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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眠慌乱的目光在两人身上略过,最后对上了段酌黑压压的眼睛。

    季眠生了一双不会藏事的眼睛,通透的瞳孔什么也情绪也掩盖不了,不安、愧疚,此刻在他的眼眸中,被对面的男人看得一清二楚。

    他迷茫地看着段酌,脸上有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求救似的信号。

    可被他注视着的人却接收到了。

    下一秒,段酌淡淡开口:“吃饭。”

    这一声落地,就好像某道看不见的阀门开关被关上了,它强硬地将沉闷的过去连同空气一起隔绝在外。

    年夜饭过后,季眠很自觉地肩负起收拾厨房的重任,让穆语曼在客厅休息。

    他把碗筷叠好,将一部分放到洗碗池,开始干活。

    过了会儿,段酌也进来了,不做声地整理好案板上洗干净的餐具,把垃圾也顺带清理了。

    “哥?”

    “嗯。”

    “我来干就好了。”

    段酌没搭理他。

    放平常孙齐过来蹭饭,他才懒得来帮忙。但今天碗筷多,让季眠一个人收拾估计春晚都放完了。

    而且……

    段酌盯着季眠忙忙碌碌的后脑勺。

    刚才从厨房外面看见他,孤零零的一条细瘦的背影,好像在他家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对不起啊,哥。”在餐盘叮当碰撞的声音中,季眠开口。

    他垂首偏过头,漂亮的棕色瞳孔映着段酌的身影。

    “本来很好的节日,都被我毁了。”

    “……”

    段酌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别开视线。

    果然是傻子。他暗想。

    第10章

    第二天中午,季眠的房门被敲响。

    一开门,还是段酌,还是那吝啬的两个字——“下来。”

    季眠乖乖跟着下去了。

    这次,段酌的屋子里没有别人。

    “语曼姐不在吗?”季眠问。

    “她回老家,看老人。”

    “哦。那哥您不用回老家吗?”

    “不回。都死光了。”

    季眠睁大眼睛,愕然两秒,才结结巴巴地道:“对不起哥,我没想……”

    “信了?”段酌乐了,“骗你的。”

    “……”季眠眉头紧皱,“哥。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不好。”

    段酌笑容敛了,冷冷扯了下嘴角。这小子,还教训起他来了?

    季眠安静了一会儿,忽然有点不解。

    既然语曼姐不在,那大哥为什么要喊他下来?

    他灵光一现,说道:“哥您吃过饭了吗?是要我去买午饭吗?”

    只有这个解释合理了。

    “……”

    段酌齿关咬紧,半截烟被他衔着,也跟着他咬牙的动作向上挑了挑。

    每次季眠同自己说话,段酌都觉得自己不是姓“段”,而是姓“周”,全名周扒皮。

    他平时难道很苛待这小子吗?

    段酌仔细回忆了下。他不就平常让这小子跑跑腿,削削木头?

    他还给他地方住,想起来还会发发工资——这小子自己不要的。

    “哥您要吃什么,跟我说一声就行了,用不着特意上来一趟……”季眠很贴心,“多辛苦呀。”

    段酌紧咬的牙松了又紧,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

    “现在是过年。”他说。

    季眠:“?”

    “你觉得楼底下还有哪家餐馆是开着的?”

    “……”

    “……对哦。”

    段酌熄了烟,道:“去厨房,端饭。”

    季眠一进厨房,才发现案板上已经有三道菜了,其中两道是剩下的半条鱼以及一盆干锅虾,已经放在微波炉加热过了。旁边还有一锅刚煮好的白饭,在厨房里氤氲出米香。

    段酌是个好主人,把前一晚的剩饭热一热端给客人吃,还煮了锅白饭呢。

    而季眠全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因为他不认为自己是客人,而是个安分守己的小马仔。“大哥”给他吃什么,他就吃什么。

    他只看着案板上那道热腾腾的青椒鸡蛋,感叹:除了鱼,大哥还会做别的菜呢。

    而他自己,煎个鸡蛋都容易过火。

    季眠把饭菜端上了桌,筷子规规矩矩摆在段酌的碗沿上。

    新年的第一顿饭——虽然是剩饭。

    季眠吃饭有点慢,不过段酌居然也没比他快多少。慢悠悠地剥虾、夹菜。就跟段酌本身给人的感觉一样,做什么事都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慵懒。

    季眠腮帮子被饭塞得撑起来一小团,眼睛看着桌上的那半条鱼,以及段酌永远避开它的两根筷子。

    昨天有穆语曼在,饭桌上热闹,季眠还没察觉到这点。

    今天只剩下他们两个男的,又一个赛一个的沉默,季眠的眼睛在餐桌上停留得久,这才发现:他大哥好像不吃鱼。

    “哥,您不爱吃鱼吗?”

    段酌筷子停了一下,抛出几个金贵的字:

    “有刺,难挑。”

    段酌从很小的时候就不吃鱼这种食物,吃一次就被鱼刺卡一次嗓子,被卡住他外公就往他嗓子眼里灌醋。

    用网络上流行的话说,他对吃鱼这件事有“童年阴影”。

    如果不是昨天穆语曼说季眠喜欢,非要他买一条回来,段酌绝不可能允许它出现在饭桌上。

    “哦。”季眠点点头,说:“那可能是您舌头太笨啦。”

    段酌:“……”

    他冷笑:“哦。”

    余光往对面一瞥,他瞧见季眠面前的骨碟:

    骨碟里没有别的,就是白细、完整的鱼刺,高高垒成了小堆。像个小型的骨头山。剔得贼干净。

    段酌嘴角一抽,服气了,抬头看了眼季眠两瓣嘴唇,此刻正轻抿着,全然瞧不出里面关了个能把鱼整个儿拆解了的舌头。

    这小子的舌头到底怎么长的?

    ……

    年就这样过完了。

    孙齐从老家回来,穿了件新棉袄,一到木雕店门口就往里面扫了两眼,转头兴奋地问段酌:“大哥,卤蛋回去了?”

    “这儿呢。”未等段酌应声,季眠自己就从收银柜后面直起身来。

    原来是刚才在下面蹲着整理半成品。

    孙齐撇撇嘴。这臭小子过年还不走啊。

    “大哥,我去看看穆姐。这次从老家提了两箱特产。”

    段酌在躺椅上悠哉游哉晃着,闻言看了他一眼。

    孙齐朝他挤挤眼睛:“放心大哥,有一箱是给你的。”

    “……滚。”

    季眠在柜子后面弯起眼睛,笑了下。

    乐完,他在默默思忖起之后的任务。

    按虚岁算,他过完年也17了。

    穆语曼今年虚岁是23,段酌只比她小一岁。

    为原主和穆语曼的年龄差,“季眠”是在成年以后才对穆语曼表明心意的。

    季眠在心里盘算着日子。系统给的任务是十八成年的时候表白,这里的人似乎都习惯于用虚岁。

    也就是再过一年,他就要完成一个重要的任务节点了。

    【我的任务还挺轻松的。】他说。

    一年只有一个任务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