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这里做什么?”
燕泽恢复了些力气,双手撑在床面上,努力坐得笔直了些。
绑着双手的锁链随着移动发出哗啦啦的声音,给殷琇语往前走指明了方向。
“我来送灯。”
殷琇语循着锁链的声音一步步前进,那盏小小的烛灯以殷琇语为中心,往外扩散出一小圈暖洋洋的橘黄色的光芒。
她一步步靠近,那快要攀到燕泽脚下的红光便一步步后退,像是遇到什么天敌一样缩得迅速。
黑夜里,唯有她的存在格外亮眼。
殷琇语穿着一身简单的裙装,袅袅婷婷,影子在烛光下都显出一分柔意来。
她脚步不紧不慢,按照白日看到的烛灯位置走到燕泽的身边,将另一只手提着的竹篮子放下。
蹲下身,从里面摸出一只火折子和新蜡烛,点燃后,倾身将点燃的蜡烛放在了墙面的灯座上。
燕泽的眼前迅速升起一团光晕,目光不受控制地往身侧看去。
殷琇语才放好蜡烛,还没来得及回撤,一张白净的脸被烛光照着,像是朦胧地往外散发光芒。
她眼眸印着跳动的火光,温柔怯软的水中也可以迸发出不明显但确切存在的生命力,与燕泽在宗门修炼时看到的那些师姐师妹们都很不一样。
她放好蜡烛撤回身子时,衣裳擦过燕泽放在床边的手,淡淡的香气在一瞬间萦绕上他的鼻尖。
燕泽忽然全身不自在。
他不明白为什么,只抓着床角,大脑拼命运转,想其他的事情想挪走身上的不自在。
最后,注意力落到了她去而复返的理由上。
下午的时候,他很明显能看到一些魔卫的阳奉阴违。
说的换关押的地方,确实换了,有光有灯,也确实有。
窗户地方又高又远,光线根本照不到他的身上,但,那不是有吗?
墙上的烛灯却没有点燃,犹如摆设一样,大白天的不点灯不也是很正常吗?
怎么询问,他们都有对答的法子。
原本殷琇语刚来的时候,魔尊缪离提前嘱咐过魔界的所有魔族,要对未来的魔后尊敬,大家都十分遵从。
他们态度敬重,安排好了很多东西,就等着未来的魔后入住。
可是在发现这未来的魔后是个普普通通的凡间女子之后,他们有些失望;
后来发现这未来的魔后不仅是普通凡女,心中还对正道有偏向之心后,他们心里便多了点点的不满。
再到未来魔后上午才看了病,下午魔尊就将自己封锁在殿内,不知在沉迷什么,还大有闭关的意思。
他们心中的异议便开始逐渐扩大。
听一些消息灵通的魔族说,看到魔尊最信任的魔将带了一个长相俏丽的凡女进了殿内。
与未来的魔后一样同样是凡女的身份,还年轻俏丽,难道说……魔尊的喜好就是如此。
不喜妖娆万种风情的魔女,喜欢凡间脆弱年轻的小姑娘?
禁术的存在,只有缪离和他唯一信任的从小跟着他一起长大的魔将知道。
魔宫里没有另外的魔知道缪离闭关的原因是禁术,他们看到表面的东西,就开始误会在心中胡乱猜测。
当他们误会在魔尊心里那个特别的存在,原来并不是唯一之后,魔尊给殷琇语赋予的威势便少了许多。
于是,便出现了下午的阳奉阴违。
那时候,燕泽看到了殷琇语的反应。
她当时是退让的,所以,他不知道为何,这个时候她又折返了回来。
“送、灯?”
燕泽许久没有喝水,嗓子有些哑,稍微用力才重复出殷琇语回答的最后两个字。
“为什么这个时候来?”
殷琇语开始没有反应过来,疑惑地“嗯”了一声。
等过了一会儿,意识到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脸颊一瞬间就被染成樱花的粉色。
殷琇语其实并不是喜欢和人争辩的性子,下午争过一次,得了些改变,只是未能全部如愿。
她并不想再去麻烦阿离一次,便先离开,没有与他们当面再争一次,决定想其他法子周旋。
恰好,下午阿离让下属来汇报关于改变关押地方的情况时,还让那魔卫带回了其他的信息。
那便是血月之事。
血月会让魔族魔力动荡,对魔族有利。
当魔力过于充沛蓬勃时,它也会引起魔族心中一些奇异的骚动,若是不及时挥霍掉,也会对他们有不好的影响。
但这影响对于一向是不遮掩自己欲望的魔族来说,根本不当一回事。
过于充沛蓬勃,那就及时行乐,纵酒欢歌,纵……爱行欢。
甚至,魔界有名的一些街道里,还会专程举办庆祝活动。
缪离从未参加过这些,他幼时过得不好,唯一的目标便是强大自己,坐上魔界最高的位置。
吸收不了的蓬勃魔力,他还非要驯服了它不可,他也真的驯服了汹涌的魔力。
至此,每一个圆月,他都会将自己锁在一个房间,自行将魔力化为己有。
回到魔界的第一个圆月,他本打算忍些疼痛陪着殷琇语的。
但发现禁术之后,他迫不及待地要将它快速地投入使用,便更改了主意,准备待在殿中研究禁术。
禁术的事情不能告诉殷琇语,缪离说的便是从前他的安排,也将血月对魔族的影响之事全都让下属传达了过来。
因而,殷琇语是知道魔卫今夜是不会守着燕泽的。
她想的是,晚一些自己来补上缺少的东西,就能不产生些其他的矛盾或影响。
这法子,能够让两边都是平衡的,就是可能会麻烦些自己。
但对她来说,麻烦自己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这样的牺牲自己的“两全其美”的法子,殷琇语在孤身在小村子里长大那段时间就做得就很熟练了。
只是,自己这样举动的原因,很有可能被误会成下午担心损害名声不出声,才会等晚上无人时来装模作样。
‘这样,燕公子应该会觉得自己特别虚伪吧。’
殷琇语想到会给旁人带来这样的印象,就很是别扭难堪,双手捏着腰间的系带,都快将自己的手指缠成麻花了。
她心思浅,很多事情都挂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