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如瞪了他一眼,道:“你给我闭嘴,败了家里这么多银子,还好意思开口!”
顾景明噗嗤一笑,更加俊朗温和了:“我与林表兄一道来的,打扰姨母了。”
“不打扰不打扰。”林海如看到顾景明就乐呵呵的,看人家家里的公子是怎么长的,再看看她那个不着边际的林茂,她怎么就没有顾景明这样的亲侄儿呢!林海如打量顾景明是越看越满意,很想捉他来给自己当个亲侄儿。
林海如想起了罗宜宁,指了指座上正瞌睡的她,笑着道:“景明,你表妹在此呢。”
宜宁靠着扶手困得不行,听到林海如叫她才抬起头,就看到一个约莫十五六的公子站在她面前,长得竟然很俊俏。宜宁晕乎乎地没有回过神,林海如看了就急:“宜宁,这是你明四表哥啊!”
罗宜宁的瞌睡这才勉强醒了,乖乖喊了一声明表哥。
喊完之后她觉得有点不对,她记得林海如跟她说过,林家的四少爷是个大胖子啊,怎么这个如此俊秀出尘……
“宜宁表妹,许久不见了。”顾景明笑着颔首,“你舅母很想念你,让我过来看看你。”
宜宁这才反应过来,这位是顾家的四少爷,她的亲表哥。
“这位是宜宁表妹?”林茂在旁问,看了她许久才慢慢说,“百闻不如一见。”
宜宁嘴角一抽,站起来说:“谢茂表哥称赞。”
“你知道我是林茂?”林茂笑着问她。
宜宁也慢慢点头,笑着道:“百闻不如一见。”
林茂看她脸蛋圆圆,一双杏眼却清澈漂亮,眉尖殷红小痣,实在是玉雪可爱。他有点手痒了,他有个坏毛病,喜欢可爱的东西,家里还养了好些京巴狗。看到可爱的就想捏一捏才好,特别是这种看起来就很好捏的。
林茂强忍着把手背到身后,人家姑娘年纪不小了,怎么能让他捏捏。
但是真想捏捏啊……不知道她会不会哭。
林海如又不知道她那亲侄儿究竟在想什么,看他不说话了,才往旁边一瞅。乔姨娘母女一直没有说话,罗宜怜却目不转睛地看着顾景明,连银耳汤都忘了喝。
“这位是府上的乔姨娘,还有六姐儿宜怜。”林海如向顾景明介绍了乔姨娘母女。
顾景明向罗宜怜略颔首,和缓地喊道:“六小姐。”
“明表哥不用客气。也唤我表妹即可。”罗宜怜起身一福,看着顾景明的眼神如秋水含波。
这位是顾家的四公子,她怎么会不知道呢。顾景明是宜宁的大舅母嫡出的独子,清贵出身,顾家底蕴还要比罗家深。听说顾老太爷对这个老来得的嫡孙十分看重,亲自带在身边教导,顾景明还曾当与太子一起读过书……没曾想居然长得如此俊俏出尘,还这般温和有礼。
林海如听了心里冷笑,人家顾景明摆明的是要划清界限,称她为六小姐,她偏要喊人家表哥。
她让林茂两人先去休息,等罗宜怜与乔姨娘退下后,她才拉着宜宁说:“你林茂表哥是个不着调的,平日不要与他玩。我看倒是你明表哥温和有礼,十分出众。”
宜宁嘴角一抽,继母对两个表哥的态度当真截然不同。看她赏识的样子,简直恨不得顾景明是她亲侄儿。
她安慰地拍了拍林海如的手背说:“母亲,其实茂表哥也很出众啊。”
林海如听了,却恨恨道:“眉姐儿你是不知道。他最近迷上了炼丹。在扬州烧了少说十间铺子。你大舅母才把他送到我这里来管教的,刚才我特意让婆子去看了看,丹炉还挂在他马车后面一并运来了的。我得找人给他扔出去了才是,不然惹了祸事没人给他收拾。”
宜宁听得哭笑不得,这大人物的年少轻狂啊,她真是理解不了。
林海如雷厉风行,说干就干,派了瑞香带了几个婆子去处置林茂的丹炉。
宜宁见没她什么事了,干脆回去继续补觉。她没睡好的时候反应有点慢,总是昏昏沉沉的。
那边林茂却在打量他的新住处,林海如安排他们住在外院的竹苑中,四周遍植茂林修竹,十分清幽。顾景明随行的小厮正在收拾东西,顾景明拿了本书在旁看。
“你的丹炉怕是要不保了。”顾景明见东西都抬进来了,唯不见林茂的丹炉,笑着道,“你还是别炼了吧,古籍里有记载,丹药多有丹毒,服食伤身。”
林茂一副惊讶的样子看着他:“你以为我炼来自己吃?”
顾景明:“……”
林茂继续打量着屋中的陈设,跟顾景明说:“我看那六小姐似乎对你颇有意的样子。”
顾景明只是一笑,淡淡道:“我没什么感觉到。这次来一则是受了母亲的嘱托看看宜宁表妹,二则还是来见见罗慎远的。就怕你会无聊了。”
“我有什么无聊的。”林茂摆了摆手。突然想到了宜宁软软的脸颊。
……他还是想捏捏怎么办。
第56章
当天下午,宜宁就看到林海如指挥着婆子,把那张阔别已久的金丝楠罗汉床搬进了她的屋子里。许是认床了,宜宁晚上在自己奢华的新床上翻来覆去半天才睡着。第二天一大早就被罗宜秀揪起来,宜宁抱着被卷儿犹不肯起,罗宜秀恨铁不成钢地道:“你两个表哥正和二哥开诗会呢,你不去?你六姐可早早到了。”
开就开呗,吟诗作对什么的她又不喜欢。
罗宜秀揉了揉她的脸:“罗宜宁,你赶紧些起来!”
怎么还连名带姓地叫她了。
宜宁终于睁开半拉眼,她看到罗宜秀居然穿了一身宝蓝色十样锦妆花褙子,梳了个发髻,簪了两朵珍珠攒成的头花,一对玉滴子耳坠儿,映得她的脸格外白皙。
姑娘们素了两年了,都是花朵儿一样的年纪,自然要打扮起来了。只是宜宁突然这么一看还不太习惯,如今陈氏正在给罗宜秀寻摸婆家,恨不得从头到尾给女儿休整一遍。
罗宜秀平日不爱打扮,这般装扮起来竟然也挺明艳的。
宜宁打了个哈欠招了招手,雪枝等几个丫头就走上来笑着说:“五小姐且去西次间稍等片刻,姐儿马上就好。”
松枝拥着罗宜秀出了暖阁,雪枝领着几个丫头上来。那小丫头的大红方漆托盘上是一件茜红色折枝花褙子。宜宁看了摇头,让她们换了一件豆绿色云纹褙子上来,颜色清新,看着也舒服。服侍宜宁换上衣裳后,又依次递上了绞好的热帕子、涂手的香膏,等宜宁做到妆镜前时,雪枝轻声问他:“姐儿,可要梳个垂髫髻……”
雪枝想着宜宁也渐大了,若是寻常些的人家,这时候都可开始说亲了。偏偏宜宁还一团孩子气。
宜宁也把包包头给看烦了。
听说雪枝原来伺候长姐的时候,梳头的手艺就是一绝,挑心髻凤尾髻堕马髻信手拈来。结果派到了宜宁身边,这么多年只能日复一日的梳包包头,高手估计也是寂寞了。看到宜宁的包包头就手痒。
“好吧。”宜宁终于点头肯了,“梳个简单的就行。”
雪枝立刻笑起来,让丫头给她端玫瑰花汁子来,她梳头可是很有一套章程的,先用滴了花汁子的水润了梳子,再轻轻地揉发,几个晃眼的动作过去,一个漂亮的发髻就梳好了。
宜宁的头发极软又细,梳了发髻更是好看。清秀明丽的小脸还粉嫩嫩胖嘟嘟的,既有少女的清媚,还有孩子的娇憨。松枝一时都怔住了,然后感叹道:“要配那茜红的折枝花褙子更好看,姐儿的衣服太素了。”
雪枝笑着摇头道:“姐儿是看四小姐穿得明艳,才要简单些罢。”
“四姐姐最近要说亲,大伯母正寻摸着合适的人家,我老老实实地当绿叶就好。”宜宁笑了笑。
罗宜秀见她出来,拉着她就往正房去。
他们确实是在凉亭里做诗会,以‘夏’为题在红笺上写诗。水波淡淡,春夏交接的清风拂面,几个公子都是长得好看的,端然是一出好风景。
罗宜怜立在旁侧,穿了一件杏白色褙子,身姿纤细。发髻只是松松一挽,簪了翡翠簪子,耳朵上是小小的白玉丁香。那风姿实在是漂亮,立刻把罗宜秀衬成了庸脂俗粉。
罗宜秀一看就知道罗宜怜与自个儿的差距,拧着宜宁的手说:“你这庶姐长得……真遭恨。”
宜宁龇牙咧嘴地拉开她的手,低声道:“我还想问,六姐怎么在这儿?你又过来做什么。”
“你大伯母让我过来的。”罗宜秀漫不经心地说,“我让她捯饬了半个时辰才出来,她让我跟你的顾家表哥说说话。但是我跟你家表哥有什么话说……”
宜宁被她这话给吓到了。心里突然生出一个荒谬的猜测。陈氏这个意思,莫不是看上了顾景明?
“哪个是你顾家表哥?”罗宜秀又问她。
宜宁指了指中间穿月白直裰,正提笔写字的那个。然后低声道:“四姐姐,大伯母究竟是怎么说的。”
罗宜秀没有回答,她已经带着丫头婆子拉着宜宁走过去了。
宜宁正想该如何介绍,林茂就已经回过头了,他一看到宜宁就笑眯眯的。人家姑娘都是规规矩矩的早起点卯,他刚才本也想去请她一起做诗会,没想到她却还在赖床。忍不住就嘲讽道:“宜宁表妹来了,你起得好早啊。”
宜宁皮笑肉不笑地道:“茂表哥安好,听闻昨夜您找不到丹炉,过来找母亲索要。竟还能起得这么早。我是佩服的。”她未曾惹他,才见过两面而已,林茂跟她说话总是戏谑得很,她是觉得莫名其妙的。
顾景明就笑了笑,这一笑着实好看,温柔俊朗极了。他打圆场道:“宜宁表妹莫与他计较,他这人嘴巴厉害而已。”
他们俩倒是很熟的样子。顾景明温和谦逊,林茂则一副无赖潇洒的样子,倒是有种奇异的平和。
宜宁正要坐下,手却被狠狠揪了一下。
她差点嗷了一声,罗宜秀也是,使这么大劲儿做什么!
她瞪罗宜秀,罗宜秀却回瞪她。
宜宁这才反应过来,她并不是真的被罗宜秀拉过来参加诗会的,她是来当介绍人的,于是向林茂和顾景明介绍了罗宜秀。着实让她吃惊,她这仿佛林海如亲生的四姐,竟然低眉柔声地向顾景明问好。
顾景明长得好看,出生又高。估计从小就见惯了向他各种献殷勤的人,对谁都是有礼又温柔的。但却又有种高高在上的疏淡感,别人看不出来,宜宁却看得很明白。
做诗什么的宜宁并不擅长,罗宜秀更不擅长,唯一擅长的就是罗宜怜了。写了之后递给顾景明看,声音娇柔婉转地道:“明表哥帮我看看,我总觉得最后一句的平仄不对。”
顾景明顺手就拿了过去,也十分温柔耐心:“平仄没有错,的确是难得的佳句。”
宜宁抓了一把瓜子嗑,罗宜秀在她身边沉着脸压低声音道:“你瞧瞧你那六姐——身子都快依到人家顾公子身上去了。”
宜宁叹了口气,让罗宜怜去吧,她才不管呢。罗宜怜心思活络,又长得那样一副楚楚可怜的风姿。但那又如何,就算顾景明真的会喜欢她,难不成以顾家的身份地位还会要个庶出的小姐许给顾景明?顾景明是大舅母三十才得的孩子,顾老太爷亲自养大的,比小宜宁还要金贵几分。
“四姐,你要不要瓜子。这瓜子是我教下人炒的,加了大料和花椒,吃起来特别香——”宜宁希望她多吃少说免得出错,便把自己的手凑过去。
谁知道立刻就被人抓走了,林茂凑在她身边,笑眯眯地道:“谢宜宁表妹,茂表哥就不客气了。”
他依着栏杆,似乎无意般自己一些重量压在宜宁身上。一边嗑瓜子一边看顾景明教罗宜怜作诗。
宜宁深吸了一口气,小手指捏得咯咯响。
“茂表哥,瓜子可香?”宜宁笑着问他。
林茂俯下身,眉宇间竟格外好看,他低声说:“茂表哥想问问你,橘子好不好吃?”他的气息不经意地拂过宜宁的耳际,笑了笑之后就坐正了。
这小丫头实在不是知恩图报的料。像当年姑母给他们哥几个下达指令,每个都要送宜宁东西。他在杭州寻摸了多久才给她弄了箱橘子来,不过吃她些炒瓜子,便要跟他急了?
炒瓜子根本就不是重点。宜宁觉得自己是有苦不能言,跟林茂这种离经叛道的人比有什么好说的。
幸好那边顾景明应付罗宜怜也有些不耐烦了,微微一笑对林茂道:“……大老爷请我们晌午过去,眼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不如先过去吧。”
罗山远陪他们俩过去,罗宜怜见顾景明走了,根本就不想跟宜宁和罗宜秀相处,声称自己身子尚未痊愈就先走了。
丫头们端了盘芙蓉糕上来,宜宁问了才知。宜怜姑娘今天起得特别早来给林海如请安,很勤奋。然后就偶遇了同样来给林海如请安的顾景明和林茂,一切都是美丽的意外。
罗宜秀想到宜怜风姿绰约的样子就不是滋味,幽幽道:“她一个庶出的,费这般劲做什么……难不成人家顾公子就瞧得上她了。”
宜宁听了就盯着罗宜秀看:“四姐,你莫不是喜欢……明表哥?”
罗宜秀脸色略红了些,却摇头道:“喜欢倒也说不上,但是你明表哥长得真俊俏。”她说起来又神采飞扬的,有些少女明媚的意味,“反正都是要嫁,总要挑着长得好看的嫁!若要是遇到个既不好看又还没本事的,对着都难受。对着那好看些的,至少我看着舒服。”
罗宜秀的婚嫁宣言很有道理。
宜宁补了杯茶,很佩服她四姐的真知灼见,若是要让陈氏听了去,四姐必然少不了的一通教训。
罗宜秀赖在她这里吃午饭,宜宁这里的厨子手艺好,松鼠鱼做得最好吃,她吃了整条鱼。
吃过饭两人让丫头搬了棋盘出来,在院子里下围棋。
罗宜秀这么多年棋艺还是没有长进,宜宁却与宋老先生——就是那一把白胡子的老翰林交流许久,宜宁发现自己在下棋上竟然还有几分天分。宋老先生捧着胡子啧啧称奇,在他快要放弃七小姐的时候,总算还找出个能教的地方,不然可白领了林海如给他三倍束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