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别的时候,微微酒醉的长史拍了拍司徒易的肩膀:“大家都说你迂腐,不懂得官场之道,可是我觉得你做得很好嘛。回去之后,我一定向刺史大人多多美言几句。”
苏城也准备不辞而别,自己算是看错人了。要是知道司徒易是这样的人,他才不会耗费大半天的时间陪着长史在那里瞎逛。更不会在这里陪着司徒易在这里招待客人。所以他决定不辞而别,以后离司徒易远点。
可是苏城刚要下楼,却被司徒易叫住了。
苏城懒洋洋得道:“我还有事,失陪了。”
司徒易叹了口气道:“苏先生一定是在心里瞧不起我吧。说我不过是个阿谀奉承的小人吧。”
这个司徒易倒也够坦白,苏城点了点头:“没错,我是这么觉得。”
司徒易叹了一口气:“苏先生真是误会我了。你没听长史说,官场上的人都说我迂腐吗?”
苏城站定脚步看着司徒易。
司徒易不知道是否是喝了点酒的缘故,变得有点激动。
“苏先生,我司徒易四岁就开始饱读诗书,十六岁便高中进士。很多人都觉得我的前途无量,可是我在这县令的位置上打转了多少年,还是个七品官。为什么?就因为我迂腐,我不懂得官场之道,我不懂得溜须拍马,跑官要官。这些道理就连几岁的小孩都懂得的道理,难道我真的不懂吗?不,不是,那是因为我不屑于这么做。我自有我的清高所在。”
苏城忍不住问道:“那为何你今天如此行径?”
司徒易叹了口气:“如果是别的事,我也许今天不会这么做,但是唯独这件事我不得不做。因为我要保住整个县百姓的饭碗。”
这一番话让一向精明的苏城听得都有点糊涂了。粮食不是丰收了吗?百姓们应该丰衣足食了,可是这跟这长史有什么关系呢?为何又说没伺候好这长史,就会影响到百姓的饭碗。
司徒易悲愤地说道:“朝廷最近下了一道圈地令,命令将所有的农田改为桑田。这不是要将所有的百姓逼死吗?”
“农田改为桑田?”苏城不解地重复道。
司徒易道:“高丽国向我国订购了大订单的丝织品。这一大笔订单可以给国家带来很大的利润。所以当朝有些官员心动了,就向皇帝进言,大谈养桑种蚕的好处。此时国库正好空虚,于是一项改农田成桑田的国策就这么出台了。可是这项政策并没有深入调研实际,加上被底下的官员误读,或许说不是误读,是故意歪曲,然后从中鱼利。这政策推行下来,就是把老百姓往死路上逼。这次长史下来察看事务,也是带着这一政策来的。为了能够说服长史不在本地推行这一政策,我才尽心竭力地演了这出戏,希望长史能够亲眼目睹这丰收的景象,通过长史的嘴,来改变上头的思路,给当地的百姓一条活路。”
苏城点了点头,他拱手道:“方才误会司徒大人了。想不到司徒大人竟然如此用心良苦。”
说罢,也是叹了一口气:“朝中奸臣当道,乱行国策,百姓苦不堪言,长此下去,必酿祸乱啊。”
司徒易苦笑道:“我乃是区区一个七品县令,也操不了那份心,我只愿我辖下的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不要受那战乱和困苦,也就罢了。”
苏城看了看司徒易:“方才听你说话豪情万丈,为何到了此刻却显得有点英雄气短,小家子气起来了。”
司徒易苦笑道:“我空有满腔热血,然我不愿遵循那所谓官场之道,此生提拔无望,只愿能做到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百姓,我就足矣。”
苏城望着远处道:“司徒大人大才,一定会有机会的,不过需要些时日罢了。”
苏城说这话并不是客套话,如果有机会,他要帮帮这个司徒易,这样的人当官,才会造福百姓,也是大周之福啊。不过,回想到自己的状况,苏城不由得自嘲的一笑,如今,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谈什么帮助司徒易。
在这一刻,苏城不由得陷入惆怅之中,难道自己这一辈子就在这个小地方呆着吗?难道真的就甘心这样龙搁浅滩吗?
“砰砰砰”苏城的府门被擂得山响。苻坚一看,门口有好几个人拿着铁锹,镐头,一脸的愤恨。
看得出来,这都是当地的一些老百姓,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竟然这么激动地站在门口。难道他们和苏城有什么冲突不成。
苻坚心有不悦,这些人真是没良心。苏城为他们制造了粮食丰收的机会,可是他们却没有感激他,反而带着一大帮人来,这是什么意思。只是当他忍住了气,对大家拱手施礼道:“诸位这大清早拿着农具围在门口,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些人多半是农民,只是带头的一个读过一点书,倒是懂得些礼貌。他躬身施礼道:“我本本来不该如此叨扰苏先生,只因事出紧急,所以想请苏先生出来帮忙主持公道。”
门口的吵闹已然惊动了苏城,苏城上前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人躬身施礼道:“苏先生,请你救救司徒大人,救救这满城的百姓吧。”
“到底怎么回事?”苏城莫名其妙地问道。
“丁先生,请随我来,一去便知。”那人几乎是央求道。
苏城犹豫道:“连司徒大人都没有办法解决的事,我又怎么能解决得了呢?”
那人着急地道:“司徒大人说了,这件事只有你也许能想办法解决。”
苏城心里暗道,这司徒大人也太瞧得起自己了。自己现在什么都不是,怎么帮上忙。
不过既然司徒大人有难,自己也只好走一趟了。他对司徒大人颇有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