愿意,我就让祖母再找个远房的堂兄。”
如果魏老太太跟她商量过,她是绝不会同意的。知道了莲抚之后,她做这种举动就是脑子不正常了。
“不。”程琅边说边向她走过来。
他更不愿意让别人来背她。
他走近之后看着她,想低声问她“你真的要嫁他了吗”但还是没有问出来。
“宜宁,我已经定了亲事了。”他淡淡地说,“是谢阁老的二孙女谢蕴。”
他这一世还是要娶谢蕴!
但是谢蕴喜欢的根本不是他啊。
宜宁想到谢蕴孤傲而明艳的脸,忍不住要说:“阿琅,你……你想清楚了?”
“我和谢蕴很般配。”程琅笑着说,“家世相当,才华相当。她祖父也有意于我。有什么不好的吗?”他的语气有点重了,“若是你觉得她不好,那你觉得谁好……你想让我娶谁?”
谢蕴除了他之外,很难再有更好的选择。反正都不是她喜欢的,嫁给谁不一样。谢蕴想通了这点之后就没这么抵触了。后来程老太爷就趁机定下了这门亲事。这门亲事告诉了皇后娘娘,她大喜,说一定要大为操办才是,她可就这么一个娇养的侄女。恨不得把所有好的都给了她。
宜宁深吸了口气。她本来就是把他当成晚辈的关心,毕竟他小时候她是很疼惜他的。但这是什么话?
她后退一步,语气也淡了些:“我现在,的确毫无资格说你。我不说就是了。”
程琅听了,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他抓住她的手,姿态放低了一些:“不要生气,我不是故意说那些的,我不想惹你生气。”他缓和一般地问,“……我一会儿还背你上花轿,好吗?”
程琅怎么会在别人面前底下姿态,也只有在她面前。宜宁知道这个,她又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知道,所以觉得好像千万根的针在扎,痛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不喜欢他委曲求全的样子。她也不习惯。
这时候,魏老太太叫了芳颂过来找她,快到了午时了,她要吃一碗莲子羹才行。不然一会儿轿子出门,可一整天都不能吃东西了,她怎么顶得住。
宜宁告别程琅,刚走过廊桥。外院的鞭炮声、锣鼓声突然都热闹地响起来。
身边的丫头笑着跟她说:“小姐,是姑爷的迎亲队伍过来了呢!”
宜宁不由地看向前院。
他这么快就……来了?
第135章
亲迎的队伍络绎不绝地进了英国公府,敲锣打鼓的,吹唢呐的,抬着花轿的。热热闹闹的。
塞了进门钱,身穿大红吉服的罗慎远被人簇拥着走进前厅,他身材高大,俊秀不凡。气度沉稳,步伐却比平日要快些。魏凌看到他嘴角就露出一丝笑意,罗慎远走到他面前给他磕头。他扶了罗慎远起来,女婿虽然是文官,但早听说他力气颇大,还曾在皇上围猎的时候挽弓射中过一只锦鸡,又听说他还会使鞭子。果然手臂结实有力,但一想到宜宁纤细的腰身,魏凌对于女婿的文武双全并不是那么高兴。
“起来再说罢!”魏凌笑了笑,“老太太在静安居等你,此时已经是晌午,不妨先进了饭再说。”
魏凌身后站的是魏家的外家的几个叔辈,定北侯侯爷傅绍,与魏凌交好的金吾卫副指挥使郭副使,兵部右侍郎。除了兵部侍郎,别的都是武官。面前跪的是当朝的状元,工部侍郎,这群大老粗怎么也把人打量了好几遍。果然是俊朗出众,那日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人家英国公竟然能找到罗慎远来应急,这哪里是应急来的。这等女婿打着灯笼也是找不到的。
跟着新郎来的傧相是户部给事中杨凌,户部侍郎江春严,还有个大理寺卿周冯。都是罗慎远平日交好之人,也都是日常的穿着,文官集团的次首脑们。文武两派惯常相互倾轧,又有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不过今日喜庆,大人们朝堂上针对相对惯了,偶然看到对方没穿官服的样子有点新鲜,竟也是说说笑笑的一团和气。
罗慎远嘴角也含着一丝笑意,听着岳父的话先坐下来喝了杯酒。户部侍郎江春严低声同他说:“我看你岳父瞧你的眼神不善,听来人家英国公府小姐还不到十四岁,就叫你给娶回去了。你要是折腾人家,可不是老牛吃嫩草了……”
“她是还小。”罗慎远微微一叹,他今日成亲,已经是筹备很久了,此刻听别人说什么都觉得好,反正她以后就是他的了。罗慎远道,“娶回去也是好好养着,体贴她,何至于亏待她。”
江春严听了不信,罗慎远这说的,娶回去难道光看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撑不久。
杨凌则觉得事情发展得太快,上次见面他还说是他妹妹,这一转眼就成他妻子了。想了半天他打了罗慎远一下:“罗从嘉!上次你就是诳我。我说那小姑娘长得跟幅画儿似的,你带着人家去你买下的画舫肯定不简单……”
罗从嘉是他的字,罗慎远其实不是很喜欢。杨凌跟他熟一些,只有生气的时候才会喊他的字。
罗慎远依旧喝酒,只是被他拉得晃了一下。
倒是江春严很有兴趣地拉了杨凌问:“你看到过,可是长得好看?”
慢吞吞地吃花生米的周冯这时候放下了筷子说:“江大人,你难道没听说过?谢阁老家里那位才女有意于咱们罗三,偏偏他这个闷骚,就是不喜欢人家。那谢二姑娘何等的花容月貌他都看不上,这个年纪虽然还小,但不知道有多好看。”
这番话说得江春严更有兴趣了,正好罗慎远被人叫走了,他便让杨凌好好形容一番。
这时候门外起了喧哗声。听这声音似乎排场还不小。
江春严往后看了一眼,他身边机灵的小厮立刻出去了。若是有什么大官来,他们恐怕还要去迎接才是。
不到半刻钟那小厮就回来了:“禀大人,是……宁远侯爷陆都督从山西回来了,来参加成亲礼的。的确好大排场,说这是英国公嫁女儿,就抬了好几箱子的东西的贺礼,络绎不绝的。府外面全是他的人。”
“他从山西回来了?”杨凌有点惊讶,随后皱眉,“我听说皇上给他下的可是死命令,难道奸细的事已经有下文了?”
江春严又怎么知道,陆都督的事……
他们官位比陆嘉学低,按说是要出去迎接的,但他们今天是来喝罗三喜酒的,也不必讲究虚礼,更何况这人还是陆嘉学。
罗慎远已经被英国公府的几个叔辈叫去了,又不在座上。江春严想了想,挥手说:“算了,咱们喝咱们的,就当没听到!”
另外两人吃得尽兴,也不想去惹麻烦。
魏凌把陆嘉学迎进了中堂里,看到他冷着一张脸,坐下来什么话也不说就是喝茶,顿时有些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