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横财与老公》 C1天降大笔遗产 徐清十岁时父母双亡。靠着勤劳的双手，还有社会爱心人士的资助，勤工俭学近十年，终于拿到了大学毕业证。 正等着入职新工作，开启社畜生活时，她那事多体弱，还重男轻女的奶奶突然告诉她已经癌症晚期，命不久矣。 徐清踌躇了半晌，还是跟公司推迟了入职时间，回去处理奶奶的后事。 治病？不是她不孝，她是真的没有钱。就算得病的是她自己个儿，也是等死的份儿。 借钱？不好意思，徐家但凡还有靠谱的亲戚，祖孙俩也不至于这么穷困潦倒。 徐清回去时，老人住在医院里，一打听，已经住了俩月了。徐清默默把之前实习攒的钱打进医院的卡里。她奶奶一直做手工挣钱，那点老本只怕都花光了。 钱也花了，力也出了。她也不欠她的了。 这天，老人突然清醒过来，让徐清给她擦身体。徐清沉默着做完，给她换上准备好的新衣服，戴上帽子。 徐清:“还有什么遗言你说吧，想吃点什么我去买。咱家是租的，你死在里面不方便，从医院直接拉去火葬场吧。骨灰给你埋到我爷还有我爸的旁边。以后我要有空就去给你烧纸敬香，没空你也别挑我的理，我一个女孩，在外打拼不容易，不像男孩子，还能回去卖力气。”说着不免带些怨气。 一向对她刻薄的老人突然笑起来，瘦得只剩皮的脸，有点恐怖。她颤颤巍巍地指着抽屉，徐清打开，疑惑地看她一眼，随后拿出一本房产证，一张存折，还有一个信封。 老人再开口，说得清楚明白，“你舅爷爷在南洋很有钱，他找到我后给了我不少，我都攒起来了。我不告诉你，是怕你贪图安逸，不思进取。你照着这上头的联系方式去给他报丧，他会叫你过去一趟。你去给舅爷爷看一眼，他要看得上你，自有你的前程。要是不成，你就回来，这房子还有存款都是给你的傍身钱。” 徐清半晌没眨眼，半信半疑翻开存折，看到上面的数字，手都在抖，她惊讶道:“你有这么多钱，为什么不用来治病？” 老人喘了两声，“我查出来时已经中期了，用光了也不一定够。” “舅爷爷这么有钱，可以跟他借啊！”徐清不明白，老太婆平时抠就算了，怎么连这种生死大事上也抠。 老人又板起脸，跟以前一样教训她，“别人欠你的吗？你要时刻记着，你自己挣的才是你的，别人给的都是能收回去的。”她又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女孩的眼皮子就是浅啊……要是有个孙子……” 最后还是带着没有男孙的遗憾溘然长逝。 徐清在激动，默然，激动，默然……轮转的心情中办完了丧事。按照奶奶的嘱咐跟遥远的南洋的舅爷爷的秘书联系上，订好机票过去。 走之前，她还不忘把房子挂在中介那里售卖。在那个家里生活的她，她是不被期待的孙女，是自卑敏感的穷人，是面对男朋友毫无底气的可怜虫。她再也不会回去那里！ *** 徐清穿着从商场里买的新装备，拎着半空的行李箱准备去南洋认亲。 说是认亲，但徐清的心情更像是去收丧仪的。奶奶都死了，谁知道人家还认不认她这个孤女。能给一笔不少的丧仪就算没白来。还能顺便旅个游。 要知道，她长这么大，除了生活的县城，和上学的城市，她就再也没有去过其他地方。 哦，等她从南洋回来，一定要先把想玩的地方都玩个遍！然后再考虑工作的事。 工作的话，她现在不急着挣钱了，也许可以准备考公务员或者事业单位？黄崇那个狗比就是考了老家的公务员后把她甩了的，她也要考个公务员扬眉吐气一把…… 徐清想着想着就睡着了，等下飞机时，被扑面的水汽糊了一脸。 有点潮……还有点热啊…… 她把外套团起来塞进背包，头发胡乱扎起来，再戴上棒球帽盖住，开始找舅爷爷的秘书。 很好找，他举着牌子呢，上面是她的名字。 她刚过去说自己的名字，手里的行李箱就被秘书接过去，十分殷勤。“徐小姐，欢迎您来南洋！” 虽然口音有点重，但徐清还是有点惊讶，“你中文说得真好。” 马秘书露出热情洋溢的笑容，黝黑的脸更显憨厚，“我是华裔，我祖父是粤省人。” 上了车，马秘书用他集两种口音于一声的普通话跟她介绍了一下目前的情况。总的来说，她的舅爷爷出国谈公事了，姨奶奶还在疗养院小住没回来，谢家大宅里只有二太太在，她过去怕住不习惯，就让她先去二表叔家里暂住，等舅爷爷回来了，再一起回大宅。 徐清艰难地理了一遍人物关系。就是说，担心她和二太太不认识，所以让她住二表叔家里？可是，她也不认识这个二表叔啊？ “其实，我一个人住酒店也可以的……”徐清微笑道。 她也不愿意住陌生亲戚家呢，多尴尬啊…… 然而，马秘书十分坚定地拒绝了，并表示谢家二公子的住处就在附近，而且他最近刚好休假，亲自招待远道而来的表小姐是十分合适的。 让长辈亲自招待她啊？那多不好意思？但徐清也没傻到放长辈的鸽子，自然是要去见一面的。最好家里没她住的房间，她再提出来去酒店，就好了。 她整理好思路，便放松地观赏起沿路风景。都是绿色的树和田…… 水田里是水稻，路边的树上有芒果，有菠萝蜜，有香蕉，还有一些她不认得的水果。她问秘书，秘书便给她介绍，甜度和口感什么的。 嗯……蛮有野趣的…… 她问马秘书，“二表叔住乡下？” “二公子只是休假的时候会过来。”马秘书热情地说，“谢家在这边有个果园，徐小姐一定要尝一尝这边的水果。” 明白了，这是一块类似宅基地的地方。有个自建房，圈了个大院子，旁边过条河，蛮好蛮好。 在她没注意的时候，车轮下的马路开始变得平坦，路两侧的树木也齐整起来，最后，汽车停在一幢小白楼前面。 欧式建筑，主体雪白，屋顶青绿，庭院里还有一个小喷泉。 这自建房真不错啊！舅爷爷还真是有钱人哎！ 秘书把她请下来后，去按了门铃，出来一个年轻男人。他穿着浅色的家居服，皮肤比本地人明显白一些，微微弯腰听着秘书的汇报，随后直起身朝她微笑。 她走过去，他双手合掌朝她低头打招呼，她也连忙学了，甚至不清楚是不是要屈个膝才对。 徐清猜他应该是二表叔的儿子，便主动叫表哥，说打扰他了。 马秘书瞪大了小眼睛，徐清没看到，只见眼前这个二十五六左右的男人朝她笑道:“我是谢文出，按辈分，我是你二表叔。” 呵呵，只比她大四岁的表叔？ 这合理吗？ 中年发达，老当益壮的舅爷爷表示非常合理。 为了避免见到谢家众人时再出现这样的尴尬，吃完晚饭，谢文出指着全家福给她开小灶。 徐清立刻就明白为什么舅爷爷让她先在二表叔家暂住了，她得补课啊！ “这是我父亲，也就是你舅爷爷。这是大姑妈，也就是你姨奶奶，你的奶奶是我们的小姑妈。这是我母亲。”介绍了坐着的三位重量级，谢文出再介绍后面站着的，“这是大哥大嫂和他们的儿子，大哥的母亲是父亲的前妻，已经去世了。这是大姐，和我一母同胞。这是二姐，她的母亲是三太太，不过已经和父亲分开了。” 徐清没忍住，眉毛都快飞出去。谢文出笑道:“还有，四妹的母亲和五弟的母亲只是女朋友的身份，住在外面。”他指了一下女童和舅爷爷脚下坐着的男婴。 徐清已经不会摆表情了，咽了口唾沫，“其他人呢？” “这是三弟，三妹，四弟，他们是一母所出。” 徐清点点头，“明白了。” 谢文出道:“你不用太紧张，等见面的时候，会有人给你介绍的。” 徐清惊讶，“我全部都要见吗？” 只要见一下舅爷爷和姨奶奶就行了吧？她哪年哪月会再见这些表叔父，表姑妈们啊？ “父亲他，很重视家族和睦兴旺。”他看着她，似乎颇有深意，“自然要携带你一把。” 能养这么多太太的人物，舅爷爷自然家大业大。难道，奶奶说的前程，是在舅爷爷的公司工作？ 关系户啊！听起来不错。 可是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她还是更想回去考公务员啊…… 介绍完家庭成员，谢文出很体贴地让她自行头脑风暴，便让佣人带她去房间休息。两人用她听不懂的南洋话交流一番，谢文出突然问她的英文名字是什么。 徐清想了一下，说，“Alice。” 谢文出点头，对那佣人又说了几句，随后又指着佣人说，“她叫April，可以说一些简单的中文。你的行李已经提去房间了。” “Alice小姐，您好。” 徐清不自在地跟她对着合掌鞠躬，“你好。” April给她引路，徐清转头，“那二表叔，我休息去了。” “叫我Devonte就好。” “哦哦，好。” 外国人直接叫名字还真是好习惯。 C2美食与老宅 房间很漂亮，桌上还摆了花环。徐清拿起来细看，雪白芬芳的花朵鳞次排列，让人移不开眼睛。 April说有什么需要可以按铃叫她。徐清点头说谢谢。 拉开衣柜放行李箱，发现里面挂了半衣柜崭新的衣服，连吊牌都没有拆。是给她的吗？ 徐清没有直接动，洗完澡还是换了自己的衣服出来，又从果盘里挑水果吃。 先吃的芒果，刚入口，徐清就开始羡慕这里的国人。这么好吃的水果，一年熟几季，也太幸福了！ 她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甜的水果！ 她开始疯狂地往嘴里塞，莲雾，芒果，菠萝蜜，菠萝，龙贡果…… 直到感觉嗓子被熟甜的汁水齁住，才停下来，小口地喝柠檬水缓解。 这些水果里，她以前只吃过芒果和菠萝。还得挑它们最便宜的时候…… 没有这里的好吃。远没有这里的好吃。 她吃得太快，撑得胃有点不舒服，推门去阳台上吹吹风。 空气很好，是花和草木的香味。很安静，似乎能听到不远处河流的声音。 神奇的是，这里居然没有蚊子？这里的水这么多，绿化这么好，居然没有蚊子？ 是哪里点了熏蚊的东西？ 她蹲下来找，没找到，又趴下来看床底…… 然后听到隔壁阳台“咚咚”两声。她忙不迭跪起来，慢慢起身。尴尬笑道:“我捡东西……” 谢文出的表情带着微微的笑意，说可以找别人帮她找。徐清忙说已经找到了。 谢文出说，“你有行程安排吗？” 徐清摇头。 谢文出便问她是想去市里玩，还是在乡下转一转？ “市里有商场，也许有你喜欢的品牌。乡下有本地特色的集会。” 徐清都挺有兴趣的，但初来乍到，实在不好意思麻烦人家。便说乡下转一转就好了。 谢文出点头，“那明早可以早点起，早市很热闹。” 早起啊，徐清最拿手了。表示OK。 谢文出退了几步回去，徐清想起衣柜里的衣服，赶紧问道:“那个，衣柜里的衣服……” 谢文出解释道:“听说你要来，让品牌送了一些衣物给你换洗。时间比较急，还没来得及问你的喜好。你可以告诉April，她会帮你安排。” “啊不用不用……”徐清脑袋和手一起摆都不够用了，“已经很好了。” 二表叔实在太客气了…… ***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徐清就清醒了。洗漱完，对着镜子左右照照。真奇怪，到了这边气色都变好了。是水土养人，还是金钱养人？ 她绑了一条侧分辫，发尾用丝带扎好，换上衣柜里的一套带有当地元素的长裙下楼，看到谢文出已经在看报纸了。 徐清左右张望一番，没看到别人。 谢文出起身说没有准备早餐，他们去早市上吃。 徐清撑着木制扶手反应了两秒，“您陪我去逛早市？不用麻烦了吧……随便找谁就可以了。” 谢文出走到门口换鞋，拿着钥匙微笑着等她。徐清的脚趾在拖鞋里抠啊抠，捏着太阳帽，微微佝偻着身体跟他走，小声说，“您也太客气了……” 汽车停下，他们步行进去集市。虽然是乡镇级别的小摊，但很干净，很多当地人都在这里吃。 蒸串配蘸料，她觉得稀奇……海鲜粥，她也想尝尝……烤串也很香……菠萝蜜夹彩色糯米饭！ 还有好多别的，但她真的吃不下了。 徐清不好意思地提议能不能走走，“我吃太饱，怕晕车……”到时候吐你车上…… 谢文出说她喜欢，明天后天都可以来吃。 徐清:“那我可以找April陪我一起来吗？”她不会说这里的话。 谢文出说不用，他可以陪她来。 徐清:“这怎么好意思呢？住在这里已经很打扰您了，哪能再占用您的休息时间？” 他说，“没关系。反正我也没事情做。” “嗐。您休假都跑到这里一个人住，肯定是想清闲清闲的。”徐清低着头，“您对我这么照顾，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您。” 谢文出说，“这是应该的。” 徐清苦笑着摇头，“应该不应该的，和做不做，是两码事。” 谢文出可能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句话，顿了几秒，说，“其实，我本来休假是要和女朋友去欧洲的。但是，出发前，我俩谈崩了，所以我才会到这里来……” 原来是休假计划打乱，真的没事情做。徐清愧疚感稍减，便好奇有钱人是因为什么分手的。为以示公平，她也说了自己被分手的原因，“等我回去也一定要考个公务员给他家看看。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谢文出听到她的豪言壮语，笑了两声，没有直接说分手原因，却问了她一个不相干的问题。即，她认为，子女是否应该对父母的财产分配全盘接受？ 徐清一下子就明白他在说什么。多子女家庭的财产分配本来就很复杂，再加上谢家的子女还不同母，年龄差距又大，有的都在公司独当一面了，有的还在吃奶呢…… 这个问题难。可也轮不到徐清一个远房亲戚来回答。谢文出不像个咋咋呼呼就把家事乱抖的人，他问这个肯定是有用意的。他想从她这里听到什么回答呢？ 是他这个二儿子对分配不满？ 或者，这是素未谋面的舅爷爷让他问的？是给她的一道面试题？ 徐清快速想了一通，开始说圈儿话，“老话说得好，不患寡而患不均。不管是按人头分，还是按功劳分，都是有道理的。” 谢文出笑瞅了她一眼，仿佛一眼就看透她的虚伪。徐清眨眨眼，看在他热情招待她的份儿上，劝道:“我家里就生了我一个，可我奶奶死之前，我什么也没靠过家里，也没想过将来要靠家里。你家这么有钱，财产多多少少的，总不会缺了你的。你有本事也可以不靠它们。你也说舅爷爷最重视家族和睦，你大方点，没准舅爷爷就偏向你了呢。” 谢文出不说她说得对不对，只说谁谁谁家为了争家产闹上新闻的事，“可见，谁也不会嫌钱多。” “话是这么说。”徐清点头，“可是我觉得，合作共赢比较有前途。亲兄弟姐妹总比外人好琢磨，好商量吧？就说我家，穷成那样，舅爷爷还帮了我们家呢。不就是因为我奶奶是他亲妹妹？” 徐清诚恳道:“我知道，这笔钱对你们来说，是九牛一毛，可对我来说，是天降横财。都这么多天了，我还时不时感觉跟做梦一样。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你家兄妹和睦的受益者，实在不愿意看你们兄弟姐妹争家产……” “我也是这么想的。”他说。 徐清“啊？”了一声，傻眼了。她她她……刚才又现眼了？ 徐清尴尬极了，谢文出却没有看她继续往前走，说，“你也知道我家人比较多，家里需要处理的事情也比较多。以前还有姨奶奶，不过年前姨奶奶病了一场，我父亲就想着让我来处理家族的琐事。” 徐清跟上去，“那不相当于族长？当家人？不对，你还有大哥呢？” 谢文出朝她赞许地点头，“大哥的母亲和父亲离婚时就把财产分过一次了，而且他平日也很少往老宅走。是不怎么参与家里的事的。” 徐清明白了，但是，“这些跟你分手有什么关系啊？” 谢文出叹了一口气，“她觉得，我应该争取更多的财产。” “怎么争取啊？” “她想让她父亲给我父亲施压。我父亲必须给我50%的财产，他才会同意这门婚事。” 徐清算了一下账，就算大表叔不要，剩下7个人，分剩下一半财产。这不打起来才怪！再说这要是答应了，那别人结婚时，岳家或婆家也提出类似的条件，怎么搞？ “真是馊主意啊……”徐清吐槽。 谢文出摇摇头，“如果答应了她家，下面的弟弟妹妹就找不到合适的人家了，自然也提不了这样的条件。” 徐清咋舌，“还好你不是恋爱脑。” “什么脑？”谢文出疑惑。 “网络用语。”徐清抓耳挠腮地解释，“就是为了爱情什么都不顾，很不理智，非要跳火坑这种，类似的意思。一般女孩子比较多恋爱脑。” 谢文出明白了，“那你也肯定不是。” 徐清骄傲，“那当然。我要是恋爱脑，早就被忽悠去前男友家那边做合同工了。” 互相分享了一波八卦，徐清感觉和二表叔的距离更拉近了。 晃晃悠悠地回到小白楼，看到April和另外一个佣人在搬东西，都是些纸盒子。就随意地堆在门外。 她跟着谢文出路过，被那些盒子上袋子上品牌名闪瞎眼，不可置信地问了一句，“那些都是新的哎？” 扔了多浪费啊…… 谢文出随口道:“你喜欢的话，我可以给你准备新的。那些不要了。” 穷人乍富的徐清见不得这样的浪费，“这就是新的呀？” 谢文出递过来一份菜单，“中午想吃什么？” 好吧…… 徐清又不是没有眼力劲儿的，她跟在饭店点菜似的勾选了菜单，一旁的佣人接过去，后退几步离开。 徐清克制着手足无措，佯装镇定。 谢文出让她适应一下，老宅的规矩更大。 算是散养长大的徐清心里开始打鼓，“那我一定要闹笑话了……” 谢文出安慰道:“你是客人，不会的。但时间长了……” 徐清猛地摇头，“我待不了几天，我见过舅爷爷和姨奶奶，就回去了。” 也许是照顾她远道而来，给她做的菜，都偏酸甜口，或者清淡的，没有特别猛的香料味。 甚至在老宅的餐桌上，还出现了好几道家乡菜。虽然尝着，味道已经不是很正宗了…… 舅爷爷非常和蔼，一直让她多吃点。姨奶奶也频频问她还吃得惯？谢文出的母亲虽然没有开口，但看着她也是满脸笑意。 气氛正好的时候，突然有急促的女声由远及近，“今天家里来客人，怎么没人通知我啊？” 这家人虽然在家都说中文，但环境影响不可避免会有一些口音。可是来人的中文语调非常尖锐刺耳，让徐清听着有些心慌。 谢文出在听到声音的那一刻就站了起来，手背悄悄托了一下徐清的胳膊。呆愣的徐清立马反应过来，跟着站起来。 等了三秒的高跟鞋敲击声，来人出现在餐厅门口。修身的黑色套装，干净利落，典型的南洋妆容，透着居高临下的气势。 谢文出淡淡的，“二姐好。” 徐清跟着，“二表姑好。” 谢比辈狠狠看了两眼徐清，轻嗤道:“哪里来的破落户亲戚？那个词怎么说来着？打秋风？” 徐清从小看的冷眼不少，除了感慨一句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这位二表姑并没有对她产生什么特别的心理冲击。 她甚至还能捧一句，“二表姑的中文真好。” 本来嘛，人家也没说错。她家那情况，不就是破落户？受了人家的恩惠，过来这一趟，不就是打秋风？徐清心下坦然得很。 跟着谢文出坐下继续吃饭。 舅爷爷板着脸，“你这个点儿过来，家里没做你的饭。” 谢比辈坐在谢文出对面，笑道:“我吃过了爸爸。” “那你回来干什么？” “陪您吃晚饭呀爸爸。我上午开完会就开车回来，想着好久没陪爸爸一起吃饭了。” 舅爷爷“哼”了一声，“我看你在分公司乐不思蜀了吧？” “我还不是想帮爸爸分忧嘛？我每天工作都好辛苦的……” 徐清瞧着，这位二表姑应该是舅爷爷跟前比较得宠的女儿。 因为不得宠的，根本没有撒娇这项技能。 C3用餐与谈话 晚餐前，徐清被告知需要换一套衣服。 April跟着她从小白楼过来。徐清原先不解，这会儿有April帮忙选衣服，弄发型，一下子就明白二表叔的细心体贴了。 等到了餐厅，看到非常正式隆重的西餐用具摆放，徐清心中咋舌。 这就是上流社会的用餐标准吗？不同的菜要用不同规格的刀叉？ 她虽然也在西餐厅打工过，但是真没见过这种水准的。 她朝身旁穿着正装的谢文出做口型——我不会…… 谢文出的表情不变，只转头喊管家把餐具换了通用的刀叉来。 管家一脸为难，“是二小姐吩咐的。” 谢文出的语气便冷下来，“换掉。” “怎么了？”舅爷爷下楼来，听到声音问道。 二小姐谢比辈扶着舅爷爷，笑道：“我难得回来一趟，看来安排的菜单不合Devonte的口味了？怎么还冲诚伯发火？” 谢文出：“二姐，自己家吃饭，也不需要这么隆重吧？” 舅爷爷在上首坐下，谢比辈走到自己的座位边，亲切笑道：“我中午话说得不对，下午爸爸已经批评过我了。所以，我才想着晚上要好好、招待贵客呀。”说着还看了一眼徐清。 等到姨奶奶和二太太落座，谢文出才坐下道：“贵客，不用这些华而不实的餐具，一样是贵客。” 徐清被二表姑那一眼看得凉飕飕的，总觉得不太对劲。跟着二表叔后面坐下，不敢多嘴。 谢比辈点头，“确实，贵客，怎么都是贵客，就像……”眼神在二太太和谢文出身上一转，“低贱的人，也永远低贱……” 这么多年，在打工的店里蹭电视剧是徐清唯一的娱乐方式，所以，掌握了数部宫斗剧，宅斗剧，以及豪门狗血都市剧的她，马上就get到这位二表姑的言外之意。 也恍惚察觉到二表姑对她的恶意，好像……跟二表叔有关？ 但是，按照二表叔的介绍，他的母亲是二太太，他上面还有大姐；二表姑的母亲是三太太；就算有传统的妻妾争宠桥段，好像怎么也轮不到她骂二房是贱人吧？ 舅爷爷出言警告，“Marjorie。” “OK。”二表姑立刻应了，扯下方巾铺好。 徐清看了一眼二表叔，他的表情还是很淡定，似乎家中上演的这出戏码并不稀奇。 “诚伯。”他喊了一声，“给我换餐具。” 徐清跟上，“老伯伯，我也要换，另外再给我一双筷子。” 众人都抬头看向她，就连谢文出也迅速瞟了她一眼，徐清淡定地看着管家。 谢比辈“噗嗤”一声笑出来，“Alice是吧？你连普通的刀叉都不会用吗？也太落后了……”一边说一边摇头，又朝着舅爷爷，“爸爸，看来Alice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徐清冷笑一声，“用刀叉是先进，用筷子是落后？明明一双筷子，一只手就可以做到的事，非要两只手，两样工具，到底谁先进，谁落后？” 餐厅里，瞬间落针可闻。 谢比辈可能没想到这个打秋风的破落户敢这么跟她说话，很是震惊，安静了好几分钟。 等上了菜，大家开始开动时，她又说，“我们这样的人家，做事情都是讲规矩的。吃中餐用筷子，吃西餐用刀叉。” “二表姑吃南洋手抓饭时，也用的手？”徐清真的烦她了。 谢比辈眼睛一瞪，“你不用跟我逞口舌之快。我们需要和欧美人打交道的，就是得用刀叉，吃西餐。” 徐清盘中的牛排是厨房切好了端给她的，她用叉子叉起一块，“那是因为他们的技术领先，我们有求于他们。等他们的政府，企业有求于我们的时候，自然就是他们主动学习用筷子，吃中餐了。” 她抬头疑惑道：“二表姑为何总是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难道就没有信心让公司发展得超过他们吗？” 谢比辈瞳孔一缩，迅速看向上首的父亲，果然见他看向徐清，眼中流露出微微的赞许。 她再看向谢文出，被他云淡风轻的微笑气得心堵。 *** 用餐毕，众人四散喝茶闲聊。 阳台上，谢文出先说抱歉，晚餐的气氛不太好。 徐清撑着阳台栏杆吹风，轻松道:“没关系，一半的火是我烧的。” 谢文出便有些无奈，问，“你中午回应得很好，怎么晚上那么尖锐？” 徐清不可置信，“我很尖锐吗？我都没有骂人……” 谢文出愣了一下，解释，“二姐最得父亲宠爱，你今天很不给她面子了。” “这么严重？” “你是客人，二姐不会太跟你计较。其实，她也不是针对你……唉，你以后别这么直愣愣地撞她枪口了……” “嗐！”徐清摆摆手，无所谓道:“反正我过几天就回去了，她，或者舅爷爷，姨奶奶，哪怕对我有意见，我也不知道啊。我又不和她一起生活。倒是你，她那么含沙射影，你怎么不怼回去啊？她一直这么欺负你们吗？” 谢文出明显一愣，“你是因为她骂我们，才这么说她的？” “昂。”徐清点头，“我看出来了。她对你们二房有意见，所以借题发挥嘛。”她可是很聪明的哦！ “那你还去招惹她？”他问道。 “她开的头呀！我确实不知道你们上一辈或者这一辈的恩怨，但她先是迁怒我，然后当我面阴阳怪气你们，你又一声不吭的，我就火大了嘛……” 谢文出惊愣住，看着她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徐清诚恳道:“这几天，二表叔一直很照顾我，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回报的。”随后有些狡黠，还有些得意，“今天这事儿算我借花献佛，给你们出出气。我光脚不怕穿鞋的，又不用在乎什么面子的。” 谢文出低头靠在阳台石柱上笑了几声，再抬头，看向她，眼神突然轻松了许多，“确实，她应该好一阵儿不会这么做了。” *** 晚上，谢志华的书房里，他开口，“你们怎么说？” 谢志敏转身先开口，“有些脾气不是坏事，我看着是个好孩子。” 对面沙发上，谢比辈双臂环于胸前，笑道:“一定要亲上加亲，为什么不找Shema呢？还不差辈。姑妈，哦？” 谢志敏微笑道:“Shema比Devonte大好多，不合适。” 谢比辈突然一拍手，“说到年纪，Alice和Delano更接近吧？爸爸？” 谢志华看了一眼故意捣乱的二女儿，皱眉，“你怎么不把Edsel也拉上算了？” “Edsel才18……”谢比辈缩回身，嘟囔了一句。 “Devonte，你和阿清相处了好几天了，你怎么说？” 一直沉默的谢文出被点名，他坐在沙发末端，身体微微倾向父亲，说，“我觉得不合适，爸爸。” 谢志华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我以为你们相处得还不错。” 谢比辈跟着“哼哼”两声。 谢文出说，“她的心性单纯，可能应付不来咱们家的事。” 回娘家孀居多年，几乎是谢家实际女主人的谢志敏感同身受地叹了口气，“确实难为这个孩子。” 谢比辈也不吭声了。 谢志华却道:“城府不够，沉不住气，这是可以教的。最重要的是敢不敢站出来管事，这才是当家太太最重要的。” “你大嫂，够名正言顺的吧？躲咱们家的事儿躲得远远的。呵，怕是你大哥都指望不上她。Rekha，你前女友，倒是有心气儿，可总是躲在你身后，逼着你出头。我看，都不如阿清呢。” 谢文出惭愧，“爸爸，Alice也不一定愿意留下的。她有她的规划。” 谢志华笑道:“那你抓紧时间讨她欢心嘛。对了，喊大家下周回来吃饭，爸爸等着宣布双喜临门的消息。” 谢比辈插嘴道:“我这周回来过了，下周就不用回来了吧？” “胡闹。”谢志华轻斥，“你兄弟姐妹都回来，你不回来，算怎么回事？” 谢文出此时道:“大哥家里最近有事，怕是没时间来的。” “他家那个小丫头的事吧？要我说就是过得太舒坦了，别管她，叫她吃些苦头，自然就学乖了。” 谢比辈也听说了，“那能怪谁？我早讲Odelette大了，要小心被坏小子骗的。大哥那时说什么？他说Odelette不一样，她很听话。结果……”手背往手心一砸，“傻眼了吧？” 谢志敏说了一句公道话，“英捷是个男人，这方面没考虑到，也正常。Mona是做人亲姐姐的，这种事情，应该她来教啊。” 谢比辈一撇嘴，“大嫂只顾着自家的公司，哪里有心思养孩子？Tiziano长这么大，大嫂照顾过几天？亲儿子都这样，更何况差这么多的小妹妹了。” 谢家人物关系及中英名字 72岁谢志华（徐清舅爷爷），大妹68谢志敏（徐清姨奶奶），小妹65谢志芳（徐清奶奶） 大公子，39，谢英捷，Vincent。大少奶奶，Mona。 ——儿子，14，谢思尧，Tiziano（Tizi） ——小姨子，18，Odelette （Lettey） 大小姐，27， 谢梦雄，Flora （Lora）。大姑爷，Trevor 。 二小姐，27，谢比辈，Marjorie（Mary）。男友，Colin。 二公子，25，谢文出，Devonte（Devon）。 女主，21，徐清，Alice。 前女友，Rekha。 三公子，23，谢世赫，Delano（Lano）。女友，Intira 三小姐，21，谢代灵，Edolia（Lia）。 四公子，18，谢运盛，Edsel。 四小姐，9，谢千珠，J。 五公子，4，谢年保，Eric。 姨奶奶家的儿子Branko 女儿Shema C4.1留客1 昨天是南洋着名的三宝佛节，谢文出带她去参观游览，穿了南洋的传统服饰，还去寺庙做功德，拜了象神求财，今天累得差点起不来。 巨大无人的餐厅里，April给她端来早饭，她一边吃一边回微信。 国内的中介给她汇报目前有意愿的买家，说是孩子急着上学，问她什么时候回去签合同？ 徐清按住说话键语音回复，“再过一个星期吧……你先把合同准备好发给我看一下。等我回去就签。”松开按键发送。 随后又点开另一条微信，来自她唯一的好友——穆招招。 招招和她的情况不太一样，她是父母离婚后分别再婚，她哪边都待不长。所以，虽然她父母健在，但还是要自己打工挣钱。她们是在大学里认识的，招招比徐清还小一届。 微信里都是些小女生的烦恼，天气太热，空调的电费太高啊；想吃肉，想吃好多肉啊；哭唧唧说昨晚等半价面包没等到，想吃的口味卖光了啊；不想打工，想自己开店当老板娘啊…… 徐清和她说了回来处理奶奶的丧事，但还没说她突然继承一笔遗产，还有了很有钱的亲戚。 她打字问道:“那你想开什么店呢？” 那边秒回，“彩票站！” 然后发了几个嘎嘎乐的表情包。以为跟以前一样，两人在聊天马行空的“等我有钱了系列”呢…… 徐清说，“你调研一下看能不能挣钱吧？回头我借你钱，或者跟你一起开店，都可以。” 那头发来几个省略号，然后几个问号，最后，“你发财了？中彩票了？” 徐清:“差不多吧……”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我妈叫你有空来我家吃饭。” 徐清一边喝粥，一边单手打字，“……你跟你妈都不来往了，喊我吃什么饭？” 穆招招:“我去……我以为你被绑架了……” 徐清一脸黑线，双手抓过手机噼里啪啦的，“你反诈意识可真强啊！” 穆招招:“我这三瓜两枣的，可不得看好了？我去……你真暴富了？拜的什么菩萨？你都不带带我[委屈]” 徐清:“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等我回去再告诉你。” 然后发了一个一百块的红包，让她今天吃肉。穆招招收了红包，疯狂发表情包示爱。 徐清差点被穆招招笑死，退出微信去看日历，然后看机票，看有没有特价机票。 C4.2留客2 中午姨奶奶听她说身上酸，下午就叫了上门spa服务，家里的三位女士从头到脚都按摩保养了一番。 浑身舒泰之后，穿着浴袍坐在窗边喝花茶，由美甲师给做美甲，徐清感叹这也太舒服了。 姨奶奶开玩笑说那就别走了，留在这里吧？ 徐清只当客气话，笑笑说国内还有事呢。 姨奶奶笑说，“你大表姑最听话懂事，结婚前在家帮忙处理家事，孝顺父母。你二表姑在公司帮忙。我女儿Shema，是个闲不住的，世界各地去淘宝石，设计首饰。你要是待在这里，想做什么都可以的呀。” 徐清看了一眼自己刚做过保养，但和美甲师一比还略显粗糙的手，微微苦笑，“我没有表姑们命好。” 要是当年舅爷爷他们也带了奶奶一起过来，也许，她的生活完全不一样。但那样，她也就不是她了…… 这种“也许”没有意义，她只知道，她奶奶都没享受过的日子，她更没资格享受。亲戚们的客气话，认真就尴尬了。 “我们对不起你奶奶。”姨奶奶突然叹道。 “你们后来能回来找她，已经很想着她了。”毕竟几十年未见，徐清真心觉得舅爷爷和姨奶奶，很重亲情了。 姨奶奶摇头，解释道:“用当时的话说，我们家的成分不好。你奶奶的亲妈改嫁之后，我们家就剩三个孩子。实在没办法，不是不想带她一起走，她太小了，我们怕半路她受不住，再没了。我们把她送去我们舅舅家，他家的孩子没了，就让他们暂时收养你奶奶，说等我们站稳脚跟了，就回来接她。后来，挺难的……好不容易攒下一点家业，也能回去探亲了，我们就马上回去找她。结果回去才知道，因为我们属于海外关系，给他们带来了不少麻烦，他们早就搬家了，不知道搬去哪里。我们到处托人找，把公司都开过去了，继续找。等找到你们的时候，你都上初中了。” 徐清突然联想到初中时收到的社会捐助…… “我们一开始是想把你们接过来的。你奶奶不愿意。给你们买房子，她只肯要最小的。给钱，她也不收。我们猜她是怨了我们。没办法，只得叫当地的公司负责人，按时给她送点生活费，帮她解决一些生活问题。直到她快不行了，才主动联系了我们，拜托我们照顾你。” 徐清并不知道这一茬，挑着字眼说，“我奶奶，比较固执……” “你奶奶是担心我们兄弟姐妹之间的情分不够用，她想把这情分花在刀刃上。就是为了你呀……” 徐清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这不能够，她奶奶对她…… ——“女孩的眼皮子就是浅啊……要是有个孙子……” “姨奶奶，也许是我奶奶觉得，给我这些就够了。你们在南洋吃苦挣下的家业，我们已经沾了许多光了，怎么能再厚着脸皮待在这里呢？” 那她不真成她奶奶眼里的眼皮子浅了？ 但姨奶奶这番话，也是情真意切，让徐清觉得心里暖暖的，是被认真对待的。正等着三请三拒，正式结束这个话题时，有一个女佣进来说了句什么，然后姨奶奶和二太太又问了两句话。 女佣离开，姨奶奶才用中文又对徐清讲了一遍，“明天Flora要回来住几天，就是你大表姑。我让她们再去检查一下房间。她怀孕了，要小心一些。” 然后话题就转到了大表姑的身上，徐清也没有多想。等到第二天，陪舅爷爷去打高尔夫时，才真正明白这两位老人家什么意思 C4.3留客3 从外面的高尔夫球场回到室内，侍者给她端来一杯椰子汁。徐清摘了帽子，先用湿毛巾擦了擦手，然后端起饮料喝，说好好喝。 舅爷爷问她高尔夫好玩吗？ 徐清说，“好玩儿。不过太难了，我都打不进。” “多玩玩儿就能打进了。” 徐清笑道:“我之前看到有室内高尔夫，回去可以试试。” 舅爷爷摇头，“高尔夫得在外面打，室内那点大，哪有意思？” 徐清笑着没说话。 舅爷爷问，“你知道外面这块高尔夫球场多大面积吗？” 徐清眯着眼睛看过去，一眼望不到头，老实说不知道。舅爷爷说差不多有1000亩。 徐清“哦哦”点头，紧接着就听到舅爷爷说，“如果你愿意嫁给Devonte，我会送你一万亩的椰子林。” 一万亩？！徐清咬着吸管转身又看了一眼一望无边的高尔夫球场。是这里的十倍…… 天哪…… 徐清的眼前出现遮天蔽日的椰子树，硕果累累的椰子树，采摘后堆成山的椰子，送去市场，送去工厂，换来数不清的金钱…… “滋滋”，徐清被吸管吸空的声音唤醒神，她留恋地咂咂嘴里的香甜味儿，说，“舅爷爷，我知道您疼爱我，但我不能答应。”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她确定，舅爷爷和姨奶奶不是在开玩笑，他们好像真的希望她留下来，还是通过嫁回谢家的方式留下来。 舅爷爷却说，“Devonte性格有点闷，不讨你喜欢是吧？这样，我还有一个儿子，才18岁，性格开朗活泼。年龄也合适，女大三，抱金砖嘛。等这个星期他回来，你们见见。” 受宠的孩子才敢咋咋呼呼呢…… 徐清嘀咕了一句，“二表叔不闷呀……” 话多的很聒噪好不好？ 舅爷爷还在给她列好处，“椰子林地是我给你的嫁妆。如果你们结婚，会让你们夫妻代持5%的集团股份。五年后，再完全转到你们名下。” 5%？还代持？有什么用啊？她不懂啊…… 徐清虽然不清楚内情，但也明白集团股份这种东西不是乱给的。她连忙问，“这件事，二表叔知道吗？而且舅爷爷，我们不是亲戚吗？不能结婚吧？” “南洋这边表兄妹就可以结婚，何况你是第四代了，没有关系的。” 那也不对吧……差辈了也没关系吗？徐清抓耳挠腮地想要找个说辞，却又听到舅爷爷说，“Devonte很满意你，你不用担心他的看法。你们一起把这个家撑起来，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了。” 徐清有些懵，“他早就知道了吗？”舅爷爷的心思？让她从谢家出嫁，又嫁回谢家，自然会一心一意，没有私心。 所以她刚落地就被送去和他认识，培养感情？所以他对她那么体贴照顾，也是因为，她会给他带来5%的集团股份？ C5.1同意1 徐清坐车从球场回到谢家的大宅，问April二公子在家吗？ April说二公子接了大小姐回来，在楼上。 徐清就上楼找他了。 路过一个会客厅，看到二太太和一个怀孕的女子正坐在地垫上串花环，她知道这就是大表姑Flora。 她上前和两人打了招呼。大表姑温柔可亲，却有个很霸气的名字，叫谢梦雄。 她问徐清往哪里去，徐清说找二表叔。 大表姑笑道:“我刚和他说完话，他应该还在房间里，你去吧。” 徐清点点头，合掌一礼，然后离开。 谢梦雄和二太太继续刚才的话题，解释今天为什么是自己过来，“Trevor临时有事，我又等不及晚上再来，就叫司机送我。可谁知道那么不巧，路上车又坏了……” 二太太说，“你突然叫Devonte去接你，我还以为你和Trevor吵架了。你们现在还好吧？” “我们才不会吵架。”她笑道。 二太太却叹气，“哪有夫妻不吵架的？” 谢梦雄忍俊不禁，“妈妈怎么还盼着我们吵架？你和父亲也没有吵过架啊？” 二太太急道:“这怎么能一样？我……我时常忧心，你父亲的安排对你到底好不好？” 谢梦雄安慰她，“Trevor很好。爸爸的眼光一向不错的，他那么疼Marjorie，挑选的对象自然很好。” “可那是Marjorie不要的。”二太太皱眉。 “那不是Trevor有问题，是Marjorie的谋划，和嫁给Trevor冲突了。”她凑到母亲耳边，小声道:“我也是最近才发现的，Marjorie好像打着招赘的主意呢。” 二太太小小震惊了一下，又恢复平静，继续串花环，“那男方的家境不能太好了，才能样样都听Marjorie的。” 谢梦雄换了一下坐姿，轻嗤笑道:“您以为她只是为了过得自在一些吗？她是想着不嫁出去，能继续留在公司，好得到一些集团股份罢了。”说完，她又摇摇头，“白日做梦。父亲又不是没儿子，怎么可能把赘婿放在眼里？” 二太太叹气，“不要想这些。你父亲给你们的，你们接着，不给的，你们别要。” “那您一定要劝劝Devonte。”她焦急道:“现在爸爸讲了，和Alice结婚，就有5%的集团股份。他可是第一个从爸爸手里拿到集团股份的啊。这个机会他把握不住，可就要给Edsel了。” 大太太去世后，谢志华找到大儿子，又把那一半股份买了回来。如今谢家子辈，还没有人真正持有集团股份的。 二太太对这些并不热衷。她爸爸是华人医生，和大太太是同乡。她爸爸去世得早，她学护理还是大太太资助的，后来又主动来照顾生病了的大太太。那时候，三太太对上位跃跃欲试，大公子才10岁，大太太精力不济，问她愿不愿意帮忙照顾大公子？ 然后她就先三太太一步进了谢家做二太太。后来，大太太离婚，三太太进门。她什么都不用做，自然就压了三太太一头。 她一辈子不争不抢，亲眼见着三太太和四太太陆续上位又离开。她便不觉得“争抢”有什么必要。这个家业，不管怎么分，她和她的儿女总归会有一份，抢来抢去的，反而会惹了丈夫的厌烦。 “Flora，妈妈只希望你们快乐健康。如果这件事情在你父亲看来，并不是非Devonte不可，咱们不要逼他。” 谢梦雄发出懊恼的声音，“二弟当家对你好，还是四弟当家对你好，您真的想象不到吗？您就不怕Edsel把四太太接回来住？虽然Edsel小时候您照顾过他一段时间，可是四太太才是他亲妈呀！” “她不是已经嫁人了吗？” “那又怎么样呢？”谢梦雄说，“您别忘了，四太太当年可就是因为您和三太太在这里，所以才要求住外面的。虽然那会儿是三太太主动和她斗法，可并不代表，她对您就没有敌意啊。” 二太太给花环收了尾，淡淡笑道:“那我就搬走呗。” “您可以搬走，但不能被赶走，被逼走。Devonte如果有孝心，就该考虑到这一点。” C5.2同意2 徐清走到谢文出的房间，发现门并没有关好，她轻轻一推，门就无声地打开了。 她踩着柔软静音的地毯走进去，看到他穿着白衬衫躺在窗边的躺椅上，衣领解着，衣服明显有些皱巴，手里还夹着一根烟，烟灰长长的落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 她第一次见他这个样子，不板正，不专注。 她盯着他的手，看到上面的手表。前天晚上夜游时，她对他的手表感到好奇，问他有多贵，想借了仔细看看。 他笑着直接解了套她手上，说送她。徐清笑嘻嘻地戴了两个小时，回来后又还给他，说万一碰到，她修都修不起。 她第一次遇到近乎无限包容她的亲人，她非常享受被满足一些好像无理取闹的要求。她内心把这一段时光看做一辈子的珍藏。 可惜，这些全是演戏…… 回来的路上，她一直在想她来南洋这一遭的来龙去脉。从一开始被当做可以为了钱出卖自己的愤怒不爽，到后来的无可奈何…… 她没有勇气说去他妈的，她不是这种人。因为她确实拿了谢家给她奶奶的钱，她舍不得那些钱…… 她确实没骨气。 不知道她在吐槽她前男友用他的编制钓她去定居的时候，谢文出是不是在心里嘲笑，只是那人给的筹码不够多而已？ 她环顾着谢文出低调奢华的房间内饰，想象在这样的房间起居是什么样的体验。她的手不小心碰到一个摆件，发出清脆的敲击声，她被吓了一跳。 谢文出转头，脸上有被打扰到的烦躁。看到她明显一愣，摁灭香烟，从躺椅上坐起来，低头缓和了一下表情，站起来时脸上带了微微的笑意，走近两步，问有事找我吗？ 徐清开门见山，说舅爷爷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他？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你们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故意让你接待我，照顾我，让我习惯这里优渥的生活，从而留下来？” 他的眼神挣扎，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是的。” “你们都觉得我会为了钱，答应你们？” 谢文出忙道他会再去跟父亲谈的。不会勉强她留下。 徐清突然笑了，“舅爷爷说，我可以在你和另一个表叔之间选一个，我选中谁，谁就能有5%的集团股份。你不怕我选他吗？” 谢文出松弛了肩背，靠在一旁的书柜上，“我尊重你的选择。父亲也会的。” “那我可以两个都不选，直接回国吗？” “当然可以。”谢文出说。 “那你们的心思不是白费了？”徐清冷笑道。 谢文出惭愧道:“因为当时父亲也没有下定决心要这么做，我……” “那你们什么时候下决心的？” “你嘲讽二姐那天。” 徐清又震惊，又无语，“我那天是在帮你哎！” “对！”谢文出点头，“所以爸爸觉得你很有魄力，很有责任感。” 徐清轻轻给自己的嘴巴拍了两下，暗骂自己让你多嘴！ 谢文出握拳抵住嘴唇轻咳两下，被徐清讥讽道:“我是被你骗了！早知道你在耍我，我才不会替你出头……” “我……” 他的话头被徐清止住，她自暴自弃，“行了，之前的事再掰扯也没有意义了。我就是来恭喜你，你们赢了。我确实被你们的筹码砸晕了。给你们家当管家婆就当吧，只要给钱就行。” 谢文出看着她，脸上没了笑意。 徐清故作大方地笑道:“好啦，我知道你也不是很乐意。不过看在咱们亲戚的份儿上，看在5%的股份面上，合作愉快！” 谢文出还是没有表态。 徐清感到有些尴尬，脚尖左右摇摆了一下，“那行，我回房间了。” 走了两步，突然想起来，回身，“对了，我的社会捐助其实是你们公司给的是吧？大学的也是？” 他点了一下头，“是。” “我能问一下负责的人是哪位吗？我想谢谢他。我大一时候的名额差点被人顶了，那位负责人很细心，发现了这事。” 他低头想了一会儿，说，“我会帮你转达的。” “也行。”徐清耸耸肩。 C6.1家宴1 周末的家宴，一片眼花缭乱。 大家庭孩子多的一个好处就是，不用请客，也能搞得热热闹闹的。 提前来家里的像大表姑Flora和她丈夫Trevor，姨奶奶的儿子Branko和 女儿Shema，徐清都已经见过了。 现在过来的是四太太的三个孩子，正给几位长辈见礼。 徐清心中暗想，舅爷爷找的老婆一定是越找越漂亮的，她们生的孩子，颜值也是递增啊！ 领头的三公子，五官精致，眉目如画，跪着行礼的姿势不但优美，还有力量感，简直跟二次元走出来的一样。不过有一样，他长得这么漂亮，头皮上却只有短短的发茬，跟她参加三宝佛节时看到的僧人一样。难道他出家了？ 她无意识地跟着他们走近了，正听到他如珠扣玉的声音，说今年的守夏节，他发愿守三个月佛律八戒，为家人祈福。 舅爷爷十分高兴，连连说好，还问在哪家寺庙修行，要去做功德。 然后是和四小姐说话，夸她出国读书一年，还长胖了些…… 和四公子说话，叫他滑雪的时候注意安全，不要一味贪玩儿…… 后面大表叔带他儿子也到了。三公子他们便起身离开了。 徐清站在原处，盯着三公子的背影，久久挪不开眼。 “Delano很迷人吧？”不知道什么时候，二表姑来到她身旁。 徐清收回神，咳了一声，脸上有些红，“二表姑说哪个？” 谢比辈朝那边努努嘴，“不用害羞，这都是正常的。难道只有男人能找美女，女人就不能喜欢帅哥吗？” 这话说得不错，徐清不自觉点点头。 “不是我自夸，咱们这一圈子人里，就Delano长得最帅，又聪明，他才23岁，是个医生哦。他毕业那年，爸爸就送了一个医院给他。” “So？”跟她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谁和你结婚，谁就能持有5%的集团股份的事吧？”谢比辈绚丽的红唇在她眼前一张一合，“Delano一定会动心的。” 徐清咽了咽口水，“舅爷爷并没有提过他……” “那是因为他太受欢迎了，不像Devonte那么低调。父亲担心你们合不来，但是只要你们证明你们可以合得来，那不就好了？” 徐清低眉思索了一会儿，迟疑道：“我再想想……” 谢比辈却催促道:“等父亲今晚宣布你和Devonte的婚讯就来不及了。为了名声，父亲也不会再同意的。不如，你先去找父亲拖一下，说不要急着宣布……” 徐清谢过二表姑的支招，转身就沉下脸，腹诽，难怪谢家要给她这么多钱，这管家婆的活儿真不是好干的。 谢文出人呢？这事儿得跟他通个气。 C6.2家宴2 谢文出原先在和姐姐说话，被谢思尧叫着“二叔”就推到了窗户边，焦急地说要请他帮个忙。 谢文出奇道：“怎么了？” 谢思尧小声道：“Odelette跑了。爸爸好生气，不让人去找，我实在担心。二叔，你能不能借几个人给我？” 谢文出：“还没找回来？” 早听说大哥家的小姑娘跟人私奔了，原以为忙着找人，大哥不会来的，结果电话里答应得很痛快，他还以为人已经找回来了。 谢文出不禁也皱了眉，“大哥糊涂，这时候置什么气？她一个小孩子，不知道会遇上什么事呢。” 谢思尧叹气，“Odelette之前就计划过一次私奔，动作太大被保姆发现了。不过那次她认错得快，爸爸没有太生气。这次趁着和朋友逛街，甩开保镖从卫生间的窗户爬出去的。爸爸知道后，发了很大的火。”他想起那天爸爸的脸色，甚至打了个冷噤。 Odelette虽然是谢思尧的小姨，但他记事起就和她一起长大，平日也是他照顾她多一些。眼下爸爸被气疯了，他可不能袖手旁观。 谢文出问查到哪里不让查了？谢思尧说保镖查了商场的监控，查到她跑去了车站买票，但具体什么班次，去哪里，目前还不清楚。 谢思尧：“她一定能想到我们去查班次，说不定那就是个障眼法。我觉得还是得从那个男人身上入手。Odelette从来没有一个人出过远门，她不敢的，一定有人陪她。我去那个男的家里找过，发现他早跑了。我想，没准他们事先就约好了。” 谢文出应了，“你把那个人的信息发给我，我找几个朋友查查他的身份信息。” 谢思尧愁道：“我就担心他们为了躲避追踪，故意走没人走的地方……” 此时，谢思尧注意到他二叔的眼神看向他身后，甚至微微站直了身体，他停住话头，转身看过来。 徐清停下脚步，看着面前的大表弟兼未来的大侄子和她打招呼。 “哈喽，表姐你好，我叫谢思尧，你也可以叫我Tiziano。” “你好，我叫徐清，叫我Alice也可以。你中文很好。”比他长辈们更标准。 谢思尧的个子随他爸爸，才14岁，已经长到了谢文出的肩膀，穿着合身的西装，说话也像个小大人。不仅欢迎了徐清来南洋做客，还邀请她去他家玩儿。 “我们住在清木府，比这里凉爽一些。表姐如果待腻了，打个电话给我，我让人来接你。” 徐清对他十分有好感，但刚刚经历了谢文出那件事，不敢轻易接受好意了，只说，“谢谢你。不过我的签证快到期了，可能没有机会过去了。” 谢思尧表情没什么变化，仍面带微笑，“表姐以后可以常来南洋走动的。”他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往她身后看了一眼，说，“我爸找我有事，我得先过去了。二叔，那……” 谢文出点点头，“我让人联系你。” “谢谢二叔。” 他又朝她笑着点点头，然后走开了。 徐清目送他离开，和远处大表叔的眼神不小心撞上。他个子高大，脸色略带疲惫，眼神却十分锐利，且浓重。如黑墨，如深渊…… 她仿佛被这个眼神锁住，然后里外照了八百遍X光。人都要被烧焦了。 谢文出轻拍她的肩膀时，她吓得一个激灵，把谢文出也吓到了。 “你怎么了？” 她看了他一眼，再回首，已经看不到大表叔和谢思尧的身影了。刚才那个眼神仿佛做梦一样…… 她拍拍心口，摇头，“没事……你……你有事吗？” 谢文出顿了一下，“你刚才过来，像是有事找我？” 刚才？什么事？哦…… 徐清瞟一眼坐在沙发上和旁人说话，美得天神下凡一样的三公子，心情一愉悦，就不慌了，半看戏半拿乔地，说了二表姑撺掇她去找三公子的事。 徐清撇嘴，“你们家这是玩儿宫心计呢？还挺有花样的。” 不过出乎她所料的，谢文出不但很淡定，还夸她聪明，没被二姐牵着走。 徐清傲娇的小尾巴正要翘不翘的，瞥了一眼他的笑眼，故意问，“要是我真的去找三公子合作，我们是不是就拿不到股份了？” 他正从佣人手中的托盘里给她拿香槟，听到她的问题，先略微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看了三公子一眼。然后才说，“Delano很聪明，他不会答应你的。不过，如果你直接去找父亲的话，就会很麻烦。” 徐清喝了一口香槟，冰凉的酒液让她的大脑更加清醒。 二表姑刚才起码给她设了两个陷阱，一个是去找三公子，不管三公子答不答应，她的吃锅望盆就留下个话柄；一个是去找舅爷爷毁约，舅爷爷也肯定会对她不满。 至于犯了什么忌讳，她就不知道了。 肯定不是因为什么兄弟抢人不好看，舅爷爷都把18岁的Edsel提出来，明摆着让她挑了。 也不是因为厌恶三公子。看大家对三公子的态度，都很慈爱热情，甚至二表姑也和颜悦色的。据说三太太和四太太当年可是死敌啊。 不耐烦自己琢磨，她又不是求着掺和进来的。谢文出本来就有告知她真相的义务。 徐清直接问，“三公子到底有什么问题？” C7.1家宴3 “Delano。” “什么？” “你叫他Delano，比较好。”谢文出说。 哎，她觉得叫三公子特有那味儿来着。三表叔实在叫不出口…… 但是，直接叫名字会不会太唐突美人了？好像也没有那么熟？ 徐清微微有些别扭，“哎呀，不要管我叫什么，你快说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谢文出面对她的催促，仍然不慌不忙，“你要不要吃点东西？晚餐还要好一会儿才开始。” “你不要转移话题。”徐清拒绝了那些美味的小吃，坚持道：“我们说好合作愉快的。作为合作伙伴，我需要对这个‘项目’的成员有基本的了解吧？” “Delano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所以他的事情，她没有必要知道？ 徐清差点被他气笑。 “你这么不坦诚，我会消极罢工哦。” 徐清轻轻地威胁。 谢文出却反问，“你问Delano的事，是关心，还是看热闹？” 徐清语塞。这个庞大又复杂的家族，瑰丽又新奇的世界，对她来说仍然像一场梦幻仙境。关心？看热闹？那当然还是后者的比例更大。 徐清恼羞成怒，把香槟往窗台上随手一搁，“你对你的兄弟姐妹还真有信心啊，舅爷爷都比不上你。以后有了什么丑事，可千万别跟我说。免得叫我笑话。” 裙摆一甩，去卫生间了。 在卫生间门口，恰好遇到脚步匆匆，捂着胸口从里面出来的三小姐谢代灵。徐清叫她的名字就很自然，“Edolia，你怎么了？” 谢代灵尴尬道：“我洗手时不小心把衣服弄湿了。” 徐清今天的裙子配了一条薄纱披肩，她忙解下来给她围上，“我送你回房间换一件吧？” 送到她房间，谢代灵在门内把披肩解下来递给她，“谢谢你了，Alice。” 徐清接过来，“你一个人好弄吗？我叫个佣人来吧？” “不用了，我可以的。” 徐清心想，这家的三小姐倒是个不娇气的。转身离开时把披肩固定好，还闻到上面有甜甜的奶糖味道。真可爱。 *** 谢代灵换了裙子下楼，先路过围着谢思尧嘘寒问暖的长辈们，然后是脸色奇差的大哥。谢代灵是有些怵这个大哥的，静悄悄地从他背后溜过去。 表姐Shema斜靠在沙发背上和他说话，笑吟吟的。 谢代灵觉得好笑，你也看大哥理不理你啊！ 走到角落里，她的亲弟弟Edsel低头盯着手机，手指戳啊戳的，她伸着脑袋一看，又是他滑雪的视频。 “不知道有什么好玩儿的，看着吓死人。” 他抬头，“怎么还换了件衣服？” 给三公子上茶的女佣默默起身离开。 家里的儿女中，只有三哥跟着爸爸爱喝茶。甚至多次飞到中国的原产地去挑选茶叶。 “不小心沾到水了。”她施施然坐下来，“我刚才遇到那个Alice了。你们说，Marjorie说的，是不是真的？” 她三哥笑道：“应该是真的。” “那Edsel岂不是白白错过了？”她鼓捣弟弟，“要不你赶紧去献殷勤试试？你不是挺会勾引女孩子的嘛？” Edsel翻了个白眼，“我确实对5%的股份很心动。但是你看看前面的哥哥姐姐，我倒是能服众呢？” 谢代灵心想，要是换成三哥就好了。 她看了一眼客厅正中和谢思尧说笑的爸爸，说，“爸爸看着对我们挺好的，其实最爱的还是大哥家。哦，现在还有二哥……” Edsel无所谓道：“富二代不快乐吗？你就是想太多。” 谢代灵对这个弟弟也不抱希望，问三哥怎么办？“你就不能试试吗？” 谢世赫端着茶杯轻嗅，笑着说，“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此话一出，谢代灵惊呆了，Edsel“嗷”一声从沙发上弹跳起来，“谁啊？” “Intira。” 谢代灵秀眉一蹙，“Intira what？” “宋。她家也是华裔，在班里府，她爸爸是南洋船王。” Edsel奇怪，“我没听说过这个人……” 谢代灵冷哼，“你当然没听说过，她常居在澳大利亚。哥，你怎么找上她了？她出了名的难相处。” Edsel怪笑，“比你还难相处？” “比Odelette还难相处。Odelette只是不理人，Intira……呵，听说她从小去澳大利亚，就是因为在这里惹了事。” “兴许人家改了。” “那我从哪儿听说的她不好相处？” 谢世赫对弟弟妹妹的争吵不以为意，说，“她只是被宠惯了，不太会收敛脾气。人不坏。” Edsel耸耸肩，不多嘴了。谢代灵咬着嘴唇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 C7.2家宴4 晚餐时，舅爷爷向家里人，包括两个还需要喂饭的孩子，宣布了徐清和谢文出的婚讯。 所有人的反应都很正常。温和地恭喜，表示对徐清的欢迎。好像他们是多年情侣，自然而然要结婚一样。 这特么的很不寻常！ 哦，不对，也有意外的。谢思尧就睁大了双眼，迅速地瞟了一眼，然后低下头，一脸平静。这几个动作加起来不超过一秒。 徐清心想，真是一家子人精啊…… 大小姐Flora自告奋勇要帮忙筹备婚事，“Alice也是咱们自家人，就用我结婚时的预算吧？” 谢志华满意地点头，“要找大师算个好日子。” 二太太应了。 这件事显而易见的是二房的大喜事，其他房的保持微笑就好。偏偏大公子突然开口，“定好日子告诉我一声。” 大家都看向他，谢英捷还有些憔悴，他说，“我要提前安排行程。” 也算个理由吧。 谢志华又加了一句，“日子不要拖，早些的好。” 谢英捷的脸色更差了。Shema关心道：“表哥没事吧？” 姨奶奶抢道：“是不是累了？你每天工作也要注意身体。” “最近没睡好而已。”谢英捷对着关心他的长辈们解释。 徐清暗想，这家里肯定也有事。只是不知道冲不冲着她？ 真烦啊！这种莫名其妙，又什么也不知道的状态。 她一眼都不想看谢文出。 晚餐结束，除了留在老宅过夜的几个，其他的都回了自己家。 徐清等长辈离开，也飞快地回自己房间。被谢文出追了两步，“Alice，我们聊聊。” 她一晚上都没给他眼神，可不是现在前功尽弃的，“我就是一工具人。等我有用的时候再找我就行了。现在工具人要休息。” 本来都平复得差不多的心情，又被他挑起来。徐清回到房间还气得咬牙。 片刻后，又松开牙关自嘲，“你算个什么东西？人家花钱雇来的管家婆。还真把自己当女主人了？人家的秘密，当然没必要跟你讲。” 她奶奶不就把秘密藏了十几年？也没心疼过她吃不饱穿不暖的。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手掌对着眼睛扇风，把那点泪意憋回去。 徐清哼着歌儿打开衣橱，欣赏里面的漂亮衣服和首饰。 今天大小姐说用她结婚的预算给她办婚礼，她还会有一大笔嫁妆呢。等着呗。 她不伤心，她才不伤心呢！ C8秘密(4k+) 徐清现在住的客房是个二室一厅一卫的格局，虽然没有单独的衣帽间，但衣橱做了一整面墙，容量还是很可观的。 不知道什么原因，大家给她送礼物都是大牌的包包和首饰。可能觉得她总会用得上？不会出错？ April已经给她整理好了。 看着琳琅满目的衣橱和首饰盒，徐清晚上睡得不要太好！ 第二天精挑细选地搭配了一身衣服，下楼吃早餐。到了餐厅，大小姐Flora也在。 互相打了招呼，徐清坐下没几分钟，谢文出也来了，就坐在她旁边。 佣人给他端上早餐，管家过来说车子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谢文出：“你们要出门？” Flora说约好今天看珠宝首饰。 虽然跟婚讯是昨天通知大家的，但流程是从她点头那天就开始走的。连婚礼方案都出了好几版了，还没定下来呢…… Flora之前特意跟徐清解释，因为舅爷爷希望能在春节之前完成婚礼，现在找设计师设计婚纱来不及了，只能买高定或成衣改尺寸，是委屈她了。所以买首饰的预算给加了。 “好的宝石不一定能碰上，有的话就买了，没有也不着急，结婚可以问爸爸借。金子多买买好了。”Flora拿起手边的一把绢面团扇摇啊摇，脸上稍显疲累。 她怀孕了怕热，身子又重，长辈们也不想让她扛着肚子帮忙，但没办法，谢家近几年，就只有Flora办过婚礼，更何况她还是谢文出的亲姐姐。于情于理，她都得帮衬着。 “你今天没事就跟我们一起去吧？”她笑着调侃道：“我们缺个拎包的。” 徐清充耳不闻，安静地吃早饭。 谢文出“嗯”了一声，仿佛才发现似的，“姐夫呢？” “他一早就去工作了。” “这么忙啊？” 谢文出问完就安静吃早餐了。但徐清却敏锐地察觉到，他好像有些不悦。 徐清有些意外，悄咪咪转了一下视线。她以为昨晚谢文出那样就算生气了，但这会儿一看，昨晚他情绪还可以啊。起码脸不是冷的。 但也有可能是昨晚人多，他有做情绪管理。今天餐桌上对着亲姐姐，情绪就比较外放？ Flora没接话。 徐清低着头吃糯米饭，不掺和。 ——芒果椰汁糯米饭简直百吃不厌啊！ 临出门前，他跟徐清说，“我们顺便去见律师，有些文件要签。带上你的护照。” “不用事先预约吗？” “是给公司做事的律师。不需要预约。” 徐清麻木了，行，牛的。 两辆车出的门，但三人都坐在后面这辆车上，Flora说这样方便说话。 她问结婚登记流程到哪一步了？徐清摇头三不知，她还补充了一句，“我的签证快到期了。” “嗯，到期之前会办好的。”副驾驶上的谢文出答道。 徐清真烦这种模糊不清的回答，说，“我还要回去处理那套房子。不然我先回去弄完再申请签证过来办手续吧？” 她原来计划是这样的，结婚嘛，事情烦琐得很，不着急。但一没想到舅爷爷那么心急，二没想到，钞能力这么好用。 “不用着急，等结婚登记完成，给你续签之后，我会陪你回去处理的。” 啊？徐清独来独往惯了，着实不习惯有人要一路陪着她，正要拒绝，Flora笑呵呵道：“Devonte最体贴了。Alice你有福气哦。” 徐清只能尬笑回应。 *** 珠宝商的工作室在市中心，闹中取静，外表是个南洋近代风的建筑，内里却别有洞天。 接待他们的人穿着严谨的三件套，十分热情周到。但他的名字很奇怪，发音疑似“Apple”，又像“Apo”…… 然后他叽里呱啦的一通徐清也听不懂，就看到一套套盒子在他们面前被打开，全是整套的钻石或宝石首饰。 各有各的大，各有各的美。嗯！ 经理的白手套在宝石上指来指去，好像在介绍，徐清坐在沙发上开始放空。此时，谢文出坐近一点给她实时翻译，“主石重量……净度……切割……皇室流出……重新镶嵌……” Flora听完拿着册子继续问问题。 徐清转头对他小声说，“你翻译了我也听不懂。” “没关系，挑你喜欢的。” 徐清似笑非笑，“我怕买亏了。” “不会的。喜欢就不亏。” “呵呵。”徐清又把头转回去。 Flora已经初步筛选过，一些大小和品质不满意的都被撤下去了。桌上还有三套，分别是大白钻，鸽子血和蓝宝石。 “白钻百搭，够大……” 徐清：第一次听到钻石用百搭来形容的…… “鸽子血宝石越来越少，难得碰上品相好的……” 徐清：物以稀为贵…… “这是拍卖行出来的，曾经皇室用的……” 徐清：物以历史/传奇故事为贵…… Flora讲得口都干了，问徐清喜欢哪套，可以戴上试试。 徐清本能地拒绝，“我看着都挺好的，您看着办吧。” “Devonte？”她又喊。 谢文出指了白钻和鸽子血的两个，那个Apple经理笑得跟红富士似的。 徐清悄悄扯了一下Flora的袖子，“不是只买一套的吗？” 她看过粗略的聘礼和嫁妆单子。因为都是谢家出钱办，她真的什么意见都没有。但现在怎么还多了？ Flora笑，“你有福气啊，他自己补的。” 于是在谢文出签了支票后，Flora说看看结婚戒指时，徐清真的坐不住了，“钻戒戴着不方便啊，普通的黄金素圈就好了。” Flora拍拍她的手，“你喜欢金戒指就多打几个平时戴着玩儿，婚礼上还是要戴钻戒的。” 徐清有点明白这个大表姑/大姑姐的行事风格了，体面，要大大的体面。她弟弟的婚礼，必须够体面。 谢文出呢？大方，对谁都大方。 徐清这个初入豪门的小虾米真的有点扛不住，她真诚道：“结婚戒指要戴几十年的，钻戒的款式可能会过时，但黄金不会。我觉得黄金的寓意好。” 此话一出，Flora感动非常，“我讲错了，不光你有福气，Devonte也是有福气的。” 徐清继续尬笑。 但终于，结婚戒指没用大钻戒。 徐清心里松口气，总算把差额平回来一点。 转头一瞧吓一跳，谢文出怎么也一副动容的样子？她是不想欠他人情好不好？ 她小小的一个白眼送给他。身旁Flora要起身，徐清连忙扶了一把，另外有女性工作人员陪同去卫生间。另外有人重新上了茶点，随着工作人员的退出，这里成了一个休息室。 徐清无聊地看这家店的宣传手册（上的图），谢文出突然说，“昨晚，Edolia跟我讲，你有帮到她。” “举手之劳。” “嗯，昨晚我说的不对，希望你原谅我。” “你没说错啊。”徐清继续翻阅着册子。 “其实，Delano的事情不是秘密，很多人都知道……” 徐清手上的那页迟迟没有翻动，听到他说，“他不是父亲的亲生孩子。” 徐清的眼睛瞪大了，她确实没想到。舅爷爷又不缺儿子，怎么会把非亲生的孩子也纳入排行。 谢文出说，“四太太跟父亲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怀孕了。但是父亲特别喜欢她，所以把她的孩子认下来了。一开始，我们也不知道，后来三太太和父亲分手，把这事儿喊出来了，大家才知道。家里的孩子还好，Delano在外面没少被欺负。他人又出色，闲言碎语，从来都不少。” 徐清沉默半晌，自动脑补这二十年间的恩怨情仇，“你家里果然很复杂……” “以后也是你家。” 仿佛猛料大批发，他又接着说，“大哥家里最近出了点事……” 徐清想到昨晚大表叔的儿子和他说悄悄话，赶忙插嘴道：“又是不方便讲的家庭秘辛是吧？” “还没到这个程度。” 徐清伸手揉揉太阳穴，手腕上的一串珍珠手链圆润闪光，她关心的是，“和我有关系吗？” “没有。” “那就算了。等他家的事和我有关系了再讲吧，我今天接收的信息有些太多了……” 谢文出看着她手腕上的手链问她喜欢吗？ 徐清晃晃手腕，“漂亮的都喜欢。不要我花钱，更喜欢。” “那就好。” 嗯？徐清反应过来，“你送的？” 谢文出：“感觉你会喜欢。” 下午去买黄金就简单了，好寓意的来两套，重工的来两套，日常佩戴的来个五六七八套…… Flora说都是给她压箱底的。徐清这次没推脱，把预算花个干干净净。 *** 出门两辆车，从店里出来，外面停了一排车队。有从公司调来的保安，还有来接老婆的大姑爷。 Flora先带着今天购入的珠宝首饰回家，徐清和谢文出还要去见律师。 台阶上，两人目送着Flora被扶上车，然后男人朝他们点了点头，从另一侧上车。车队离开，两人一起上了谢文出自己的车。 徐清坐在副驾驶，系安全带时，突然说了一句，“我感觉……”然后又住嘴了。 谢文出偏了一下头，“什么？” 徐清想了想又闭嘴了，摇头，“没什么。” 她只是在想，那个不苟言笑，又文质彬彬的男人，来得那么巧？早上着急去公司，下午就有空闲了？ “你姐夫是做什么的？” “律师。” “啊？”突然听到这么接地气的职业，徐清还有点惊奇，但转念就反应过来，“副业是大少爷？” 谢文出被她逗笑了，“是小少爷。” 徐清故作高深地点头，“难怪主业是律师。” 谢文出笑着摇头，“也没有那么……也会考虑个人的兴趣的。” 开车去了公司，地下停车场的电梯直达办公室，秘书以不符合她身材的速度小跑过来开门。办公室里窗明几净，有清淡的花香，看得出来刚打扫过。办公室的南向有临街的大窗户，和对面的大楼遥遥相望。徐清正欲走过去看看，听到身后谢文出用中文让秘书请律师进来，并准备一些喝的。 徐清一听有喝的，赶紧说，“我要喝果汁，谢谢。” 秘书有一瞬间的呆滞，然后木愣愣地说，“有橙汁，芒果汁和椰子汁，如果需要其他的我可以立刻去买。” “芒果汁。” “好的。”秘书鞠了一躬，赶紧出去办了。 等律师过来，拿出厚厚的文件（中外文对照版）给她看，她才知道这是来签婚前协议的。 包括但不限于，舅爷爷和谢文出在婚前对她的赠与，以及五年内离婚，十年内离婚，二十年内离婚等等，还有各种生育情况的说明…… 徐清先简单地翻了一遍，大概就是他俩的婚姻年限和孩子数量越多，她离婚后分到的财产越多，而对他最重要的5％股份，必须要在他俩结婚满十年后才完全转到二人名下，在那之前两人都是代持。也就是说，如果她在第十年和他离婚，他不仅拿不到股份，还要分她一大笔财产，而婚前赠与的也完全归她。 徐清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心虚到不敢看他。 她嘬着吸管喝芒果汁，心里乱成麻。 偏偏他还叫她，说有什么不明白或者需要修改的都可以和律师说。 头发花白的律师笑眯眯的等她说话。她把视线投到谢文出脸上，踌躇半晌，“我……我觉得可以的，你同意就行。” 谢文出点头，“那就签字吧。” 徐清签名签到后来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了。然后律师又拿出两张纸，“这是结婚申请表，交上去等通知过去拿证就可以了。” 徐清：“异国结婚这么简单？” 律师笑眯眯的，“需要递交的材料我们都准备好了，包括您的各类证明，也由公司在您当地的员工协助办好了。” 徐清一边填表，一边嘀咕，“跟做梦似的……” 谢文出严格来说还在休假，但考虑到后面要陪她回国一趟，索性就留下处理一些事情，义务加班。 他去会议室翻牌子召见去了，她坐在办公室自己玩儿，被秘书小姐轮番投喂，一开始还是正常的饼干小蛋糕，到后面，连海鲜粥都送过来了。 徐清：“你们的茶水间其实是中央厨房吗？” 秘书小姐笑说，“是Devonte叫我买的。” 徐清摸着手机想了想，还是跟穆招招说了一声她要结婚了。 三秒后，微信电话就来了，还是视频电话。她接通，穆招招穿着打工的制服缩在厕所，大惊小怪，咋咋呼呼，逼问她是不是被诈骗了？ 徐清被吓得跳起来，然后想到自己之前搜过舅爷爷公司的名称，并没有和诈骗扯过关系，再说了，她身上也没有值得做这么大局的东西，吧？ 她思考了一圈，又瘫回去，“应该不是。” 她简单地交代了一下她的奇遇，穆招招傻了眼。正要问什么，外面已经有人在喊她了，只能匆匆道：“看好你的护照，给我发送一个定位。我晚上回去再找你。” C9领证 徐清被谢文出喊醒时，一时没回过神来，这是哪里？ 哦，是谢文出的办公室。 他的手刚离开她的肩膀，就站在她旁边，影子刚好给她挡了光。 “我怎么睡着了？”她拉开身上的毯子，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 等彻底睁开眼，她发现谢文出的衣服都换了。虽然只是从一件白衬衫换到另一件白衬衫，但她注意到，两件衬衫的扣子不一样，白天那件是云母的，晚上是银的。 谢文出说里面有一间休息室，她可以进去洗澡，衣服已经准备好了。 “我们去吃晚饭，然后住这边，明天就可以去领结婚证了。”他边说边退到另一侧的沙发。 徐清穿拖鞋的动作停了一瞬，心脏好像刚刚拧上发条一样“哐哐”地响。 “这么快啊……”她有点听不清自己的声音。 谢文出问，“有什么问题吗？” 徐清也不知道，抱着茶几上用防尘袋装好的衣服，深一脚浅一脚地去洗澡了。 太快了，她想。 但似乎是正常的。 每个人都很满意。大家都会得到自己想要的。 可能只是不适应吧？毕竟是闪婚。 天哪！她居然真的要结婚了！还是自动成为富婆的那种！ 她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果然不是梦。 新衣服是件蓝色V领无袖长裙，她把头发分两侧编辫子，然后绕圈盘在脑后，戴上出门戴的珍珠耳钉，又飞速化了妆，出来说，“我不爱吃西餐。” 虽然当初怼二表姑的理论没错，但谁吃饭也不是为了辩论去的。关键的是，外面正宗的西餐厅还说外语，哇啦哇啦的，也没好吃到哪里去。 “南洋菜，水上餐厅。可以看夜景。”谢文出说。 听他这么说，徐清就放心了。 *** 水上餐厅，其实就是桌椅部分从岸上延伸出去了，小房子悬空在湖面上而已。徐清目之所及大概就有四五个房子。彼此之间的距离还是比较远的。 她说，“我以为是船菜那种，人坐在船上，现捞现杀。”她以前在网上看到一些鱼米之乡有这样的菜系，很是向往。 他说下次出海带上厨师，可以现钓现吃。徐清也是到这里才吃上海鲜，现钓的海鲜得有多好吃，她都不敢想！ “好呀好呀！”她情不自禁在座位上扭动了两下。 不能怪她坐不住，她是真的不习惯长时间坐地上。不仅脚会麻，腰也不舒服。所以总要偷偷换一下姿势。 除此之外，这顿饭吃的还不错。 她最爱那道炒肉碎，很清爽，吃得正开心呢，远远的，就听到有重重的脚步声往这边来，还喊着Devonte，你度假回来了吗？ 在谢家住了近一个月，她发现虽然舅爷爷人在南洋，但打交道的人家也多是华人华裔。就像这个正往这边来的，徐清猜肯定也是个华裔。 “我听经理说你带女友来吃饭，我还不敢信，居然真的是你。”来人已经到了屋外，正在脱鞋，“和Rekha……不是Rekha……” 徐清咬着勺子转头看他，他一副受了惊的样子，睁着眼睛大张嘴，扶着柱子，特傻。 徐清耸耸肩，继续低头吃。 那人好像卡在门边进退两难了。谢文出招呼他进来，然后给两人做了介绍。 徐清自然已经成未婚妻了，而大耳朵确实是谢文出的朋友，也是这家餐厅的老板，叫Pson。 徐清在谢文出开口时就放下了勺子，等他说完，就合掌问好，说的南洋话！她跟April学了好几句，可算逮着机会用了！ 但是Pson好像误会了，以为她是不懂汉语的华裔，回了礼就揪着谢文出问，“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怕Rekha知道？” 徐清又可以看戏了嘿！ 她抬眼飞快地一瞟，被谢文出抓个正着，他似乎很无奈。但徐清不管，她歪歪脖子，慢条斯理地吃鱼，实则竖着耳朵听呢。 谢文出就说他和Rekha一个月前就分手了，然后Alice是家里介绍的，两人快要结婚了。 Pson结巴了半天，好不容易蹦出一句，“这也太突然了……为什么啊？” 徐清憋笑憋得肚子疼。这人也太没眼力劲儿了，没看谢文出避重就轻的。要么不方便跟外人说，要么说出来他丢脸呗。 徐清继续偷看，想看谢文出怎么糊弄过去，结果，谢文出直接朝她，“你吃饱了吗？要不要添菜？” “我很撑了……”她脱口而出，然后就看到Pson震惊之外，全脸爆红。 啊！她自爆了！ 他的那句问话是在和舅爷爷他们一起吃饭时，长辈们经常关心问她的，怕她拘束，一直给她添菜，她都条件反射了！ 伴随着一声迭一声的道歉，Pson落荒而逃。这回换徐清无奈脸了。 她的尔康手伸了几秒，又悻悻地放下，说，“哎，跑什么啊……”重要的八卦还没问出来呢…… 谢文出在对面也笑得不行，徐清故意问，“你前女友知道了会不会生气啊？” 非和平分手的情况下，前任比自己先走进新的感情关系，也是个让人很不爽的事情。 “肯定。” “那……” “所以，Pson不会乱说的。” 也就是说，除非他自己发布婚讯，Pson不会主动和别人讲。 能让一个人死守八卦不往外讲只能有一个理由——会引火上身。 徐清咋舌，“你前女友这么凶啊？不会来打我吧……” 不怪她这么想，这边的电视剧，就是这么生猛，还是回合制的。 徐清伸出双手，看着手掌上还没消退的茧，难看粗糙，但打起来绝对有力道！ 她甚至有些跃跃欲试，“就打耳光扯头发是不是？” 这下换谢文出目瞪口呆了。 *** 晚上住在谢文出在公司附近的公寓里，估摸着也有个四五百平。徐清挑了一间卧室，随后几分钟，就有专职管家用来了她需要的洗漱用品和新衣服。 徐清渐渐习惯这种说一声就会有神奇管家or秘书帮你找来你想要的东西的情况，甚至还在按摩浴缸里好好泡了一个香香的澡。 听说异国领证需要回答面试官的问题，通不过还得再申请。徐清还有点小紧张。 但实际上就是问了问对方亲属的名字，以及指认对应的照片，看双方是不是互相熟悉。很顺利就拿到了新鲜出炉的结婚证。 徐清捧着热乎乎的证件，这才有了真实感。好像之前的梦幻滤镜一下子碎了，马上就要体验真实的婚姻生活了。 她突然就想哭…… 谢文出还在和陪同来的律师道别，回来看到她的样子明显有些惊慌，“Alice你还好吗？怎么了？” 说着搀扶她上了车，徐清举着结婚证抽噎着说，“我……我来这儿……我不是来结婚的……我怎么还真结婚了啊……” 车上的司机早就从前门下了车，谢文出掏出前袋里的方巾给她擦眼泪，“没有什么不一样的。你不用害怕。” “闪婚太不靠谱了……”她继续哭，“你还有个彪悍的前女友……” 谢文出笑出声，“她打不过你。” “你会拉偏架的。”她坚信。她和他才认识几天，人家感情多深啊！她真傻，她怎么真就为了钱跳进来了？钱多有啥用？豪门怨妇还少了？ 谢文出继续点头，“嗯，我肯定站你这边。” “为什么啊？”她眨眨眼睛，眼泪扑簌簌往下落。 “这也需要理由吗？” 徐清想想也是，他的股份拿不拿得到还得看她呢。要是他敢对不起她，就叫他人财两空！ 咦？她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她赶紧收了眼泪，笑着说，“你放心，我不是惹是生非的人。只要别人不欺负我，我是绝对不会主动欺负别人的。”犯贱的除外…… C10回国（一） 领证之后，两人相处方式没变，大家对她的态度也没变，好像……好像领了个假证？ 不过正中徐清的下怀。不然现在就让她搬去谢文出房间住？他俩还没这么熟吧…… 不知道Flora回家后是怎么宣传她不慕富贵的，总之，她婉拒大钻戒的事情，已经传遍谢家了。 徐清：感觉做了件大傻事…… 舅爷爷夸她之余，自掏腰包给了她一对金戒指，是他当年赚到第一桶金后，给他和舅奶奶买的。 一只黑色的绒布袋，他颤巍巍地抖出两只金素圈，时间太长了，颜色看着都暗了。 他说，“我和你舅奶奶，从身无分文到后来成立百盛集团，也是一路扶持着过来的。你要和Devonte好好的。” 虽然但是，她听到的版本，比这个长…… 徐清推拒道：“这个应该给大表叔吧？” 舅爷爷摇头，“他不要。给你们吧。” 行吧。谁嫌金子多呢？ 徐清恭敬地双手接过来，“谢谢舅爷爷。” 他点点头，朝旁边的谢文出道：“你陪阿清回去，处理完事情，去给阿清奶奶扫个墓。再去那边的公司看一下。今年就你去吧。” “是，父亲。” 等从舅爷爷房间出来，她拎着袋子问他，“这个，咱们要戴吗？”真的不会不吉利吗？ 谢文出从她手里拿过来，把大的那只自己戴了，又拿起小的那只，“你戴是不是大了？” “拿红绳缠半圈就行。”她看上一辈的人是这么戴金戒指的。 谢文出把戒指放她手心，“有空去改尺寸。” 徐清抓住，觉得硬硬的，硌人。追上他的脚步，“真戴啊？” “他们感情挺好的。也是父亲对我们的祝福吧。” “啊？”徐清傻眼，“我俩是不是有一些观念冲突？” 这个问题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谢文出反手抓住她的手腕走远一些，站到一个角落里，才小声说，“大太太生病后没有告诉父亲，只是要求离婚分割财产，然后才有的叁太太的事。后来父亲知道她生病了，才同意离婚的。他俩，确实是有感情的。” 徐清摇摇头，“听不懂。” 谢文出拍拍她脑袋，“你以后就知道了。” “还是算了吧……”但她还是把戒指收下来了。 *** 两枚戒指送出去半天就回来了，一试，果然十分贴合。 但此刻没有时间欣赏老金子的温软岁月，她和谢文出即将出发回国。而除了他俩，随行的还有谢文出的两个助理。一个搞工作，一个搞生活。 那个喜欢投喂的秘书小姐没跟来，据说是因为中文不够好。 助理先生们熟练地给他们开路，推行李，拿登机牌。 徐清问，“你经常来国内吗？” 谢文出摇头，“没有。成年之后被派过来几次，也就是扫墓，到分公司视察而已。” 舅爷爷刚找到小妹时，还隔两年就来祖宅墓地瞧瞧的，修桥修路办学都做了不少。但不知道是情绪太激动，还是路程太远，后来身体就不大好了。可孩子们却长大了，也能派出来做事了。 飞机落地省会，还要再搭高铁去林市，然后从市里打车或者坐大巴去县里（坐大巴的话还要再转一趟公交），才到徐清家。 但现在，那个房子等着过户了，她已经委托中介收拾杂物了，肯定是住不了人的。 “住酒店？不过这里的酒店你得将就一下。”她对谢文出说。 林市不是大城市，更不是旅游城市，这里远不及省会繁华。更不如她上学的城市了。 谢文出说不用，给了司机一个地址，半小时后，他们就站在了市中心的一处大平层面前。 徐清发出尖锐的爆鸣声，“你家在这里都有房子？！” 有钱人怎么全世界买房啊？！ “现在是你的。”谢文出拿出手机，上面是这个房子的详细地址，还有入户密码。 徐清晃眼只瞧见开头是2013xx，她疑惑，“十年前买的？” 谢文出抓住她的食指录入了指纹，解释说这是当年买下装修好，要给她们祖孙住的，但是她奶奶拒绝了。这个房子就没动。这次签婚前协议，过户的房产里就有这一处。 虽然没人住，但定期有做保洁，里面非常干净整洁。也因为没人住，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人烟气。 她从玄关进来，一处一处地看，觉得门口缺个坐凳，换鞋不方便。储物室应该放几个货架，她之前看视频，有人家这么搞的，像个小超市，多爽！厨房，厨房缺的东西太多了！这么大的冰箱，天呐！能塞进去多少东西啊！ 客厅，客厅好大。可以放个地毯，对着电视机跳操！ 她环视一圈，觉得这房子真好。 “可惜……”她叹道。 “想在这里多住几天吗？”谢文出以为她可惜这个。 “我不喜欢林市。”她双手背在身后，倒退着往阳台走，“这里逼仄，潮湿，阴冷，我喜欢太阳多一点的地方……” 她走到阳台边，转头却吓一跳。 金秋时节，不远处的濠河波光粼粼，两边的树木呈现不同的颜色，绿的一片，黄的一团，红的点缀，像泼出来的水彩画。 她被窗外的阳光照得睁不开眼，手心朝外挡住，暖融融的，然后喃喃说道：“这样看还挺漂亮的……” 谢文出跟过来，“这里的冬天很冷吗？那我们要趁冬天之前回南洋去。” 徐清努了一下嘴，朝他，“二表叔，你根本不懂我在说什么。” 谢文出摇头，倚在那里，很有长辈风范地笑，“那你说点我听得懂的。” 太阳从他背后照进来，给他镀了一层金光。 和他结婚的一个好处就是，他们可以和谐地，有距离地相处，不用担心对方会不满，也不会担心对方会伤害自己。 像现在，徐清不想解释也就不用解释。她转身面朝室内，问，“我们住几天啊？生活用品得买一些吧？” 话音刚落，门铃就响了。 有人来送各类生活用品了，拿着清单，一样样拿出来，摆了一地。去酒店放行李的两个助理也来了，一起帮忙整理。 徐清看着那个埋头干活儿的中年男人，越看越眼熟，这不是那个给奶奶派活儿的老板吗？ 奶奶年轻时手巧，年纪大了就经常做一些勾花的手工。老板送货上门，然后亲自来拿货结账。老板这么发善心的原因是，他是奶奶的远房亲戚，所以特意照顾她的。 她在家遇到好几次，奶奶让她叫他平叔。 “平叔？”徐清这样叫。 那人抬头看见她，好像才认出来，“哎呀，这是阿清啊？” 他的态度变得亲热一些，“我听说你家房子要卖了，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没想到，跟二公子一起回来的。” 徐清请他坐，她已经反应过来，平叔应该就是舅爷爷放着照顾奶奶的人了。 “我爷爷那辈和谢董的父亲连了宗，所以算亲戚。二十年前，谢董回来探亲，给族里修房修路，打听你奶奶的下落，就把这些事儿都交给我办了。”他说着，叹口气，“你奶奶的病是我疏忽了。那天我带她去做检查，有几项结果当天出不来，我说等我去取。结果第二天她自己去拿了，跟我说只是炎症，吃药就行。要是我坚持看检查报告就好了……” “您不用自责。我奶奶的性子，她做的决定没人拗得过。” 再没有比她更明白这个道理的人了。 *** 从卫生间出来，徐清看了一眼日历，发现快到她生理期了。难怪肚子有点不舒服。 但显然，这种生活用品不在助理和平叔的认知范围内。 她拎了包，朝书房里对着电脑指指点点的几个人说了一声，要出门一趟。 谢文出站起来说陪她。徐清笑道：“这里我还需要人陪？你们忙吧。我就去一趟超市而已。” 谢文出坐下了，但是叫林助理陪她出去，说帮她拎东西。 谢文出的这个建议还是有远见的，因为徐清发现，她的购物欲被激发了。 以前只敢卡着打折时间去看的菜品，现在觉得，也不贵啊……以前不敢路过的进口商品区，现在很有挑拣的兴致…… 她甚至打了个电话给谢文出，晚上在家吃火锅行不行？她看上一个多功能的，很漂亮的锅！！！ 从商场负一层的超市里出来，徐清还踏进了从没进去过的乐高店。再大的模型都不用担心，她有足够的空间摆它们！ 可是，林助理实在没有多余的手了…… 但徐清的劲头还没有过。在南洋的时候，她也有时间，有钱去逛街。可是总不自在。毕竟在别人的地盘上。 但在这里，她跟吃了仙丹一样快活。 “林助理，你先把东西送回去吧。我就在这儿做个指甲。” 之前跟着姨奶奶他们做美甲，她的本甲太短，贴了甲片，现在指甲长了，就不太好看了。 “那我送完东西再回来接您。”林助理说。 徐清没拒绝。谁知道她待会儿又想买什么了？ 工作日的下午，美甲店里不忙，她进来问做个指甲多长时间。美甲师说看她做的款式复不复杂。 “把我之前的卸了，然后涂个纯色就好。” 美甲师给她几本色卡，徐清选好之后，美甲师开始准备工具，然后用砂轮给她卸甲片。 美甲师：“做建构吧？原来的建构给你留个底，这样不伤指甲，还能给养本甲。” 徐清支着脑袋，“你是专业的，听你的呗。” 美甲师看她笑笑，“你原来的指甲做得很贵吧？用的料还挺好的。” “不清楚，别人请我的……” 透裸色的指甲油，上到第叁层才显出色来，徐清正暗暗点头，突然听到背后有个迟疑的声音，“徐清？” 她回头，看见店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的女人，穿着薄薄的针织长裙，头发简单地扎成一束，肩上挎着一个巨大的帆布包，一脸的欲语还休，犹豫不决，好像不知道要不要进来。 徐清想起来，当年被那几个女生欺负时，她们背后也有这么一个身影，一脸的犹豫。她经常出言阻止，却在被领头的女生骂过之后，再乖乖去站岗放哨…… C11回国（二）（配角） 这天是周四，赵婉和同事领着幼儿园的小朋友来商场里坐小火车。 她刚来就注意到这个女人了。 因为她身上背着香奈儿最新款的包包，十分惹眼。 赵婉嫁了个好人家，夫家把她活动到林市的幼儿园做了幼师。她衣橱里也有好几个名牌包包，大概半年就能购置一个，但都是经典款，只有出去逛街或者做客时才会背着。 像这种新款，既贵又不保值的，她是绝对不会买的。甚至还叮嘱丈夫，给她送礼物时也不要买这种华而不实的款，她喜欢保值一点的。 至于那些追求最新款的人，在她眼里要么是钱多得没地方花了，要么就是太笨了。 这个年轻女人属于哪一种，她一开始是没兴趣探究的。 林市不是大城市，但有钱人哪里都不缺。再穷的地方都有富豪。也许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小姐，也许是哪个飞上枝头的凤凰，又或许只是个虚荣的捞女…… 第二次撞见她，她坐在一家美甲店里，低着头的侧脸，赵婉怎么看怎么眼熟。 是谁呢？ 她先从林市认识的人里想，然后从同学里想，终于让她想起来了。是她不懂事时，跟着栩栩她们，“霸凌”过的一个初中同学。 赵婉的脑子里闪过那两个字，不自觉哆嗦一下。 她从小就乖，唯一叛逆的时期就是初中搬家后，为了做一个有主意的“大人”，也是为了合群，她跟着栩栩装病逃课，骗妈妈要资料费，帮忙跑腿放风…… 后来她读了高中，栩栩她们读了职高，不常见面，关系就淡了。再加上她在高中里有了新的朋友，那段短短的叛逆期，早就被她丢到九霄云外。 直到去年看的一部电视剧，又在网上刷到很多被霸凌者的讲述，她才突然意识到，那段时间，她也变成了霸凌者的一员。 她胆子小，打架骂人是不敢的，平时最多的就是请大家吃东西，她们才带她一起玩儿。 据她所知，那个女同学家很穷，独来独往的，也没有朋友。栩栩一开始想跟她做朋友的，她说她可以帮她挣钱。 但是那个女同学拒绝了栩栩。栩栩觉得挺丢脸的，就找了她班上认识的人，要他们不要理她，还嘲笑她没有父母，每天都不换衣服。 赵婉偶尔听到她们的两句打趣，好像那个女同学还是不肯低头。赵婉不知道她在犟什么？ 过了几天，有个男生找栩栩，让她不要欺负徐清了。 栩栩笑他是不是看上她了？ 那个男生说不是，说她们的恶作剧影响人家学习了，这样不好。 栩栩这下是真的生气了。 徐清每天最早来教室，最晚离开教室，所以她们很容易就把她堵住了。 赵婉说，不能打她，会被老师发现的。 徐清虽然家穷，但她成绩很好。并不是班级里的隐形人。赵婉也怕被牵连。 栩栩直接扯住徐清的头发，恶狠狠的，“你还敢告状？嗯？装作一副贞洁烈女的样子，私下里去找陆文杰了？” 徐清皱着眉去推栩栩的手腕，“没有。” “敢做不敢认了？”栩栩又使了劲，“婊子！” 徐清闻言却突然笑起来，“你说你自己吗？” 栩栩一愣，松开手，站起来朝她身上踢了两脚。使了全力。 赵婉惊呼出声。栩栩态度不是很好地让她去楼梯口看着。 保安检查完前栋楼的门锁，往这边走来的时候，她跑回来通知栩栩。 栩栩最后说，“我知道你最近拿了社会助学金，该怎么做，你好自为之。” 然后朝地上啐了一口，才离开。 赵婉和地上的徐清对视上。她捂着肚子坐起来，身上除了蹭了点灰，没有明显的伤处。神情也不见伤心难过，更像在思考什么问题。 赵婉低声道：“栩栩爱面子，你跟她认个错就行了。真的。” 徐清没应她，就是靠在墙上喘气。赵婉就着灯光仔细看了她两眼，发现她长得挺好看的，脸很白，眼睛挺大的。不过，白是苍白，眼睛安在皮包骨的脸上，像两个大窟窿。 赵婉打个寒颤，怕被保安看到，说完就赶紧跑了。 再后来，栩栩要钱没要到。又计划狠狠教训她一下，甚至找了两个校外的男生。 赵婉装肚子疼，没跟她们一起走。等第二天来了学校才知道，她们还没出校门，栩栩就被徐清咬了，还出了血。 第二天栩栩家长找了来，后面具体发生了什么，大家都不知道。因为当时快中考，这件事被校方紧急压制，出了办公室，两家都闭口不言。 中考结束后，她们离开学校，看到光荣榜上的名字，栩栩对她恨意不减，透露出当时为了平事，给学校领导送了一圈的礼。 “烦死了！”栩栩说。 这个人，这个名字，后来再也没在她的生活中出现过。 没想到再见面，是在这里。 赵婉犹豫要不要去道个歉。 当年栩栩的小团体，她确实参加了，也帮忙放风了。可是，她真的没有要欺负她的想法，她只是没法拒绝栩栩…… 如果她去道歉，她就承认自己真的是霸凌者了…… 她靠在墙上默默地纠结。 她班上的小朋友梦梦过来喊她，“赵老师，你在做什么？” “老师问你，如果你看到平平欺负别的小朋友，你会怎么做？”平平是梦梦最好的朋友。 梦梦回头看了一眼小火车里的平平，两条小辫子晃来晃去，“我叫他不要欺负别人。” “他不听呢？” “我就告诉老师，告诉爸爸妈妈。” “他会生气的。” “那我就不跟他好了！” 梦梦双臂抱胸，非常有气势。 赵婉点点头，夸她，“梦梦很棒。你先跟着夏老师去玩吧。” “赵老师快点来！” “好的。” *** 赵婉在门口给自己做了几个深呼吸，才推门进去，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徐清回头，面庞柔和，气色红润，一点也没有当年的阴郁感。 而近距离的接触，赵婉细心地发现，她身上的衣服是LV的，耳环是香奈儿的，项链是梵克雅宝的，手镯是卡地亚的…… 赵婉的视线再转过她随手挂在椅背上的包，心想，确实是今时不同往日啊。 徐清看了她两眼，似乎也认出了她，点点头，“你好。” 赵婉道歉的想法更坚定了，但还是不好意思在其他人面前说出来，只是安静地等她把指甲油烤干。徐清也一直沉默。 等到出门后，赵婉才炒豆子般快速地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和悔意。 徐清似乎愣住了，过了好几秒，她才拖着尾音“哦～”了一声。 “行。我接受了。” 赵婉对她的反应有点失望。 不会人家早就忘记了吧？那她不是多此一举？ 徐清则饶有兴致地问其他人在做什么？ 赵婉也只知道个大概，但她不想说得太清楚，“不是结婚带孩子，就是在上班吧……” “你呢？”她问。 徐清笑起来，非常幸福的样子，“我也结婚了，暂时不用上班。” 赵婉点头，“看出来了。”除了结婚，也没有其他办法能让她这么年轻就一身的名牌吧？ 赵婉叹道：“看你生活得很好，我也松了口气。我之前不懂事。现在才意识到不对。特别怕影响了你。还好没有……” 徐清却说，“我意外的是，你居然没再和她们一起混。” “我高中寄宿，不让带手机，和她们关系就远了。现在也就结婚生子会通知一下吧。” 徐清感慨，“读书有用啊……” 赵婉也笑了。作为一个成年人，她回想那段时间，真是越想越后怕。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徐清看了一眼手机，说她要回家了。 也没说留个联系方式。 赵婉目送她离开，见一个年轻的男人下车等她。她忙举起手机拍了一张。 然后从QQ里翻出久未联系的栩栩，跟她说了偶遇徐清的事，说徐清嫁了一个很有钱的男人。当然，重点是她认识到当年的错误并跟人家道歉了。 希望，她们也能意识到当年的幼稚和不懂事。 C12回国（三） 回到家，谢文出和助理已经在帮忙收拾她买的餐具厨具和食材了。 徐清发现还是漏买了东西，又赶紧点了一个外卖，顺便买了一些卤味和凉菜。 备菜完毕，徐清招呼大家落座。两个助理却赶忙说他们该走了。 徐清惊讶，“可是我买的是四人份的菜啊……” 谢文出却点头应允。徐清不明白，也没有再留他们，只是把没动的卤味和凉菜重新扣了盖子给他们拿了几盒走。 回到桌前，徐清问，不能留他们一起吃吗？吃火锅人多热闹。 谢文出坐下说，“和老板吃饭算加班。” 徐清细想想，捂着嘴笑出声来，“我明白了。” 不缺吃不缺穿的，让她下了班和领导同事一起吃饭，再好的饭也会难以下咽。 徐清去拿饮料，“二表叔，你喝啤酒还是饮料？” 谢文出：“我看到有果汁。” 徐清：“那我也喝果汁吧。” 虽然手里有钱了，但徐清还是节约的习惯。果汁一个人喝不完明天又不能喝了，还是两人一起喝，也少浪费一些。 桌上的菜品也收起了一半，要么冻起来，要么保鲜盒装起来。 回到桌上，火锅已经煮开了，热气熏得她眼睛有点酸，她眨眨眼，在这个空旷的，崭新的家里，跟谢文出举杯，“新家的第一次开火。” 谢文出微笑着和她碰杯。 徐清主动下菜品，看时间，调火力，招呼谢文出吃。她好久没吃这么辣的辣火锅，辣劲儿上来后，“嘶哈嘶哈”地吸气，又是喝果汁又是擤鼻涕，手忙脚乱的。 可对面的谢文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看他夹的也是辣锅里的菜啊。 “你不怕辣啊？”她又惊讶了。 “还行。” 嘴巴辣得发热，徐清得缓缓，问他明天什么行程，“明天签完合同，我想在老家附近再转一转。” 谢文出说可以，“小林说你今天遇到朋友了？” “不是朋友。”徐清脱口而出，喝了一口果汁，然后想了想，“是校友，校友……见过两面，也不熟的。” “那明天要见见老家的朋友吗？以后不常回来，请大家吃个饭也好。” “我在这里没有朋友。”徐清说，“我只有一个朋友，在晴市。说起来真巧，我高考报专业的时候，特意搜过给我发助学金的公司，我看它在晴市，就想它肯定会给晴市大学的学生发奖学金，所以才报的。那如果我报的其他大学，你们会不会也到那个学校发钱？” 谢文出点头，“应该会的。” 桌子底下，她的双腿伸直，脚尖甚至翘了翘，“真好。”虽然后知后觉，但是真好。 原来她以前并不是真的孤立无援。 晚上，徐清美美入睡，一点也没有被下午的偶遇扰乱心情。 第二天，顺利地签完卖房合同，装满旧物的箱子让助理送到现在的房子里。随便找个空房间放。 徐清挽着谢文出的胳膊压马路，说，“幸亏现在有地方放，不然只能扔了。” 那些粗布什么的，大部分还是她妈当年的嫁妆呢。舍不得用，也没地方用。 徐清从路边奶茶店买了两杯奶茶，递给他一杯，“前面就是我初中了，这条街是着名的小吃一条街。趁他们还没放学，我们去尝尝。” 虽然学生还没放学，但摊子已经支起来了，都是来接孩子的家长。也是趁没放学来解馋的。 徐清等阿姨炸淀粉肠的时候，旁边有个家长吃得太急，烫到了，“呼呼”吹气。旁人让她吃慢点，这个妈妈却说，“上次吃慢了，被他闻到味儿，缠着我问了一路。我嘴都不敢张，回去赶紧剥了个桔子吃……” 徐清拿到自己的炸淀粉肠，吹着气慢慢咬了一口。又香又酥又脆，徐清满足地眯上眼睛。 谢文出拎着一小袋炸鸡柳过来了，徐清举着肠又去叉鸡柳吃，不一样的口味。 “好好吃啊！” 别的摊位，还有炸土豆，烤冷面，炒方便面…… 徐清看到喜欢的就买个小份，然后和谢文出分着吃。谢文出对饮食没有太讲究，路边摊也能吃。 两人吃了一路，小学生开始放学了，街上顿时挤满了人。 目之所及，分为举着钞票的小孩和被家长拖着走眼睛却恋恋不舍的小孩，声音沸反盈天。 他俩避到一旁，谢文出看她吃的津津有味，想她一定是来这里回忆童年的，就问，“这些还是你小时候吃的味道吗？” 徐清奇怪地看他一眼，“我小时候没吃过这些。” “不过，和我想象的一样好吃。”她说。 谢文出看她表情没变，松了一口气，接过她手里的包装纸，把奶茶递给她。 徐清吃得巨满足，“我们从这边走吧……你别看这里破破旧旧的，离市中心可近了，巷子拐出去就是县里的大商场。现在还挺繁荣的。” 徐清正“检阅”县城近年来的经济发展成果时，遇到了不速之客。 真是奇了，又是在商场遇见。 虽然装扮和以前天壤之别，但徐清一眼就认出这个拉皮条未遂后，蓄意报复的，黄栩栩。她穿着黑色的柜姐套装，妆容艳丽，一双眼睛贼精贼精的。 那股贱人劲儿，再过二十年都洗不掉，徐清腹诽。 黄栩栩放下手机，笑得很夸张，“昨儿赵婉还说在林市遇到你，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就碰上了。你不会真来找我们的吧？” 徐清顾忌身旁的谢文出，皮笑肉不笑，“你哪位啊？” “哟！连初中同学都不认识了？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一边说，一边朝谢文出狠盯了两眼。 徐清也跟着看了两眼，自认为除了气质好点看不出什么来。谢文出从来不穿有明显Logo的服装配饰，今天休闲风，也没有领夹袖扣什么的。也就一支手表能炫富，还藏在袖子里了…… 徐清想看她耍什么花招，“我初中同学太多了，真想不起你来。” 黄栩栩嗔她一眼，“你昨儿才和赵婉聊呢，你不记得我？黄栩栩呀！我给你介绍兼职，你不领情，还咬了我一口……”说着便要抬手。 徐清往后退了一步，淡定地摇头，“确实没印象。”然后挎着谢文出的手臂，“我们走吧……” 黄栩栩见她要走，赶紧跟上，掏出手机，“好不容易遇上老同学，不留个联系方式吗？” 徐清的耐心告罄，“我们不是一路人，我早就跟你讲过了。” 黄栩栩娇俏地笑起来，“你装什么呀？赵婉讲，你说自己结婚了。那你身边这位，是你的亲老公啊，还是情哥哥啊？” “你什么意思？” “赵婉拍了你的照片，昨天和你一起逛街的人根本不是你旁边这位。”黄栩栩语气又和缓起来，“好了，小时候是我不懂事，你生气是应该的。可你都回来了，就不要抓着那些不放了。我们可以互惠互利嘛……” 说着，眼神又开始瞟谢文出。 徐清快恶心死了，拉着谢文出，“赶紧走。” 谢文出听得一知半解，但聪明地没有插嘴，只是走远了才问，“她说的什么意思？” “神经病！”徐清冷声骂道，然后缓了语气说，“别理她，可能缠着我要给我推销的。现在骗子可多了，你也要小心。” 谢文出却说，“她的手机屏幕上，微信号码非常好记。”虽然话是对着徐清说，但屏幕显然是冲着他的。 徐清像吞了一万只苍蝇，捂着嗓子咽了咽，“别理她。” “你们有过节吗？”谢文出看出两人的确认识，且不愉快，想到她当年势弱，难免被欺负，便说，“我帮你出口气？” “你不要管这件事。我早就不记得了。” 徐清不想讲，谢文出也尊重她的意思，揭过此事不提。 但第二天，两人去给徐清奶奶祭拜后回来，徐清的手机收到一条奇怪的短信。问她什么价钱。 徐清以为是发错了，删掉后也没放在心上。 可吃个晚饭的功夫，手机又陆续收到三四条信息。不同号码，意思都差不多。就是问她怎么卖的。 徐清明白这是信息泄露了，还被发布到了脏群里。想想回来后遇到的人事，明显有人通过不合法的手段，直接给她开盒了。 真是阴魂不散！ 徐清故作镇定地把手机静音，反着扣下去。 谢文出发现她看了手机好一会儿，并没有回复，而且表情很凝重，关心道：“怎么了？” “没事，垃圾短信。现在数据泄漏越来越严重了。” 谢文出斟酌了片刻，“你遇到事情可以跟我讲讲看。” “没有事啊。”徐清扯出笑容。 眼神却装不像。 谢文出看着她的手机，心中叹气。想着徐清的心太重，对他也不是很信任。不免后悔之前对她说的重话了…… 徐清却见他盯着她的手机，担心被强行查看信息，忙把手机收起来，强调，“这是我的隐私，二表叔。” 谢文出“嗯”了一声，收回视线。 徐清庆幸自己没什么朋友，跟穆招招交代了一句过两天就去晴市找她，最近换号码会联系不上，就把手机关机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也在考虑这件事要怎么处理。 是躲回南洋就好，反正国内也查不到她国外的号码，还是正面刚，报警起诉幕后的人？ 前者是窝囊点，但不会把事情搞大。后者可能结果会很爽，但更可能惹上麻烦。最关键的是，她不想让谢文出知道这些乌糟事。 倒不是怕麻烦他，而是这种把伤口露给别人看，大概率换来的不是心疼怜惜，只是把软肋交到别人手上了。 她犯过一次错误，不想再犯了。 C13回国（四）（4k） 第二天起床，徐清脑袋昏沉沉的，洗完脸，先厚厚地敷了一层面膜，然后画了全妆。仔细检查了眼下的黑青是不是都遮住了，才出了卧室。 家里没人，保温箱里有早饭。 徐清自己拿了早饭吃。刚吃两口，谢文出和助理回来了。头发微湿，穿着白色短袖和黑色短裤，脸上脖子上都是干爽的。 徐清：“你去跑步了？哪里换的衣服？” 他身上的衣服是干净的，头发却是有点湿的。总不至于这里呆几天还特意找了健身房吧？ 助理迅速给他端早饭，谢文出坐下说，“楼顶有泳池，可以预约。” 徐清“噢”了一声，她还真不知道。 谢文出又说你昨晚没睡好。徐清没分辨出来这是陈述句还是疑问句，只能含糊着嗯嗯啊啊了一下，然后转移话题，“你平时都做什么运动啊？” 谢文出看了她一眼，咽下嘴里的东西，说，“游泳，有时间会去健身房举重或者打一会儿拳击。我不怎么跑步。” 徐清点头，“我也不喜欢跑步……” 接着她分享了一件事情，以前骑车赶绿灯，人行道骑到一半红灯了，一辆汽车就歘了过来，她赶紧跳车刹车，力道太猛把她膝盖搞得疼了好几天，后来一跑步就疼…… 把早饭扯完了，两人各自换了衣服下楼，要去谢家祖地祭拜。舅爷爷捐了钱，在乡里盖了一个谢家的祠堂，徐清也是新嫁娘，自然要去磕个头的。 回乡一路，徐清在车上补了个觉，被欢迎的鞭炮声吵醒后，伸个懒腰，神清气爽。 下了车，见了一圈人，平叔也在。按年纪应该是叔伯婶娘的，但她都得跟着谢文出叫哥哥嫂子，还有比她还大的侄子侄媳妇…… 互相见了面，谢文出就被请过去招待了。徐清见她们女人都要回厨房，祭品还没烧好，便主动说要帮忙。 大家客气，都说不用，很快就好。 徐清不耐烦跟一群男人坐一起，反正都要扎堆，不如去扎女人的堆。 徐清把包递给谢文出，然后就撸着袖子随嫂子们去厨房了。 回来祭祖，她穿了一身香奈儿的黑白套装裙，看着就很贵。有人把身上的围裙解下来给她，说是新买的，还干净的。 徐清娴熟地套上围裙，在后腰上系绳，“还有什么要做的？” 今天她是新媳妇，主动来帮忙，又是南洋谢家的人，嫂子们就只让她把煮好的祭品分成一份份的。 这可太简单了！徐清三下五除二就分完了，连饭盅都盛得很漂亮。嫂子们连连夸她，问她怎么会这些的。 她说她家里就是附近的，祭祖也是这样的规矩。 有个嫂子就问她和谢文出怎么认识的。 她笼统地说，“家里长辈介绍的。” 嫂子们说难怪。也有人问她南洋那边什么样的，生活什么样的…… 徐清拣能讲的讲了，不方便说的就说不清楚，毕竟她也是刚结婚嘛。 嫂子们以为她也是富家小姐，偏偏干活儿那么麻利，说话又那么爽朗，都喜欢她喜欢得什么似的。 有个嫂子拣了些吃的给她，“这是干净的，你先垫垫肚子。等到吃饭还要好会儿呢。” 徐清早上恍恍惚惚的，的确没吃多少，也不扭捏，就坐在凳子上吃了。 厨房里，大家说笑起来，其乐融融。再说祠堂那里，谢文出接过徐清的包，一拎就知道重量不对。打开一看，就一盒粉饼，一个钱包。 手机没带。肯定不是丢了。 要说忘了，也不像。他注意到她今天早上吃饭时就没玩手机。而以前，徐清是手机不离手的人。只要是一个人的时候，基本都在看手机。 虽然他不知道手机有什么好玩的，但她确实喜欢玩手机。 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就是昨晚了。昨天见到的那个女人，确实给徐清造成了不好的影响。 他问谢大平，知道徐清初中时发生过什么事情没有？比较大的。 谢大平不假思索，“有。那天老师打电话给她奶奶，刚好我在她家，后来还是我去处理的。” “老师说徐清在学校打架，咬了个女同学，徐清说是那个女同学伙同校外的男生要对她不轨她才咬的。那家人不像什么有规矩的人家，徐清这孩子从小就懂事，我看确实是对方不好。” 谢文出：“后来怎么处理的？” “学校调了监控，确实拍到外面有两个男生在等人，等到放学好久，那个女生捂着手出来，才一起离开的。但后来因为要中考了，校方调解后，两家就和解了。没有影响到徐清。” 谢文出点点头，又问，“咱们在那边还有没有认识的人？” “做什么的？” “警察？” 谢大平一拍大腿，笑道：“巧了这不是，你侄子在公安局呢。” 谢文出吩咐道：“我们昨天又遇到那个女的了，我看她现在应该不干净。让他查一下看看。她叫黄栩栩，在那边商场的专柜工作，品牌是……” 谢大平应道：“行，我打个电话说一声。” 到了时辰，开祠堂祭拜。两人不光自己拜，还要把未到场的其他谢家人该拜的也拜了。 祭祖还要祭三回。 徐清磕头磕得都晕乎了。已经不知道现在是在替谁拜了。反正平叔没说停，就继续拜。 祭完祖，正经开席吃饭，非节非年非周末的，里外坐了三桌的人。平叔说这些都是谢家的本家，祖宗都在这个祠堂里的。然后带着他俩去敬酒敬了一圈。 吃完饭还没到散的时候。谢文出被叫去聊正事了，关于祠堂的维护花销啊，族里周济孤寡老人啊，小辈的升学奖励啊等等。成果要汇报，预算要申请。都是族里的大事。 女人们一部分去了厨房打扫收拾，剩下的围着徐清聊天。 这回说话的都是些年轻人，岁数跟她差不多，辈分基本都是侄媳妇，好几个抱着孩子来的，还热情地把孩子给她抱，叫她“奶奶”。 徐清：…… 先不说这个蛋疼的称谓，她真的不喜欢陌生的小孩，可是不接好像显得她看不起人家似的…… 徐清直着手臂接过来，然后赶紧给安椅子上了，夸道：“哎哟，坐得真好。真乖啊，也不闹人。来，这是我给的红包。” 吃饭的时候，谢文出就给她拿了一迭红包，说她第一次来，有小孩儿叫她，就给个红包。 排排坐，给每个小孩儿都发了一个。人群的气氛顿时好得不得了。 徐清就听她们的恭维，点头微笑，直到其中一个女人问怎么才能去南洋工作？ 徐清：“你想去南洋？还是你家里谁想去？” “我老公。”那个女人说，“听说那边赚得多。” 徐清实话实说，“这个我还不是很清楚。应该不会差多少吧？” 都是关系户的话，在这边的工厂，和那边的工厂，能有多大区别？还不着家。 那女人拖着凳子急切地挤上来，说，“这南洋人排外！你侄子去了，也能给你们看看门户。免得被那些南洋人骗了。” 没有人说话，过了会儿，徐清笑了两声，“不会有这样的事。Devonte兄弟好几个呢。” “前几年，大堂叔和他老婆回来过。他老婆那眼睛长得，都快到天上去了。根本不理我们的，看不起我们这个乡下地方。” 众人纷纷附和。徐清随后被问到妯娌关系怎么样？ 徐清也不想说谎，但她还没见过Mona，这话说出来，一定会迅速传出几十个版本，用来力证南洋谢家内部不和。 徐清：“我刚去，还没怎么聊过呢。那个，洗手间在哪里啊？” 徐清尿遁出来，可是松了口气。 在卫生间里整理一下仪容，出来的时候，不小心拐错了方向。绕了一圈回去，没想到正好听到她们背对着她用方言在聊她的底细。 ——“我问过大平叔了，这小二婶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小姐。就是和那边沾亲带故，才攀上的亲事。” ——“听说她家穷得很，就一个奶奶，小小年纪就要自己打工挣钱上学的。” ——“啧，这命。麻雀变凤凰，谁说得准呢。” ——“羡慕，我怎么没摊上这样的好事呢？” ——“难怪她还蛮客气的。上次那位来，可没给红包。后来年末分红的时候补的，你还记得吧？” ——“人家什么身份，这个什么身份。她不客气行吗？哎，你看到她手上带的那条链子吗？真漂亮，不知道多少钱买的？” ——“怎么？你也想买一条？” ——“那多贵。你说我问她要，她会不会给？她说起来还是咱们的长辈呢哈哈哈哈。” ——“呸，你也好意思？你看着可比她老多了哈哈哈哈哈。” ——“新媳妇，脸皮薄。你让孩子去要没准儿行。你腆着大脸，也太难看了。” 徐清退了几步，想去谢文出那里看看结束没有，还没走近，就闻到里面冲天的烟味，徐清扇扇鼻端，脚下一拐，走到院墙边上，看角落的菜地。 有嫂子出来倒垃圾，看到她，问她看什么呢？她说地里的菜长得好。嫂子回身拿了篮子说要给她摘些菜带走。 徐清忙说不用，没拦住，又说帮她一起弄。 嫂子笑道，“你别弄，把衣服弄脏了。我去择干净，用袋子给你装起来。你们直接带走。” 嫂子刚走一会儿，谢文出出来了，他喊了她一声，没问她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只说要回家了。 徐清反应了一下，对，她现在市里有房子，有家了。 她把手递给他，撑着他的手跨到水泥地上，落下两只泥脚印。她在场边蹭了蹭鞋底就不管了，“走吧。” 大家出来送，有之前围着她聊天的人问她去哪儿了？她说走岔了，就四处看了看。 嫂子拎着菜过来。徐清道谢后接过来，开了后备箱正弯腰往里放，一个小孩儿扑了过来，拉着她的手说喜欢她的链子。 众人起哄打趣起来，说她和小孩儿投缘。 她对这孩子有点印象。 “我给你的红包呢？”她微笑问道。 “在妈妈那里。” “那这条链子是不是也要给妈妈？” 小孩儿犹豫地看向人群中的妈妈，那人面红耳赤起来，上前揪住孩子的耳朵骂道：“谁让你问人要东西的？看我不打死你……” 说着扯着孩子就走，然后传来小孩儿的嚎啕大哭。 徐清置若罔闻，跟众人告别后，坐上车。对着谢文出耸耸肩，说，“我已经让过她了。” 谢文出也不置可否。 徐清这十多年，也算有一些处世之道。遇到找茬的，先避让。如果对方满意了，相安无事。如果变本加厉，就要死磕到底。让对方知道她不是好欺负的。不然就等着被欺负死。 到家后，谢文出把让人去调查黄栩栩的事情告诉了她。 徐清愣了半晌，把包放到了餐桌了，“啊？” 反应过来，“没关系的。我在这里待不了多久，她还能找上门不成？不理她就是了。” 谢文出打开冰箱倒水，摇头道：“你连我二姐都不怕，怎么会对着这个人，就缩起来了？” 徐清拖出一把椅子坐下，“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不是要跟每个人较真的。太过分了就不行了。肯定要狠狠打回去的。” “之前，经常被欺负吗？”谢文初问，“为什么不跟你奶奶讲？” 谢大平知道徐清被同学欺负后，有关照她在学校的生活。但不知道是高中的风气好些，还是她不好惹了，总之，后来并没有再出现类似的情况。 “讲过，怎么没讲过？她说我没用呗……”徐清说得云淡风轻，更难听的话就不复述了。刚知道的时候都会心疼，等吵架的时候，人家就知道怎么戳心窝子了。 谢文出端过水杯给她。徐清喝了几大口，把喉间的哽塞全都咽了下去。 谢文出：“以后可以告诉我，我会帮你解决的。” 徐清笑道：“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C14回国（五） 黄栩栩被查了。靠谈“男朋友”致富，严格来说不是违法的事情。但其中一个男朋友是辅警，且擅用职权给人开盒，就有问题了。 黄栩栩因为造谣，传播他人隐私，被拘留了。犯事的辅警也被开除了。 拔出萝卜带出泥，那个“交友群”被封了，顺便把卖淫嫖娼的抓了几个。 在听到事情后续时，徐清已经到晴市了。坐上公司派来接他们的车，徐清迫不及待和穆招招发消息，问她哪天有空，约她出来玩儿，吃喝全包。 等她回复的时间，徐清返回首页刷新了一下，发现免打扰的班级群跳到了第一个，未读数字疯狂上涨。她顺手点进去，发现是通知聚餐的事。正逢假期，接龙的人还挺多的。 徐清忍不住吐槽，“神经病吧，这才毕业几个月啊就聚餐？有什么好聚的……” 工科专业，男多女少。每次班级聚餐，徐清都不爱去。男生喝酒，女生喝饮料，完了酒水费还要均摊。徐清疯了才会愿意去。 照旧忽视这条通知。不过他们聚餐的地点被她看在眼里，她记得那个商场里有一家自助，据说很好吃。她以前没钱，也去不起。这次可以请招招过去吃。 *** 徐清很喜欢晴市，阳光充足，四季如春，她原先找的工作也是这里的。 如果没有后来的事，她真的打算在这里过一辈子的。 谢文出听她感慨完，问，“你怎么没找这边公司应聘？” 徐清的眼神顿时幽怨起来，“你们什么招聘要求，你心里没数吗？” 这边虽然是分公司，但在晴市也是着名的外企，校招可不仅仅看学校和绩点的，必须要有学生干部的履历。 徐清的时间都用在打工上了，为了保住绩点和助学金还要挑灯夜读，哪有时间和精力去做社团干部或者班干部？ 谢文出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汽车从机场往市里开，停在一家五星级酒店门口。 飞机上，徐清就问过在晴市住哪里。谢文出说这里的房子是公司的，谁来工作都可以住。他顿了一下，“不如在酒店舒服。” 两人住的总统套房，一人一间卧室，互不打扰。 徐清休息了一会儿，准备换了衣服去吃饭，谢文出敲门了。 徐清：“稍等一下，我换个衣服。” 谢文出倚在门框上，面带抱歉，“这边的同事一定要给我接风。所以……” 徐清也不是很惊讶，公司派车，他们肯定知道小老板来了，殷勤地招待也是人之常情。 “那我自己吃好了。” “你要不要一起？” 现在的身份当然不用担心被当盘菜，但被酒桌上的男人围着恭维也挺吓人的。她摇摇头，“我还不太能适应……” 谢文出理解。 晚上，徐清穿着健身服，在客厅里对着投影视频跳操时，谢文出带着一身的酒味被助理送回来了，白净的脸上，泛着红晕。 徐清按停播放键，迎上去，“喝了很多吗？” 助理虽然面不改色，但看眼神，应该也没少喝。“他们，太会敬酒了……” 徐清差点笑出声，和他一起扶着谢文出坐下，就让他也赶紧回去休息。 徐清：“二表叔，喝点什么？解酒药还是蜂蜜水？” 谢文出揉揉额头，“白水就行。我吃过药了。” 徐清从冰箱里倒了水出来，他已经躺下来了。她忙道：“二表叔你先别睡，你回房里再睡，我拖不动你……” 谢文出“嗯”了一声，貌似十分艰难地从沙发上撑起身，徐清赶紧去搀住，“来来来，这边……” 徐清第一次发现，房间大也有大的不好。从客厅到卧室，她走得好像跳了十五分钟帕梅拉那么累。 把二表叔甩到床上，她揉了揉自己的胳膊，喘气道：“看着也不胖，怎么，这么重啊……” “水……”谢文出闭着眼睛呢喃。 徐清叹气道：“马上……” 给他喂了水，被子拉了一角给他盖在腰腹，反正房间常温的，应该冻不着。杯子里续了水，保温壶也给他放床头柜上了。 她一边干活儿一边吐槽，当下属要喝酒，当老板也要喝酒，酒很好喝吗？喝醉了很舒服吗？ 所以酒桌文化到底是哪些人在维护啊？！ *** 穆招招收到她亲爱的徐姐的消息，说大概还有五分钟到学校门口。她抓起手机和钥匙，就奔了出去，宿舍门被带得重重地拍上。 舍友被声音吓一跳，“她怎么了？” “她学姐请她吃饭啊。” “哦，今天啊。” “她上午就吃了一顿，存着肚子晚上去吃自助呢哈哈哈……” 舍友无奈道：“真是服了……” 假期，学校车少，穆招招根据徐清给的车牌号很快就锁定了车辆。她拉开车门坐进来，“哇塞，你打到一辆商务车啊！”一看就很贵。 穆招招先是稀奇地看了车内一圈，车子发动后才看向徐清，又是瞪大了眼睛，“我的姐，你真是发财了啊？” 看看这衣服发型，看看这气色，看看这金的银的，闪的亮的……这打的车不会是传说中的豪华专车吧？司机还戴着白手套呢。 徐清嘻嘻笑道：“你跟我去挑几件，我现在衣服可多了。” 穆招招眼睛更亮了，“我的亲姐哎！” 在车上，徐清关心了她的生活和工作打算，穆招招就像以前一样，好的坏的都一股脑地说出来，一路上叽叽喳喳个没停。 到了目的地，穆招招开门下车，“咦？怎么是酒店？我们不是去商场吃吗？” 她转头看到司机下来毕恭毕敬地给徐清开门。心想，真不愧是是贵的专车服务啊…… 徐清笑道：“给你拿衣服。” 穆招招：“吃完再拿呗。我们还要拎着去吃饭？” 徐清指了指车，“没关系，可以先放车上，吃完让他送你回学校。” “乖乖，姐，你租的车啊？”穆招招已经觉得有点晕眩了。 此刻，司机来了一句，“我是专门负责夫人在晴市出行需求的。” 穆招招傻眼了。等鸟枪换炮地从金碧辉煌的总统套房里拎着衣服袋子出来，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真嫁入豪门了啊？” 徐清眉毛一皱，“我不是跟你讲过了嘛？” 穆招招脸色变幻，吞吞吐吐地说，“我其实一直半信半疑。我感觉你是被骗了……虽然我知道你没那么笨，但是你之前讲的真的很奇幻。后来你回国了，我也就放心了，心想就算被骗了，起码人没事……”她环顾了一圈，“他真的不是假装的富二代吧？我听说很多杀猪盘，都是装富二代，其实一屁股债。” 徐清揉揉她脑袋，“我没那么蠢好吧？走了，去吃饭。” 穆招招跟上她，“姐，你这么有钱了为什么不请我去吃超贵的那种餐厅。” 徐清：“那种地方不好吃啦，还吃不饱。” 穆招招：“我就想体验一下装逼的快感。” 徐清：“咳，其实我也不会。等我学会了就带你去。” 穆招招哈哈大笑，“好耶！” 两人说说笑笑坐车去了海鲜自助餐厅。穆招招中途去了一次商场的卫生间，回来满脸跃跃欲试，“姐，你猜我看见谁了？！” 能让她这么兴奋的，“我认识？”徐清想了一下，“黄崇？” 穆招招的脸一下子垮了，“没意思了姐……” 徐清“噗嗤”一笑，“我早在群里看到他们今天在这边聚餐，我才想到这家店，然后说带你来吃的。” “那你不担心和他们碰上啊？” 徐清奇了，“我为什么要担心？我又不欠他的。” “你俩不是仇人吗？” 徐清冷笑一声，“他跟我有仇，我和他可没仇。” 穆招招摇头，“听不懂。我一直奇怪，你俩不是因为异地分手的吗？怎么你这么恨他的样子？你不会还喜欢他吧？” 徐清炸了，“你快别恶心我了！” “对了，我还没见过新姐夫呢。新姐夫能比得过黄崇不？” 徐清扯了一下嘴角，“拿他俩比，那就是对二……你姐夫的侮辱。” 穆招招甩手，“我知道综合条件肯定是新姐夫强，我是指长相，身段，站出去，强不强？黄崇确实还是人模狗样的，又考上了公务员。那姐夫总不能拎着房本和车钥匙跟人比吧？” 徐清不假思索，“他就是身无分文，也比黄崇强！” “真的假的？”穆招招问，“你超爱啊？” 徐清被蟹黄汤包里的汤呛到了，“我是客观评价。” 穆招招笑得贼眉鼠眼，“又幸福了，我的姐。” “你又从哪儿学的烂梗？” 徐清受不了地白她一眼，往玻璃门外看了一眼，刚好看到斜对角一群熟脸往这边走。黄崇正在其中。 他比毕业那会儿胖了一些，更显得春风得意了，走在人群里都仿佛高人一等。 实在碍眼得很！ 徐清收回视线不去看他们。 穆招招撑着脸盯着他们看，“姐，打赌，他们会不会发现你？” “你别看他们，就不会发现。” “那我们赌他们会不会来和你打招呼？” 徐清没好气，“我怕折寿。” 穆招招笑道：“锦衣夜行哪有打脸爽文好玩儿？我要是你，现在就把姐夫call来。他看过来了！” C15旧人（一）（4k） 黄崇工作了几个月，发现现实和之前想象的不一样。 刚考上的那段时间，在众人的吹捧下，人轻得像飘上了天。可实际工作了才发现，身边的同事不是职位比他高，就是资历比他老。就算是合同工，你也不知道人家是不是有后台。 干的活儿多不说，还得提防着别踩坑。其中艰辛，一言难尽。 而家人之前说的，会有领导同事给他介绍好单位好家庭的姑娘，也跟做梦似的。 那天，和相亲对象吃饭。本来他对她的工作家庭外貌都挺满意的，可是对方娴熟地说起对结婚的要求和后续规划，他一下子就泄气了。 他不是个天真的人，相亲奔的什么去的，大家心知肚明。但是这么赤裸裸地摆出来，他还是觉得太难看。 要是徐清愿意和他回家就好了。 想到这里，他的愤怒消散了一些，疑惑又浮上心头。 他知道她是孤儿，奶奶对她也不好，她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和他回老家呢？ 徐清是个懂事的好姑娘，自强自立，又有分寸。就是脾气太倔了。当然，没有那股气撑着，她也不能这么自强。 愿意来参加同学会，有一部分原因是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见到徐清。毕竟她找的工作就在晴市，肯定会参加聚餐的。 然而，他不光没有见到她，还从一个女同学嘴里听说她奶奶去世了，徐清回去奔丧后，就把这边的工作辞了！ 至于她现在在哪里，做什么，没人知道。 “她朋友圈没有再更新吗？”黄崇问。 徐清很喜欢记录生活的。她曾经说过，她生活里每一个有趣的好事，她都要记录下来。难道，她这段时间一件值得记录的事情都没有吗？ 女同学周越打开手机搜索徐清，点开头像进入朋友圈，“你看，6月份之后就没有再更新了。” 黄崇接过手机刷新了一下，确实没有拉出更多的信息。最新一条还是那张穿着学士服拍的毕业照。 那天下午，黄崇得知她签约了晴市的工作，随后两人爆发了激烈的争吵。黄崇说“除了他没有人要她”之后，徐清铁青着脸说分手。他也气急了，就同意了。 要是知道她奶奶会…… 黄崇暗暗咬牙，问周越，“真的没人知道她的近况吗？” 周越见他这样，也于心不忍，“我来问问，看她回不回消息吧。不过她之前说过喜欢晴市的环境，我猜她还是会在这里找工作的。” 黄崇把手机递回去，“谢谢。” 旁边的男同学听了他们的对话，端着酒杯起哄他旧情难忘啊。黄崇摆摆手，喝了一杯，“她家里挺难的。” 孙州拍拍他的肩膀，“哎，你也算有情有义了。徐清这姑娘其实不错，从来不问你要这要那。你俩之前感情多好啊，多少人羡慕你呢……” 孙州说着瞟了一眼对面，是聚餐的发起人吴明文，正和朋友推杯换盏大说大笑。他和黄崇差不多同期追的徐清，在徐清和黄崇在一起后还说了不少酸话。 孙州：“他去了正大，刚去就混上了领导局，说是什么总部的人来了。吹一晚上了。” 黄崇扯了扯嘴角，“他家里有本事呗……” 孙州叹口气，“哎，你可是金饭碗。比我们这种人已经强了不知道多少。” 金碗是金碗，空的也吃不饱啊。正苦笑，吴明文来打招呼了。 “黄主任大驾光临！” 黄崇无奈，“你不要开玩笑了。” 孙州让座，吴明文一身光鲜亮丽，坐下时手掌擦过鬓角，手表明晃晃的，看着不菲，“你工作还轻松吧？” 黄崇：“还行，还在学习。” 吴明文：“谈对象了吗？” 黄崇皱眉，“还没。” 吴明文“哦”了一声，“我还以为你有了下家才和徐清分手的呢。那你现在赔了夫人又折兵？” 有点难听吧？黄崇不欲理他。 吴明文自顾自说道：“我前段时间还刷到一个段子，叫什么‘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我一看，这不就是我们黄‘主任’吗？” 黄崇被周围的一些视线看得不自在，“吴明文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不要告诉我你还喜欢徐清吧？你后面交的女朋友都论打了。” “狭隘！”吴明文用手指点他，笑着说：“太狭隘了！我就是本着纯纯的同学情，以及人道主义思想，对你这种负心汉表示谴责而已。” 话音刚落，响起几道笑声。黄崇对这种无赖话不知道怎么反击，只是说，“我和徐清是工作冲突，和平分手的。” “我知道。你想让她放弃这边的工作跟你回老家嘛。”吴明文毫不留情地拆台，“你家有个卵蛋的资源给她在当地弄个好工作啊？还是说，就是想找个老婆伺候你全家？毕竟你也提供不了什么像样的生活条件。” 黄崇已经知道自己当时太幼稚想少了，但他不肯在吴明文面前落了下风，“徐清不是那种贪慕虚荣的女生。” 当年吴明文追徐清，送花送礼物请吃饭，徐清一概不收。黄崇只是帮她在图书馆占位，和她一起复习，就收获芳心。衬得吴明文丢了大脸。 此时黄崇说这句话，明显旧事重提。你吴明文条件再好又怎么样呢？徐清照样不喜欢你。 见二人剑拔弩张，周越出来打圆场，“吴明文，我看到你朋友圈了，女朋友很漂亮，哪里人啊？” “家里介绍的。”吴明文睨了黄崇一眼，起身去了另一边。 周越和他闲聊了两句，见黄崇也离座了，便说，“你都有女朋友了还出这个头？他俩就算和好了，难道还念你的好？” 周越是女孩子，更明白不要插手别人因果的道理。 吴明文并不是对徐清旧情难忘，他以前就是觉得徐清挺蠢的，后来知道两人分手了，又觉得这个女孩子挺可惜的。 周越笑道：“你还打抱不平了？那你快分手再去追徐清。” 吴明文摇头，“没结果的事。” 徐清确实不错，但是，谈婚论嫁就差了一层。他家里肯定不会同意的。他的心思还是放在正道上吧…… 吴明文离开，黄崇从外面回来，问周越徐清有没有回消息。 周越看了一眼，说还没有。 周越：“有缘千里来相会。既然她在晴市，你俩没准什么时候就遇见了呢。” 周越随口一说，没想到出门坐电梯时，路过一家海鲜自助餐厅，在玻璃墙那边，就看到了徐清！ 这是何等的运气，和预言家啊？！ 周越都被自己吓到了。 还在愣神，黄崇已经先快步走过去，里面徐清指了指耳朵，意思听不见。 服务员已经迎上来，“先生要用餐吗？350元一位。” 黄崇脸上的焦急之色猛地一收。他一个月工资到手才三千…… 他想了一下，“不用了。”然后掏出手机，开始在备忘录打字，拿给她看。 徐清看了，也用手机打了几个大字。周越在这边可以看到，上面是——“限时！” 黄崇又写了什么，徐清翻了个白眼，打字——“不听。” 随即起身要换座位。 正要走开，在服务台忙叨了好一会儿的吴明文也举了手机过去。徐清看到，突然笑起来。冲着吴明文点头，回了个——“谢谢。” 周越还从来没见过徐清笑得这么轻松愉悦。而且在她起身后，她才注意到，徐清今天的打扮说不出的好看。是工作后手头终于宽裕了吗？ 周越一头雾水，看了一眼垂头丧气的黄崇，又看着洋洋得意的吴明文，“你干嘛了？” “请老同学吃饭啊。” 周越惊讶，“你帮她买单了？” “老同学嘛……”他一边说，一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黄崇。 周越也挺别扭的，这个黄崇嘴上情深似海，怎么都没想到给前女友结个账？之前学生情侣各论各的就算了，现在工作了也这样。这么抠吗？ 餐厅里，换了座位之后，穆招招稍显遗憾，不过脸上又有了新的疑问。 徐清：“问。” “我以为你不会让别人帮忙结账的。”穆招招说，“我蛮意外的就……” 徐清搅了搅杯子里的饮料，皱眉道：“我只是觉得，女生自觉矜贵一点，也不是坏事。” “啊？”穆招招没想到会从她清高的徐姐嘴里听到这种疑似捞女的发言，被炸得五雷轰顶。 徐清笑了笑。也许是包里有钱了，对别人的善意也可以回报了，所以更能从容面对别人的给予吧？ “你不用听这些。账单别人付了，下楼我给你买个包包怎么样？总不能去哪里都是帆布包。” 穆招招：“你随便淘汰一个包给我就行了，不用特意买新的。” 徐清笑道：“你背那些太招人眼了。去楼下买个小两千的就行，你以后工作了也可以背。” 穆招招咋舌，“财大气粗啊姐……” *** 楼下一家轻奢店里，徐清给她挑了几个包，都是简单百搭的款式。穆招招拿着黑色和棕色的，站在镜子前选择困难。 徐清等她的时间，在店里随意地看看鞋，一名店员跟在她身后三四步远，准备随时冲上来为她效劳。 黄崇等到她们下来，又尾随到店外，原以为她们进去看看就出来的，没想到还真的挑选起来。穆招招他认识，一个比徐清还拮据的学妹，她怎么可能有钱买这家店的包。再看看徐清的打扮，只怕这几个月的工资都花在这上面了。 黄崇想起她以前不是这么没有规划的，只怕是最近的巨变，让她变了性情。一定要让她恢复正常。 于是，徐清转身看到身后的男人，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还夹杂了一些痛心疾首。 徐清吓了一跳，他没病吧？ 到底是人家店里，徐清远离了一些。另有店员去招待，“先生想看点什么？” 黄崇婉拒了店员的招待，又往徐清这边来了，“徐清，你最近还好吗？” 徐清头也不抬，“好啊！好得不得了！”指着一双鞋子，“37码的我试一下。” 店员立刻去找。徐清坐下来等着试鞋子。穆招招看到这边的情况，终于选定了黑色的背包，然后也走了过来。 黄崇跟徐清低头道：“我之前做得不对，我还是喜欢你的。我们不要这么简单地分手好不好？” 徐清刚分手的时候也想过，一定要让黄崇在她面前悔过，痛哭流涕。现在，算是实现了一半。可她不仅没有痛快的感觉，只是觉得他碍眼。 “啧。”徐清不耐烦地说，“我不吃回头草。你赶紧回家去吧。” “我是特意为了你来的！”黄崇赶紧道。 店员还没回来，徐清就逗逗他，“可我不想离开这里哎，难道你会接受异地？” 黄崇皱眉思考。店员拿着鞋盒回来，请徐清试鞋。徐清穿进去走了两步，“有点不跟脚……” 黄崇见状忙道：“你这双鞋还很新，怎么又要买鞋呢？你一个月工资多少，还够用吗？” “不够，你要买了送给我吗？”徐清低头看镜子里的鞋子，直接问道。 穆招招捂嘴闷笑。 黄崇吃了一惊，徐清从来没有问他要过礼物。更何况这么贵的…… 他觉得徐清变了。一定是沾染上社会的浊气了。 黄崇正要劝她勤俭节约，不要上了消费主义的当。身旁站了一个男人，“喜欢这双鞋子吗？” 黄崇看了一眼，不认识。 徐清回身，笑看他一眼，然后朝店员，“拿一双36的，不用试了。” “好的。”店员笑着去拿货。 徐清坐下来换上自己的鞋。黄崇看到那个陌生男人也坐过去，说，“那双鞋子不一定合脚。” 徐清笑嘻嘻道：“送我妹妹的，是她的码数。” 穆招招“啊？”了一声，“不用了姐。” “还有那个包。”徐清没搭理她的话，指了一下。 那个男人点点头，掏出钱包，递了一张卡给店员，随后店员便拿着小票请他签字。 穆招招的脑瓜子转了转便猜出这个男人的身份了，兴奋地偷瞄黄崇。果然好难看！ 黄崇：“原来你的好日子是这么来的。” 徐清点头，一脸温馨，“确实。” 黄崇气得七窍生烟，“你觉得你现在很光荣吗？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徐清：“你真的有病。” 招呼穆招招拎袋子，然后挎着谢文出的手臂就往外走，“你怎么来了？” “司机说你让他送你朋友，我就过来接你了。” 徐清：“哎呀，两步路，我准备走回去的。” C16旧人（二） 出门后，徐清给谢文出和穆招招做了介绍。 “他中文名字叫谢文出，英文名字Devonte。这是穆招招，我的好朋友。” 穆招招兴奋劲儿还没过去，尖着声音，“姐夫好！” 谢文出笑着说，“常听你姐提起你，有空来南洋玩。” 穆招招哐哐点头，“好呀好呀！” 两辆商务车开到商场门口，徐清送她上了第一辆，“回头再联系。我在这边要待蛮久的。” 目送车子离开，两人再上了第二辆车。 徐清上了车，立刻松了劲儿。她摸摸自己的肚子，还是有点撑…… 一定是被穆招招的吃相给带的。 还好今天穿的不是紧身的衣服。 正胡思乱想，谢文出开口问道：“今天店里的那个男人，你认识吗？” “哦！”徐清坐正了一些，“那是我前男友。他们班上聚餐，在另一家店，偶遇。” 谢文出貌似很疑惑，“那他找你什么事？你们之间的气氛好像不太好。” 徐清可不想让他以为她的旧人旧事都是需要暴力介入的。 “可能回老家相亲没遇到合适的吧？又想吃回头草？”徐清轻描淡写，“我没搭理他。” “那不应该哄着你吗？”这才是谢文出不理解的地方，“他当时更像是生气？”他原本是在外面等她，看到那人的表情不太好，怕伤到她，才进去的。 因为那双鞋太贵了，又或许，他觉得她不配吧。徐清懒得去想了，“他没毛病我会跟他分手吗？” 谢文出边笑边点头。 *** 话说黄崇那边。他眼睁睁看着徐清极顺手地挎上男人的胳膊，心中惊怒。 他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了解她。短短几个月，一个人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吗？ 如果说，来晴市之前，他还只是后悔当时的不成熟，现在，则是懊恼加悔恨。 他当时的所作所为一定是深深地伤害了徐清，才会让她走上这条不归路。 他握着拳，呆立在店里，脸上晦暗不明。 有个店员不知是好心相劝，还是嫌他挡路，说，“你和那位顾客认识吗？她穿的用的，可都是好东西。” 黄崇回过神来，匆匆离开。 哪怕只是同学一场，他也不能眼见着徐清堕落下去。不管成不成功，他问心无愧。 招了一辆出租车跟上那辆流光溢彩的商务车。出租车司机八卦的眼神在后视镜里一闪而过，注意力都更集中了。 还没到起步价的距离，商务车停在一家五星级酒店门前，门童殷勤地开车门引路。 黄崇看到徐清甩着包下车，说说笑笑地和那个男人往里走，鼻子皱了皱，好像在撒娇。 就算已经猜到几分，但亲眼所见，黄崇还是被打击得体无完肤。 司机大哥痛骂女人虚荣拜金，让他别为不值得的人伤心。回去找个踏实本分的人过日子。 黄崇的额头抵在椅背上，悲哀道：“是我抛弃了她，她才这样的……” “啊？！”司机大哥的眼神更微妙了。 *** 黄崇还是有些认识的人的，根据他拍的对方下车的照片，锁定了对方是正大南洋总部的小老板，近期刚来这边视察。 婚姻状况，已婚。听说来国内之前，刚结婚。 黄崇收到消息，对那个男人极为痛恨不齿。 他知道这种事情，这些有钱人去哪里工作旅游，就会在当地花钱找个地陪。什么都陪！ 玩完拍拍屁股走人。一点负担都没有。 因为对方是正大的小老板，黄崇不得不去和吴明文联系。想打听一些对方的情况。 他得找上徐清，再跟她聊聊。这种事情，总归是女孩子吃亏的。不说未来没有保障，要是遇上强势的妻子，弄掉她半条命都有可能。 他心里急得要死，吴明文的嘴跟河蚌似的，就是撬不开。 吴明文心里也嘀咕，他想破头想不出来黄崇和公司能有什么往来。哪里敢随意透露总部的消息？ 总之，事出反常必有妖。 吴明文不信他能憋出好屁来。 从同班同学这里问不出更多的信息，他转头去找穆招招。想让穆招招安排他们见一面。 穆招招直接拒绝了，“我姐不会想见你的。她说过，好的前任就应该跟死了一样。所以，你懂的……” 黄崇：“你跟她说，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她。” 穆招招：“你先说来听听。” 黄崇：“关于那个男人的事。” 穆招招惊讶，“你认识他？” 黄崇：“我不认识，但我能查到他的信息。我担心徐清被骗了。” 穆招招有点信了。说到底，徐清的经历实在太魔幻了，万一真是杀猪盘…… 穆招招迟疑片刻，“我帮你问问。不保证她会见你。” 黄崇：“谢谢。” *** 徐清最近在网上刷到了一个分享洗头吹头和护发过程的博主，她看完后又刷到好些视频。然后疯狂心动。 她的头发是毕业后才真正留起来的，总觉得发质不够好，发量也不算多。现在有时间了，养发护发搞起来！ 先去购买博主的常用爱物，牛角圆盘梳用来按摩头上的经络的，红光健发梳用来巩固发根，还有一些头皮精华和生发液…… 然后洗完头，开始吹头发，低头吹一会儿，左侧头吹一会儿，右侧头吹一会儿，热风吹一会儿，冷风吹一会儿…… 一番折腾之后，她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头发，感觉，是比之前蓬松一点哈。 头发吹好开始搞护肤，脸上搞搞，身体上搞搞，洗个澡没有两个小时出不来。她心想，难怪豪宅里卫生间有那么多…… 等身上抹的身体乳吸收完，穿上睡袍出门。回头看了一眼，嗯，卫生间里有一张让人休息的床也是必要的…… 回了卧室，先回复Flora的消息，场地布置和流程敲定，好多好多的细节…… 徐清做完“问卷调查”，忍不住回复道：“可以从简吧？” Flora：“已经简化过了。”这还是照顾了她不是本地人，不会说南洋话，再加上婚期赶。 徐清：…… 徐清抓头发，刚要用力，想起自己要养头发，又松开手，抓了几下枕头。 “滴滴”，微信又响了，是穆招招。 徐清翻白眼，“跟他说别忙了。我不会见他的。” 穆招招：“他好像真的有料。” 徐清，“拉倒吧，信他还是信我是武则天？” 穆招招：“好吧……” 穆招招刚回了消息给黄崇，就收到QQ上辅导员的私聊，让她去一趟办公室。 穆招招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 学校南门的一家烧烤店，恰逢周末，生意火热。黄崇等了近二十分钟，学弟赵立才背着书包姗姗来迟。 赵立气喘吁吁道：“真是不好意思黄哥，辅导员找我开会，耽搁了。” 黄崇忙道没事，给他开了一瓶啤酒，“怎么周末还找你？” 赵立是黄崇之后接任的团支书，来往较多。 赵立喝了一口啤酒顺顺气，“别提了，突然接到一个举报，说一个拿助学金的贫困生买了奢侈品在用。这事儿还挺麻烦的。” “是真的？” 黄崇点的烤串也端上了桌，两人边吃边说。 赵立犹豫两秒，“半真半假吧。那个学生确实有，但不是自己买的，是她一个朋友送的。” 黄崇客观道：“那也不合适。哪怕她是垃圾桶里捡的呢？别人又不知道。太容易误会了。” 赵立点头，“可不就是嘛！对了，这个学生，黄哥你也认识。” “谁啊？” “穆招招啊！就是……”赵立突然哑了口。 黄崇“哦？”了一声，面不改色，“那我确实认识。辅导员那边怎么说？” 赵立：“现在老师就是说，既然她有这么有钱的朋友，助学金应该留给更需要的人。” 黄崇点头。这种事情，既然举报了，肯定要有个说法的。 C17旧人（三） 穆招招从辅导员办公室回来，就一直呆愣愣地坐在椅子上，盯着宿舍的桌面，一动不动。 有个上铺室友从床帘后面探出头，“招招，你还好吧？辅导员怎么说？” 穆招招：“让我把钱退回去。” 室友“啊？”了一声，“这么严重啊？你没找你学姐作证，证明别人送你的吗？” 穆招招摇头，“没用的……” “那你知道是谁举报的了吗？” 那张照片辅导员给她看了，是在学校路上被拍的，背着徐姐送她的那个包。 她就背过那一次，出去面试用的。她觉得背着有店名LOGO的帆布袋面试不太正式，就背了那只包。就一次。 就被人看到拍下了。 肯定是认识她的人。 穆招招还是摇头，“不清楚……” 另一个室友也掀开帘子加入了对话，“那辅导员有没有说这个名额会给谁？” “你的意思是说，可能是那个人举报的？” 室友耸耸肩，“不是的话，那就是穆招招得罪谁了。人家就是要搞你。” “可是，咱们也不知道名额会给谁啊？这种申请表都是直接给辅导员的……”算是隐私了。 穆招招吃了闷亏，心情非常差。但是已经这样了，先不去想了。 她去洗了脸，出门做兼职。 黄崇等了两天，找穆招招问她想不想把助学金的名额再拿回来。 下一秒就接到了穆招招的语音电话，然后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意思是他举报的。 黄崇耳朵都要被震聋了，反应过来立刻把手机拿远了一些，还懵了两秒，“喂！不是我！我有那么下作吗？” “呵！谁知道你是不是怀恨在心？” 黄崇叹了口气，“我分身术啊我去学校里拍你照片？” “你收买了别人报复我呢？” “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我多闲啊？我钱多烧的，还买狗仔？” 穆招招半信半疑，“真的不是你？” “不是。我也是从别人那里听说的。而且我猜到是谁举报的了。” “谁？”电话那头半晌没说话，穆招招深吸口气，“行。你要是能把名额再还给我，我……我再帮你给徐姐递话。直接约出来肯定约不到，你自己想个由头，我只负责传话。” 黄崇干脆道：“行。我实话告诉你，助学金的名额被顺延给另一个申请人了，钟南阳。” 穆招招惊了，“她？！不对啊，她生活不贫困啊！” 她记得，钟南阳说过，她爸是体制内的，当年不敢超生之类的事的…… 她怎么可能是贫困生？ 黄崇意有所指，“她有盖章的证明。” 穆招招：“我明白了。” *** 徐清早上醒来，套房里只剩她一个人了。 打电话让酒店送餐，洗漱出来，刚好可以吃上。 外面在下雨，天色灰蒙蒙的，玻璃窗上密集的水迹。她站在窗边，突然想吃南洋菜。 看时间也来得及。先从进口超市点了食材和调料的外卖，然后发消息问谢文出要不要吃，她中午可以送饭。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谢文出的消息回来，说可以，麻烦她了。 徐清做了冬阴功汤，烤鸡翅和菠萝咖喱炒饭，再配上一盒果切，放进大小正好的保温袋，准备出门。 外面雨势不小，她穿上灰色卫衣和裤子，踏着运动鞋，拎上保温袋，打了网约车去公司。 到公司楼下，匆忙送单的外卖员们的身影瞩目，显然大楼里很多员工也选择了外卖。汽车在路边停车，徐清虽然撑着伞，但还是被风刮着淋湿了一点。半边衣服都有些潮了。 在门口甩了甩伞，准备进去大厅里发消息给助理，让他下来拿饭。她就不上去了。 门口的外卖员络绎不绝，还有从电梯里出来拿外卖的员工，她自然地往里走了走，这时，前台小姐提醒她，“外卖不能上楼。” 徐清的视线从手机上抬起，眨了眨眼，说，“我不是送外卖的。” 前台小姐看了一眼她的带着奶茶LOGO的保温袋，微笑，手臂前伸，“那边有置物柜。” 徐清尴尬道：“我是给朋友送饭的。真的。他马上就下来了。” 前台一直保持微笑。徐清往外走了两步，不去试探她的安全距离了。 然后就听到一道惊讶的声音，“徐清？你怎么在这儿？” 她朝声音源头望去，“吴明文？你也在这儿上班？” 吴明文拎着一个外卖保温袋走过来，胸前挂着工牌，神采奕奕，“你不是来找我的？那你找谁啊？” “啊……我有个朋友，也在这里上班。我给他送个饭。” “是我们学校的吗？哪个部门啊？我认识吗？” 徐清硬着头皮编，“应该不认识。他是最近调过来出差的，没几天就要走了。” 吴明文点头，“确实，最近很多外地公司的人来汇报。哎，你送的什么饭啊？” “是我自己做的，家常菜。”徐清说，“对了，上次你请我们吃饭，我还没还你呢。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和你女朋友吃饭？” “嗐，不用麻烦了。”吴明文看着她的袋子，十分感兴趣，“要不我拿我的饭跟你换吧？这是粤菜馆的菜，可不便宜。你朋友肯定愿意的。” “不不不……”徐清躲过他伸过来的手臂，“那怎么好意思，这个……” 还没想好理由，吴明文的手臂又伸过来，这次更果决迅速，直接拉过她的胳膊，往旁边让，“有领导下来了。” 不光吴明文有些紧张，她甚至觉得大厅里都安静了几分。哪个大领导出来炸街了？ 她站稳转身一看，哦，确实是大领导。脸色还有些不太好看。 徐清默默往旁边挪了挪位置，吴明文却因为领导径直走来的动作而激动得微微发抖，好像下一秒就准备做个人汇报了。 徐清一边挪，一边朝谢文出使眼色——别过来，别过来！大家都在看你！！ 可惜，两人好像还没点上心有灵犀的技能，谢文出还是走到她面前，接过她手里的伞和保温袋，然后递到助理手里，“你淋雨了？上去休息一下。等会儿让司机送你。” 在吴明文的瞠目结舌中，在众人的好奇张望中，徐清选择了闭嘴。 等几个人坐上专梯，电梯合拢，大家叁五成群聚到吴明文周围。尤其是前台小姐，高跟鞋跑得虎虎生风，她抓着吴明文问，“你认识那位女士？她和谢总什么关系啊？天哪，我刚刚拦着她不让她进去！是不是谢总特意下来接她的？” 吴明文还有些恍惚，“她是我大学同学……”他们怎么可能认识？好像还很熟？徐清刚才说什么来着？她是来给朋友送饭的。 朋友？她怎么可能和大老板的儿子是朋友？ 是小老板有什么奇遇？还是徐清有什么隐藏身份？ 前台小姐见问不出什么，急得快哭了，嘴里一直在说完了完了…… 吴明文深一脚浅一脚地回了办公室，打算找他叔问问什么情况。他的大学同学和小老板是朋友！哎呀！这怎么不算缘分呢？ C18旧人（四） p o1 8 ai .co m 徐清在众人若无若无的好奇打量里进了电梯，超级无敌的尴尬。 她尴尬得不想说话。谢文出也没说话，助理更不会说话。一路沉默地回了办公室。 徐清去休息室用吹风机给衣服稍微吹了吹，出来见保温袋还是原样系着，助理已经离开。她顺手解了袋子把饭菜拿出来，没想太多。 可能大少爷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吧？ 徐清：“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肯定没有厨师做得好。” 谢文出看了她一眼，“那是你朋友？” 徐清条件反射地摇头，摇了一下又停住，开始皱眉思考，“大学同学，但他请我吃过饭，勉强算，熟人？” 谢文出接过她手里的餐具，点头，“又是一位同学。” “嗯，我也蛮意外的，他居然在这里工作。” 他盯了两眼她的手指，“你没带戒指。” 徐清看了一眼，“啊，我做饭的时候先取下来了。后面忘了。” 戒指箍在指间很有存在感，平时不做事还好，戴着做饭就有些不习惯。看好文请到：r ou we nxia osh uo.co m 谢文出吃了两口菜，又问，“刚才，他找你什么事？” “他上次请我和招招吃饭了，我就想着还他，他说换个午饭就行。我没同意。” 谢文出：“嗯。” 徐清撑着脸颊，撇嘴道：“他也蛮搞笑的，难道我要等他吃完再去回收饭盒吗？太奇怪了。” 谢文出这才注意到饭盒的配色和LOGO，怔了一秒。 徐清继续说，“送给他我可舍不得。这饭盒可是他请的那顿饭的十倍价钱啊十倍！” 谢文出缓了两秒，突然笑起来，把徐清给笑懵了。 徐清：“笑啥呢？有什么好笑的？这饭盒真的很贵！” 谢文出握拳抵着嘴咳了两声，收住笑，“你买的？” 徐清“啊”了一声，“被导购忽悠了……”她当时真的觉得这个还挺实用的…… 谢文出继续吃饭，嘴角的笑意就没下去过。 徐清继续心虚，“其实，刷的你给我的卡。” 谢文出：“没事，你喜欢就好。” 徐清立刻眉开眼笑，“我觉得物尽其用就好，我以后多用它给你送饭哦。” 谢文出也笑，“好，好。” *** 吴明文兴致勃勃地去他叔分享这个消息，他叔的表情一言难尽。 吴明文就看他叔欲言又止，欲言又止，最后勉强说，“你和那个女同学没闹过矛盾吧？” “那没有！我前几天偶遇，还帮她结了账呢。” 他叔点头，“这就行了。你不用管他们什么关系。这些总部的人来个几天就回去了，不管是真少爷小姐，还是其他高管，跟咱们关系不大。不得罪人就行。” 吴明文被泼了冷水，不明白，“叔，你不是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嘛？这关系维护着，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能用上呢？” 他叔摇头，“你那个同学没出过国吧？小老板可是才回国。你要是觉得他俩是在网上交的朋友，倒是可以问问你同学，怎么和小老板做网友。” 吴明文后知后觉，“你是说？不能吧！我这同学挺清高的。上学时候我追过她，她都没看上我。找的男朋友可穷了。” “你呀……”他叔叹气，“别的不说了。你恋爱结婚后，可得离别的女人远点。” “什么嘛？”吴明文不服气地嘟囔着走了。走着走着，突然回想起黄崇前几天找他语焉不详地打听总部来的人…… “我去……我去……”仿佛一条线在吴明文脑子里，把所有奇怪的事情都串了起来。 徐清不知道走的什么渠道和小老板在一起了——黄崇想吃回头草发现了这件事——黄崇找他打听小老板——徐清给小老板送饭，跟他说他俩是朋友…… 吴明文靠在墙壁上不住惊叹。这是何等狗血的缘分…… 他叔让他不要想这件事了。但是这新鲜热辣的八卦烧得他心里沸腾。 给黄崇发了一条微信，“你是不是看到徐清和谁在一起了？” 然后一下午心不在焉，到了傍晚，才收到回复，“为什么这么问？” 吴明文的嘴角抽了一下，真不老实啊这人！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了。我今天在公司楼下遇到她了。” ——“哦。” ——“你知道她和谁在一起了？” ——“你也知道了？” 吴明文好想砸手机。这车轱辘话还能不能结束了？ ——“你就说你想做什么？” ——“没想做什么。” 吴明文放出最大的饵，“我上次帮她结了账，她今天说要请我吃饭。” *** 黄崇并没有被吴明文的话影响心情。他帮了穆招招那么大的忙，徐清肯定会见他的。她会帮穆招招还这个人情。 黄崇抚摸着手里的一根银镯子，想到过去几年，也没正经送过她礼物，心中很是愧疚。 过了两天，他还在办公室加班，吴明文的语音通话突然跳出来。黄崇淡定地摁了挂断，继续加班。 但是语音又打了过来。黄崇只能走出办公室接了，“你有事不能发消息吗？” 吴明文大喘气，“卧槽！卧槽！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的妈呀！卧槽卧槽！” 黄崇皱眉，“我还在加班，先挂了。” “别挂别挂！你等我理一下思路！”吴明文的呼吸声又急又粗，几个深呼吸之后，“我今天不是约了徐清吃饭吗？然后我们就去吃饭……” “说重点。”黄崇不耐烦道。 “马上就是了！我们聊了一会儿天，她说她前段时间出国探亲了。我一问，嘿，就是南洋！我当然就感觉不太对，然后她说她已经结婚了！” “什么？” “我也这个反应！然后我就看到她手上的戒指了！和我们小老板手上的是一对！” 黄崇想了两秒，“你这个故事骗不了人。” “我没骗你！我之前就注意到小老板的戒指了！是那种老金子，颜色和金店里的不太一样。我当时还想过是不是家里祖传的之类的。然后今天徐清手上的，颜色一模一样！” 黄崇还是不相信，“你老板不是很有钱吗？怎么会……” “对啊！她说是亲戚介绍的。关系虽然远了，但看她一个人可怜，就做了媒。她也是陪小老板回来的，完了就回南洋定居了。”吴明文还在感叹这是何等的缘分，却听不到对面的回应，“喂？喂？你挂了？喂？怎么不说话……” C19旧人（五） 徐清在收到吴明文约饭的消息时，就准备好解释她和谢文出的关系了。 为了避嫌，她还让吴明文带上他的女朋友。一个正在读大学的女孩子，刚见面还有些警惕，在得知她已经结婚，丈夫还是超级富二代之后，语气一下子亲热多了。对着她“学姐学姐”地叫，打听她的生活细节。似乎是想验证电视机里拍的是不是真的。 徐清说，“我也才接触，还不是很了解。” 别说别人家的，就是谢家的小姐太太们，徐清也不清楚她们私底下具体是怎么生活的。 但肯定没人会像她一样，还要艰难地学南洋话…… 徐清边听边学，感觉脑子都要乱成浆糊了。南洋话真吵啊…… 她往沙发上一摊，拿着按摩梳给自己按摩头皮，过了会儿又摸摸肚子。想吃宵夜了。 披好真丝睡袍，趿拉着拖鞋，往厨房走的脚步顿了一下，又往书房方向走，想问问谢文出吃不吃。 书房的门没关紧，她听到谢文出在打电话。好像在生气？ 她学了一个多月的南洋话，也只学会了一些简单的单词，和日常打招呼说再见的几句话。所以完全破译不了他的对话。 但她也没离开，因为真的很好奇谁能把他气成这样？ 徐清把耳朵凑得更近，咬着指节找他的话里有没有耳熟的词语。 然后门就被拉开了。 谢文出：“你？” “啊……”徐清放下咬红了的手指，“我想吃宵夜，顺路来问你要不要吃？” 过了两秒，谢文出说，“给我煎一块牛排吧。我晚饭没吃多少。” 两人移驾去厨房，徐清拿出腌制好的牛排，锅热放一小块黄油，下锅开始煎。谢文出坐在厨房的吧台边等着，没有说话，像有心事。 徐清：“如果是我不能听的，你就放心吧。你说的我一句没听懂。” 她现在也学乖了，刨根问底一定是什么好事吗？俗话说，不聋不哑不做家翁。她现在就开始修“难得糊涂”这一课。 她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给牛排翻面。煎锅里，牛排滋滋作响，表面发生了漂亮的美拉德反应。 徐清感叹，“我煎牛排的技术越来越好了……” 谢文出：“这边的工作快结束了。我们该回去了。” 徐清看着锅，随意道：“OK啊。我都可以。” 谢文出：“这次回去，你会开始在社交圈里露面。你做好准备了吗？” 这么快啊？她还以为能躲在婚礼之后呢。 徐清坚强地点头，“我会努力的！”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找人教她南洋话啊啊啊！！！ 临走之前，想着再请穆招招吃顿好的。然后她就接到穆招招小心翼翼的语音通话，得知了她助学金风波，以及黄崇帮忙的事情。 穆招招：“他跟辅导员关系很好，所以他帮忙说项之后，名额还是回到我这里了。他说只要我把这事告诉你，你肯定会愿意见他的……对不起啊徐姐。” 徐清自责道：“是我没考虑周全，我忘了……出了事你怎么不告诉我呢？我可以去跟辅导员解释。” “嗐，我以为板上钉钉了，就不让你着急了。就是没想到黄崇会知道，还真帮上忙了……” “我知道了。没事，我请你吃顿好的压压惊啊。等你毕业了，再把那些衣服鞋子拿出来穿……” *** 谢文出结婚的事情，只有家里人知道。但是随着备婚流程的推进，消息是不可能完全瞒住的。 一开始，只是听说谢家要办婚礼。Rekha以为是Marjorie的婚事，还跟自己的闺蜜们吐槽这个女人终于愿意嫁出去了。 某次聚会上，Rekha偶遇了Marjorie，便跟她说了恭喜。Marjorie听完笑得合不拢嘴，说家里确实有喜事，不过当事人不是她。说完还意味深长地对她笑。 Rekha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再多方打听才知道，婚礼的主人公居然是自己刚提分手没多久的前男友！ 她气得完全忘记坚持要等Devonte低头的事，主动给他打了电话。严厉质问他结婚的事情。 谢文出莫名其妙，“我们已经分手了。我结婚难道还要经过你的同意吗？” Rekha：“她是谁？” 谢文出：“你不认识。” Rekha：“这么短的时间，你要和另一个女人结婚。你对我没有任何解释。” 谢文出：“没有必要。” Rekha：“你是不是故意刺激我？你马上跟她分手，这件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谢文出：“我没有那么幼稚。另外，我和她已经领证了。” 电话那头传来巨大的声响，好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Rekha的气息急促，“我们分过好几次，但是后来都复合了。为什么这次不一样？！” 谢文出：“无法解决的问题，跳过它也是一种选择。” “你觉得你现在的选择是正确的吗？我会查出那个女人的身份的。”Rekha笑了一声，“应该是个很好拿捏的女人吧？那我就放心了。” “你要做什么？”谢文出问道。 “急了？”Rekha冷笑，“你刚才的气定神闲呢？你敢耍我，我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谢文出油然地生出一种无力感，语速又快又密，“你讲点道理，是你提的分手。我说OK。然后我相亲结婚。请问哪里对不住你？” “我那是气话你看不出来吗？你就是假戏真做而已！” “Rekha，我再说一遍。请你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如果你敢对我妻子有任何不恰当的行为，我会和你父亲好好聊一聊的。” Rekha嗤笑道：“你吓唬谁呢？我爸爸才不会理你。” “是吗？如果我说的是你在美国时候发生的事呢？” “Devonte！！！你敢？！” “你试试。” 昨晚，谢文出虽然拿她在美国吸食过大麻的事暂时按住了她，但不代表Rekha就会一直老实下去。Alice……她能应对多少呢？ 先看着吧…… 他走出房间，看到徐清已经回来了，身上还穿着出门的衣服，正坐在沙发上出神。他走近才发现茶几上放了一条项链。 “在想什么？” 她回过神，拿起那条项链，问他，“你帮我看看，这条项链真的假的？” 谢文出接过来，随便看了两眼，“我不知道假的是什么样子。你想要为什么不去专柜买呢？” “别人送的。” 谢文出听到后，抬手对着灯光仔细看了看，“应该是真的。谁送的？” 徐清一耸肩，“前男友。我也很意外。” “意外？” “这个对他来说应该很贵。” 细巧精致的吊坠被谢文出的指腹来回摩挲，“政府工作人员的工资很低吗？” 徐清“唔”了一声，给他解释，“工资不高，但是福利好。普通白领的支出大头，房租吃饭之类的，他们在这方面的支出很小。反而能攒下更多的钱。” 但是，也不是能消费卡地亚的水平。难道他工作几个月的工资都在这儿了？ 可是她也不知道那个平平无奇的袋子里装的是这个啊…… 项链被放回绒布盒子里，谢文出说，“一个小玩意儿，分手礼物的话就收下吧。” 徐清：“嗯。” ——“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我们以前的事。我很后悔，我才发现原来我对你不好。我之前一直不明白，毕业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跟我回老家。但我现在明白了。我的确没有资格要求你那么做。那时候，我们都不富裕，没有钱约会送礼物。你说礼物一来一回就当抵消掉了，不用送礼物。我说等以后工作了有钱了……” ——“你想多了。我那个时候确实没有期盼过什么礼物。来回抵消对我们来说就是最划算的。” ——“谈恋爱是不看划算不划算的，徐清。你喜欢一个人，就是会愿意，甚至希望为对方付出。再穷的人，也会有这份心。” ——“所以，这是你补上的礼物？” ——“好吧，我收下了。但我没有给你准备。如果你需要的话……” ——“请我吃个冰激凌吧。第二份半价。” ——“好。” 徐清：“Devonte，你相信人会改变吗？” 谢文出：“我相信，人会在不同阶段展示他的某些方面。” C20新人（一） 早晨，徐清从床上醒来，光脚踩着温润的地板去拉窗帘，明媚的阳光立刻洒进卧室，照得她睁不开眼。 国内已经是深秋了，这边却刚过雨季，迎来了长期的晴暖舒适。 冲了澡随便换上一件棉布长裙出来，April给她端来早餐，并汇报了她今天的行程安排。上午9点到10点是普拉提私教课，10点到12点是语言课，下午3点到5点是风俗礼仪课，晚上和大小姐约了晚餐。 徐清用叉子拍了拍盘子里的松饼，然后淋上厚厚的枫糖浆，她需要很多的甜食来支撑身体的能量。 April提醒她，“婚纱和礼服的尺寸最好不要再改了。” 徐清：“……我会多跑一会儿步的。” April安慰道：“等婚礼之后就不用忌口了。” 吃完饭换上衣服，等老师上门的间隙，她打开银行app查看余额——每天靠这个行为调动学习积极性。 她第一次被银行卡到账信息轰炸时还以为自己被诈骗盯上了。忐忑了两天，既没接到“失主”说自己转错账的电话，也没接到警方的提醒电话。她才问了谢文出。 结果他说很正常，她名下的物业会有租金和利润之类的，有的按月，有的按季度，还有按年的。他和父亲也有打零花钱给她。她如果嫌烦，可以让银行关掉信息推送。 徐清一开始信誓旦旦地说不会嫌烦。 但没想到，真的实现在家躺着收钱的梦想，她也会嫌到账短信轰炸太烦人。真是甜蜜的负担啊…… 晚上和大小姐吃中餐。谢梦雄怀孕6个月了，肚子大得很明显。这次见面她把婚礼座位表带过来了，还体贴地附带了对应人物的近期照片，方便她在结婚那天认人。 为了方便她记忆，谢梦雄把各家的关系简单说了一下，哪家亲哪家远，哪家和哪家有纠葛之类的…… 当八卦听还是很有意思的。 就是徐清看她这个样子还要费神，十分不安，“您的身体还好吧？” 谢梦雄笑道：“你放心，要等到你们婚礼之后再卸货的。伴郎人选肯定是Devonte找，你的伴娘有人选吗？” 徐清：“我倒是有个好朋友。但她来这边肯定不适应，语言也不通。还是找这边的吧。” 谢梦雄点头，“我在想，Marjorie和Edolia给你做伴娘好不好？她们都会中文，又是自家人，能照顾到你。” 徐清欲言又止，“我是没意见的……但是二……Marjorie……她会愿意吗？” 三小姐倒像是好说话的。但Marjorie，她俩好像不算和睦吧？ 谢梦雄微笑道：“没有问题的。你们的婚礼规格不大，请的也都是亲朋好友，自在一点就好。对了，Devonte的朋友最近也要结婚了，他是伴郎。你们参加的时候可以给自己做个心理准备。” “婚礼？”徐清疑惑，“我不知道啊。他没跟我讲。是不是我不用去啊？” “不会的。可能是没来得及。”谢梦雄很笃定，“他们也请了我，但我身体不方便，Trevor会去。还有Marjorie，她应该也会去。” 徐清这才意识到，她和谢文出好像好几天没碰上面了。 房子那么大，两人又是分房睡，每天的行程也不交集，只要晚上不是一起吃晚餐，一天之内还真就碰不到面。 她要见他，要么等他下班回家，要么提前跟他助理约时间，安排他早点下班。徐清问怎么这么忙？April从他助理那边得知，谢文出因为刚休了年假，后面又要休婚假，这段时间都会很忙。 徐清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想，难怪听说豪门里很多表面夫妻，这样确实很难熟悉起来吧…… *** 又过了两天，谢梦雄跟她透露的那个婚礼行程终于传达到她这里了。谢文出亲自说的。 难得今天徐清起床时谢文出还没走。 他应该刚游泳回来，头发还是微湿，休闲装贴在皮肤上勾勒出流畅的线条。谢文出坐在餐桌前看报纸，手边是一杯咖啡。配上身前的长形实木餐桌和身后的宽大的落地窗，像是法国电影里的画面。 他听到声音抬起头，笑着说早上好。 徐清用南洋话回他早上好。然后坐到他下首一个位子，“今天不上班？” “上午没事。” 她的早饭端上来，黑咖啡，黄油烤面包，炒蛋，还有一小碗水果。 她太怀念之前放肆地吃芒果椰汁糯米饭的时候了…… 谢文出把桌上的一个请柬递给她，说他们要一起参加一个婚礼。April在平板里记下，调整行程表，还要把那天的行头安排好。 “Flora前两天跟我提过，是不是你要做伴郎的那个？”徐清顺手接过来打开，银白的珠光纸，手感厚实，光泽明亮，左边一面是新人的婚纱照，右边一面印了三种语言的邀请语。徐清试着去读那几句南洋话。 “Flora跟你说了？那你怎么没问我？” “这有什么好问的……”徐清嚼着面包，看新人的婚纱照，越看越觉得眼熟。叉子也放下了，开始划手机。网页点开一个又一个，终于找到昨天一刷而过的新闻。 只是新闻上放的两人约会的日常装扮，所以今天乍一看婚纱照，才没认出来。 徐清本来不认识他们，新闻也没兴趣看。这下才点开网页翻译，开始仔细阅读…… 经过略有瑕疵的翻译器翻译，她大概明白，新娘是游泳健将，还拿过金牌，人气很高，是个很有名的体育明星。新郎呢则是个精英富二代。看两人的合照，也算郎才女貌，相当般配。 “难怪，还挺有流量的……”徐清嘀咕。 再去社交媒体上搜索关键字，有人总结了两人的恋爱始末，什么一见钟情啊……热烈追求啊……疑似分手啊……家庭阻力啊……终成眷属啊…… “哎，网上传的真的假的啊？”徐清兴致勃勃。 谢文出瞄了一眼，“都有。” 徐清继续吃早饭，“你可以做伴郎吗？不是已经领过证了？” 谢文出：“没办婚礼应该都可以吧？主要是他很早就找我说这件事了……对了，那天记得把戒指摘掉。” “噢噢。April帮我记一下。” 远远的，April：“OK。” “其实，还有一件事。”谢文出把手里的报纸合上，想了一下，“是之前Will找我的时候，新娘顺便请了Rekha做伴娘。所以前几天我在协调这件事，想让他另外找一个伴郎。” Rekha？徐清面露不解，谢文出解释，“前女友。” “哦……”徐清，“然后呢？” “僵持了几天，Will说Rekha主动提出不做伴娘了。我的位置就没动。” 徐清叉着水果吃，脆甜的蓝莓在口腔里爆开，她突然意识到，“那你前女友还是要会去婚礼的吗？” 谢文出点头，“虽然她是因为我才被邀请的，但是她都主动不做伴娘了，Will也不好直接说不让她参加婚礼。” 徐清沉默了片刻，有些忐忑，“她不会打我吧？” 谢文出：“我离开的时候，你记得和大家呆在一起。她要是跟你说了什么，你就当听不懂。等我回来再说。” 徐清表示小菜一碟，装死她也很在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