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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能对自己的贫穷有多具体的感知,程逊估摸着,自己一个月的工资都不见得能买得起冯雪演脚上那一双鞋。

    羡慕总归是有点羡慕,甚至隐隐有点嫉妒,人生有些事从一开始便注定了,他知道他也只有眼前这一条路可走。

    好好读书,而后睁着一双无知的眼睛看着眼前繁华陌生到令人兴奋的城市,能赤着一双手迈进冯氏已经算是把一手烂牌打出花来了。

    他名字里那个“逊”字既像是一种训诫,又像是一个预言。

    程逊看了看自己皮鞋的鞋尖,即使一个小时前,他已经反复擦拭过,但如果认真看看,还是能看得出鞋面上灰色的划痕,那是贫穷的痕迹,像是一根发丝飘过心脏,却留下了刀锋经过的痕迹,细细深深的一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如初。

    他抬头看看冯雪演,“您找我来?”

    程逊的话说得有些颤抖,又有些慢,颤抖是因为紧张,他真不知道这样滔天的权势富贵究竟能引发多大的海啸,因为无知,又有些恐惧;慢,则是上个月刚长的教训。

    他敏感地意识到眼前这个少年实在是有些特别——他的面庞仍保留着未被岁月完全抹去的稚嫩青春,但那双眼睛,慵懒又锐利的样子,生在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身上实在是让人有些恐惧。

    他似乎能洞察他的一切。

    进公司没几个月,程逊已经深知,有些人的一句话便能决定自己的命运,于是他便恭恭敬敬地说出半个问句,引着对方讲话,余下的一个字也不多说。

    冯雪演今天的目的似乎也明确,坐在老板椅上悠哉悠哉地晃了晃请程逊也坐。

    “你是上个月被调到新部门的吧。”

    与其说是“调动”不如说是“发配”,眼下地产的黄金时代早已经过去,程逊一个在本地没有任何根基的外地人被调到地产板块几乎是走上了绝路。

    但不知道对方的目的,程逊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只是应了一声,“嗯,上个月十六号。”

    “地产现在不景气呢,”他拿起桌上的文件瞄了一眼,又看他,“你怎么会自请调动到地产板块。”

    自请调动?怎么会有人自请从一个前程大好的部门调到地产板块,当时的处境,他明明是被胁迫,不答应调动便要被劝退。程逊立刻便知道这又是那个秃头老头子搞的鬼,怒火瞬间便从身体深处窜起。

    但当眼睛看向冯雪演时,他又想到,现在并不是升堂断案的好时机,他至少应该摸清楚这个少年的来意。

    他来冯氏的时间不长,但学得实在快,知道上级找自己谈话的时候总会先围绕着主题打个圈,他至少要等他抛出那个主题。

    “主管说,地产能学到东西。”他拧起的眉毛尚未完全舒展开,眼睛中却带着笑意,看起来有些滑稽。

    这理由和程逊的演技一样蹩脚,冯雪演也笑了笑,向后往椅子上一靠,“秉华附近的市场好做吗?”

    冯雪演只是随口一问,说这话的时候,他以为这是他问出的最后一个问题,这样蹩脚的演技是瞒不过她的,他已经决定另找合适的人来做这件事。

    然而程逊对自己现在所做的事情的了解程度实在是超出冯雪演的预期,说起他调研、总结、实践得来的一切,他整个人便自信起来。

    话要说完时,冯雪演又扫了一眼程逊胸前的工牌,“你是上个月十六号调到地产的?”

    “是。”

    冯雪演来了兴致,这样短的时间便了解了这么多,眼前这个新人的信息收集能力不可谓不强悍,他忽然觉得她可能会喜欢和这种人接触。

    “你帮我做件事,事情圆满结束之后,我让冯宛真把你要过去。”

    冯宛真是冯雪演的姐姐,彼时已经在冯氏撑起一片天地,人称“小冯总”。

    程逊清楚,真能让小冯总亲自要人,自己将来必定前程锦绣。

    但究竟是什么事需要劳动太子爷拿这样金贵的人情做交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