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泺瞬间就明白宋轶为什么在听到借命后,马上就平静下来了。
他早死了,哪来的命给牧辰希续上?
林茜茜那几声吼,直接打断了剧组的拍摄,两人没走几步,就见前面一帮人朝这边走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导演,他眉头紧皱,问:怎么了?谁在叫?不知道这里是片场吗?!
话还没说完,导演自儿个就停住了。
走廊尽头的杂货间里,木板、火盆、灰烬,还有一个蓬头垢面,面色青白的女人。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焦味,怎么看怎么诡异。
这是在做什么?副导演惊了,往前走了几步,马上又退了回来,因为他闻到了一阵熟悉的味道在上次那位道士施法时,发出过的臭味。
那味道实在是不敢恭维,闻过的人基本忘不掉,在场的人几乎都有印象,所以当在这个场合下再次闻到时,大家心里不禁都有些毛毛的。
怎么了?梁媛往前走了几步,这是什么味道,茜茜,你在做什么?
景泺言简意赅:她在下蛊。
之前那位道士跟景泺很熟,谁都看得出来,现下景泺开口了,在场的人几乎信了一大半。
连在一边的牧辰希都厌恶的皱起眉,道:真的?
傻坐着的林茜茜听见,马上就慌了,她挣扎着起身,跑到众人面前:不是、不是,希哥,你别听他胡说!
景泺有些不明所以,林茜茜是为了牧辰希才下的蛊,这毋庸置疑,但牧辰希怎么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更奇怪的是,林茜茜似乎并不想让牧辰希知道。
牧辰希没甩开她,但表情仍旧不太好看:你拿那些东西来做什么?
林茜茜结结巴巴,眼底甚至泛起了泪花:我,我
茜茜,你真的在做那些事?梁媛上前一步,把她的手扯下来,你坦白说,如果是冤枉你了,你就当着大家的面解释清楚。
副导演掏出手机:等等,我再让那位高人过来一趟。
电话很快就接通,气氛一时都有些紧张。
导演摆摆手,示意他开外放。
半晌,电话才被接起。
谁啊大清早的?!乌七的声音极其不耐。
大家不约而同看了眼时间,已经将近中午了。
副导演轻咳一声:那个高人,我这有点事想请教一下您。
乌七:说。
是这样的,我们好像抓到了下蛊的人,但又不太确定
乌七打断他:有火盆吗?
副导演:有有有。
小木人呢?
副导演环视了一圈:这倒是没看到。
对面安静了会,问:景泺和他助理也在吗?
在的。
哦,乌七语气随意,那就是蛊了。
?副导演不是太明白,那个,下蛊的不是他们
我知道,乌七不耐烦的打断他,他们说谁下了就是谁下了,行了,睡觉呢,挂了!
电话马上传来了忙音。
全剧组的人齐刷刷地看向站在人群最外围的两人。
景泺:
一阵沉默后,导演摆摆手:现在她就在我们眼皮底下,先不管了,把今天的戏份拍完再说。
没办法,他们总不能把林茜茜拉到警察局,对警察说她给别人下了蛊?
现下只能先防着了。
梁媛马上转身道:茜茜,你先回去吧,等公司通知,你再回来。
这句话的意思,基本就等于辞退了。
林茜茜眼底一红,看向牧辰希:希哥
得到的是对方冷漠的背影。
林茜茜走后,人群散去,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交头接耳着。
宋轶兴致缺缺地收回视线,问身边的人:还臭吗?
景泺摇头:没那么臭了。
回到化妆间,宋轶给他递过一杯水,低声道:她没被附身。
景泺喝水的动作一顿。
宋轶继续道:就算她之前用蛊帮牧辰希借过命,你也见过,被借命的人,死的时候是悄无声息的。
你是说,景泺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唐琳的死,和她没关系?
嗯,就算有,也不是直接关系。
所有事情仿佛又回到原点。
不过也算是了了其中一桩挂心事。
景泺沉默半晌,问:那林茜茜那边,就这么揭过了?她可是害了条人命的。
放心吧,她下蛊过程中被打断,是会被反噬的,宋轶道,乌七平白被吵醒,估计心里也不怎么待见她,我们就算放着不管,她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景泺:
后面的拍摄,牧辰希难得的没什么状态。
第六次NG后,导演无奈地探出头:辰希,要不你今天就拍到这?
牧辰希抿唇:嗯。
景泺有种直觉,牧辰希应该是猜到了什么。
托牧辰希的福,他也得以提前离开,他收拾了一下背包,带宋轶出了片场,拦下一辆出租车。
他把早上拿到的地址递给司机:师傅,麻烦去这个地方。
司机师傅瞄了一眼地址,又回头打量了他们一眼,什么都没说,踩下油门就出发了。
将近半个小时的车程后,车子终于停下。
外面是一个约等于贫民窟的地方。
宋轶下车,抬手把景泺坐车时压乱的头发压平:她家是几号?
景泺一愣:你知道我要找谁?
宋轶但笑不语,接过他手机看了眼,然后迈步朝小巷中走去。
第二十章
自从早上拿到保姆的地址之后,景泺就一直都惦记着,刚巧今天拍摄提前结束,干脆就过来看看。
由于父母早逝,景泺家里条件其实一直都不太好,上学吃饭都靠爷爷那一家不太火热的店铺撑着,但他穷着活了二十多年,也从没见过这种地方。
是一条小路,两边是楼房,楼房外面的白墙上布满了许多一言难尽的痕迹,涂鸦、脚印、未干涸的水迹
两人虽然穿的不是什么昂贵的衣服,但一走进小巷,还是有非常明显的违和感,天气冷,外面基本都是大人,穿得十分单薄,自进来后里面的人视线几乎就贴在他们身上。
景泺没来过这儿,从没想过在城市里还会有这么一个角落。
宋轶对路边人的视线视若无睹,边找着门牌号边问:保姆的工资一般有多少?
景泺摇头:不太清楚,她是家政公司的,客户多的话,可能有4、5000吧。
宋轶哦了声:那挺少的。
景泺忍不住道,不是每个人刚开始工作就能有6000的。
宋轶一笑:嗯,因为我有你。
景泺耳朵烧得紧,脚步加快,换了个话题:其实她月薪有4、5000的话,应该有条件住在更好的地方才对。
你们是来捐钱的吗?
略显稚气的声音自前头响起,景泺收回视线往前看,前边是个十岁出头的男孩,这么冷的天,他外边就穿了一条校服外套,已经被冻的脸蛋通红、嘴唇发紫,看起来像是刚放学,或是提前回家的学生。
景泺一怔,道:不是。
男孩敛眼,哦了一声,听不出是失望还是什么,转身想走。
等等,景泺叫住他,走上前,问,小朋友,你知道31号在哪吗?
他一路过来,发现这边的门牌号,要么是没有,要么数字都已经掉漆看不清了。
男孩哆嗦着,问:31号是什么?学号吗?
景泺敛眉,自顾自的脱下羽绒服,给他套上,道:门牌号。
不知道,男孩的戒心已经被冻消了大半,他紧紧拉着还带些眼前人体温的外套,说,你直接说名字,我就可以带你去。
景泺张嘴刚想说什么,就感谢背上一重,回身一看,后边的人也脱了外套,披到了他身上。
宋轶:穿着。
景泺也不矫情,拿出手机,把名字指给他看:这个名字,认识吗?
男孩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了变,他犹豫了一会,说:不认识。
孩子哪能掩饰什么,景泺一眼就看穿了,没来得及说话,身后的人先开了口。
宋轶:不要说谎话。
男孩一下就被拆穿,有些窘迫:我、我
别紧张,景泺摸摸他的头,又问了遍,认识吗?
认识,男孩小声道,你别去找她。
景泺一愣,问:为什么?
她很可怕的,男孩怯懦道,她老是打小喜,我们都不去她那里。
景泺皱眉:小喜?
是她的女儿,男孩道,我们好久没看到她了。
听到这里,景泺心底有些隐隐不安,也不问了:你先带我过去吧,放心,我不会告诉她是你带我去的。
我,我又不怕她,男孩转过身,走吧。
保姆的家在接近巷尾的位置,景泺越走越觉着奇怪,因为小巷中段几乎没人什么居住。
男孩停下脚步:就是那里,这栋楼两层都是她家的。
他指的楼房和前面那些完全不一样,前面每栋楼都有好几层,一层许多房间,住着不同的人,而这一栋楼只有两层,并且看上去房间也不多。
景泺把全身的现金都给了男孩,道:谢谢,这么冷,快回家吧。
男孩原先还不要,后来还是拿着走了。
宋轶道:这是什么。
景泺顺着望去,是两栋楼间空出来的一条小小的过道,里面都是石沙,有好几个突出来的沙堆,像是埋着什么东西。
还记着刚才男孩的话,景泺很快收回目光,道:先进去看看。
公寓那只死猫上的伤,和一刀要命的干脆,怎么看都不像是初犯,加上刚刚听男孩说这女人还有个女儿
走到门前,发现大门被一个大大的锁头锁着,看起来像是没人在家。
景泺四处看了看,想找个能挡风的地方,等女人回来。
两声微弱的敲打声从里面传出来。
他脚步一顿,问身边的人:听到了吗?
宋轶抬头看了眼这栋房子:嗯。
内心挣扎不过一秒,景泺小声道:把门锁打开。
一进去,就是一个小庭院,庭院里东西不多,角落有几个看上去像是养鸡用的笼子,但此时笼子里是空的。侧边的晾衣线上是两条女人的衣服,还有一套小孩子的衣服,看衣服大小,孩子的岁数应该不超过十岁。
一楼的客厅里有一台小电视,看上去像是许久没用,上面都起了灰,除此之外,客厅里再没多余的东西,就连张椅子都没有。
景泺没多看,径直往里走。
宋轶抓住他,道:在二楼。
二楼有两个房间,都没上锁,房里的陈设几乎一样,只有一张床和一套桌椅,两个房间看起来都像是有人在住的样子。
家里空无一人,但刚才的声响宋轶也听见了。
景泺心里有些发毛:会不会又是猫?
话音刚落,又是几下微弱的敲门声。
这回两人都听清楚了房里的厕所门发出来的。
景泺已经习惯宋轶这种二话不说上去就是开的性格了。
他还在傻站着,听见厕所发出的呜咽声才回过神来。
不是猫,是个人。
宋轶还维持的开门的动作,表情难得的有些波动,紧接着,他把身上才买的卫衣脱下来,露出健硕的肉体。
宋轶身材很好,该有的都有,景泺看了好几眼,无意识地做了个吞咽动作,然后才快步上前,看清了厕所里的场景。
厕所里还算干净,地板上躺着一个小女孩,她身体蜷缩着,身上跟刚才看到的男孩一样,只穿了里衣和校服外套,外面是宋轶刚盖上的卫衣,整个人不断的在发抖。
她脸上有好几处伤,已经结了痂。
他不敢多想伤是怎么来的,赶紧把宋轶刚刚披上来的外套盖到女孩身上。
宋轶道:报警吧。
他说完,小心地掀起女孩的衣服下摆,让景泺看了看女孩背上的情况。
都是伤,其中有一两处在流脓,还混着点血。
他们要是来得晚一点景泺不敢想。
警察来得很快,看到女孩的伤,二话不说先派了一辆车把女孩送去了医院。
你们怎么进来的,警察拿着本子,问。
宋轶面不改色道:门没锁,听见有人求救,就进来了。
警察看过身份证,认出景泺是个小明星:来这里做什么?
他接了个贫民窟混混的角色,我们就想着过来找下灵感,宋轶道,没想到会碰上这种事。
景泺木然的跟着宋轶的话点头。
没多久,保姆就回来了,她见到家门前的警察,转身就跑。
然后被警察拎了回来。
但在听到警察说出小女孩的事后,她的表情瞬间就放松了。
她不听话,我教自己小孩,有什么问题啦?
景泺拳头紧攥:这么冷的天,你这是蓄意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