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人类根本无法注意到的层面。
他没发现,在做出这个极其简短的回复的同一时间,某个类似于屏障的透明禁锢似是被打碎了般,让本来无法直接接触到的两个存在产生了交集。
并且,时间在无声无息间暂缓了流逝的速度。
【抱歉抱歉抱歉!我没有想要偷窥你的隐私!】
那边似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飞快地做出了解释:【只是刚好逛到了这里刚好看到了你写的这些,因为莫名非常在意所以一时没忍住打断你了!对不起呀。】
【】
很奇怪,孤僻的匿名者本来应当感到被冒犯,因为自己不愿暴露出的内容居然被一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随意点评。
但他竟没有产生这样气愤的情绪。
除却惊讶以外,连至少该有一点的烦躁都不曾出现。
就好像隔着不用幻想就知道难以测量的遥远距离,他就已经神奇地体会到自陌生人那边传递过来的歉意和友善,全都格外真实,不容人不信。
果真奇怪。难道这也是冥冥之中牵连上来的缘分吗?
匿名者摸不透其中缘由,又因为事情着实怪得很,一点也无法不回应对面的那个人,便犹豫着再回了一句。
【难道,我看起来很暴躁吗?】
大概是从小到大从没有一个人这么说过他,竟然是暴躁。
他对这句评价有点在意,当然只有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我看不见你呀,但大致可以感应到一些。】
对方也回得很快,光从语气就能推测出,这一定是个格外活泼,却又莫名显得老成的年轻人:【像你这样纯洁干净的孩子,被积压下来的压力和一时的外力刺激,去学那些影响人的东西可不好。嗯,嗯,还是听我的吧?】
匿名者(语凝):【你】
突然又扑面而来的强烈愧疚感是怎么回事!
跟他做了什么坏事被长辈发现了似的,明明他还没有真的去做嗯?
忽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匿名者在这简直来势汹汹的诡异亲切感中顽强挣扎了大概几秒钟,就这般不情不愿地丧失了再奋斗的意志!
自来熟得难以招架的陌生人:【诅咒不要碰,绝对绝对不要碰哦。以你的体质,即使只沾上一点气息也会很难受的,不如还是试试魔啊呸!那个混蛋的魔术有什么好的!学体术吧体术,可以锻炼身体呢!】
【我是祭司,不用学体】
【谁说的祭司不用学体术?我见过的魔术师唔,跟你们祭司差不多吧,基本上都很打呢。不用法杖不用念咒也可以打倒敌人,你也试试?】
【】
潜意识在疯狂逼迫他认可这句话极其有道理,但身为祭司的骄傲,又让他坚决,坚决不愿妥协!
【如果太瘦弱,除了念咒以外手不能提,在有些危险的时候会反应不来,保护不了你想保护的人呢。】
咔,嘣。
这是从哪里传来的理智崩断的声音?
本应如磐石般坚定的决心动摇了。
似乎被说服了。
倔强地坚守了二十年的信念,竟然在一个还不是面对面的陌生人的劝诫下动摇了不止一点。
难道,他真的要听从这个人的建议
匿名者(不行,还是在垂死挣扎):【你你!为什么会这么了解我的情况?】
陌生人:【哎?啊啊,是不太好告诉别人的秘密呢,就像刚才说的那样,我只是刚好看到你,才会再仔细地观察了一下除了跟人吵架我很少跟你这样的孩子聊天,话是不是太多了点?】
匿名者:【】
是。
这个人不仅话多了点,还表露出了将他的一切都尽晓于心的痕迹。
无论如何都察觉不到恶意,能感受到的,反而是如同浑身浸泡进温水中的轻松。
这样不可思议的能力。
还有这样不可思议的温暖。
难道,对方是
【我不是神哦。】
【什么!】
【不要紧张,只是因为我们之间还有一小段缘分未解,我才能这样轻松地联系到你。最后的最后,再听一句我的劝告,好吗?】
此后的记录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如被火点燃后慢慢变为黑灰消散的纸张,不曾在原来的帖子留下任何可供追寻的痕迹。
就这样消失了。
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自那之后,匿名者也悄无声息地抛弃了那个某几层回复离奇消失了的树洞帖。
再过了一阵,干脆连帖子也跟着消失不见了。
所幸这个细节没被真不知情的路人发现,不然某不知名论坛又要新添震惊全坛的火热灵异事件闹上一阵,最后以管理员手滑的无聊结论宣告破案
不提远在异世界几乎未曾起的波澜。
处于这个世界的人也不知道发生在奇异世界的隐秘。
好好睡了一觉起来的王子殿下重新变精神了,为了掩饰自己睁眼看到挚友的面庞时又闪过的一瞬失神,他此时表现得尤其积极。
所以真的只有我们两个人去么?虽然我觉得这样挺好的,但(为了你的)安全起见,要不要调动军队先藏身在遗址附近?
拉美西斯的心情这才多久就矛盾了起来。
就跟每一个渴望在挚友(嗯?)面前展示自己的年轻人一样,王子只觉得自己身上有用不完的力气,可以径直空手降服猛兽。
可他下一秒又被自己淋了半桶冷水,不用说,必然是想到就他们两人贸然跑到疑似很厉害的咒术师的地盘上去,会不会不太保险重点是塔希尔的安全!
一方面不愿承认自己没有保护好挚友的能力,一方面又
等等。话说回来,有一件事我忘记问了。
拉美西斯正好十分严肃地看向友人:咒术师是干什么的?
神庙边缘,塔希尔沉默着回视:
你也知道的,我从来不关注这些,法术魔力什么的还都是你告诉我的。
王子立即为自己强行正名,却完全不怀疑如果没有这份深厚情谊在,塔希尔不会回给他半分眼神。
虽然大祭司大人现在看起来也不太想搭理他就是了。
哗!
暂时没得到答案,但却听到就从身前刮过的风声。
彼时拉美西斯还没反应过来,先听到一道再多冷一点就过,再柔一点便弱,总之极合心意的嗓音:手。
他下意识伸手,然后整个人就神奇地飘起了,再往下一落,稳坐在了塔希尔从神庙借来的马背上。
这还没完。
下一刻,似曾相识的风声扑打在面上,将青年额前的褐色碎发呼地向后倒吹过去。
金眸不禁睁大,拉美西斯没想到还能这样:塔希尔!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昨天,你带我的时候。
塔希尔早拉美西斯坐上了马背,动作就跟昨日拉美西斯骑马带他时一模一样。
准确地说,还没有学会,只是图方便省事,先用法术凑合一下。他淡然地解释了一句,直接暴露了自己用非常手段作弊的行为。
不解释还好,一说完,拉美西斯反而更震惊:你不是若非必要情况,一般不用法术吗?
如上午那般用法术捆人还是极少数的情况。
对无关紧要的小事,没必要浪费魔力。
你的意思是
嗯。
有夜色的遮掩,不会有人注意到有一匹马绕路奔出神庙,速度快得仿佛踩上了疾驰的云朵。
大祭司大人前所未有地奢侈了一回,不仅给自己作弊,还大手笔地给马蹄加上御风的法术,直接加快了进程。
呼呼!
风太大了。
与昨日换了个位置的王子落到后面,不可避免地被身前之人的长发糊了一脸。
可他却不甚在意,反而借着要稳固身形的理由说服自己,抬手将那仿若要一闪而逝的金色流光融嵌在了自己的五指之间。
只有一晚的时间。
风太大啦,大声点!
我找的人只会替我做好献神前的物品准备,仪式还是要由我完成。要在不泄漏情报的前提下让敌人措手不及,就只有今晚了今晚,我就要将背弃神之人铲除。
什么?!
拉美西斯险些以为风真的太大,让自己耳朵听错,但事实却正如塔希尔所说。
没开玩笑,塔希尔做事雷厉风行,这次也不例外。
身后之人看不见的前方,分给重要的存在的温度正一点点收回,如同即将被霜冻的星辰迷失了归途,就坠落在这美丽青年的眼中。
塔希尔不知怎么想起了在神之论坛看到的那段话。
那个人那位大人即使不是神,也必然是心怀仁慈的怜悯者。
除了这个,我已经没有
塔希尔?
向前看,拉美西斯。不睁大眼睛的话,就要错过会在今夜结束的这一切了。
我现在觉得你比我更适合上战场了!!!
马蹄踏踏,如有神助。
塔希尔在路上已经跟拉美西斯解释清楚了来龙去脉。
言简意赅地概括,关乎前朝与本朝皇室隐秘的真相,其实就是这么一回事:
百年前,前朝法老阿蒙霍特.普四世被神秘的咒术师迷惑心智,才会突然推翻阿蒙神的地位,改立新神。
这一变革使得埃及人心涣散,国内充斥惶惶不安的气息,直接导致法老的威望受到极大打击,新神与新都都在其逝世后被新任法老废立。
那不知名头的咒术师被新法老下令诛杀,其灵魂似不愿归于冥界,化作不散的怨灵。
根据塔希尔的推测,那怨灵也亦是纠缠着自阿蒙霍特.普四世之后的法老不放,甚至苟延残喘到新朝的【诅咒】。
塞尼迪大人那一天告诉他,法老拉美西斯一世之死,就有极大可能与一名咒术师有关。
拉美西斯一世生前在前朝末代法老身侧担任大祭司一职,那名咒术师就是他的亲信。
新朝法老登基后,将亲信提做大祭司倍加宠幸,朝堂内外都对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然而,法老拉美西斯一世仅仅过去一年半就身死。
法老的墓葬仪式举行时,当时只是低级祭司的塞尼迪刚好将礼器送到墓室。
进入墓室的那一刻,塞尼迪看到了此生所见的最为恐怖的情景。
法老的遗躯放置在平台上,腹部上的破口大大地敞开着,本应在腹腔中的内脏却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团看不清形体的粘稠黑影。
那黑影攒动着,从法老体内升起,汇聚于天空,隐约显现出人形。
先前进去的僧侣倒在地上,血液飞溅到墓室的壁画上,涂抹出长长数道血痕。
而巨大的阴影之下,便站着当时的大祭司。
也就是那个名叫赛尔特的男人。
在作弊式的速度加持下,在夜色中奔驰的法老之子与祭司,终于难以想象之短的时间内抵达了目的地,曾名为埃赫那吞的废都遗址。
还未行近,拉美西斯手举火把,抬眼望向前方:即使有月光,前面的景象也像蒙了层雾一样,根本看不清!
死寂无人的废墟是不可能在大晚上被雾色笼罩的,这个地方显然有极大蹊跷。
按照正常思路,此时他们应该弃马停下,小心翼翼地靠近
然而,马儿嘶鸣一声,忽然昂身,以超越先前的急速冲向朦胧一片的前方,竟丝毫没有放慢马蹄!
比它更意志坚定的是它的主人。
金发大祭司的神色如坚冰般冷峻。
仿若瞬间,他的右手中就凭空出现了一柄细长且漆黑的权杖。
拉美西斯的眼前晃过了一道极黑之色,下一刻,竟与张露蛇信的蛇首上的金瞳猛然对视!
黑蛇缠绕在仿若浑然天成的权杖上,杖首忽然释放出一道刺目的光芒。
塔希尔神色冷峻地挥了一下蛇杖。
哐!
在被马蹄踏破之前,封锁此地原貌的不明屏障,就被大祭司这一杖毫不留情地敲碎。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近战武器【?】
不能搞奇奇怪怪的东西啦,一朵高岭之花打架突然掏出呆毛/板砖/平板/完整的拉二啥的很毁形象的!你们舍得吗!
第38章
在看到心目中纤细瘦弱的大祭司干出惊人之举的那一刻。
拉美西斯王子的心神仿佛飘出了他的身体, 来到了另一个独立且遥远的次元。
这一幕,实在是太震撼人心了。
王子心中遭受的重击程度不亚于之前看到塔希尔干脆利落地骑上马时, 甚至比再早之前,塔希尔自己动手把他抱到床上去的时候已经远超了!远超得太多了!
心间似乎响起了某种咔擦咔擦的声音。
啊。
那一定就是王子殿下笃定了十几年的信念(塔希尔不爱运动肯定体质虚弱需要我保护!)惨遭破碎的脆响了。
或者也可称作自尊心。
塔希尔?!你怎么会我不是只睡了大半天吗?怎么感觉你!
怎么感觉一觉醒来之后挚友明明还是那个挚友,但却在某系奇怪的方面出现了前后辨若两人的区别?
□□的棕红马仍在狂奔向前,没有丝毫想要停顿的意思,也将背上的乘客连带着身体不禁向后仰。马术不好的人,此时难免会脱离马背重重跌下去。
幸好这两个人不需要担心。
塔希尔并未回答拉美西斯的话, 这种不算紧要的事情回去再解释也不迟。
他在一瞬间抓紧了骏马的鬃毛,可很快就不着急地放开,仍有在强势突入的过程中直面过来的陌生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