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在武侠世界》 第一章 梦得轮回神功 陈涯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在梦里,自己的身体离开了躯壳,飞出了卧室乃至整座楼房,径直升入了空中。 他环视周围,发现本该是深邃的夜空此刻竟然变得灿如白昼,一座金光闪闪的山峰矗立在西方天际,山顶盘坐了一尊大佛,宝相庄严,手捻一串硕大的念珠。 大佛笑吟吟地看着陈涯说道:“汝既与佛门有缘,本座今日就授汝一桩机缘。” 陈涯很想问问您老贵姓,又是哪路神仙?自己从来都不信佛,怎么就跟你佛门有机缘了? 但是他发现自己非但手脚不能移动,就连嘴都无法张开了。只能听,不能说。 大佛自顾说道:“今授汝一门轮回神功,助汝实现梦想,汝且领悟片刻,若有疑问,尽管说来,本座为你答疑解惑。” 说话间,只见他微微抬起一只右手,掌心里发出一道金光,刹那间横亘万里,射进了陈涯的印堂。 轮回神功?实现梦想?我有什么梦想啊? 我的梦想可多了,赚大钱、发横财、买豪宅、开豪车,当然,还得迎娶白富美……到底是哪一个?还是所有梦想都能实现? 没等陈涯想明白,就觉得额头一凉,金光没入颅腔之际,记忆中就多出来一句话。 “轮回神功,旨在轮回。历尽万千世界,尝遍冷暖甘苦,彻悟天下武功,通晓一切术法,便可踏入无上境界,成就至高强者。” 什么?什么叫踏入无上境界?什么叫成就至高强者?这玩意合华夏币多少钱?当饭吃吗? 就这么一句话,这轮回神功到底几个意思? 这不就是大街书摊上“如来神掌”那样的东西吗? 这还不如来神掌呢,人家如来神掌好歹还印了几个练功图,标了几条经脉和穴位,可你这什么都没有! 陈涯很想吐槽,却说不了话。 还说让我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嘴都张不开,拿什么说啊?这梦做的,忒不科学。 可是大佛却不管这个,等了片刻便说道:“既然汝没有什么想问的,那汝就去吧。” 我去?我去哪啊? 大佛又道:“临行之前,本座要汝记住两件事,第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汝只需找到一个生死簿上错填之人,并将其留在阳间,就算完成一世轮回。” 陈涯越听越糊涂,说这是梦吧,这大佛说的还有鼻子有眼的,可要说这是真的就更离谱了,听这意思是让我去救人,可我上哪去救人去?救谁啊? 生死簿上错填之人,这事你得找阎王啊!找我有毛用? 想到此处,陈涯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卧槽,不会是让我上阴曹地府里去救人吧?那不等于是先弄死我了? 只听大佛又道:“还有,一世轮回完成,你就可以返回此处,再从此处进入下一世轮回,返回的方法有两个,一个是在那个世界里死去,无论怎样死都行;另一个是找到轮回通道,撕裂虚空强行返回,究竟你选哪一个,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怎么感觉有点像无限流小说呢? 虽然认定了这是一个不科学的梦,但是陈涯还是想问一句,这两种方法有什么区别么? 但是他问不出来。
这一次大佛似乎猜到了他心中所想,加重了语气说道:“切记,倘若汝在救对了人之后的一年里未能找到轮回通道并成功返回,那一年的岁末之日,便是汝在那个世界里的寿终之时。” 说这句话的同时,大佛的身形已在渐渐淡化,当“寿终之时”四字说完,大佛的身影已然全部消失。 陈涯发现,就连那座金光闪闪的山峰也隐没不见,天地间的光芒也随之消失,恢复了如墨的夜色。 然后,他的身体缓缓回落,他本以为自己即将回到自己的家,回到自己那张床,但是当他的目光看向下方之时,顿时大吃一惊。 下面哪里还有鳞次栉比的高层楼房?哪里还有霓虹闪烁的都市?哪里还有高架立交上的车水马龙? 下面竟然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漆黑的夜色里,大海就像一只沉睡着的凶兽,静等醒来后的美餐。 陈涯急得差点哭出来,这是让我去鲨鱼肚子里救人吗?可你好歹给我一件救生衣啊! 幸好,下面还有一座岛屿。 当他距离地面越来越近,他看见这座海岛上面长满了树木,树木之中还错落着几十座房屋。 下一刻,他发现在一丛树木围出来的一块空地中,竟然还有两个人。 朦朦胧胧的,从身材上看,这是一男一女两个人。 这深更半夜的不睡觉吗?谈恋爱这么大瘾? 吐槽之后陈涯又不禁感慨,这男的没房子也能找到对象,可以啊!这女的长的得有多丑,才会跟男的跑到这里来谈恋爱? 他刚想到这里,立即又否决了自己的想法,这可是海岛啊,人家这是来海岛度假的,一般人有闲钱来这种度假村么? 就在他准备重新评估这对男女的身家时,他发现他的身体竟然加速了下坠,瞬间没入了这个男人的躯壳之中。就如同三月里的春雨,润物细无声。 紧接着,就觉得脑海里一阵胀痛,一大段不属于自己的、纷杂的记忆狂涌而来。 还没等他消化吸收这些记忆,站在对面的女人已经低声说道:“师兄你还在等什么?东西我已经拿到手了,再不走,等师娘发现可就迟了!” 女人的声音很低,但是语气颇为焦急,陈涯发现这女的竟然一点都不丑。 非但不丑,而且貌美如花! 而就在他看清了美女相貌的同时,自己刚刚接收的记忆也跟对方对上了号,什么?梅超风? 陈涯立马就懵逼了。 对面的美女竟然是梅超风! 而自己此刻的身份,就算不去接收消化宿主的记忆也能知道,自己是陈玄风! 桃花岛诸多弟子之中,梅超风名列第三,被她唤做师兄的,除了大师兄曲灵风之外,就只有陈玄风一个! 卧槽,这可要了老命了! 陈涯,不,现在得叫他陈玄风了,这一刻陈玄风什么都不敢去想,拉起梅超风的手拔腿就走。 开玩笑啊,这要是让黄老邪知道自己和梅超风偷了他的《九阴真经》,抓住自己两口子,还不得被他打出翔来? 打出翔来都是轻的!要知道,在不久的将来,黄药师迁怒之下,把留在岛上的几个师兄弟都打断腿了! 第二章 先救自己 对于外人来说、桃花岛上的道路如同迷宫一样,错综复杂,遍地机关。 然而对于正在快步而行的陈梅二人却是轻车熟路,闭着眼睛都能走出去。 一座海岛能有多大?住了七八年,早就熟的不能再熟了。 所以此刻,仍在接收消化记忆的陈玄风根本顾不上欣赏身边暗香涌动的桃花,只拉着梅超风那有些粗糙的手一路疾行。 没错,就是疾行,却不是奔跑。他不敢施展轻功,那样就会惊动这岛上无处不在的哑仆。 桃花岛上所有的哑仆都是昔日的恶人,被黄药师割掉了声带领回岛上的,黄药师认为这样的人只需干活吃饭睡觉,却是不需要说话,因为只要他们说话、说出来的一定是假话,甚至是害人的话。 黄药师自然也不会允许这些哑仆和他夫妇住在一起,就安排他们在岛上桃树丛中搭建他们自己的房子,这样既方便就近干活,又可以防范外贼潜入。 其实从前的桃花岛是不设人防的,只用机关陷阱也就够了,但是自从黄药师得了《九阴真经》以后就严格起来了,每天唯恐周伯通上门索回,或者欧阳锋、洪七公那样的人物得了消息前来窃取。 西毒和北丐这样的高手,可不是只用机关陷阱就能逮住的,他们有的是脱困的办法。 所以黄药师决定采用技防与人防相结合的手段,要求岛上但有风吹草动,包括哑仆在内、发现者必须立即上报给他,以防不测。 就如同皇宫里的太监一样,这些昔日横行乡里的哑巴们也会产生变态心理——既然自己这辈子毁了,就不会盼望别人好过,与岛上的人动手他们肯定不敢,但是背后打个小报告什么的绝对在行。 陈玄风就怕这些家伙发现自己和师妹的异常举动,再跑到黄药师那里一通指手画脚,那样可就什么都完了。 当然,梅超风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她也尽量压制自己的速度,快步如飞已是极限,陆地腾跃就太反常了,那等于告诉哑仆岛上有大事发生。 两人小心谨慎,算好了每夜黄药师陪伴怀孕的妻子入睡时离岛,一路倒也没发生什么变故,到得岛东海湾,立即登上了准备好的帆船。梅超风看着点头哈腰的哑仆喝道:“看什么看?开船,去普陀山。” 桃花岛位于舟山群岛之中,距离普陀山自然不远,黄夫人笃信佛教,怀孕之前时不时去普陀山许愿一番,只求给黄药师生个儿子。此时梅超风也打着这个名义吩咐哑仆驾船,至于是否奉了师命自然用不着跟哑仆解释。 陈玄风知道,计划里就是这样定的,只要到了普陀山,就把这船上的几个哑仆全部干掉,然后再雇一艘普陀山上的船驶去内陆,这样可以迷惑黄药师的追踪。 三名哑仆当然识得这是黄岛主的二弟子和三弟子,哪敢半分违抗?乖乖听令、驾船出了码头,却没留意陈梅二人一早就坐进了船舱之中。 陈梅二人自然是做贼心虚,唯恐被别人看见他们两个乘船离岛,其实他们也知道这事肯定瞒不住,只求瞒得一时是一时罢了。 坐在船舱里,陈玄风抓紧时间整理记忆,同时思考人生,不用说,自己这肯定是穿越了,只不过,这就是那个大佛所说的轮回吗? 如果是轮回,那么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可是带着任务的。 练武,救人! 武肯定是得练的,不然如何在武侠世界里生存?只是这救一个被判官把名字误填在生死簿上的人……这任务也太扯了!阴曹地府里面公文往来出了差错,我怎么知道错在谁身上了? 孙悟空倒是没错,可是人家自己砸了阎王殿,找到生死簿把名字给勾了,我有孙悟空那本事吗? 就算我有那本事也不行啊,根本找不到该救的人!总不成我把这个世界里的人都救了,让所有人都长生不死?别说我了,就是圣母来了都做不到!开什么国际玩笑? 陈玄风觉得很是头疼,按照后世的习惯抬起左手掐了掐太阳穴,梅超风见状便即轻笑一声,道:“都上船了,你还抓着人家的手……” 陈玄风这才想起右手还抓着梅超风的手呢,掌心滑腻腻的都是自己出的汗,却是把对方的肌肤润滑了,此刻手感柔嫩了许多。 这时代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即便是两人已经私定终身,但是在明媒正娶之前牵手也是于理不合。 陈玄风不禁有些尴尬,赶紧松开了手,说道:“师妹,我脑子有点乱,你容我想想事。” 梅超风很是惊讶道:“你叫我什么?” “师妹呀,怎么?不习惯?” 梅超风嗔道:“只有咱俩的时候,你不是喊我贼婆子吗?” 从两人商定盗取《九阴》那一天起,只要身边没人,他们便会以“贼汉子”“贼婆子”互相称谓。 “哦,是吗?”陈玄风若有所思地反问一句,他的记忆还没有梳理到这些细节。 “看你魂不守舍的,不理你了。” 梅超风装作生气、转头看向舱外,不一会儿却又忍不住转回来说了句:“事情已经做下了,再怕也没什么用,咱们现在唯有远走高飞,走得越远越好,这事还用想么?” 陈玄风知道梅超风是误以为自己在害怕,心说误解就误解吧,待你相公我理理头绪再说。 别人或许不知道,陈玄风却是看得出来,其实师父对梅超风是有那么一点意思的。 虽然桃花岛上的人都知道师娘冯蘅曾经说要给师父纳妾,却被师父拒绝了,理由是只喜欢你一个还喜欢不过来,如何再把心分给别的女人?但是师父对梅师妹终究还是与众不同。 这或许是因为梅师妹是桃花岛上唯一的女弟子,但是陈玄风却感觉不是,他觉得日常里师父对梅超风颇有些宠爱的意味。 又或许,正是因为梅师妹感觉到了师父的感情异样,不敢在师父面前表露出对自己的倾慕之心,所以才坚持要偷了《九阴真经》离开桃花岛,与自己厮守终生。 否则,她留在岛上,在师父身边时不时偷看一眼经书不香吗?那样更可以时时观摩师父演武,时时得到启示,学起来岂不是会比现在这样快上百倍? 就像倚天时代的周芷若,人家也是修炼九阴白骨爪的,可是人家碍着谁了?直到练成,都没人发现她学练了九阴真经,直到她在实战中用出来,才惊碎了一地眼球。 由此可见,如果只是为了偷学武功,根本用不着远遁他乡。 只是这样,自己这穿越开局,就不太理想啊! 还救人?若是按照自己这具躯体的原主人的轨迹走下去,只需再过三四年,就得在大漠被六岁的郭靖一刀捅死!命都没了,还救个毛人啊,还是先想想怎么救自己吧! 第三章 我便去就山 由于熟知各个武侠世界的剧情,所以陈玄风很清楚地知道,此时的郭靖已经两三岁,开始在大漠生活了。 这件事很容易就能推断出来,因为郭靖比黄蓉大三岁,而此时黄蓉正在她妈冯蘅的肚子里呢,看黄夫人的显怀程度,估计胎儿有五六个月了。 想到了黄蓉以及正怀着黄蓉的冯蘅,陈玄风立时打了个激灵。瞬间就联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这事情就是,冯蘅的身体本来很健康,只是因为《九阴真经》被偷,不忍看丈夫心急如焚,就竭力要把自己曾经背过的《九阴真经》再次默写出来,然而要把三年前曾经背过的一部经书全部再写出来谈何容易? 纵使冯蘅有过目不忘之能,可是她不会武功,对武功也不感兴趣,三年前为了帮丈夫骗周伯通、才浏览了一遍经文随口背诵,以至于周伯通认为《九阴》真像黄药师说的那样、是烂大街的东西,才把经书给了黄药师。 在随后的三年里,冯蘅从未再想过这部经书只字片语,如此再强的记忆也会出现错漏遗失,还想一字不差地默写出来何其艰难? 正是因为她强行回忆,导致用脑过度,连带着心力交瘁,终于在生下黄蓉的同时撒手人寰,这事儿说起来,难道自己和梅师妹没有责任么? 有没有责任倒是次要的,冯蘅既没招谁也没惹谁,可是的的确确的不该死啊。 那些病入膏肓、无药可医的人、还有那些寿终正寝的人肯定不是生死簿上的错误,但是冯蘅呢? 难道说,那大佛故意把我送到南宋来,是为了让我救冯蘅一命? 如果这一命救对了,那么自己这一世的轮回不就成功了? 想到这里,陈玄风顿时精神大振,一直扭头看向舱外的梅超风也感觉到了,立时转回头来,目光里有询问之意。 陈玄风却一摆手道:“什么都别问,容我再想想,事情有点头绪了!” 要救冯蘅的命也不难,只要冯蘅不去默写《九阴》不就OK了?那样,就不能让黄药师发现经书被盗了。 送回去行不行?不偷了!老子是穿越者,想学什么学不到?非得偷经书么?就算要偷经书,咱在潇湘子去少林寺之前把九阳真经偷了行不行?那不比九阴真经更猛啊? 要知道,潇湘子偷盗少林寺的经书藏在苍猿腹中的时候,杨过都36岁了,可现在,杨过他爹杨康才不过两三岁,那藏在楞伽经里的九阳真经还在少林寺的藏经阁里吃灰呢! 对,就是不偷了,老老实实返回桃花岛,让梅师妹把经书放回原处,这样非但冯蘅不会死,将来自己也不会惨死在大漠,梅超风也不会被柯镇恶打瞎眼睛,日后更不会死在欧阳锋的手上。 “对,不偷了!” 想到兴奋之处,陈玄风忍不住脱口说了出来,梅超风吃了一惊,疑惑道:“什么不偷了?” 陈玄风道:“这九阴真经咱不要了,现在就回桃花岛,把经书放回去。” “贼汉子!你疯了?”梅超风瞪大了眼睛看着陈玄风,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这真经就放在师娘的床头橱柜里,每次师父等师娘睡着了就会拿出来看,现在肯定已经发现它丢了,肯定要把众弟子抓去一一审问,你让我放回去?我怎么放?” “这……”陈玄风顿时无语,觉得自己刚才这个提议真的有些脑残。 梅超风越说越气,“不要说把经书放回原处,就说咱俩现在返回桃花岛,遇见师父的时候,你觉得你我还有说话的机会吗?或许我有,但你一定没有!” 陈玄风太知道黄药师的脾气了,觉得梅超风说的半点不错,忍不住反手扇了自己一记耳光,这穿越者的脑子也秀逗了,还不如人家梅超风。 梅超风却一把抓住陈玄风的手,一边抚摸陈玄风的脸,一边怜惜地埋怨道:“你害怕就害怕呗,打自己干什么?不疼啊!” 黄药师传给陈玄风和梅超风的都是横练外家功夫,陈玄风练的是蓝砂掌,梅超风练的是铁砂掌,手上的功夫硬的很,不然日后两人也不会闯出铜尸铁尸的赫赫威名。 陈玄风一时没想到这些,这一巴掌扇的当真不轻,梅超风不摸他都不知道,这一摸才觉出来疼,不由得龇牙咧嘴。 幸亏是横练,脸皮也够厚,不然这一掌就要命了。 梅超风潮润了一双美目,柔声道:“贼汉子,认命吧,咱俩回去就是死路一条,何况……就算师父饶过我,我也不会独活的。” 陈玄风不禁感动,微微点头,道:“好吧,都听你的。” 他嘴上是这样说,心里想的却是,就算不回去也没啥,但是必须要想个办法把九阴真经送回去,先保证冯蘅不死再说别的。 不过这办法是真的难想,这时候也没快递,咋办呢? 关键是《九阴真经》太过重要,不论是武林人物还是江湖人士,一旦得知必定据为己有,谁还会当这个邮差?给万两黄金都不换的说。 冥思苦想之中,时间过得很快,不经意间船已经到了普陀山。 被梅超风拉起走出舱外的陈玄风仍然没能想出一个办法,一边看向夜幕中的山岛,一边寻思,就算不杀船上这三个哑仆,把经书交给他们带回去也是不成的,没准儿其中哪个偷看一眼经文封面就会卷了经书潜逃,那样可就鸡飞蛋打什么都没了。 桃花岛弟子素来心狠手辣,帆船刚刚泊上岸边,陈玄风这里还想辙呢,梅超风已经悄然连挥三掌,依次拍在三名哑仆后心,哑仆们到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梅超风浑若无事,转头回来笑道:“贼汉子,趁着天黑,咱们下船吧。” 陈玄风也不说话,只点点头,跟着梅超风走到岸上,仔细打量夜幕中的几座山峰。 此时已是次日凌晨,估摸着应是丑时刚过,寅时之初的光景,正该是万籁俱寂、酣眠熟睡的时间段,然而第一波来烧香善男信女已经陆续登山,山上的普济禅寺也已有晨钟响起。 普济禅寺是此时普陀山上唯一的寺庙,香火极盛,沿杭州湾一带的百姓多有信徒,不止初一十五,平日里来烧香许愿的也是络绎不绝。 听着山上传来的钟声,突然间一个念头出现在陈玄风的脑海中,对啊!那句话是谁说的来着?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虽然我和师妹已经不能返回桃花岛送回经书,但是我可以托人带信,让桃花岛上的人来陆地拿经书啊! 想到此处,他立即抓住了梅超风的手说道:“老婆,走,跟我上山。” 梅超风既惊且惑,“你叫我什么?还有,这时候咱们不该去雇一艘渡船么?上山干什么?” 陈玄风道:“叫你贼婆子不好听,不如叫你老婆,你且按我说的做,回头再给你解释!” 第四章 办法 梅超风生性极其刚硬,属于铿锵玫瑰型的。 关于这种性格的形成、也不知是和她修炼的横练功夫有关、还是跟她幼年的遭遇有关,又或许两者兼而有之。 由于这种刚硬的性格使然,往日里在桃花岛上除了师父和师娘之外,没有人能够管得了她,即便是大师兄曲灵风、二师兄陈玄风也不成。 在没有师父师娘的命令时,商榷事情,只有师兄弟听她的,没可能让她按照别人的意愿去做事。 但是如今她却一改之前的跋扈,尽量克制自己,要求自己事事都听陈玄风的。 这是什么原因呢?说来也很简单,这就是浸入到华夏妇女骨髓里的三从四德。出嫁从夫,梅超风也懂得自觉遵守。既然已经把终身许给了陈玄风,自己就生是陈家的人,死是陈家的鬼。 因此尽管她对陈玄风的做法很不理解,但还是顺从地跟随陈玄风上了山。 这一次,为了节省时间,陈梅二人趁着黎明前的黑暗将轻功发挥到了极致。 桃花岛这一派的轻身功夫自然是上乘的,只不过陈梅二人在轻功方面却是比其他几个师兄弟差了一些,因为大家所学各有不同。 黄药师的妻子冯蘅是北宋时期逍遥派弟子冯阿三的后人,冯阿三通晓奇门遁甲、机关之术自不必说,此处要说的是冯阿三的师父苏星河。 苏星河乃是北宋武林中一位奇人,生平所学包罗万象,不仅武功高绝,而且精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还懂得星象占卜、竹林药石,奇门遁甲、土木机关等等。 没有人知道苏星河到底会多少种本领,只知道他收了八个徒弟,每个人只传授一门绝技,或戏曲、或书画、其中更有一名专攻医术的创下了赫赫声名,令天下人共同景仰,此人便是人称阎王敌的薛神医、薛慕华。 早年冯蘅与黄药师相识之初,曾经说起过这些旧事,当时说者无心、听者却是有意,黄药师暗暗把苏星河立为偶像,开始涉猎更多从未接触过的领域。 在武学上,黄药师也学苏星河那样,认为以曲陈梅陆武冯这六名弟子的资质、没有任何一个能够传承自己的一身绝技,便因材施教,将内外横各种功法拆分开来,分授不同的人。 只因陈玄风生得比较高大粗壮,黄药师就传了他外门武功,当时曾经训示道:“不要以为外门功夫就不如内家功夫,外门功夫练到高深境界也能称霸江湖,丐帮洪七的降龙十八掌便是外门功夫,谁能打败他的降龙掌?” 于是,陈玄风便开始了外练筋骨皮,后来又因为他整日里下海游泳,晒得一身皮肤都成了古铜色,黄药师索性又传了横练功夫给他,说这一身铜皮铁骨若是不练横练就瞎了。 至于梅超风,本来黄药师是想传授给她一些内家武学的,比如陆乘风练的劈空掌、不止劈空掌,甚至还给她准备了一套落英神剑掌,只待她内力有成之后就传授给她。 不料梅超风却对陈玄风修炼的外门功夫有着浓厚的兴趣,央求着让师父传她和陈玄风一样的功夫。 黄药师自然不知道梅超风这样只是为了能够跟陈玄风朝夕相处一起练功,只当她天生刚强,喜欢大开大阖的路子,便说若是教了你们两个一样的功夫,让别人知道了还不得说我黄药师黔驴技穷? 最终,黄药师还是选择了一个折中的法子,让梅超风和陈玄风的武功路数相近,威力相仿,但具体的练法还是颇有区别。 书归正传,只说陈梅二人虽然在桃花岛上轻功略逊于人,可是与寻常江湖武师相比还是高了很多,尤其用在此刻的登山更是再轻松不过,不消多时便进了山门,稍稍放慢些脚步,越过那些来得晚些的香客,径直进入了大圆通殿。 大圆通殿是普济禅寺的主殿,平时本寺方丈明慧禅师就在此处办公。 陈玄风和梅超风都认识明慧禅师,明慧禅师也认识他们两个,因为他们曾经数度接送黄夫人来此礼佛,与明慧禅师算得上是熟人了。 陈玄风的运气不错,明慧禅师刚刚做完早课,此时正在跟住持说话,见到陈梅两人匆匆进殿,便不禁有些讶异,黄夫人没来,这两位高徒来干什么? 于是宣了声佛号打过招呼,询问来意时,陈玄风还是谨守礼数,先报上自己二人姓名,然后道:“晚辈此番前来,是有一桩要事求禅师帮忙。” 明慧禅师已经年近六旬,很是慈祥地点头笑道:“陈施主尽管说来,但属能力所及,本寺定当相助。” 这普济禅寺也算是一个武林门派,明慧禅师也是会武的,偶尔还会与陪着夫人一起来的黄药师交流一些心得,只不过据黄药师背后议论,说他的武功很是一般。 陈玄风听了明慧的话,立马知道老和尚误解了自己,赶紧说道:“晚辈只是相求方丈帮晚辈送一封信去桃花岛,如今晚辈恩师派遣我兄妹二人去内陆办事,船到普陀却想起来一桩要紧的事情需要禀告师尊,只是时间上却不允许晚辈返回桃花岛面见师尊了……” 在陈玄风说话的过程中,梅超风就像看一个怪物一样看着陈玄风,她很想问一句,你到底想干嘛?却终于忍住了没问。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普及禅师听完陈玄风的诉求,欣然应允道:“此乃小事,何足挂齿,信在何处?” “呃……需要方丈借给晚辈一套文房四宝,晚辈这就书信一封……” “什么?你会写字?”梅超风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惊奇,问了出来。 要知道,桃花岛上六大弟子之中,论文化陈玄风是最低的,不要说写字,就是识字都不会,而梅超风则是文化较高的,因为在黄药师邂逅冯蘅以前,她做的便是给黄药师磨墨镇纸的差事,正所谓红袖添香。 所以此刻不由得梅超风不惊奇,贼汉子这样的人也说要写信,会拿毛笔么? 陈玄风还真的不怎么会拿毛笔,生活在狂按手机屏幕的年代,毕业后又宅在家里好几年,不要说毛笔,就是钢笔都忘了怎么拿了。 但是此刻这封信却是不能不写,在一名小沙弥按照方丈的吩咐取来笔墨纸砚之后,在梅超风的帮助之下,陈玄风写了一封梅超风只能看懂一半的简体字的书信: “恩师在上,东西是我拿的,请不要责罚师兄师弟,我承诺将会在四月十五,于杭州钱塘江畔牛家村奉还原物。届时请恩师派遣灵风师兄前去取回即可。切记恩师本人不可亲往,否则徒儿定然闻风远遁。另:此信并非奢望恩师谅解,只为归还失物。徒儿陈玄风、梅超风叩首。” 没办法,即便是在从前那个陈玄风的记忆里,也没有这个时代的繁体字,陈玄风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文盲。 第五章 被盯上了 明慧禅师很会做人,对陈玄风所写内容没有半点好奇,远远地等到陈玄风写完,用寺中准备的信封装上、写上“恩师亲启”四个大字,再在封口粘上封口蜡,这才走过去接信在手,对一个小沙弥说道:“去,把你远坤师叔叫来。” 不多时,一名身材瘦削、双眼细长、年纪大约三十出头的和尚跟随沙弥来到殿中,明慧禅师把手中书信说道:“远坤,你这就去一趟桃花岛,把这封信送给黄岛主。” 远坤和尚顿时面露喜色,说道:“弟子这就去。” 普济禅寺的和尚们都知道,黄岛主打起赏来可是相当阔绰的,给他送信,说不得就是一錠金元宝的赏赐。 远坤和尚领命而去,这边陈玄风事情办完,便也不敢逗留,跟明慧禅师告辞之后,与梅超风双双离去,端的是来去匆匆。 看着陈梅二人的背影,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的住持凑近明慧的身边,试探似的说道:“师兄,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呢?这两人好像心急火燎一样,莫非桃花岛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明慧笑了笑说道:“能有什么大事?黄夫人临盆还得有几个月,黄施主此时派人前往内陆,多半是为他夫人寻求安胎灵药。” 不说明慧和住持背后议论,只说梅超风与陈玄风并肩走到山腰,眼见四下无人,再也忍不住问了出来:“老贼你瞒得我好苦!居然还会写字,怎么从没告诉过我?还有,你这封信到底什么意思,是想把那东西还给师父吗?你想干嘛?” “没错,我是打算把东西还给师父……” “你疯了?”没等陈玄风说完,梅超风就变了脸色,“你这是在作死你知道吗?咱们俩提心吊胆这么多时日,好不容易把东西拿了出来,你却要还回去?你以为你还回去师父就不会责罚你了吗?” “不,不是,老婆你听我说。” “你说,今天你要是说不明白这事,咱们那都不用去了,就在这普陀山上等死吧!” 饶是梅超风性情刚毅,也不禁流出两行珠泪,这是被陈玄风给气的。 “老婆,你扪心自问,师父对你是否有恩?” “当然有恩!这还用你说?可是……我不是想跟你厮守在一起吗,若是继续留在岛上,你以为师父会同意把我嫁给你?” “那些你先别说,就说师父对你有恩,你自己也承认了,那么我问问你,如果咱们把经书拿走了不还回来,师父会怎样?” “肯定暴怒如狂啊,这个咱俩不是早就商量过的吗?所以咱们必须跑得远远的。” “唉……”陈玄风叹了口气,然后说道;“你只想到了师父暴怒如狂,可是你没想师娘看见师父这样会怎样。” “师娘?”梅超风一愣,随即脸上现出愧疚之色道:“她多半也会因为师父的暴怒而忧虑吧。” “她不仅会忧虑!还会想办法帮师父解决这件事情!” “解决?你是说她帮助师父抓住我们?那好像不行,她又不会武功,更不知道我们会去何处。” “不是这样解决,她会努力把三年前背过的经文再次默写出来!可是这三年她根本没把心思放在这部经书上面,肯定已经记不全了,这样她就会绞尽脑汁、殚精竭虑,这对她的身子很不利的,她会因为这件事夭寿的!” “啊?”梅超风大吃一惊,她从未想过这件事会产生这样的连锁反应,此刻听夫君说得有理有据,便也信了大半,连忙问道:“那怎么办?” “这不说嘛!所以我才想到要把经书还回去,反正这经书只有下卷,师父都没练成,咱俩又何苦让他终生遗失?咱们只需抄录一份带在身边……” “行!就按你说的办,抄一份留着,可是这事咱俩不是说好了吗?由我把经文刺在你的身上,就不要再抄录一份了,就凭咱俩现在的实力,身上带着这样一本书很难保住不被他人抢去。” 俗话说,屋里说话,房外有人偷听,路边说话,草丛里有人偷听,这可真不是虚的。 陈梅二人只道这条山路左右都是悬崖峭壁,路上没人就不会有人听见,渐渐放松了警惕,把身上携带经书这件事说得明明白白。却不料就在他们这条路右边悬崖的下方,一处空地上正好有人听见了这件事。 悬崖是真的悬崖,可是沿着山路的悬崖下面并非全是万丈深渊,有些地段的崖下山地距离山路只有三五丈的距离,而且崖壁也不是全部陡峭垂直,有些崖壁的坡度稍缓,是可以上下人的。 沈青铜,就是听到陈梅二人说话的人。 沈青铜是普陀山对面沈家门的庄户,可是他既不渔猎也不耕田,只仗着练过一身武艺,就跑到普陀山来当了船霸。 跟车费路霸一样,船霸依靠收取摆渡人的保护费为生,你不是摆渡么?行,你收十文船费,我提三文,你渡了半个月收入十两,我就提成三两。 沈青铜也不是只靠自己孤身闯社会,他有个哥哥名气十分响亮,人称断魂刀沈青钢,凭借娴熟的刀法、出色的泳技,被江湖大豪鬼门龙王沙通天收为弟子。 那沙通天沙龙王乃是黄河帮的帮主,威名赫赫,虽然一向只在黄河流域呼风唤雨,可是一般人也不敢招惹这样的强梁,毕竟黄河帮人多势众,仅次于丐帮,比湘鄂一带的铁掌帮还要强上几分,这要是呼朋引类杀将过来,一般人谁挡得住? 所以沙龙王及其首徒沈青钢的名头就更加助涨了沈青铜的气焰,在舟山普陀山这一带除了桃花岛,他还真没把别人放在眼里。 此时沈青铜正蹲在陡崖下面拉翔。他觉得大概是昨夜吃的海鲜有问题,在船上肚子就开始咕噜,来到半山腰就再也憋不住了,只能找一个路上行人看不见的死角排泄一下。 沈青铜是来找远坤和尚的,远坤和尚出家以前是他的跟班,两人没少祸害乡邻,只是后来一不留神杠上了官府,才不得不落发为僧。 只不过远坤这一出家倒是方便了沈青铜往来普陀山敲诈勒索,远坤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却把常来普陀山香客的时间摸了个一清二楚,然后悉数告诉沈青钢。 这就等于是给摆渡的船家套上了一道枷锁,什么?你说你昨天夜里没渡人?你没渡人那个某某某怎么上山的?飞过来的吗? 陈梅二人的对答被沈青铜听了个十之七八,虽然两人已经把关键字说漏了,但是沈青铜仍然没有完全明白,只是猜测这两人身上一定携带着极其重要的经书,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经书。 不行,得想个法子把这俩人身上的东西拿过来,管它是什么经呢,反正跟练武有关,万一是一本秘籍宝典,拿去献给沙帮主,自己也能加入黄河帮了!多威风啊! 第六章 泄密 打定了主意,静等路上说话的两人走远,沈青铜立刻提起裤子,沿着崖壁攀爬到了路上。 回到路上的第一个举动就是看向山下,发现夜幕中已经看不见那一男一女的背影,就一路狂奔跑向山顶。 他必须找到远坤和尚,告知对方之前说好的、那位小娘子的事情必须提前动手,再顺便确认一下、这对从普济禅寺下来的男女到底是不是桃花岛上的弟子。 今夜沈青铜赶到普陀山,原是冲着沈家门的一位美妇来的,那美妇是当地一名员外郎的第五房小妾,生的如花似玉,沈青铜垂涎已久。 然而这样的女人却是不方便在本地下手。因为但凡富庶人家都跟官府关系密切,即便沈青铜再怎么嚣张猖狂,也不至于在家门口公然强抢良家妇人,那等于是摆明了扯旗造反。 这事儿若是搁在黄河帮身上,在金国境内造大宋的反,就没什么所谓,可是这普陀山和舟山却正经是大宋的辖区,在大宋的地盘上造大宋的反,就凭沈青铜这点实力,妥妥的就是找死。 幸而这位五夫人吃斋信佛,时不时就上普陀山烧香,如此便给了沈青铜机会,于是跟远坤合计了,说好在普陀山上绑架对方。只要把妇人弄到船上再驶入茫茫大海,那还不是想怎么快活就怎么快活? 本来他和远坤定好的,是等五夫人烧完香,下山之后在码头上动手,但是现在却是不能等了,因为有了更大的买卖。 沈青铜觉得必须现在、立刻、马上进入普济禅寺,在寺中就把那小娘子拿下,然后带下山来收押在船上,同时驱船追踪那一男一女。 要知道此时舟山到普陀山的渡口共有三个,谁知道那一男一女所乘之船会在哪个渡口上岸?如果这一男一女确是桃花岛弟子,那么他们乘的可是桃花岛的船,离开普陀山开往何处,就算想打听都没法打听。 沈青铜来到普陀山的时候就看见有桃花岛的船泊在岸边,别看他平时几乎谁都敢勒索,但是桃花岛的船他却是不敢碰的。 虽然以他在江湖中的见识尚且不知桃花岛主便是武林大豪们闻之色变的东邪,但是他却知道桃花岛一向被当地官府和船家视为禁地,肯定是有缘故的。 连官府都不敢招惹的人,他自然更加不敢招惹。更何况,当地还流传着许多关于桃花岛人行事狠辣的传说。 一到山顶,就看见远坤和尚正在寺门外面站着,满脸都是焦急之色,他连忙紧跑几步,不等他说话,远坤先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可算来了,我正要找你说呢,方丈让我去桃花岛送信,你这事恐怕是得再等十天半月了。” 沈青铜道:“什么信?谁的信?” 远坤道:“是黄岛主两个徒弟写给黄岛主的信,很急,方丈让我马上送去。” 沈青铜闻言大喜,忙道:“信在哪,快给我看看?” 远坤大惊:“你要拆信?你疯了?这要是让黄岛主知道了,就算方丈也保不住我!” 沈青铜笑道:“你个憨货,怕成这样,我看完了你换个信封不就行了。” 远坤大摇其头:“那也不行啊!信封上面有那人的字迹!回头他们师徒一见面,此事立即穿帮。” 沈青铜伸除双手扳住了远坤的秃头,一字一字地说道:“那对男女、回、不、来、了!” 远坤大惑不解:“为何?” 沈青铜道:“因为他们是桃花岛的叛徒!” 随即就把他在山崖下面解手时听到的事情粗略一说,远坤恍然大悟,道:“此事当真?” “骗你我不得好死!行了吧?”沈青铜伸手:“信呢,拿来!” 远坤四下张望了几眼,发现没人,就扯着沈青铜的衣襟,把他拉到院墙的一角,掏出怀中书信交给了后者。 沈青铜果断撕开信封,看了几眼之后却是眉头大皱,这都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沈青铜识字,却也识得不多,只当这信中所写都是生僻之字,就交给远坤观看,“你帮我看看,这些字你认识不?” 远坤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佛家基本的经文是需要看懂的,否则如何忽悠善男信女?偌大一个普济禅寺,总不能只凭明慧一个人忽悠,那也忽悠不过来啊。所以远坤出家以后很是恶补了一些文化知识,认识的文字却是比沈青铜多的多。 只不过远坤看完了也是一头雾水,说道:“我只看出来大致的意思,这陈玄风好像是说会在某个时刻、在钱塘江边的牛家村归还一件物品给黄岛主。” “哦,这男的姓陈么?这落款是个陈字?” 在这个时代,“陈”字右边的“东”部需要写作繁体的“東”,这也是原时空里十五年后江南奇怪之一的朱聪在临死前想要写一个杨康的“杨”,只写了一个“十”字便已气绝,却被人误以为他要写东邪的“東”字的原因所在。 所以即便沈青铜认识繁体的耳东陈,也不认识陈玄风写出来的舰体“陈”。 远坤道:“我也是问过伺候在方丈身边的小和尚才知道的,小和尚说来人自报家门的时候曾说他名叫陈玄风,倒是与这书信的落款对上了。” 至于陈玄风写的四月十五,在这个时代却应该写成大写的肆月拾伍,而他这简体的日期,只怕当世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 “成了,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只要知道他们不会返回桃花岛就行了!”沈青铜踌躇满志,还经时间不知道不要紧,只要时刻盯着陈梅二人,提前把经书拿到手不就行了? 想到此处,他嘴角露出一抹淫邪道:“现在你立即进去,把那小娘子请到一个僻静所在,给她喝一杯茶,剩下的就交给我了,然后你再去送信,记住,你必须在海上拖延一个时辰!” “啊?”远坤大惊失色,“这样能行吗?” 沈青铜道:“怎么不行?莫非我给你准备的蒙汗药已经用没了?那也没事,我身上还有!” “不是为这!”远坤摇头道:“我的意思是,你得手以后,可得管好那娘们儿的嘴啊,要是被方丈知道了,我在这普济禅寺可就混不下去了!” 沈青铜道:“你放心,这事儿我比你还仔细,若是跑了她,不要说你,就是我也没法在沈家门混了,你放心吧,只要到了我手里,她就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第七章 上了贼船 穿越者的遭遇往往都是阴差阳错。 在原时空里,陈玄风和梅超风按照事先拟好的计划,来到普陀山立刻转乘另一艘渡船去了沈家门,登陆后一路北上,虽然也惹下了不少风波,引得一众江湖人物喊打喊杀,但是他们身藏九阴真经这件事却始终不曾泄露。 甚至直到陈玄风被郭靖捅死,梅超风用郭靖留在陈玄风尸体上的那把刻着杨康名字的刀、把陈玄风的胸前的皮剥下,后来又被郭靖得到之时,都没人知道这张人皮上面纹刺的竟是《九阴真经》的下卷经文! 黄老邪被徒弟偷走了九阴真经,这件事对黄老邪来说就是奇耻大辱,这是很丢人的事情,他怎么可能往外说? 非但不会告诉别人,就是被他打算腿又逐出师门的其他五名弟子,都被他下了封口令,谁说谁死! 但是在这个时空,只因为陈玄风一念之慈,为了不使冯蘅无辜累死,这桩原本可以封存十几年的秘密,却在当天就泄露了。 倘若他和梅超风不上普陀山,不去普济禅寺,不写这么一封信给黄药师,这些事情就不会被沈青铜洞悉,只不过这或许就是蝴蝶的翅膀,只要有人穿越了时空,就一定会引起原时空的某些变化,这也是无可避免的事情。 就在沈青铜和远坤和尚紧锣密鼓地“招待”五夫人的同时,在普陀山下的渡口码头上,陈梅二人的行为再次与原时空发生了改变。 原本在这个时间段,山下停泊的渡船都是送那些香客来烧香的,船家与香客们约好了管送管接,有些相熟的香客甚至已经付了返程的船资。 可是梅超风却想让这些船家立即启程送他俩离开,船家如何愿意?哪怕是多给些船钱也不同意,这个时代的人大多讲究信义,即便见钱眼开,也不肯落下背信弃义的骂名。 原本按照梅超风的性格,用钱指使不动的,就下手杀人逼迫了,可是换了灵魂的陈玄风却不同意她这么做。 桃花岛船上那三个哑仆都不是好人,你杀了也就杀了,可是普陀山上的这些船夫何辜受死?不行! 或许这也算是救人一命吧?陈玄风暗暗得意,这可是救了好几条命呢,若不是自己穿越,此刻这几个船夫都是死人了。 梅超风谨守出嫁从夫的原则,既然丈夫说了不让杀,那就只能不杀,可是不杀又该怎么办?难不成只能等那些香客烧完香,再跟他们一起返回陆地吗? 真若是那样做,自己两口子的行踪还有什么秘密可言?不论是谁,都能轻易追踪到位! 于是气呼呼地说:“那你说怎么办?” 陈玄风也是没什么好办法,回去再借普济禅寺的船吧,人家方丈借不借暂且不说,只说这样一来不论自己和梅超风在哪里登陆,都会准确地传到师父的耳朵里,这样肯定不行。 陈玄风发现只要不杀人,事情就会变得棘手很多,或许这就是这个时代里江湖人杀人如麻的原因吧? 正不知所措时,忽然发现山路上下来了一个人,扛着一条麻袋,一路奔跑到岸边,上了一艘船,梅超风一扯陈玄风的衣袖,道:“这是个烧香回来的人,咱们去雇他的船!” 正想睡觉时有人来送枕头,陈玄风也颇觉欣喜,连忙跟梅超风紧走几步跃上了那艘船的船头,梅超风看向船上两条汉子说道:“船家,雇你的船用用,价钱好说。” 两条汉子却不答话,只扭头去看船舱,船舱里立刻走出一个人来,看身材装扮,正是先前扛着麻袋进入船舱那人。 此人生得獐头鼠目,一身衣着却很是光鲜,根本不似摆渡的船家,然而此人却看向陈梅二人、堆起了一脸笑容说道:“雇船是吧?好说好说,两位想去哪里?何时动身?”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把人家五夫人迷倒装入麻袋劫持下来的沈青铜。 在沈青铜的想法中,自己下得山来立即就得开船追赶桃花岛的船,却不料人到山下发现桃花岛的船仍然停在岸边没动,正自琢磨着要不要先在昏迷的五夫人身上爽一把时,就听见舱外有人雇船,听那声音正是桃花岛弟子之一的梅超风! 这俩人放着桃花岛的船不用,却去雇佣别人的船,很明显是为了逃避桃花岛的追踪! 这才叫想睡觉有人送枕头,只要陈梅二人雇了自己的船,还用追踪吗?根本就是他们到哪自己到哪了! 于是满口答应下来,并询问对方目的地和行程。 梅超风不疑有他,说道:“送我们去沈家门,多少钱你开个价。” 听说对方要去沈家门,沈青铜心里更是乐开了花,这真是天上掉馅饼啊!你要是去别的地方,我只敢暗中跟随,静等人手来援,不能轻易动手,可是你们却要去沈家门!这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 别看沈青铜不敢在沈家门强抢五夫人,可若是把五夫人换成桃花岛的两名叛徒,他却是一千个敢,一万个敢动手。 他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怎样动手,嘴上却说得场面:“沈家门是吧?行,我送你们过去,什么船钱不船钱的,你们看着给吧,我这船不是做摆渡生意的,你们也看得出来。大家都是出门在外,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梅超风闻言大喜,伸手摸出一锭金子抛给对方,“这些够不够?不够你可以说。这船舱就归我们了。” 说罢就要往船舱里钻。 “诶……”沈青铜大急,连忙挡在舱门外,“这可不行!” 五夫人可还在船舱里面呢,刚放在床上,还没来得及解开麻袋,这两人要是进去,岂不是立即就会知道自己不是好人?多了提防可就麻烦了! 梅超风柳眉一竖,睁圆了杏眼问道:“怎么?一锭金子嫌少?” “不不不,不是。”沈青铜脸上汗都下来了,扯谎道:“这船舱里面睡着在下的浑家,衣衫不整的,却是不方便外人进入。” 这理由充分至极,梅超风不是不讲理的人,顿时缓和了脸色,说道:“她还要睡多久?” 听这意思,梅超风还是想进舱躲避,陈玄风就悄悄握住了梅超风的手,说道:“算了,也没多远的水路,咱俩就坐在船头看看夜景吧,兴许还能看一眼海上日出。” 丈夫说话了,梅超风只好同意,只是嘟囔着:“海上日出有什么好看的?咱们在岛上这么多年,你还没看够?” 沈青铜见状,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落了回去,寻思:这对男女的武功怕是都比自己高,又都来自桃花岛,论水性自己也不占上风,在船上动手肯定不成,闹不好东西拿不到,反倒搭上自己一条命,还是老办法,在沈家门找个地方下药最为稳妥! 是人就得喝水吃饭,只要喝水吃饭就有了下药的机会,这样做的好处是神不知鬼不觉,等他们醒来发现东西丢了,也不会想不到是谁下的手。 当下那两名汉子开始操船,他们都是沈青铜的小弟,兼职船夫和打手,沈青铜原本只为劫持五夫人而来,深更半夜的犯不着多带手下,皇帝还不差饿兵呢,喊的人多就得多给辛苦钱。 船行海上,沈青铜自顾进舱,不敢惊动昏迷的五夫人,甚至不敢解开麻袋口,只是竖着耳朵偷听船头陈梅二人说话。 然而陈梅二人却很沉默,很少交流。 其实若是依着梅超风的性子,此刻说些什么都不要紧,反正只要船到沈家门,就把这船上的三个人都杀了,也不怕他们听些什么去。 但是今天的陈玄风与往日大不相同,非但突然间能够识字写信,而且变得心慈手软,若是到了沈家门不能杀这三个人,那么现在说话就得小心一些了。 第八章 谁比谁更狠 在南宋这个时代,舟山本岛共有三个渡口,沈家门却不是其中之一。 这时候的沈家门没有渡口,或者说没有设立具有一定规模的渡口,因为这个时候的沈家门只是一个小镇,并不繁华,常驻人口也不多。 这也是陈玄风在计划里把沈家门设为登陆点的原因。在预想里,黄药师在发现九阴真经丢失之后,必定首先召唤所有弟子审问,而当他发现自己和梅超风已经不在岛上之时,必定会亲自追赶。 到得那时,黄药师的首要目标一定不会是普陀山,因为对于逃亡者来说,四面环海的普陀山就是死地,逃到普陀山等于自行入瓮,无路可逃。 所以黄药师的追踪方向,必定是舟山的三个渡口,首要目标也一定会是桃花岛上离开的那艘船。 黄药师一定想不到自己二人会舍近求远、先去普陀山换船再去沈家门,他一定会尽快赶到那三个渡口,把那三个渡口追查一遍。 等他发现这三个渡口从未出现过桃花岛那艘船的时候,他才会考虑自己二人是不是在半途换船了,然后才会想到去普陀山调查,而到了那个时候,自己二人早就远走高飞了。 当然,这只是陈玄风和梅超风商定的计划,如今虽然计划不如变化,但只要黄药师一刻没有见到远坤和尚送去的那封信,他就不可能追到普陀山,更不可能追到沈家门。 陈玄风料定自己二人必定有惊无险,便也不如何惊慌,坐在船头沉默,其实是在考虑下一步的打算。 既然九阴真经已经在手,那么自然要从九阴真经练起。 可惜此时梅超风贴身带着的九阴真经仅仅是下卷,只有武功招式,却没有内功心法,包括内功心法在内的九阴总纲都在上卷之中。 虽说只凭下卷摸着石头过河或者盲人摸象也能练出个九阴白骨爪和摧心掌来,但是终究不是正途,终究难成大器。 要想像二十年后的郭靖那样把九阴真经练至大成,站在南宋武林巅峰,就必须找到上卷,上下合一,再练起来就是事半功倍。 可是上卷去哪找呢? 眼下这本九阴上卷应该是在周伯通的手上。三年前周伯通藏好了上卷,正想再藏下卷时,被黄药师夫妇把书骗走,如今也该幡然醒悟,收回上卷来寻桃花岛了。 另一世里,老顽童周伯通在桃花岛自愿受困整整十五年,直到郭靖18岁时带着陈玄风的人皮去了桃花岛、并一举学全了九阴真经上下两卷,他才戏弄了黄药师一番之后飘然而去。 根据时间推断,最近一段时日正该是周伯通来到桃花岛的时间段。 要去寻找周伯通肯定不现实,因为自己两口子都不认识周伯通,三年前师父师娘欺骗周伯通时,自己一众弟子都不在场。 没见过周伯通,更不知道周伯通人在何方,如何找得着? 或许,只有守在桃花岛等候周伯通到来才是唯一的办法,可是自己和梅师妹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桃花岛已经回不去了。 再或者,只能去王重阳兴建的终南古墓碰碰运气,那里的一口石棺中倒是刻着一些九阴上卷的残篇,比如易筋锻骨篇,有了易筋锻骨篇就能修炼一些下卷的功夫,杨过就是这么练成的九阴真经。 只是不知此刻那座古墓是否已经被王重阳的红颜知己林朝英占据,而且要进古墓必定不能从正门进去,只能寻找那条灌满了地下水的逃生通道,从古墓里面找这条通道容易,而要从外面地表的河流来找这条通道,那可是太难了。 只有从里面走出来一次的黄蓉和郭芙才这样走成了一次,那也是瞎猫碰见死耗子一般的幸运。 我好难啊! 陈玄风想的脑仁生疼,不禁心中感慨,我这穿越给的金手指实在太弱了,给个系统不行么? 不知不觉之中,船已经到了沈家门岸边。 梅超风眼见陈玄风一个劲儿地发呆,就忍不住低声提醒:“贼汉子,到地方了吧?” 梅超风没有来过沈家门,往日里奉师命出来办事的基本上都是曲陈陆武四兄弟,冯默风太小,梅超风是女的,黄药师从来不让她们独立外出行走,梅超风仅有的离岛机会,就是跟随黄夫人前往普陀山上香。 陈玄风抬头一看,果见沈家门小镇已然在望,就点了下头,梅超风随即问道:“这三个人怎么办?宰了吧?” 杀人灭口,是计划里安排好的事情,若非发现陈玄风有所改变,梅超风问都不会问,直接就把人杀了。 没等陈玄风回答,一直在舱内凝神偷听的沈青铜却把这句话听了个清清楚楚,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这摆明了是杀人灭口啊!这下可糟了! 沈青铜早就听说桃花岛上的人行事狠辣,没想到竟然辣到如此程度,这简直是魔鬼辣啊! 眼见座船已经到了浅水区,在这里他可不敢跟陈梅二人一较高低,万一打不过岂不是白送一条命?到时候跑都来不及了。 沈青铜也算行事果决,当下把心一横,竟不跟外面的两个手下打招呼,一把揭开了舱室窗帘,直接就跳进了海中。 他一个猛子扎出去老远,一边奋力划水一边想:你们这对狗男女总不至于为了杀我灭口浪费你们宝贵的逃命时间吧?只要老子潜回家中,喊齐了人手,定叫你俩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会儿他发狠之下,心中所想已经不再局限于抢夺经书了,这女的长得很是不错,比五夫人还漂亮几分,索性迷倒了先奸后杀,才算出了心中这口恶气! 这边船头上陈梅二人蓦然听得噗通一声,明显是有重物落水,均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连忙起身察看,却只看见船尾海面上一圈圈正在消失的水花波纹,梅超风奇怪道:“什么东西掉下去了?” 陈玄风略一思索便知缘故,大步走到舱室门口,一挑门帘,果见舱内空空如也,哦不,里面也算不得空空如也,床榻上面有一只麻袋,很是古怪。 于是转身笑道:“你把人家吓跑了。” 说到此处,突然觉得不对,那家伙不是说他舱室里睡的是他老婆吗?如今这舱室里哪有睡觉之人?要说此人是在听到梅超风话语之后抱起老婆一起跳海也不可能,因为他没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完成这个动作,而且那舱壁上的窗口也容不得两具人体同时出入。 这人是在撒谎!其中必定有诈! 想到此处,他随即想起来那船主从普陀山上跑下来时慌慌张张的模样,立即走到床边,解开了麻袋,单手揪住麻袋底角轻轻一抖,一位花容月貌的妇人赫然入目。 妇人仍在昏迷之中,不省人事。 随后进来的梅超风见状说道:“这家伙竟然是个淫贼!” 陈玄风二话不说,出得船舱,目光如炬看向两名船夫,两个汉子立马跪了下来,“大侠饶命,我们只是被他抓来行船的,什么都不知道。” 走出舱外的梅超风呵呵一声冷笑,“什么都不知道,那么留着你们两个就没什么用了。”说话时反手一掌拍出,船上碗口粗细的桅杆立马断为两截,上半截歪倒下来,轰然砸在两名汉子的身前。 其中一名汉子顿时吓得抖如筛糠,咚地一个响头磕在甲板上面,“女侠饶命,我全说,这人名叫沈青铜,他有个哥哥叫做沈青钢,是黄河帮帮主沙通天的大弟子,舱中是他劫来的,是沈家门何员外的第五房小妾……” 第九章 祸兮,福之所伏 或许曾经的陈玄风不知道沙通天及其弟子黄河四鬼是何许人也,因为彼此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 在这个世界里,与陈梅二人身份对等的人物,至少也得是全真七子、白驼山少主欧阳克、丐帮的几位九袋长老以及一众八袋弟子。 与这个层面上的人物相比,沙通天又算得了什么?等而下之罢了。除非狭路相逢,否则陈玄风真没必要知道沙通天是谁。 不过如今的陈玄风却是对这些武林人物如数家珍,因为他是穿越来的,而且曾经熟读武侠小说。 “沙通天嘛,小毛贼而已。” 不论是从前的陈玄风,还是现在的陈玄风,都有资格说这句话,但是在沈青铜手下两个小弟听来,这话未免太过能吹了。 沙通天那样的武林大豪,你居然说他是小毛贼?这个牛皮吹得有点大。 不过两个汉子自然不敢把心里话说出来,反而点头如同鸡啄米,“对对对,沙通天就是个小毛贼。” 陈玄风知道这两人口不对心,却也不当回事,说道:“行了,你二人走吧,今后小心点,不要再犯在我们手上,否则定要取了你们两条狗命!” 两条汉子如获大赦,当即连磕了几个响头,连滚带爬地下了船,一路狂奔去了。 陈玄风没有立即下船,返身进入舱中,在船舱角落的一口水缸里舀出一瓢水来,泼在了床上美妇的脸上,美妇悠悠醒转,睁眼看清陈玄风时,顿时吓得尖叫一声,“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陈玄风狞笑一声道:“我是谁?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在普陀山上被人下了药,又被一个叫做沈青铜的家伙装进了麻袋里,带到了这艘船上。若不是正好我们夫妇征用了这艘船,现在你是什么样子可就难说了。” 妇人根本不信,但是回想起来自己的确是在普济禅寺的一间禅房里失去了知觉,当时那个僧人告诉她,说明慧禅师见她与佛门有缘,要给她单独讲经,把她带进了禅房,又给她斟了一杯茶,让她稍候。 陈玄风才不管这妇人信不信,只当义务做了件好事,如果这女人是那种三贞九烈的,自己在沈青铜玷污她之前救了她,就等于是救了她一条命,可如果这妇人是潘金莲那一类的,说不定还会恨自己多管闲事。 当下不再理睬那妇人,转身看向梅超风道:“老婆咱们下船。” 陈梅两人从舱中出来,还没下船,就听见岸边有人争吵,连忙凝目看去。 此时东方天际已然泛起了鱼肚白,岸边的景物已经清晰了许多。 只见岸边停泊的另一艘渔船跟前,跳板上正有一个身材富态的中年男子、抓着一名船夫不放,吵嚷道:“你放心,只要你送我去桃花岛,我保证你少不了一根汗毛,你半点伤损都不会有,还能赚到一笔船资,你怎么就不想不开呢?” 那船夫冷笑一声:“如你这般说话的人我见得多了,可是你也把这沈家门的船家都问遍了,谁敢送你去?你愿意送命不打紧,别拉上别人!” 看见这一幕,陈玄风只觉心脏突地一跳,瞬间血液涌向头部。莫不是……那人来了? 此时岸边又有一个老汉走近了那艘船,看向中年富态男子说道:“这位爷,不是我们不愿意赚这笔钱,实在是那桃花岛属于禁区,擅闯者从未活着回来过,也不要说我们沈家门,你就是问遍舟山所有岛屿,都没人敢把船只往那开!除非是普济禅寺……” 中年男人顿时眼睛一亮,“什么?你的意思是说,普济禅寺的船就可以前往桃花岛?那普济禅寺在哪里?我怎么才能去?” 那老汉摇头叹息道:“都怪小老儿多嘴,没错,是有人见过普济禅寺的船往桃花岛方向行驶,于是人们就传言说普济禅寺的船可以去桃花岛,这事儿是真是假原也难定,只不过有一件事却是人所共知,那就是普济禅寺的船却从来不肯借给外人使用,所以就算你去了普济禅寺也是白跑一趟。” 老汉刚刚说完,那中年男人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继而捶胸顿足,显得很是伤心,一边哭一边说道:“难不成这桃花岛竟是人间鬼域?除了桃花岛的人之外,别人就无法前往吗?” 陈玄风看到此处,心中已是雪亮,在遇到难题解决不了的时候,这天底下的成年男子,恐怕只有他一个才会嚎啕大哭。 这种事情若是换做别人,要么用钱往死里砸,要么用刀往死里杀,哭鼻子有毛用啊?可这人却是心肠好,明明有一身上乘武功,却从来都不会逼迫他人,宁可哭得满地打滚。 这个人就是周伯通!老顽童周伯通! 确定了来人的身份,陈玄风激动的险些不能自抑,暗暗祷告:感谢主,感谢佛祖,感谢太上老君,感谢玉皇大帝,感谢CCTV,感谢,让周伯通把九阴真经的上卷给我送来了! 船家们自然不会因为来人哭天抢地就满足他的要求,反而纷纷散去,就连刚刚被来人抓着手的人也躲回了船舱,开始拾掇舱门外面的一只炉子,开始做早饭。 周伯通倒也不是想用哭泣来换取同情,只是习惯使然,哭了一会儿也就停了,四处张望,发现人们早已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正自失望,却看见了一抹晨曦中多了一艘船出来,顿时一喜,快步往这艘船走去。 周伯通看见的这艘船,自然是陈梅二人所乘之船。 梅超风有些奇怪地看着陈玄风,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怎么不下船了?要看热闹下船看不行么?” 陈玄风正在紧张地思考如何才能把老顽童身上的经书上卷搞到手,闻言不由得一惊,眼见老顽童已经快到船前了,连忙伸出手臂,将梅超风抱在了怀中。 老顽童此生最是见不得男女搂搂抱抱,连忙停步,伸手捂住了眼睛。 一看见这个他就忍不住想起自己和大理皇妃刘瑛的那一夜,那一夜,你没有拒绝我,那一夜,我伤害了南帝…… 梅超风也被陈玄风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闹了个大红脸,刚想挣扎问一句,却感觉陈玄风的嘴唇贴在自己耳垂上,顿时浑身一颤,腿都软了几分。 忽听耳边传来丈夫的轻语:“来人是个绝顶高手!待会你不要说话,更不要暴露我们的来历,一切只由我来应付,不然咱俩性命难保!” 梅超风一向是除了师父之外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同时她眼里的陈玄风和她一样,也是除了师父之外不怕任何人,可是此刻她却发现陈玄风的身体竟然在颤抖,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很显然,陈玄风在害怕,害怕眼前这个“绝顶高手”。 可是这人有这么可怕么?你怎么知道他是绝顶高手?你怎么看出来的?我怎么看不出来?难道这人就是师父常说的西毒欧阳锋? 梅超风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陈玄风,但是陈玄风却要求她一句话都不能说,她只能听从,这就叫出嫁从夫! 或许只有二十年后、被黄药师惯坏了的黄蓉,才会把丈夫郭靖调教成一个妻管严,才会在教育孩子的问题上一再失策又失败。 俺梅超风可不那样,梅超风跟这个时代里绝大多数的女子一样,是个懂得顺从、懂得夫唱妇随的好妻子。 第十章 请客吃饭 陈玄风不能不搂紧梅超风,在老顽童这种耳聪目明的高手面前,哪怕是蚊鸣都有可能被他听见,所以必须慎之又慎。 倒不是担心老顽童识破自己二人的身份之后发飙打人,他只怕老顽童起了戒心,自己就再也偷不到九阴真经了。 幸好老顽童在捂住眼睛的同时,也刻意不去听这对小情侣的悄悄话,悄悄话和亲昵动作一样,都是剧毒,一千个听不得,一万个看不得! 周伯通是很实在的一个人,绝不会像其他人那样捂眼睛的时候从手指缝里往外看,可是不论他多么实在,都惦记着寻找渡船去桃花岛这件大事,所以终于忍不住把右手食指和中指张开了一道缝。 这一看就松了口气,只见船上这对青年男女已经分开了,两人正看向自己,同时在这对男女身后又多了一位美妇,打扮的很是花枝招展,想来是这艘船上的主客,而这对男女应该是她的保镖。 周伯通此生最怕跟美妇打交道,唯恐对方一言不合就害自己犯错,寻思着还是跟船头这对青年男女说话比较好,就冲男的抱了抱拳说道:“这位兄弟请了,不知这艘船的船主是谁?可否见告?” 梅超风闻言不禁莞尔一笑,心说船主已经跳海了,船夫也上岸了,这事儿问我就成,可惜贼汉子不然我说话。 陈玄风先看了眼梅超风,见后者很乖巧的保持沉默,这才也拱了拱手,道:“这船是我的。” 刚刚走出船舱的五夫人闻言大惊,吓得差点没一屁股坐到甲板上,心说看吧,这男的果然不是什么好人,刚才还骗我说这船是沈青铜的,现在生意上了门,就说实话了。 这一瞬间,她强忍着没有呼喊救命,只因自己还在对方船上,若是喊人惹怒了对方,只怕对方立刻就会害了自己性命,那时却又有谁救得了自己?当下强作镇定,想听听这男的跟岸上的中年人说些什么。 梅超风也是奇怪,丈夫分明是在欺骗这个刚刚还在嚎啕大哭的中年人,可是为何要骗人家呢?自己的事情都还火烧眉毛呢,不赶紧登岸远遁,怎么还有心情骗人?很好玩么? 只不过她随即就想起刚刚陈玄风对她耳语的那番话,便把质疑埋在心里,暗暗观察这个中年男人的一举一动,到底怎样才能看出对方是个绝顶高手。 周伯通没料到这对青年男女竟是这艘船的主人,这样他们和身后的那名美妇之间的关系就不太好确定了,于是恭维道:“小兄弟你生得一表人才,武功更是精强独到,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周伯通也学乖了,刚刚与那几个船家打交道时,上来就问人家肯不肯渡他去桃花岛,结果悉数遭到拒绝,如今可不能这样莽撞了,要先哄得船主高兴,然后才好说话。 陈玄风心头一凛,知道只要有些江湖经验、武学常识,见到自己和梅超风这种横练的练家子,立马就能看出来,而周伯通何止能够看出自己和梅超风会武,说不定连自己二人功力深浅、造诣高低都能看个八九不离十。 瞒不住的东西就不要装,索性客气答道:“在下姓陈名涯。” 说话时又一指身侧的梅超风,“这是内子,姓梅,名若华。” 梅若华,是黄药师给梅超风取的本名。梅超风幼时本无名字,只有个小名二丫,后来父母被恶霸逼死,卖身葬父之际被黄药师救了,黄药师帮她报了父仇又带她回到桃花岛,就给她取了这个名字。 梅超风再次被丈夫惊到了,贼汉子怎么知道我这个名字,我可是没有告诉过他啊,他也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他叫陈涯。 陈玄风只道周伯通下一句便会问到自己二人的师承来历,谎话都编好了,不料周伯通却没问。 周伯通自然只是表面上恭维,其实以他的武功见识,如何看得上陈梅二人的横练路子?这种横练武功就是练到死也达不到全真武功的七成,也就是前十几年能够唬一阵罢了,再过二十年,随便从马钰丘处机的门下找个弟子都比他们强。 至于这两人的师承,多半是某个武馆或者是江湖帮会的教头,说出来也没多大面子,不如不问。 当下只笑道:“原来是陈兄弟,久仰久仰,见过陈兄弟。” 陈玄风暗暗冷笑,你问了我的姓名,却不说出你的名字,分明是防了一手,没事儿,你继续防,我看你能防到几时! 当下也客气道:“幸会,幸会。” 寒暄过后,陈玄风便拉起梅超风的手道:“咱们也该下船了,拜了两个多时辰的佛,我这肚子饿的紧,需得寻一处饭庄果腹。” 说话间陈玄风拿了跳板搭在船头,拉着梅超风一起下了船,后面五夫人迈着小碎步跟到船头,却不敢跟得太紧,只是想通过这几步试探陈梅两人。 如果这对男女仍对自己心存歹念,那么他们一定不会让自己下船。 然而陈梅两人压根儿就没回头,就好像忘了船上还有五夫人这么一个大美人一般,离开跳板就往岸上走。 五夫人见状便愣住了,难道他们绑架了我又不要了?忽然想起一事,莫不是这男人已经动过我了?连忙返回船舱,里里外外认真检视了一遍衣物和身子,却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不禁百思不得其解。 岸边,周伯通看见这对男女下得船来,心头一动,就说道:“正好我也有些饿了,不如咱们一起去吃些东西可好?我请客。” 其实,即使周伯通不提请客吃饭,而是直接提出雇船,陈玄风也是要来个欲拒还迎,把对方拐到饭店里去的,因为此刻除了灌醉周伯通之外、陈玄风想不出其它任何办法盗取真经上卷。 不料周伯通却主动提出来了,这才叫一个正中下怀,陈玄风连忙婉拒道:“这可不行,咱们素未平生,怎么能让你请客呢?还是各吃各的为好。” 这一瞬间陈玄风就想得通透,周伯通请客、自己夫妇固然不能欢天喜地去吃,否则就有些顺杆爬的意思,容易惹人起疑——长这么大,没吃过不花钱的饭么? 但是反过来请周伯通吃饭就更不行了,人家周伯通又没说给你们小两口什么好处,只说一起吃顿便饭,你平白无故的大方个什么劲?此乃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所以还是AA制最好,最符合人情世故。当然,在这个时代里没有AA这个词,只能说是各吃各的。 话虽这么说,可是三人毕竟还是走到了一起,陈玄风以前来过沈家门两次,虽然不是很熟悉,但至少知道何处有酒家,因此当先领路。 梅超风和老顽童都是头一次来,便都唯陈玄风马首是瞻,跟在后面,船上那位五夫人眼见三人走远,终于放下心来,只不过下了船却又犹豫起来,是回家把事情说了再喊人去拿那一男一女呢?还是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要知道陪自己一起去上香的两名家丁可还在普陀山渡口等着自己呢,自己却先回到了家里,若是把这番遭遇如实说出来,谁又会相信?你说歹人没碰你身子,这事儿谁能证明? 闹不好,夫君还会认为自己是有意撇开家丁,与人私通去了都有可能! 思索再三,她决定将此事烂在肚子里,不如就在这沈家门岸边等着那两名家丁回来,再跟他们编个谎,说自己遇上了刘家的二少奶,跟着刘家的船一起回来了。 只不过这事儿得提前跟刘家二少奶打个招呼,不然万一穿了帮,自己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第十一章 失策 何五夫人想的很是周全,既然陈梅两个贼人已经向西走去,自己往北去找刘二少奶便不会有什么危险,却不料刚一上岸就落入了沈青铜的色眼。 何五夫人自然不会认为陈玄风所说的都是真的。她更不会知道,在沈青铜跳船以后,那两名船伙磕头求饶并陈述事实所耽搁的工夫、再加上船至岸边,陈梅二人又站在船头看了一阵热闹造成的延误,已经足够沈青铜登岸摇人了。 此时天光刚亮,沈青铜已经喊齐了庄中的几个小弟,在岸边一处房屋里蹲守了。 当他们趴在隔着院子墙头、看见陈梅二人下船、再与那胖乎乎的中年男人走进庄内,沈青铜立即吩咐两个小弟跟上去盯梢,然后他就看见了何五夫人。 沈青铜可不知道何五夫人心中所想,只道她是想就近去找刘老爷帮忙派人捉拿自己,哪里肯给她这个机会?当即翻墙出去,在一条狭窄的青石巷中堵住了五夫人。 直到此时,五夫人才知道那姓陈的男子说的都是真的。 都在一个村庄里居住,她自然认识沈青铜,只是之前不信沈青铜这兔子敢吃窝边草,更不信沈青铜有本事在普济禅寺给自己下药,现在信了,却是为时已晚,沈青铜一只大手已经捂住了她的嘴。 “不许出声,不然杀了你!” …… 这就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只说陈玄风,他当然不知道这倒霉的何五夫人再次落入魔爪,事实上此刻他的心思里面装不下任何别的人和别的事。在五夫人再次被绑架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沈家门唯一的一家客栈门前。 望海客栈。 望海客栈既是这座村庄里唯一的客栈,也是唯一的酒家。 和这个时代里绝大多数低档客栈的格局一样,望海客栈是一座三进的院落,第一进是门脸房,用作饭庄酒肆;第二进院落用作客房;第三进是则老板掌柜自家居住,兼放杂物。 一进饭庄,陈玄风径自走到柜台前,伸手敲了敲台面,看着正在抠眼屎的掌柜问道:“有客房吗?给我开一间。” 梅超风跟在身旁大感奇怪,这时候不赶紧垫垫肚子跑路,要客房做甚?只是陈玄风已经叮嘱过不让她多话,就忍住了没问。 那掌柜的也很奇怪,本来这大清早的来人就很不正常,一般来店里打尖的都是在中午,住宿的都是在傍晚,更何况这三位只要一间房? 无论这两男一女是什么关系,也没法只住一间房啊! 不等掌柜的发问,周伯通已经问了出来:“陈兄弟,你不是来这里吃饭的么?怎么还要开房?” 周保通原本以为陈梅二人都是本地人,现在却有些拿不准了。 如果是本地人,到酒家吃饭还属正常,毕竟在这个时间段谁家都不会准备丰盛的饭菜,可是他开房是几个意思? 他疑惑地看向陈玄风,却见陈玄风把脸一黑,左右扫视了两眼,又把眼一瞪道:“啰嗦什么?我开房是为了吃饭!” 这下那掌柜的就更不理解了,吃饭你在这饭厅里吃不就可以了?为何要开客房吃饭? 还没等他问出来,陈玄风已经把一锭金子拍在了柜台上面,啪的一声,把掌柜的吓了一跳,刚才那点瞌睡瞬间消失。 再看台面上那只金锭,发现竟然把台面砸出来一个凹陷,金锭底部深深嵌入凹陷之中,不禁更是吃惊。这年轻人好厉害的功夫! 虽说开店的阅历总是不浅,即使掌柜的不会武功,以往也见过不少练家子,但是他却从未见过功力如此深湛之人,更没见过有人在二十岁这个年纪就把功夫练到如此境界的,心中惊惧,腿就有些发软。 掌柜的已经不敢多问了,陈玄风却给出了解释:“没看见我老婆长得花儿一样么?如何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吃酒用饭?平白给旁人看了去,又治不得旁人的罪!” 掌柜的顿时恍然,嗯,是这个理儿。当下赔笑道:“都是小老儿多嘴,客官勿怪,小的这就去开房。只是这金子却是太多了,小店找不开……” “不用找了!”陈玄风很豪横地一摆手。虽然自己和梅超风没带多少钱出来,但是自己是穿越者啊。 穿越者还怕弄不着钱么?光是书里的那些宝藏,随便找一处发掘出来,自己就是世界首富。 这番对答听在周伯通耳中,周伯通深以为然,是啊,男人娶了美貌的妻妾、原是不能任其抛头露面的,瑛姑不也是这样么,一辈子住在皇宫里,只见过我一个男人…… 这一刻他浮想联翩,却没把陈玄风那凌厉的一拍放在眼里,硬功罢了,火候尚浅,不值一哂。 同样是听了陈玄风一席话,梅超风想的却是另外两件事,原来贼汉子这么在乎我的容貌,今后要不要像师父那样弄个面具戴戴?还有,这贼汉子恁地不知道节省,咱俩一共就两锭金子,你这就花出去一锭,回头没钱了不还得耽误工夫去抢? 其实抢钱倒是无所谓,怕就怕因为抢钱而暴露行迹,被师父追上不就惨了? 正寻思着,那掌柜的已经颠颠地带路,在二进院子里开了一间客房出来。 打开房门,对跟在身后的三人说道:“还劳三位稍等,小的这就去喊小二搬桌椅过来,还得叫大师傅起床。” 客房里面自然没有可供三个人吃饭的桌椅,三人都能理解。陈玄风点头道:“快去快去,把你店里最好的酒拿来,饭菜晚点没事,酒总不是现酿吧?” “啊,酒自然有,不过小店里只有嘉善雕王,不知合不合客官的口味。” 陈玄风闻言心里就咯噔一下,这就有点麻烦了,这嘉善雕王一听就是黄酒,黄酒后劲虽大,度数却是太低,要灌醉老顽童这种内家高手何其艰难? 可是这也不能怪人家掌柜的,这时候大宋根本没有烧刀子二锅头和闷倒驴那种高度白酒,虽说西夏已经有高度蒸馏白酒出现,却是卖不到这舟山来,只怕自己这计策要白忙活一场。 唉,还是自己思虑不周啊!失策了! 嘴上却只能说道:“别管什么酒,赶紧拿来吃!” 第十二章 武酒令 很快,就有一个店小二进了后院,肩扛臂夹了一张饭桌、两条长凳,店掌柜跟在后头,两手托着一只木质托盘,盘中装了一坛酒,一只酒壶,三只酒盏,三对筷子。 店小二麻利地放好了桌凳,店掌柜将托盘摆在桌面便即告退:“菜肴还需些许时候,客官请先用些水酒。” 陈玄风不理旁人,捡了张条凳坐了,也不抬头,只往空中挥了挥手,意思是没事赶紧出去。店掌柜和店小二便退了出去,顺手掩上了房门。 酒水度数不够!如何放得倒周伯通这般高手?不再抱有希望的陈玄风已是意兴阑珊,看都不看桌子上的酒具一眼,他本来就不喜欢喝黄酒。 周伯通见状就有些着急,这小伙子刚才还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这会儿怎么突然拉了脸子呢? 本来对方是否高兴都跟自己没有关系,可若是对方不高兴,自己如何还能开口问他借船?那不是找不自在么? 关切之下,赶紧在陈梅二人对面坐下,将托盘里的三只酒盏分别摆在各人面前,然后拿起酒壶,酒壶是满的,那店掌柜的服务倒也周到。 他把三只酒盏都斟满,拿起自己面前的一盏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小兄弟为何意兴萧索,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么?” 陈玄风眉宇间闪过一抹不耐,看着周伯通说道:“你这人好生无趣,问过了我夫妻姓名,却又不说你的,是何道理?还有,你说要请客,我可没有答应你,为何你却跟着进入我夫妻的房间,还给自己斟了酒,我说我要请你了么?” 他这番抢白却是实打实的肺腑之言,没有半点虚假。既然已经无法从老顽童身上弄到九阴真经上卷,又没有时间向他请教一些高深武学,这样的相处又有什么意义? 所以他是真的想要赶走对方,眼不见心不烦。 然而周伯通怎知他心中所想?只道他遇见了什么烦心事,故而发脾气,便没往心里去,总要尝试着把借船的想法说出来,实在不行才能放弃。只不过此时却需想个法子让对方不再驱逐自己才行。 当下只作没听见对方的抢白,笑道:“小兄弟,你是练武之人,而且功夫也有了一定的火候,只是在我看来却还略嫌不足,你想不想听听我的品评?” 但凡练武之人,无时无刻不在思考自己武功的长足和欠缺,只要有人给予点评,那是一定要听一听的。周伯通的目的就是从武学入手,将对方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不料陈玄风却不以为然道:“不足就不足呗,反正遇见比我强的我就躲开,遇见比我弱的我就揍他,这世间哪个练武的没有不足之处?不都一样么?” 周伯通连连摇头:“那可不一样。而且你这话也大有语病,既然都说遇见了,如何还能躲开?就好比我,现在就跟在你身边,你躲得开么?” 陈玄风冷冷一笑道:“躲不开也没啥,等死就是了,要不你现在杀了我?只要你有这个本事,尽管出手,我接着。” 和陈玄风坐在同一张凳子上的梅超风听得云里雾里的,贼汉子不是说这人是个绝顶高手么?怎么此刻却又拿话激对方?莫非不想活了? 她一时琢磨不透这俩人到底想说什么,只知道他们似乎越说越拧了,心中暗暗决定,只待这中年胖子主动出手,自己便立即出击,至于胜负那就听天由命。 周伯通自然不会出手,不过却也一时无言以对。他从未遇见过陈玄风这样的人,不管你怎么说,他就是不想听你的意见,反而讲出一通歪理来,到底是自大呢?还是无知? 冷场了,周伯通忽然想起对方刚才的话,就说道:“哦,刚才我忘记跟你们报上姓名,这事儿却是我的错,我叫周伯通。” 其实在这个时间段里,江湖武林中知道周伯通这个名字的人还是很少的,因为他的光芒完全被他的师兄王重阳遮蔽了,再加上他本人又没有什么事迹,说一句藉藉无名也不为过。 所以刚才周伯通倒不是故意隐姓埋名,而是忘记了说。 周伯通这一自报家门,早知对方根底的陈玄风自然毫无异状,梅超风却是吓了一跳,她当然知道周伯通是谁,这可是她身上藏着的九阴真经下卷的失主,当下不由自主的浑身一颤。 梅超风的反应陈玄风都感觉到了,连忙扭头道:“是不是在船上冻着了?海风那么凉,我说让你盖上被子再睡,你偏不听!回头还得带你去看郎中……” 梅超风并不愚笨,立时便知丈夫是在给自己掩饰,不禁暗暗自责,不就是周伯通么?师父师娘骗了他,我和老贼又没骗他,我怕个什么劲? 于是顺着说道:“没事,喝口酒暖暖身子就好了。” 陈玄风闻言皱眉道:“女人喝什么酒?我都说你多少次了,我不喜欢喝酒的女人!不让你喝酒!你再这么不听话,就别跟着我了!” 说话间把梅超风面前那只酒盏拿到了自己面前,意思是禁止她喝酒。 梅超风更觉奇怪,从前在桃花岛上逢年过节、又或师父偶有心得创出新招庆祝时,师兄弟们可都是会喝一些酒的,那时候你怎么不说?如果那时候你说了,我早就不喝了。 算了,不就是不喝酒么?不喝就是了。 周伯通本来还有些警惕,怀疑这个叫做梅若华的女子听过自己名字,但转眼就被陈玄风的表演打消掉了,自己这姓名放眼整个江湖都没几个人知道,这小娘子如何听说过? 当下说道:“好了小兄弟,别为难弟妹了,曹孟德说得好,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来来来,为兄敬你一杯,几杯酒下肚,管教你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不喝!”陈玄风直接拒绝,“没意思,酒不够劲,人也无趣,这样的酒能喝出什么花样来?乏味的紧!不喝!” 周伯通已经喝干了一盏酒,放下酒盏说道:“酒没劲不怕,人无趣也不怕,咱们行个酒令,管保你喝个痛快。” 陈玄风讥笑道:“行酒令?不玩,你是文人,出口成章,我却是目不识丁,如何玩得过你?” 周伯通道:“我这酒令与众不同,却不是文令,而是武令!” 陈玄风道:“什么武令?没听说过。” 周伯通笑道:“所谓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各家武功虽然有高有低,但总有些独到之处是旁门别派无法模仿的,这武酒令说白了就是、我能做到的事情,如果你做不到,你就输了。” 说罢拿起酒壶晃了晃,只听得壶中叮咚作响,里面至少还有半壶酒,说道:“看好了这只壶,我的酒令开始了!” 陈梅二人便把目光看在那酒壶上,却见周伯通将酒壶移到自己那只酒盏上方,倾斜到斟酒的角度,可是那本该流出酒水的壶嘴却是什么都没流出来。 好一手上乘内功! 第十三章 符箓 虽然陈梅二人不会内家功法,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的眼界和见识。毕竟他们有一个内功超绝的师父,黄药师。 正所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黄药师固然没有传授内家功法给陈梅二人,但是他偶尔也会当着众弟子的面秀一秀新创的武功,其中多有内家绝技,众弟子虽然不知心法无从修炼,见识却是与日俱增。 所以此刻陈梅二人一眼就认出来周伯通玩的这一手是内功绝学,而陈玄风更是暗暗对照记忆里书中的记载,认出来这竟然是一招全真剑法,名为“细斟北斗”。 这招细斟北斗,顾名思义,是将北斗七星比作一只酒壶,以剑使出之时,剑尖斜指对手膝间,便如同欲将北斗这只酒壶斟出美酒一般。 然而周伯通却活用剑法,拿了一只真正的酒壶往外斟酒,却又默运玄功将壶中酒水封住,不使外流,这手段自是高明之至。 周伯通不知陈梅心中所想,只道已将二人镇住,不禁很是得意,说道:“现在我再仔细讲讲这武酒令的规矩,只要你二人识得我这一手的来历名目,即使你们无法模仿也算平手,大家都不喝酒,否则陈老弟你便须尽饮两杯!” 陈玄风心说反正这酒也灌不醉你了,索性就跟你玩玩,万一侥幸反过来唬你一把,也算是在这个世界里装成了一个满分的逼。 只不过周伯通这个提议实属事发突然,这会儿工夫要想找一个办法唬住他却是难比登天。 他一边绞尽脑汁一边拖延道:“为什么我要喝两杯?” 周伯通道:“你不是要替你家娘子喝么?加上你本人的,正好两杯。” 陈玄风道:“这么说来,如果你输了,你也得喝两杯咯?” 周伯通一生赌品、玩品俱是一等一的好,不论是与人玩耍还是赌賽从不作弊耍赖,此刻听闻陈玄风的约束就更是豪气勃发,笑道:“不要说两杯,三杯我都肯喝!只要你能赢我!” 陈玄风一拍桌子道:“好!这可是你说的,现在我就说说你这一手功夫的来历名目!” 周伯通才不信有人能够识破他的手段,不要说陈梅两人都是外家武者,就是师兄门下那七个徒弟,都认不出自己这一手的妙处。当即笑道:“你说便是。” 陈玄风道:“你这一手乃是全真剑法,名为细斟北斗,不知我说的可有差错?”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比周伯通自己更了解周伯通,那就是陈玄风了,陈玄风相信周伯通一定不会耍赖,赢就是赢,输就是输,绝对不会撒谎。 果不其然,周伯通听了“细斟北斗”四字之后立马神色大变,看鬼一样地看着陈玄风,颤声道:“你如何知道我这一招是全真剑法?” 周伯通本以为,他今天灵机一动、妙手偶得了这么一手,除了已经仙逝的师兄王重阳之外再也无人能识,怎料到竟然被对方一语道破,这怎么可能? 随之而来的是另一个猜疑——这陈涯到底是谁的弟子?为何对我全真剑法如此精熟? 这样说吧,就算此时陈玄风实话实说,说自己是黄药师的弟子,周伯通也是坚决不信的,黄药师武功自是极高,可要说他对全真剑法如此熟悉也是不可能的,更不要说他的徒弟了。 陈玄风当然不会说实话,只微微一笑说道:“你这细斟北斗也算不得全真派最上乘的功夫,只是被你拿来活用在内功上面、才显得颇有创意。至于剑法本身,如今长安附近百姓的孩子都能使上两三路,我知道又有什么稀奇?” 周伯通听罢便即有些不快,心想长安一带的孩子自然是一些俗家弟子了,自己那七个师侄为了扩大教门广招徒弟倒也无可厚非,可也不能把本派武功如此不加限制地外流出去啊! 幸好眼前这对夫妇是不相干的人物,若是被欧阳锋那毒蛤蟆看去了,摸透了剑法路数,今后你们七个拿什么跟他斗?天罡北斗阵么?那样可就去哪里都得七个人在一起了,少了谁都会出事。 周伯通在这里暗暗后怕,梅超风却是惊奇万分,刚才那会儿,她可是脸都红了的。 对方玩的分明是内功,丈夫却说这是剑法,这不是胡说八道么?这样不懂装懂被人拆穿了多丢人啊,还不如老老实实喝两杯酒呢。 若不是陈玄风严肃告诫不许她说话,也不让她喝酒,刚才她就会反驳丈夫,再抢过两杯酒喝了,那样也好过输了丢人不是? 然而事实却是周伯通一脸的震惊和惶惑,然后现出一副心悦诚服的神情,这就让梅超风看不懂了,这……是丈夫赢了? 终于,周伯通脑袋一耷拉,端起面前酒盏一饮而尽,陈玄风奇道:“不是说好了只要我说对了来历名目,这一场就算平手么?怎么你反而喝酒了呢?你又没输。” 周伯通惭愧道:“可笑我还以为自己奇思妙想的一手足以瞒住天下,谁知连你一个外家弟子都瞒不过,如此愚蠢自然该罚!我这是自罚三杯!” 说罢又连续斟满两杯酒喝干了。陈玄风急道:“你干嘛啊?这酒不花钱啊?这么个喝法?” 周伯通道:“无妨,待会儿我去结账,你那锭金子我替你取回来就是。” 眼见周伯通如此狂饮,陈玄风瞬间又燃起了希望。周伯通可不是整天背着一只大酒葫芦的洪七公,真要是这么个喝法,说不定今天还真能放倒他,想到此处,不禁胸中热血上涌。 周伯通连干三杯,放下酒盏说道:“好了,现在该你行令了,看看你有什么绝活是我无法模仿的,先说好了,如果我能说出你绝活的来历并且模仿成功,你可是要喝酒的,两杯!” 周伯通发出挑战,却不知陈玄风此刻正在想:如果放到了老顽童,只需把他身上的经书抄一遍就行,但是要抄一遍就需要提前准备文房四宝…… 陈玄风刚想到文房四宝,就听见周伯通让他出题,脑中灵光一闪,哈哈笑道:“刚刚你只不过是封住了一只壶嘴不使酒水流出,虽然内功精湛,却也算不得什么绝学,且来看看我的本事!” 说完立即扬声道:“掌柜的,再来一坛酒,顺便拿文房四宝过来!” 周伯通见状大奇,笑道:“怎么?你这是要跟我比文的了?难不成你还能写出什么传世佳作来令我拜服么?也成!” 陈玄风冷笑道:“谁跟你比文的?” 周伯通一脸问号:“那你要什么文房四宝?” 陈玄风淡淡道:“来了你就知道了!” 不多时,小二左手抱着酒坛,右手拿着托盘进来,托盘里正是文房四宝,陈玄风接过托盘放在桌上一角,又从盘中拿了一张纸出来,随手抖了一抖。 南宋的纸,虽然质量远远不及后世的打印纸,但是用于眼下之事却是够了。说道:“老婆,磨墨!” 非但周伯通不知道陈玄风想要干啥、就连梅超风都不知道,只不过梅超风却很顺从地磨了一汪墨汁出来。 陈玄风把手中纸张对折两次撕开,撕成后世扁平烟盒一般大小,然后提笔蘸墨,在那张纸上写了一个美元符号“$”,然后用嘴吹了吹,待墨汁稍干,就把这张纸放在了面前酒盏上面。 他面前那酒盏中酒水极满,正是周伯通斟的。古人斟酒讲究的是满而不溢,这样既尊敬了对方,又不浪费。 周伯通看得一头雾水,问道:“你这是要干嘛?” 陈玄风也不说话,只伸出一只大手平平按在盏口上的纸上,然后用另一只手将酒盏拿起,突然倒置过来,然后缓缓移开盖在那张纸上的手,奇迹出现了! 在周伯通和梅超风的视野里,那只已经倒过来的酒盏,竟然被那张纸封住了盏口,一滴酒水都不曾流出。 这真应了陈玄风那句话,封住壶嘴算不得什么,封住盏口才是神奇!因为这已经不是内力能够解决的问题了!至少周伯通自忖办不到。 周梅两人目瞪口呆地看了好一阵,酒水也没有流淌出来,周伯通的额头已有汗珠冒出,口中喃喃道:“这……这是符箓么?你这画的是什么符?” 第十四章 放倒周伯通 在南宋皇朝,对于整个武林江湖来说,或许知道东邪西毒南帝威名的人没几个,但要说起全真王重阳王真人,却是名播四方,几近家喻户晓。 甚至宋金西夏三个朝廷、三国皇帝以及各国的文武百官、都对王重阳其人有着深刻的了解。 在口碑中,王重阳不仅是全真教的掌教,更是公认的当世武功第一高手,第一武学名宿,第一武学名家。 王重阳心系宋廷,一生致力于匡扶宋室,生前曾经数度募集人马抗击金国,却因为软弱的南宋朝堂不予配合、因而数度功败垂成,最终在金国大军的围剿之下,不得不遣散了人马,又把自己关进了活死人墓,才算免了全真教覆灭之厄。 金国君臣也不敢把王重阳逼急了,毕竟他身具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之能,只要他不再啸聚人马行那造反之事,便可留他全真一脉,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彼此相安无事。 王重阳的事迹脍炙人口,除了较为隐秘的华山论剑之外,其抗金轶事在民间广为流传,然而却很少有人知道,他其实是一名修真者。 作为道家教派,北宋时期最负盛名的有龙虎山张天师,玉苍山林灵素,二仙山罗真人等等,无一例外地,这些道家领袖人物都是修真者,其中更有踏入散仙境的世外高人。 这么多道教名家都专注于修仙,执掌全真教的王重阳岂能不修? 人家那几位都是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出入朝堂,忽悠皇上,自己却只能凭借三尺青锋快意江湖,这档次不一样啊! 所以王重阳也是修仙的,只不过他的修仙之路比较艰难,直到撒手人寰都没能筑基成功,终老于练气境。或许正是因为失败,他才索性将练了一辈子的先天功带去了阴曹地府,始终没有传给师弟周伯通和他的七名弟子。 修仙不成,丢人啊! 所以直到今天,执掌全真门户的丹阳子马钰和他的六个师兄妹都不知道师父曾经在修真路上砥砺前行。 王重阳修真,符箓则是修真者必须钻研的术法之一,王重阳自然也研究过符箓,只不过他在修真的时候尽可以避开诸多弟子,却不能避开他的师弟周伯通。 事实上他不仅不能避开周伯通,而且在他入定潜修的时候还需要周伯通为他护法。 所以周伯通是知道师兄修仙的,更曾经见过几次师兄用朱砂笔画符箓。而此时当他看见陈玄风表演的这手“绝活”,第一反应自然是想到了符箓。 周伯通当然不知道陈玄风玩的只不过是最简单的一个物理实验,眼见对方竟以一张薄纸封住了整整一盏酒水,自愧不如之余,登时汗如雨下。 他倒不是害怕喝酒,他是丢不起这个人。 这时候就必须要说一说周伯通的赌品了,当真不会耍赖,符箓虽然不是武功,但也是本领,无需陈玄风雄辩,他已经认输了:“你这一手着实了得,这一令是我输了。” 说罢又是连干三盏,盏盏滴酒不剩。然后颇为疑惑地说道:“陈兄弟,既然你也懂得符箓,当是道家中人,为何却去修炼那横练功夫?” 道家弟子是没有修炼硬功的,道家弟子要么修仙,要么习练内家拳法,总之追求的都是养生之道,长生之术,只有佛门弟子才会练些金钟罩、铁布衫一类的硬功,周伯通因而不解。 陈玄风却是呵呵一笑道:“谁说我是道家中人了?我不过是山村野夫,只是幼年曾经得遇一位仙长,蒙他授我些许符箓本领。” “陈兄弟好福气,好运气!”周伯通由衷赞叹,又道:“这一令是你赢了,下一令就仍由你来出题,陈兄弟,请吧。” 虽然爽快认输了一局,但是周伯通却没有彻底服气,因为他知道修真符箓也不是万能的,即便刚才用符箓封住盏口无法模仿,不等于下一场仍然无法模仿,只看下一场对方用符箓做什么。 比如说,倘使下一场他使用符箓隔空取物,那么自己便是使用武功也能做到。 然而正所谓举一反三、触类旁通,陈玄风在利用纸张做成了一次大气压实验的同时,已经想到了许多类似的物理实验,尤其是用纸来完成的,他就想到了好几个。此刻听周伯通这么说,便点头道:“好,不过这一次我要改一改规矩。” 周伯通很是通情达理,并不急于拒绝,而是问道:“怎么改?” 陈玄风也不答话,只伸出右手,从装有文房四宝的托盘上又取了一张纸,同时左手将桌面上自己和梅超风的两只酒盏隔了半尺排开,然后给老顽童那只酒盏斟满了酒、再挪到饭桌中间,这才一抖纸张说道:“这一次我要把这张纸担在这两只酒盏上面,架成一座桥,再把你这杯酒放在这张纸中间,让它稳稳地坐在纸上不掉下去!你能做到吗?我让你先来!” 周伯通顿时傻眼,这怎么能够?不要说这酒盏里盛满了酒水,就是空盏,一张纸也担不住它啊! 梅超风也惊得张开了嘴半天合不拢,心说老贼这符箓当真厉害的紧,却是跟谁学的呢?纵使恩师学究天人,身兼数十绝技,好像也不会符箓吧?没见他用过啊! 半晌,周伯通才伸出衣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说道:“我做不到,你来做吧,只要你做得到,这一场就又是我输了。” 陈玄风哈哈一笑,说道:“老婆,再磨些墨汁出来,多磨些,省得我画一次就支使你一回。” 梅超风欣然从命,起身磨了好多墨汁,她手劲本大,磨起墨来自是效率惊人。 陈玄风看那墨汁差不多了,就提笔蘸了,在那张纸上画了一个纳粹标志“卐”,然后吹干,又将那张纸沿边折叠了十几次,折成了一个扇面,随手将其担在两只酒盏上面,再把周伯通那只斟满了酒的酒盏放了上去。 那酒盏果然稳如泰山! 周伯通瞠目结舌,好半天才长长呼出一口气,却不说话,只把自己那酒盏从折纸桥上取了下来,一饮而尽。 如此又是连干三盏,再续酒时,第一坛酒却已不够一壶的了,周伯通随手拿过那伙计后送来的第二坛酒,掌中默运内力,碎了泥封,倒满酒壶之后说道:“我服了!陈兄弟,你还有多少绝活没使出来?你先说个数,我提前把酒喝了,喝完了再看你的高招!” 陈玄风心中狂喜,表面上却是摇头:“这样不好吧?万一接下来我的本领有被你看破的呢?” 周伯通叹息道:“说实话,今天跟你行这酒令连输两场,实在是我生平仅有之事,本已无颜再跟你玩下去,可是又对你的本领非常好奇,很想一窥全豹,所以我先喝酒,只求一饱眼福!” 说完也不等陈玄风拒绝,就开始自斟自饮,饮到六盏时,似是觉得这样喝起来太麻烦,索性也不用酒盏酒壶了,直接抱起酒坛,径往嘴里倒去。 陈玄风心中暗暗好笑,连输两场生平仅有吗?可还记得黄夫人怎么赢你的?只不过这事儿他却不能宣之于口,当下也不装了,一边盯着周伯通一边喊道:“掌柜的,再来一坛酒!” “好嘞!” 隐约听得掌柜的在外应了一声,只不过应声未落,周伯通却突然用力一摔,看那架势,竟是想把酒坛子摔向陈玄风。 陈玄风大惊,脑海里念头电闪:他是怎么发现我的? 待要躲闪,却已经没有了闪避的时间,便准备以硬功硬接这一酒坛子。 然而下一瞬那酒坛子却没能砸在陈玄风的身上,而是半途掉落在饭桌上面,再看周伯通时,却见他已是颓然委顿下去,软软瘫倒之际,用尽最后的气力说道:“你为、何、下…毒……” 第十五章 集齐九阴真经 眼见周伯通直挺挺倒在地上,人事不省,陈梅二人都傻了眼。 这像是喝多了酒、醉倒的吗?真不像! 黄酒的后劲是大,但绝对没有这么快,哪怕周伯通酒量再弱,也不至于突然摔倒在地,人事不知。 可问题是我没给他下毒啊! 陈梅二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深深的困惑。 不会是老顽童使诈试探我们两口子吧?穿越者陈玄风的心思还是比较缜密的,连忙走到周伯通身边,弯下腰去伸手探了探鼻息。嗯,呼吸还有。 眼见周伯通虽然紧闭双目,但是面色红润,没有任何中毒迹象,他便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脸颊,噼噼啪啪几下,对方全无反应。 如果不是在演戏,那就是被迷倒了!蒙汗药! 不要说什么内功高手不会被蒙汗药迷倒,须知武侠世界里除了悲酥清风、十香软筋散之外,药性极强的蒙汗药也是在所常有的。 即便强如倚天里的张无忌,鹿鼎里的归辛树,不也照样被朱元璋和何铁手给迷倒了么? 想到了蒙汗药,陈玄风突然就想起来在普济禅寺迷倒五夫人的沈青铜,心说差不多,没准就是这家伙干的,这家伙的药倒是挺好使。 当即吩咐梅超风:“老婆,去把店掌柜和店小二抓住,就地审问,问问是谁下的药!” 他一边说,一边就伸手到周伯通怀里搜索,果不其然,一卷书籍应手而出。 旁边梅超风正答应了要出门,瞥眼看见陈玄风手里的书籍封面,“真经”二字赫然在目,顿时惊喜万分。 虽然上面两字被陈玄风的大手遮住了,但结合周伯通的身份来看,那当然是“九阴”二字! 这简直是喜从天降,梅超风声音都颤抖起来:“贼汉子……” 不料陈玄风却突然改了主意,迅疾出手捂住了她的嘴,同时将经书交在她的手里,又在她耳边低语道:“你来抄,我去察看外面!快!快!快!” 梅超风连连点头,也顾不得寻找抹布,就用衣袖将桌面上溅落的酒水擦干,翻开经书,抓起毛笔,就在托盘里面的纸上抄录起来。一边抄一边暗暗感叹,幸亏丈夫提前让自己磨够了墨汁。 变生突然,陈玄风也不声张,悄悄推开客房的木门,几个箭步来到了前厅,却发现已是人去楼空,店掌柜和那店小二已然不见了踪影。 他略一寻思,不再追出,反倒退回院内,看了看屋子的高度。 乡间酒家的房子本来就建得不高,陈玄风虽然在轻功上逊色于曲陆武冯四位师兄弟,但要飞上这种乡间草房却是不难,当下使了招旱地拔葱,奋力一跃,刚好落在屋脊之上。 站在屋顶,他游目四顾,只见近处农舍井然,远方阡陌交通,却哪有敌人的踪影? 跳回院内,回想起此事的来龙去脉,便不禁哑然失笑。自己没把这个叫做沈青铜的当盘菜,可这沈青铜却是没完没了,一再往自己手上送,等着吧,若是再有下一回,就顺手灭了丫的。 他自然不知道沈青铜已经知晓了他和梅超风偷盗经书背叛师门的秘密,还以为这家伙只是因为自己夫妇在船上恫吓了他所以寻机报复,串通了店家下药,反倒给自己夫妇帮了一个大忙。 他对沈青铜这种名不见经传的人物实在没什么兴趣,黄河四鬼已是射雕世界里面最低级的龙套,这沈青铜连黄河四鬼都不如,杀了也没什么成就感,倒不如顺其自然,且看老天如何安排此人命运。 理顺了思路,他也没着急回屋,就在客房门外守着,以防再有什么意外发生干扰了梅超风抄经,约莫一个时辰过去,忽听梅超风说道:“贼汉子你在外面吗?我完事了。” 他连忙拉开房门闪身入内,却见室内床上已经铺满了纸张,每张纸上都写满了娟秀的蝇头小楷,只待墨迹干透,便可摞叠成册。 或许是因为兴奋,又或许是因为紧张,梅超风的双颊布满潮红,更增俏丽。 直到此时,陈玄风才算有心情认真审视梅超风的容貌,只觉得这位十八岁的姑娘真的很美,绝非书中以及影视作品里那个被主角黄蓉挤压后的疯婆子。 看见陈玄风进来,梅超风便一扬手上的两本经书,请功似的说道:“我把咱们自己的也抄了一遍。” 陈玄风很是满意,突然在梅超风嘴上亲了一口,后者猝不及防,脸上更增红晕,嗔道:“你干什么啊?这光天化日的……” 陈玄风把脸一板道:“老公亲老婆,还要问干什么?”说着一指地上仍然昏迷的周伯通道:“若不是有他在这里碍眼,我就把你就地正法了!” 虽然嘴上说得硬气,但是陈玄风也不敢在这当口行那旖旎之事,一边说一边把梅超风手上的经书抢在手中,认真验看了两眼,挑出上卷来重新塞回周伯通的怀里,然后一指床上纸张道:“墨迹干了吧?干了就收拾起来,咱们抓紧赶路。” 梅超风颇为不解,问道:“为何又给他还回去了?留着将来一并交给曲师兄不好吗?那样恩师高兴之下,或许还能宽赦你我的过错。” 陈玄风冷哼一声道:“你想得倒是挺美,你可知这位老兄轻功之高、足以列入当世前三,尤其在长途奔袭一项,就连咱师父都比不上他,等他醒来不见了经书,必然随后追赶,咱们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他的追缉!” 陈玄风这话自然不虚,要知道在原时空中,二十二年之后,老顽童周伯通一路追打铁掌水上漂裘千仞,从中原追到了西域,又从西域追了回来,这是什么概念? 可以说那个时候世间的长跑健将,非此二人莫属,别人都得靠边站! 虽然很是惊奇于丈夫的见闻广博是如何养成的,但是丈夫既然这样说了,梅超风便深信不疑,眼中厉芒一闪道:“那我们何不这就杀了他?不就永绝后患了?” 陈玄风没好气道:“永绝后患?他身后可是站着偌大的一个全真派呢,咱俩对付得了全真七子吗?” 梅超风顿时无语,陈玄风又道:“就凭咱俩现在这身手,只怕连马钰、丘处机、王处一三个联手都打不过,更何况他们还有四个稍差一些的师兄弟?还有一个咱们师父都破不了的天罡北斗阵!惹下这么强大的敌人衔尾追杀,咱们将来何处藏身?只怕到死都没机会修炼真经了!” 听到此处,梅超风已是冷汗潸潸,如同做错了事的小媳妇般嗫嚅道:“是我想的简单了。” 陈玄风点了点头,柔声道:“如果可以杀了他,如果真的可以永绝后患,当初咱们师父已经动手了,还会留着他到今天吗?” 第十六章 抢马 原时空的陈玄风就不是什么心慈面善之人,穿越后的陈玄风也是一样,绝非扫地怕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的圣母。他只是权衡利弊之下,认为周伯通是真的不能杀。 收拾了纸张,连同下卷经书一起,仍旧由梅超风保管,二人便悄然离了客房,来到前厅,陈玄风从柜台后面搜了些碎银铜板揣进怀中,却找不到自己预付的那锭金子,显然是被店掌柜拿走了。 梅超风也在找那锭金子,遍寻不见就气哼哼地说道:“这老东西跑得倒快,刚答应了给咱们上酒人就溜了,还没忘带走金子!别让我逮住……” 陈玄风连忙笑着劝道:“算了,钱财都是小事,些许宵小犯不着生气。” 正事要紧。两人离开客栈,也不去找那沈青铜,径自出了沈家门这座村镇,沿着一条官道直下正西。 按照陈玄风的计划,自己夫妇需在四月十五之前赶到杭州牛家村,而今天已是四月初七,若是全程步行,时间上便有些紧迫。更何况,还要防备师父一怒之下从后追赶过来。 黄药师那脾气,可不是看见自己在信上写了你不要来就真不来了,没准儿还会亲自追赶一程。 想到此处,陈玄风就对梅超风说道:“这样走太慢了,咱们得弄两匹马代步才行。” 梅超风没什么江湖经验,一切行止都听陈玄风的,赞成道:“那就弄啊,去哪弄?” 这一问却是把陈玄风也给问住了,是啊,去哪弄呢? 要知道,宋朝最缺的就是马,尤其是战马。 即便是多年以前、领土完整的北宋,都因为战马稀缺而备受屈辱,何况是此时只剩下半壁河山的南宋? 所以说在这河汊纵横的烟雨江南,找船容易,找马却难。哪怕是在朝廷的军队中,马匹也是稀罕的紧,骑兵就不要想了,纵然有几匹骏马,也只能用在对时效性要求极高的军情传递方面。 至于这江南地界的寻常百姓,就算家境富庶,也不会养马,养马干啥用啊?也就是桃花岛的弟子,为了方便行走江湖,才会学习骑术,岛上那两匹用于教练的老马,还是当年普济禅寺的明慧禅师帮忙从北地买来的。 所以此刻梅超风反问之后、陈玄风好一阵都没说话,过了许久才说道:“等到庆元府的时候看看吧。” 庆元府从前叫做明州,当今宁宗皇帝登基后,在改元为庆元的同时,将明州也改为庆元府,足见其对这一行政区域的重视。 其实庆元府就是后世的宁波。从舟山登陆前往杭州,庆元府是必经之地。 陈玄风琢磨,偌大一个庆元府总不至于两匹马都没有吧?只要看见,不论是谁的,也不论是买还是抢,都得骑上才行。至于沿途的、庆元府前面的这些村庄就不必进去找了,找也多半没有,反倒白白浪费了时间。 商议已定,夫妻俩便即加快了脚程,途中也不再饮食逗留,只要道上没有行人,便施展轻功疾奔,不到二百里的路程只用了四个时辰,赶在黄昏时分,终于来到庆元府明州城外。 远远看过去,黄昏中的明州城给人一种苍凉的感觉,或许是由于北宋徽宗政和七年被金兵纵火烧过一次的缘故,城墙上还留有烟熏火燎过的痕迹。 西城门正常敞开着,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出出进进,两名守城的士兵倚在城门两侧的城墙上打着瞌睡,头上的斗笠向前耷拉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孔,像是在告诉进出的行人:睡觉呢,勿扰。 陈梅两人当然不会闲着没事去惊扰守城兵丁,放缓脚步直接进城,来到城中找了家饭庄填饱了肚子,顺便歇息片刻,然后再去找马。 陈玄风对于穿越过来的第一顿饭很不满意,南宋烹调菜肴的方式尽是蒸煮两种,怎如后世煎炒烹炸花样繁多?米饭的口感也是极差,若非鱼虾还算鲜美,简直难以下咽。 实难想象,在这样的世界里,十几年后的黄蓉如何做得出诸多美味赚翻口味刁钻的洪七公,那真得是烹饪天才。 离了饭庄,陈梅两人便开始留意寻找马匹,按照陈玄风的意思,两人从东往西走,只待找到马匹便从东门出城。 由于在沈家门耽搁了一个时辰,这庆元府就不能再作逗留了,只怕多待一刻,便多了一分被师父抓住的危险。 正常的骡马市就不用想了,整个庆元府都没有卖马的集市,没有马的地方自也不会有骡子,卖驴的地方倒是有,不过此时也已散集了。 想买马,就只能寻找有马的人家,只是两人从城东走到城中都没打听到谁家有马,眼见夕阳已经落下了西边的城头,陈玄风不禁有些焦虑,开始考虑要不要买两头驴来代步。 虽说驴这种畜生往往都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脾性,可若是训练好了也是可以骑乘的。 就在这个时空,若是不考虑蝴蝶效应的话,那么只需再过三十多年,李莫愁就会骑着一头毛驴追得杨过和陆无双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驴子虽然短途冲刺不行,却胜在耐力持久。 说来也巧,陈玄风正琢磨要不要买驴的时候,忽听身后蹄声嘚嘚,连忙回头去看,朦胧中只见两骑马奔驰过来,顿时大喜。 马上两名骑士也看见了前方路中的陈梅二人,其中一名立时喝道:“前面的男女速速闪开!莫要误了军国大事!” 陈梅二人怎会闪开,这里正盼着抢马呢,也不管那骑士说的军国大事是真是假,同时转回身来,面向来骑站定。 另一名骑士的脾气却比之前喊话那个更为火爆,眼见前方二人如此行径,顿时大怒,不等马到,已经扬起手中马鞭抽了下来,鞭梢直指陈玄风的头脸,同时骂道:“兀你这对狗男女,莫不是聋了?” 陈玄风却是半点不慌,本着能动手就尽量不哔哔的原则,也不回骂,甚至还跟梅超风对视了一眼,就在这对视的瞬间,夫妻两人已经有了默契。 待得马鞭抽到,陈玄风突然抬起右臂往上一抓,那马鞭瞬间抽在他小臂之上,只听“噗”的一声闷响,如中败革、如击木桩,鞭梢却已被他抓在手里。 想象中马鞭抽到人体的脆响没有发生,马上两名骑士立知情况有异,同时心头一凛,那挥出马鞭之人欲待运力回夺,陈梅二人却已经同时出手。 陈玄风在左,拍出一只左掌,梅超风在右,拍出一只右掌,两掌分取马上两人的肋部要害。 马上两人情知遇上了硬茬子,哪敢任由胸肋给人攻击?当即俯身下来,拼尽全力各出一掌,与陈梅两掌相对。 下一瞬,只听“啵啵”两声爆响,紧接着就是“咔吧喀嚓”之声,却是两名骑士各自断了一条手臂,惨叫着从战马跌落下来。 陈梅二人才不管二人死活,同时纵身上马,径往东城门策马而去。 直等陈梅二人驰出去老远,坐在地上的一名骑士才放出狠话:“尔等劫夺军马,等同于造反,可敢留下名号?” 梅超风初战告捷,正自意气风发,闻声便头也不回地叫道:“陈玄风,梅超风,有本事就来,管保来一个杀一个!” “你……”陈玄风一个不小心,没来得及阻止梅超风自报家门,想要训斥后者两句却又已经晚了,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梅超风却不知陈玄风的埋怨,问道:“我怎么?” “你……很实在,嗯,你太实在了!”陈玄风咬着牙说道。 说话间,两匹战马继续狂奔,一溜烟驰出了西城门。 第十七章 事发 过了庆元府,夫妻俩在夜色中纵马狂奔了四五十里,便已经进入到绍兴府地界。 与庆元府一样,绍兴府也在前往杭州的必经之路上,由于担心被师父从后追上,所以陈玄风决定不搞晓行夜宿那一套,夜间照常赶路。 若能趁着夜色过了绍兴府则最好,届时哪怕弃了这两匹马信步而行,时间也很充裕。甚至还可以在四月十五之前,先去嘉兴等地游玩一番,那样正好躲开有可能赶来的师父。 从庆元府到绍兴府,官道足有三百多里。 此时的官道不能与后世的高速相提并论。后世的高速公路大多是截取直线铺设,间有各种高架、各种立交、各种桥梁。而此时的官道却需避开河流丘壑,蜿蜒曲折之下,距离自然增加。 三百里路已经算得上是长途了,好在此时陈梅二人有了战马。这两匹战马虽然没有日行一千、夜走八百的脚力,但是一夜跑完这段路程却也不算艰难。 陈梅二人一路快马加鞭,只跑得两匹战马口吐白沫,天色微明之时,终于来到绍兴城外。 距离城门两三里时,夫妻二人下了马,牵着马走向城门。 晨曦里的绍兴城和明州城迥然不同,门外竟有一队士兵列阵把守,看人数竟然在五十名上下,个个站的挺直,令人顿生肃杀之感。 陈玄风不禁纳罕,这绍兴府自己不是第一次来,可是以往此处何曾有过如此森严的军阵?今天却是怎么了?搞阅兵式么? 不要说自打高俅倒台之后宋朝军队就再也没搞过阅兵这种面子工程,只说即便真要搞阅兵式,也不应该在城门搞吧?不该去校场吗? 心中疑惑,便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身后,等着刚刚自己夫妇骑马越过的一个老农,待老农走近,便开口询问:“这位老丈,你可知城门口这些兵丁在做什么?” 只听口音,老农就知道陈玄风是外乡人,便回道:“据说是要跟金国打仗了,打初二那天开始,知府大老爷就招兵买马,募集义士,城门口贴着布告呢,你若是识字可以自己去看。” 陈玄风算是个历史小白。除了上学时课本里那些非常重点的考试内容之外,他所了解的历史典故,都是从武侠小说里看来的。 姑且不论小说里的故事是正史还是野史又或者是作者瞎编,只说但凡在武侠小说里没有提及的历史内容,陈玄风基本一概不知。 所以他并不清楚,从今年正月初一开始,南宋朝廷已经改元为开禧。而已经疲软了好几十年的南宋朝廷、也终于“雄起”了一回,在宰相韩侂胄的坚持下,宁宗皇帝已经准备下诏北伐了,时间就定在五月上旬。 对于南宋抗金这种事情,陈玄风持有无所谓的态度。 早干什么去了?岳飞活着的时候,宋朝拥有唯一的一次雪耻机会,然而赵构和秦桧给把岳飞给杀了。 都怂了六七十年了,到了这时候才想起抗金来,还有什么卵用? 你又打不过金国,而且将来灭掉你南宋的也不是金国,而是蒙古。你决意要灭了金国这个嘴唇,却把自己的牙露在外面,不怕冷么? 与此时的南宋子民不同,来自后世的、饱受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思想教育的陈玄风对女真族并没有什么切骨之恨。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他跳出事外看问题,理念便与如今的抗金派有所不同。 从老农口中得知了事情原委,陈玄风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便即放松下来。既然大战在即,厉兵秣马、枕戈待旦便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当下与梅超风牵着马走向城门,还想顺便看一看门口那布告是怎么写的,即便对抗金没什么兴趣,学学这个时代的繁体字也是好的。 两人牵着马走过护城河吊桥,再往门口走时,分列左右的兵卒果然没有什么动作,非但没有上前盘问,而且目不斜视,就仿佛面前经过的两人双马不存在一般。只有一左一右两个军官打扮的汉子,往他夫妇这边扫了几眼,却也没有盘查的意思。 于是陈玄风便愈发放松了心情,走到城门洞前驻足,刚抬起头来看向那张布告,却听见身后有人惊呼:“那不是张刘两位都头的坐骑么?怎么到了这对男女手上?他们是偷马贼!拿下他们!” 陈玄风闻声顿时暗呼不妙,转回身来,发现发出惊呼的正是那两名军官之一,心中不禁暗暗后悔,这南宋战马奇缺,已经到了人认识马的程度,自己刚才怎么没把这两匹马放掉?凭空惹了麻烦出来。 相比之下,梅超风却比陈玄风更加镇定,只稍稍回想了一下明州城里被自己抢了马的那两个骑士的打扮,也不是宋军装束啊,怎么就是都头了? 只一瞬间,两列五十名兵卒已将陈梅二人团团包围,一杆杆明晃晃的朴刀直指陈梅二人。 如此形势,陈梅二人已是插翅难飞,先前示警那名军官从容了许多,吩咐一名兵卒道:“丁六,速去府衙知会程捕头过来收押人犯,让他多带些人来,这两个贼人都是练家子!“ 那丁六领命跑进了城门,军官这才看向陈梅二人道:“你二人这两匹战马是怎么来的?” 陈玄风没好气地回道:“你不说我们是偷马贼么?怎么还问这马是怎么来的?难不成刚才你是在诬陷我们?” 陈玄风这般理论,是在拖延时间,因为此刻他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弃了战马突围出去,然后绕过绍兴城。 还有一个办法是暂时做出束手就擒的假象,跟随捕快衙役进城,到了城中再脱身,然后再如同明州城里那样直接穿城而过。 这两种方案各有利弊,比较难以抉择。 前者突围成功率较高,自己夫妇只对付两名军官五十名朴刀手问题不大,但是这样恐怕会引起城中兵马大肆追捕,一旦绍兴城内兵马从四个城门对自己展开围追堵截,就很难绕城而过了,最终很可能会被困在城外的荒山野岭之中。 相比第一种方案,第二种方案的好处是极具突然性。对方应该不会料到自己敢于置之死地而后生,一旦逃脱成功,在敌人未及做出反应之时即可冲出西门。 然而这个方案也存在一定的未知变数,比如前来押解自己夫妇的捕快若是足够谨慎,欲将锁链穿过自己夫妇的琵琶骨,自己就不能装下去了,必须立即暴起杀人。 再有就是不知道这绍兴城内的军队衙门里有没有高手,万一有几个武松、史文恭那个级别的人物,自己进城反倒成了羊入虎口,且不说能否战胜对方,就是形成缠斗,也将丧失逃跑的时机。 在这个局势下,陈玄风不能不考虑得周密些,因为只从《水浒》来看,宋朝的军队里面也不全是废物,多少也有几个能打的。 他这里还在艰难地抉择,不料梅超风却突然理直气壮地怼了那军官一句:“你说谁是偷马贼?这两匹马是我们抢来的!” 梅超风觉得自己两口子是占理的一方,毕竟明州城里那两个骑士骂人动手在先,自己夫妇抢马在后,她甚至觉得只是抢了他们的马都是便宜他们了,没杀了他们就是客气的! 梅超风想的是自己的道理,然而那军官听了之后却是脸色大变,立即望城门里喊道:“丁六,贼人扎手,你跟知府大人通禀一声,把柯大侠也请过来。” 陈玄风见状顿时头大如斗,只觉得胸口发闷,差点憋出一口老血,我这老婆咋这么实在呢? 算了,既然人家已经重视自己两口子了,就别再想着取巧了,当即大喝一声:“动手!” 同时双掌连环拍出,身随掌走,率先冲进了朴刀丛林。 第十八章 千手人屠 如同虎入羊群一般,陈玄风冲进刀丛便即展开掌法。 他这蓝砂掌不求招式精妙,唯重凌厉无匹、直教当者辟易。一招一式皆是大开大阖,收放之间尽管直来直去。也不在意身前身边哪里是刀头、哪里是刀身刀刃,只管一路莽过去,转眼间,挡在面前的十几杆朴刀要么断了刀杆,要么飞上了半空。 另一边,梅超风紧随丈夫的脚步。梅超风实在归实在,却有一点值得称道,那就是夫唱妇随。不论陈玄风干什么,她基本都能在第一时间形成默契。 就说此刻突然爆发的战斗,虽然陈玄风并没有招呼她一起上,但是具有“打架亲兄弟、上阵两口子”这种基本战斗素养的她、只凭本能就跟着冲了上去。 梅超风这一对铁掌上下翻飞,却比陈玄风更狠,叮当之间又夹杂着骨骼碎裂之声,被她击中的兵卒无不惨呼倒地,再不具备一战之力。 别看陈梅二人打得凶残,其实这两口子的打法还是颇有区别的。陈玄风旨在去敌兵器,冲开一条血路逃往城外山林;而梅超风却是直接奔着杀人去的,至于逃往何处,逃不逃得了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甚至她根本就没想逃。 再看官兵这边,却是被夫妻二人冲了个七零八落,很是狼狈不堪。 并非官兵不懂打架,只是任谁都没想到,在这有如山林般的刀丛之间,被围的男女竟敢主动出手,而且是徒手! 在官兵们看来,这对身无长物的男女根本就不可能动手。 听说过空手入白刃的,可那是一对一的较量,像这样二对五十,一对二十五,如何入得白刃?只怕眨眼就被乱刀分尸了。 因为意外,官兵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再加上在场的两名军官一直没有下达命令,一时间众士兵都陷入了懵逼状态,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 要知道,这对贼男女到底犯了多大的罪可还没定性呢,在没有上级命令的前提下,能直接乱刀分尸么?真若是直接就这么乱刀分尸了,万一上面追究下来怎么办? 士兵们都等着军官下令,而两名军官也被这对男女的悍勇惊着了,一时间不知所措,毕竟他们也没打算直接杀人,只是想抓了人送到衙门了事。 只不过当他们看见已经有五六名兵卒惨呼着倒下之时,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其中一名军官怒吼着下达了命令:“你们这群废物!手里的朴刀都是做菜用的吗?给我砍死他们,要死的,不要活的!” 当此情形,官兵上下尽皆明白,若是再不下死手,己方根本就挡不住这一男一女。 所以当军官一声令下,众兵卒可就真往要害上砍了。 无所谓武功高低,抡起朴刀砍人谁不会啊? 然而不砍不知道,一砍却更加吓了一大跳,十几杆刀先后砍在了这对男女的身上,竟然伤不得对方分毫! 不论是砍在这对男女的头脸、还是躯体四肢,有衣服遮挡的部位,最多也就是将衣服砍出一道口子,而那些没有衣服遮挡的部位,则只能留下一道白印! 反观陈梅二人,则是根本不在意这些迎面劈来的刀刃,不做任何规避格挡,该怎么打还怎么打,只两三个呼吸之后,又有三名兵卒骨断筋折、哀嚎着倒了下去。 这对男女竟然练就了刀枪不入之身! “铁布衫!他们练的是铁布衫!” 一名军官认出了陈梅二人的武功路数,连忙调整战术:“这两人想跑,大家不要挨得太近,离远点围住就行,让我和秦都头会会他们!” 众士兵闻声立即散开,将包围圈扩大了许多,而那名军官在下达命令之后当先跳入圈内,隔着五步远近与陈玄风对峙。随后另一名被称为陈都头的军官也走了进来,抽出了随身佩带的一柄腰刀,耍了个起手式,挡住了梅超风的去路。 如此一来,陈梅二人的冲杀节奏也不得不为之一缓,双双停步看向两名军官,尤其当那姓秦的耍了刀花出来,陈梅二人更是微微一惊。 虽然陈梅二人不是练刀的,但是作为桃花岛弟子,至少要做到十八般兵器全都拿得起、放得下,多少都能练几招。尤其是眼界,即便自己没有专门修炼某种兵器,但至少需要懂得别人用这种兵器的优劣之处以及攻防要领。 这秦姓军官刚刚耍的一招起手式分明是山西秦家寨五虎断门刀的路数,虽然江湖人均知五虎断门刀真正的绝招久已失传,但是这个姓秦的军官这招起手式却颇见火候,眼见此人年近四旬,至少在刀法上浸淫了二十多年,显然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 趁陈梅二人微一停顿之机,发号施令的那名军官向夫妻二人拱了拱手,说道:“在下彭连虎,与这位秦刚秦大哥、都是绍兴府的马步军都头。不知两位如何称呼?两位既然练得一身铁布衫,想必也该是江湖中响当当的人物,不会是偷马的贼人,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彭连虎说了一通,陈玄风却是根本没听进去,只听见“彭连虎”三个字,陈玄风就走了神。 这个名字太熟悉了,这不是千手人屠么? 身材矮小,没错,眼前这个彭连虎的确个子不高!再看腰间,果然别着两支判官笔。嗯,兵器也对上号了。 这就没有了重名的可能,总不成射雕世界里面还有两个使用判官笔的彭连虎。 确认了对方,陈玄风却因此更加困惑,更加想不明白。 在原时空里,彭连虎本是一名江洋大盗,与称霸黄河流域的沙通天很是交好。 只需再过十几年,这位千手人屠就会出现在金国六王爷完颜洪烈的账下,与沙通天、灵智上人、梁子翁等人同为完颜洪烈礼聘的门客,为完颜洪烈四处镇压异族势力、鞍前马后的很是出了不少力。 可是此时这人怎么竟然会出现在宋军的队伍之中呢?而且是个都头!难道说后来他本来就在宋军之中,只是后来才叛离出去的? 毕竟此时的彭连虎看上去连三十岁都不到。陈玄风只知道十几年后的人和事,却不知这些人的过往是怎样的,没办法,书里没写的,上哪知道去? 彭连虎是何时成为江洋大盗、又去给金国当走狗的事情暂且不说,只说此人擅使一对判官笔,战力很是不俗,十几年后的实力基本上比江南七怪中的任何一人都高,堪堪接近全真七子中最弱的清净散人孙不二,实属劲敌! 而此时的彭连虎虽然尚未具备十几年后的老辣,但是自己夫妻也是初入江湖,无论从武功境界上还是在战斗经验上来说,彼此都还比较菜。综合分析下来,今天这场架就有些难度了。 因为自己夫妻面对的并不是彭连虎一个人,还有五虎断门刀的秦刚,还有彭连虎派人去请的程捕头、柯大侠,这些人若是都来了,联起手来,只怕自己夫妇就得输。 另有一处关键是,陈玄风知道彭连虎这人比较坏,嗯,就是阴损的那种坏,别看他此时抱拳拱手说得煞有介事,心里肯定憋着什么阴招呢,只看他现在的做作,就是为了拖延时间,以待强援。 陈玄风没有跟对方套近乎的打算,既然自己早晚都不可能和彭连虎这样的人物做朋友,倒不如此时就站明了立场,所以他没有报出姓名,也没有接话。 彭连虎又道:“按理说大家都是武林同道,我兄弟二人本不该难为两位,可是两位已经打伤了这许多兵丁,若是不给个说法,我兄弟二人也无法向上面交差……” 这回陈玄风直接打断了对方,说道:“你就直接说想咋办吧,反正现在我们要离开这里,你若是再拦着就休怪我手下无情。” 彭连虎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拦肯定是要拦的,我的意思是,我兄弟二人跟两位分别单挑一场,只要你们赢了我兄弟二人,是走是留就不必再问我们了,我们也不会再管。” 第十九章 鏖战 既然已经看出来彭连虎意图拖延,陈玄风自然不会遂其所愿,听到彭连虎说要跟自己单挑,立时回道:“既然如此,还啰嗦什么?我打!” 随着这声“我打”,陈玄风也不等彭连虎取出判官笔,直接大步欺近,劈面就是一掌,拍向彭连虎的面门。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倒不是陈玄风有意羞辱彭连虎,只是彭连虎个头实在太矮,比陈玄风矮了不止一头,对战之际,要打他别的部位还需弯腰蹲身,不如攻击面门干脆利落。 陈玄风一动手,梅超风便也跟着出掌,目标则是手持单刀的彭刚,就仿佛横在眼前那把寒气森森的单刀不存在一般,左掌迎着刀锋拍去,直接按向秦刚的胸口窝。 眼见这夫妻二人双掌临近,彭连虎却突然使了一招移形换位身法,闪到了秦刚那边,顺手拉了一下秦刚左臂,道:“我个头上吃亏,我来对付这个女的。” 秦刚本来正凝神寻找梅超风的空门,右手单刀蓄势待发,被彭连虎拉了这一把,顿时一愣,不过听得彭连虎这么一说也就会过意来,刷的一刀砍向了陈玄风。 于是场间对手就换了人,陈玄风本来觉得彭连虎的武功应该比秦刚稍高,而且为人狡诈不易对付,刚想追着不放,瞥眼却看见了梅超风身上的衣衫,立时就改了主意。 经过刚才一阵冲杀,此刻梅超风的身上已经很有些走光了。除了胸腹间藏匿真经的部位、由于严加防护而没被划破之外,其它诸如手臂、肩头、两肋以及双髋等部位,内外衣物都被割出了许多口子,在清晨的阳光里黄白的肌肤若隐若现。 虽然梅超风根本不在乎这些,但是陈玄风却不得不顾虑,就凭自己夫妻目前这种打法,如果再让秦刚劈上几刀,老婆的衣服还能穿在身上么? 若是换成彭连虎与之对战,判官笔戳在身上倒是不至于损坏衣物。 所以他转念就放弃了追打彭连虎的想法,抬手挡开了秦刚劈过来的一刀。 只听“噹”的一声响,单刀的刀刃与陈玄风小臂相交,有如金铁交鸣,秦刚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连连退开三步,再仔细察看刀刃时,发现刀刃已经微微卷起! 那边彭连虎已经抽出了判官笔,左躲右闪连续避开了梅超风三掌,之后一支判官笔如同毒蛇般点向梅超风的胸口,同时提醒道:“秦大哥,不要跟他硬拼,要找他的罩门!” 陈刚本来以为之前那些士兵伤不到对方二人是因为士兵的爆发力太弱,觉得自己单刀的劈砍效果定然与士兵不同,哪想到自己也没比士兵好到哪里去,人家直接用小臂当棍棒用,照样毫发无损。 此时听了彭连虎的提醒,这才恍然大悟,对呀,早就听说这种横练铁布衫的人虽然能够将全身绝大多数部位练到坚如金铁,却是总有一处地方是练不到的,那地方就是罩门。 传说中横练武者的罩门非常脆弱,其防御强度甚至还不如正常武者身上的一般要害,只要罩门被打中,横练者即便没有毙命当场,日后也将武功全废。 百忙之中,秦刚又瞥眼看了看彭连虎的打法,彭连虎并不急于对攻,而是在游走的同时寻机反击,只看了两眼他就深受启发,对啊,不能硬拼,也不能急于争胜,要找到对手的罩门才能展开反击。 于是彭刚也改变了战术,学着彭连虎那样满场游走。你们的拳掌不是硬实吗?行!我们接架不住,躲开总可以吧? 这两人这么一搞,陈梅二人就尴尬了,要追打吧,身法又不比对方强,而且还要时时留意周边那些兵卒,那些兵卒可不是看热闹的,离得近了,保不齐哪个就会捅出一刀,虽说夫妻两人都是刀枪不入,可万一被人捅在罩门上呢? 穿越者陈玄风还是保持着足够的清醒,眼见局势演变成这样,立即拿出了办法:“老婆,咱们不追他们了,直接往外冲!” 你们不是躲么?那就躲好了,我们不追你们总可以吧? 然而一向很是听话的梅超风这次却不听了,仍然紧追彭连虎不舍。陈玄风已经不再理会连连后退的秦刚,冲到兵卒的包围圈了,回头一看梅超风居然还在圈内追打彭连虎,顿时有些生气,喝道:“老婆你干什么?没听见我说话么?” 梅超风也不解释,只咬牙道:“不杀了这个淫贼我哪都不去!” 原来在刚才对战的过程中,彭连虎虽然连连后退,但也不是没有反击,只是他不出招则已,出招必定往梅超风的胸口上招呼,一连数次,这不是摆明了调戏女子吗? 梅超风是什么脾气?哪里受得了这个,已是起了必杀之心。 其实彭连虎也很冤枉,对面女子虽然生得美貌,但是只听对方二人的对话便知此女已是嫁作他人妇了。 彭连虎虽然为人阴损狠毒,却没有染指人妻的嗜好,他之所以连续攻击梅超风的胸口,是因为他通过观察发现梅超风总是护着胸口不让攻击,认为梅超风的罩门就在胸口,所以才频频出招试探,眼见对方因此愈发愤怒,就更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陈玄风这边还没搞清楚妻子为何一定要杀彭连虎,那边秦刚又卷土重来,刷的一刀突袭,却是横削陈玄风的脖颈。 秦刚这一刀有个名目,叫做“王字四刀”。 王字四刀已经是五虎断门刀中硕果仅存的上乘招式,前三刀横削,后一刀竖劈,形如在空中写了一个“王”字,其运刀手法却是很有讲究。 第一刀从左至右横削对手脖颈,如果对手矮身躲过,那么不等第一刀使老,第二刀便从右至左削回,横切对手的前胸,如果对手再以后退避让,第三刀则再次从左至右横削,目标则改为对手的小腹。 如果对手连这第三刀也避开了,那么还有最后一刀竖劈。 本来若是寻常的一招力劈华山,便也没有什么精奇可言,可若是结合了前面三记横削、连贯施展出来就不同了。 因为对手要避开第二和第三刀只能用后撤步来实现,而在双腿连连后撤的瞬间突然遭到从上到下的劈砍,双腿就无法及时调整为左右移动,所以寻常武者很难逃出这王字四刀的攻杀。 而如果对手是使用兵器格挡的,那么前面三横的“笔顺”亦可改变方向,利用对手兵器的回弹,从第二刀开始,变成三刀都是从右至左横削,将对手的兵器压到最低点,令其无法及时上举防住最后的竖劈。 当然,秦刚并没有认为自己使出了这王字四刀就能一举制胜,他只是想用这四刀来寻找对手的罩门,如果这四刀都伤不到对手,就说明对手的罩门不在天灵、印堂、脖颈、前胸和小腹。 然而秦刚却忘了一件事,那就是陈玄风的打法是既不退避也不躲闪,甚至于、是否招架也全在他一念之间,愿意用小臂格挡就格挡一下,如果懒得格挡,那就任由对方劈在躯体又有何妨? 所以秦刚这个“王”字根本没能写完,只到第二刀就不得不中止进攻,改为撤退了。若是再不后撤,就会被对手的铁掌拍到身上,那可不是闹着玩的,那是真的受不了。 虽然没能如愿试出对手的罩门在哪,但是这一番的攻防转换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那就是将陈梅二人再次拖在了战圈之中。 陈玄风眼见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就趁秦刚后撤之际,大步赶到梅超风的另一侧,与梅超风夹攻彭连虎,同时说道:“既然你非要杀了他再走,那我就跟你一起杀了他!” 作为两口子,本来也没必要凡事都问个清清楚楚,反正彭连虎也不是什么好人,先杀了再问究竟也不算迟。 这话一出口,梅超风很是暖心,彭连虎却吓了个魂不附体,自己只对付一个女的还落在下风呢,如何挡得住他们两口子的夹击? 彭连虎也是心思机敏之人,眼见这对男女非要杀了自己而后快,心思电转,立刻就想到了一个办法,逃避时突然反手一笔,竟然戳在了包围圈中的一名兵卒身上。 如此一来众人皆惊,彭都头这是干嘛?就连陈梅二人也都愣住了,这家伙怎么打起自己人来了? 不等众人想明白,彭连虎已经从被自己点倒那个士兵空处的缺口中冲了出去,一溜烟地跑向城门。 陈梅二人瞬间明白了彭连虎的意图,而梅超风怎肯就此任由彭连虎离去?暗下决心,纵然城内布满刀山火海,也要追到此人杀掉,当下竟然不跟陈玄风打声招呼,拔腿就追。 等到陈玄风反应过来,再想劝阻却哪里还来得及,没奈何,只能跟着梅超风一起冲进了城门,一边跑一边心中哀叹:爱咋咋地吧,谁让我摊上了这么个老婆呢! 于是绍兴府的东城就又变了一个场景,前面是彭连虎沿着长街没命的狂奔,后面是陈梅二人衔尾疾追,秦刚领着一众还能打的兵卒大呼小叫地跟在后面。 这时候就看出轻功的高下了,彭连虎的轻功竟然毫不逊色于陈梅二人,所以三人之间的距离始终不能缩短,而秦刚和一众兵卒却被他们三人甩的越来越远。 如此又跑了片刻,彭连虎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来哈哈大笑,笑罢一摆手中的判官笔说道:“来吧,让你们看看彭爷的真本事!” 梅超风已经追红了眼,哪里还管其它,当即就要上前动手,却被陈玄风一把拉住,“你先等会儿,没看见人家来了援兵吗?” 陈玄风说得一点没错,此时的长街尽头,已经乌泱泱来了一大群人,看样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忽而一声长啸自人群中发出,听上去竟似虎啸龙吟,摄人心魄,显然这放啸之人内力颇深。 只片刻,那啸声停歇,一个闷雷般的声音随即响起:“什么人,竟敢在绍兴府闹事?是不把柯某放在眼里吗?” 彭连虎闻声转身道:“柯大侠快来,这两个贼人练的是铁布衫,功夫很硬,极是扎手!” 第二十章 柯大侠 陈玄风已经是第二次听到“柯大侠”这个称谓了。第一次是彭连虎让那个叫做丁六的士兵进城去摇人的时候,专门提到了要“请柯大侠过来”。 当时陈玄风的第一反应,这个柯大侠莫非是江南七怪之首、飞天蝙蝠柯镇恶? 但随即他就觉得不对,因为在这个时间段,柯镇恶应该已经带着其余六怪去了大漠,去寻找郭啸天的遗孀李萍、以及李萍所生的遗腹子郭靖了。 距今三年以前,江南七怪和全真七子之中的长春子丘处机打了个赌,约定双方分别寻找并传授武功给郭靖和杨康,然后再让这两个孩子十八年后去嘉兴烟雨楼比武,再由此来判定这场赌局的胜负。 算起来,虽然这个时候江南奇怪还没有抵达铁木真的部落,更不会见到李萍和郭靖这对母子,但是他们七人已经到了塞外大漠却是一定的。 既然如此,那么眼下这个“柯大侠”就不会是柯镇恶了,只要不是柯镇恶就没什么问题。 其实就算是柯镇恶本人也没啥大不了的,只要自己夫妇提前料理了江南七怪,就不会他们就不会有郭靖这个看似愚笨、实则是习武天才的徒弟,既然郭靖不会成为七怪的徒弟,那么七怪也就没了什么可怕。 要知道,在没有埋伏的前提下,自己夫妇二人之中的任何一个都足以击败七怪联手。 如果一定要说招惹了柯镇恶会留下什么麻烦,那就是此人极其固执,一旦结仇便即追到天涯海角、不死不休,时不时出来捣乱挺让人心烦的。 基于上述考量,陈玄风在第一次听说“柯大侠”的时候就没怎么放在心上,但是此刻却不同了,因为他听出来这个柯大侠竟然内力不俗。 不论这个柯大侠是哪个,武功都在秦刚和彭连虎之上,如果这三人形成联手之势,再加上这千八百的士兵,自己夫妇可就真的插翅难飞了。 只不过现在再说什么都晚了,对方三人本来就是一伙的,如何能不联手?自己夫妻又伤了二十多名兵卒,有没有死的还不知道,官府如何会放过自己二人? 或许自己夫妇就只剩下殊死一搏了,而这殊死一搏也搏不出生路,最多只能拉几个垫背的一同下黄泉。 形势已经恶化到如此程度,梅超风终于也醒悟过来了,不再作势前冲,而是悄悄拉住了陈玄风的手,轻声道:“老公,是我连累你了,我对不住你,你骂我吧。” 陈玄风心中苦涩,脸上却露出一个微笑给妻子,柔声道:“我骂你做甚?我都没有怪你,这本就是咱们夫妻的命,咱们俩能够一同去死,不也挺好的?” 这一刻陈玄风真的没有埋怨梅超风,只不过他真正的想法却也不是嘴里说的那样,事实上此刻他正在深深的自责。 陈玄风啊陈玄风,你可是穿越者啊!穿越者不该时刻掌控大局么?你怎么能让局势变成这个鸟样? 看看别的穿越者,人家从穿越开始,就已经运筹帷幄,决胜完本了,再看看你,竟然搞到如此狼狈,现在还有活路么? 陈玄风是真的想不出活路来,他深深自责,却又不能把自己的无能说出来,这种自责永远都只能是穿越者自己的秘密,即便说出来,也是没人会信的。什么?你说你来自未来?别闹了,未来是啥?能吃么? 另一边,乌泱泱的人群却不知陈玄风心中的苦涩,紧赶慢赶地跑了过来,纷沓的脚步将地面都踩的直颤,为首一名一脸肃杀、身着劲装的中年汉子站到陈梅二人身前,暴喝道:“你们两个姓甚名谁?速速报来!柯某手下不死无名之鬼!” 陈玄风听了这话就来气,既然彼此已经结下梁子,你要打就打,要杀就杀不行么?没事装什么逼啊?天下五绝之一的老顽童在我面前都得客客气气的,你又算哪根葱? 心想反正已是势成水火,无法调和了,说话就更不客气,怼道:“你姓柯?叫柯啥啊?你自己都不说名字凭啥问我们的?有种咱就单挑,看谁先死行不?” 这话说得太不客气了,柯大侠大怒,正要说话,旁边彭连虎已经抢先说道:“你二人连柯大侠都没听说过,还出来闯荡江湖?真是不知死活!” 说到此处,也不给陈梅二人反唇相讥的机会,往后一挑大拇指,骄傲道:“这位柯大侠就是柯桥双侠之一,人称飞天神龙的柯辟邪!” 这若是换做一个人穿越过来,最多知道柯桥是绍兴下辖的县镇,却很难知道柯辟邪是谁,或许提起科比布莱恩特反倒人尽皆知。 然而陈玄风却不是别人,他当然知道柯辟邪是谁。听到彭连虎的介绍之后,他忍不住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我怎么把这人给忘了! 他是武侠书迷,自然知道柯镇恶有一个哥哥叫做柯辟邪,只因此人在射雕剧情中从未出场,只在其他角色的叙述中出现过,而且是以死人的状态出现的,所以很难及时想起。 现在陈玄风明白了,想必这所谓的柯桥双侠就是柯辟邪和柯镇恶的合称吧?看来此二人是生长在柯桥的地头蛇,只不知柯镇恶如何跑去了嘉兴混迹,又结交了JX市井中的其余六怪。 不过说起来绍兴到嘉兴还真不算远,从大视角来看这两处几乎可以算成一处,都是浙东地界。 陈玄风不仅想起了柯辟邪,更知道在原时空里这个柯辟邪恰恰死在自己和梅超风的手上,只是不清楚到底是自己还是梅超风下的手,也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彼此的冲突。 要知道在原时空,原版的陈玄风和梅超风可没去过普济禅寺,更不会遇见沈青铜,自然也不会遇见周伯通抄得真经上卷,那么按照原时空夫妻两人的跑路历程,应该也不会在这绍兴府的长街上和柯辟邪发生冲突。 难道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自己夫妇无论怎样行止都避不开这个柯辟邪?或者说柯辟邪注定会死在自己夫妻两人的手中? 这一刻陈玄风想得有点多。自己明明是被那个大佛派过来救人的,如今人还没救一个,自己却已经面临死亡了,这不科学啊! 他进而想到了柯辟邪的死——在这个时空中,柯辟邪会不会立即死在自己的手上? 再有就是,柯辟邪算不算该死且必死之人?从眼前的形势来看,这家伙不过是装了一波逼,引起了自己的愤怒而已,似乎罪不至死啊! 难道说柯辟邪才是生死簿上错填的那个名字? 他在这里浮想联翩,沉思不语,对面柯辟邪等人可就误会了,以为他是被柯辟邪的威名吓得连话都不敢说了。 柯辟邪因此哈哈大笑道:“怎么不说话了?害怕了啊?晚了!你不是要单挑么?来来来,柯某给你这个机会!” 第二十一章 求生之计 柯辟邪这番话一出口,立即打断了陈玄风的遐思,而陈玄风的脑海中也是灵光一闪,对啊,我怎么没想起这个脱身之策呢! 和柯辟邪单挑本是陈玄风主动提出的,当时想的是这样就避免对方三人联手,利于自己逐一击破。一对一,总比三对二好打些,不是么? 只不过当时他根本就对这个提议没抱希望,人家明明有三个好手在场,为啥跟你一对一啊?人家又不傻。 然而当此时柯辟邪重新提起单挑这回事,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他惊喜的不是可以逐一击破,用脚指头想都能知道,只要自己打伤一个,另外两个势必一拥而上,绝没有静等自己一个一个去杀的道理。 更何况,在此时柯辟邪和彭连虎的身后,好像还有几个人不同寻常,看样子应该也是绍兴府的高手,不是说还有一个程捕头么?只不过这几人此刻好像没有上前说话的意思,似乎对柯辟邪抱有绝对的信心,认为只需柯辟邪出马,即可手到擒来。 既然如此,那就好办了!这一瞬间,陈玄风想到的是擒贼擒王之策。 既然柯辟邪在这伙人里如此德高望重,那么自己只需将他擒为人质,再以他的性命相要挟,不愁对方不放自己夫妇一条生路! 这个办法在武侠世界里可谓是屡见不鲜,不说别人,只说天龙世界里的萧峰,就用这招擒住耶律洪基两回,两回都成功达到了目的。 陈玄风就是受了萧峰的启发,瞬间想到了这样一条生路。 然而正当他准备下场跟柯辟邪单挑时,梅超风却突然冲了过去,“我和你单挑!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陈玄风顿时就生出一种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感觉。 不是吧?这柯辟邪以前跟你有仇吗?竟让你舍弃了疑似耍流氓的彭连虎,去和柯辟邪拼命,这究竟是咋个事儿啊? 而且你这话也大有语病,什么叫“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啊”,这意思不就是说、不管怎样都是柯辟邪死,你活吗?这柯辟邪到底咋地你了?就这么非死不可。 只不过这次他可不敢再纵容梅超风任性了,你要是真把柯辟邪杀了,今天咱俩可就彻底没了生路了,想到这里他也顾不上纠正梅超风的语病,连忙上去一把拉住了梅超风的胳膊。 正好柯辟邪也不屑地说了一句:“你一边去,柯某从来不跟女人动手!你让他跟我打!” 柯辟邪这话一出口,梅超风愈发恼怒,而陈玄风却觉得无比动听,扳起脸来看向妻子:“你怎么回事?怎么越来越不听话了?这场单挑是我提出来的,有你上的份么?你给我老老实实站旁边,不然回家打屁股!” 陈玄风这话一出口,顿时引起周围一阵哄笑,众人不仅觉得他这种惩罚老婆的方式很新颖,更搞笑的则是,话说你们两口子还有机会回家吗? 梅超风当然不能当众跟丈夫翻脸,只一张脸青如寒霜,瞪圆了一双杏目缓缓扫过周围发笑的众人,似乎要把这些人都记在心中,稍后一一杀掉。众人似乎也感觉到了森森寒意,笑声渐渐稀疏了下去。 时间紧迫啊!陈玄风可没空跟梅超风解释什么,更不要说这事也不能解释,一旦大家都明白了自己的意图,哪还会给自己擒贼擒王的机会? 当下一推梅超风,梅超风毫无防备,被他推了个踉跄,险些摔倒,而就在众人惊异他为何突然动手打老婆的瞬间,陈玄风已然斜跨一步,单掌拍向了柯辟邪的胸口。 “柯大侠小心!” 场周瞬时响起一阵惊呼,夹杂着示警之声,柯辟邪却没有丝毫慌乱,反倒喝了声:“来得好!”抬手便是一掌对轰出去,两人两掌以电光石火般的速度形成了对撞之势。 对掌! 柯大侠竟然选择了对掌。 众人见状皆惊,尤其是来自城外的官兵们更是惊呼连连,他们可是有过切肤之痛的,深知这对夫妇掌上功夫的厉害之处。 在这个时代混迹江湖武林,但凡有点常识就会知道,对掌是一种非常危险的打法,对于过招的双方来说,除非一方认定自己有绝对的把握碾压对方,否则轻易不会选择这种打法。 因为这种打法几乎没有任何取巧之处,完全是实力的碰撞,尤其是在内家对内家的情况下,更是凶险万分,只要稍有疏忽,内息走岔了道,那么无需对方催动内力进攻,自己先走火入魔了。 而像此时的柯辟邪和陈玄风这样的,内家高手对战外家高手,却又选择了对掌的,就更是罕见。通常在这种情况下内家高手都不会这样选择,此时以静制动、以逸待劳,避其朝锐、击其暮归才是正解。 然而此刻的柯辟邪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或者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偏要在对方的强项上碾压对方,这结果会怎样?殊难预料。 这一瞬间,那些与柯辟邪交好的人们都把心提了起来,唯恐柯辟邪阴沟里面翻了船。 只眨眼间,双方的手掌就撞在了一处,只听“啵”的一声爆响惊心动魄,距离稍近的人都能够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在膨胀。 那不是空气在膨胀,而是双方的掌风经过压缩后发生爆炸,催动着周围的气体向四处急剧扩散。 声音响过之后,两人的身体已然分开,众人定睛看时,发现陈玄风身形纹丝未动,单掌仍然立在撞击点的半空,而柯辟邪却是往后退了一大步出去,双手在胸前划出弧度,显然是在调匀气息。 “柯大侠吃亏了!” “真没想到,柯大侠竟然也不如这贼人厉害!” 周遭众人议论纷纷,都不敢大声言语,唯恐被柯辟邪听见了下不来台。 “谁说柯大侠吃亏了?你们这般没有见识的家伙!别看柯大侠退开一步,那是在卸力你们懂不懂?而贼人虽然看上去没露败象,但是他体内的经络已然受损,若是再来这么几下,柯大侠啥事都没有,贼人却会武功全废!” 人们循声看去,只见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绍兴府的总捕头程江。 熟悉的人都知道程江本是宝应有名的大户程家之子,只因程家是理学开创者之一程颐一脉的后人,因而与绍兴新任知府过从甚密。天下儒生是一家嘛,毕竟此时与理学对立的儒家心学还没有出现。 所以当新知府走马上任伊始,程江便离家来投,知府大人也不吝啬提拔,直接给了他一个总捕头的差事。 与世代钻研儒学的祖辈不同,程江认为当此乱世,拥有一身武艺才是王道,所以少年时便弃文习武,遍寻名师,倒也练出了一身不俗的武功。 程江的武功有多高?别的不说,只看知府大人让他担任总捕头即可了解一二,若问具体的门派路数就不好说了,或许只有在他上任后抓捕入狱的贼人才能有所体会。 或许是因为职务的原因,众人听了程江对柯辟邪和陈玄风这一记对掌的点评,便都觉得很有道理。 至少柯辟邪本人就很满意。回过身冲着程江郑重其事的一拱手,大有“知我者,程江也”的惺惺之意。心说若不是程江这番点评,只怕自己要被那些门外汉看扁了! 在刚刚赶到现场的时候,经过彭连虎的提醒,再加上初步观察,柯辟邪已经大致了解了这对夫妇的武功特点。 而他之所以还要选择对掌这种风险极大的打法,除了自恃内力深厚、不惧外家硬功之外,还有拿对方立威的打算。 你不是拳脚硬么?我偏要跟你硬碰硬,在你最擅长的领域里击败你,让你不服都不行! 让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人都看看,柯某这个大侠可不是吹出来的! 他向程江致意,待程江回礼之后,便又转回身来看向陈玄风,抬起右手勾了勾食指道:“来啊,怎么着,才一个照面,就不敢上了?” 第二十二章 降龙十八掌的气势 看见柯辟邪那嚣张的样子,梅超风简直快要气炸了肺,再也忍不住,就在陈玄风身后小声嘟囔起来:“我说我跟他打吧,你偏不让,现在倒好,你让我怎么办?” 她这话声音够小,意思也只有陈玄风才能听懂,她的意思是,就算你打赢了柯辟邪,你也到了强弩之末,再也对付不了别人了,留下我一个对付剩下的怎么打得赢?更不要说还要照顾你了! 梅超风说的没错,别看程江那番点评确有一定的道理,但是程江对结果的预判却是错误的。 现在分析一下程江对柯辟邪和陈玄风的点评,这点评说白了就是柯辟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如果只从片面来分析,既然能在自损八百的同时伤敌一千,那么柯辟邪肯定是占据了优势。因为我比你少损失了二百,这样的减法谁都会算。 但是程江却疏忽了一件事,那就是本钱的多少问题。 这就好比有两个人比着砸钱,一个一次砸八百,另一个一次砸一千,如果两人都只砸一次,那么很明显,是砸八百的那个人赚了,砸一千的那个人亏了。 可如果在总体上看,砸八百的那个人全部家当只有一万,而砸一千那个人的家底却有十万呢?两人一次又一次地砸下去,结果会是怎样?答案显而易见。 虽然不能说程江的武学见识太过粗浅,但若是较起真来,他的武学见识还真不精深。 像柯辟邪和陈玄风这样对拼,最终的胜负也是要看两个人的“家底”的,这里的家底,指的是抗击打能力、肌体的生命力,以及意志力。 虽然在每一次对掌的过程中,柯辟邪总能占到一点便宜,虽然他的确能够给陈玄风的经脉造成损伤,但是在陈玄风武功全废之前,先死的一定是柯辟邪。 陈玄风是什么资质?梅超风是什么资质? 天下五绝之一的黄药师,在选徒弟的时候,是看见谁可怜就选谁吗?当然不是! 而相比之下,柯辟邪又是什么资质?单以资质而论,柯辟邪这样的、连给陈玄风提鞋都不配! 就连梅超风都不知道,若是单以抗击打体质而论,陈玄风绝对是这个世界里最强的,在这方面,就连他们的师父黄药师都自愧不如。 这就叫做先天最强! 这也是黄药师最初为何决定只传授陈玄风外家功夫和横练功法的原因所在。 黄药师觉得陈玄风的将来,极有可能在外家功夫上取得突破,甚至有可能和外家功夫天下第一的洪七公一较高低! 黄药师是何等骄傲、何等要面子之人,又怎会随便寻一个资质平庸的孩子当徒弟?那多丢人啊! 可以说,面对陈玄风这种先天最强的外家高手,若是只采用对掌的方式,只怕两个柯辟邪都打不赢他。 而此刻梅超风虽然知道柯辟邪打不赢陈玄风,却也不敢乐观地认为存在柯辟邪耗死自己也拼不掉陈玄风这种可能。 但是陈玄风自己知道啊!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要做到知彼颇为不易,可要了解自己,那还不简单? 所以陈玄风也不回头,只沉声说了句:“你给我闭嘴!”然后就大步向前,快要临近柯辟邪时再次拍出一掌,与之前那一掌一模一样。 众人见了都不禁大为惊异,难道说程江说的不对么?还是这贼人宁可武功全废也要拖了柯大侠下水? 柯辟邪却没有众人那么多考虑时间,眼见对方故技重施,正中下怀,大笑一声道:“好!有胆气!” 说话的同时,也像刚才一样,挺出一掌与之相对。 “啵!” 又是一声爆响,然后柯辟邪又退了一步,一切都与之前没什么区别。 见此情景,人群中的程江不禁摇头叹息:“可惜了啊,这么年轻的外家高手,就这么早早地毁了……” 然而这一次对掌之后的情形却有了些许不同,陈玄风根本没给柯辟邪运功调息的机会,紧接着大步向前,左手又拍出一掌。 这下柯辟邪就有些手忙脚乱了,索性放弃运功调息,就着刚才运集起来尚未退回丹田的内力勉强接了一掌。 这样一来,可就看出内功与外功之间的区别了。 一般的内家功法每一次输出都需要从丹田调集内力,通过经络输送到输出点,比如位于掌心的劳宫穴。攻击过后,内力会有一个自然回流的过程,下一次攻击需要再次从丹田调集内力。这一次次调集和回流的过程,就需要通过调息来实现。 而外家功法则没有这个过程,只需维持全身气血在充盈的状态,每一次出招的质量都不会减弱降低。 或许这正是降龙十八掌被公推为天下第一外门掌法的原因之一,而此刻陈玄风就打出了降龙十八掌一样的气势! 即便他的蓝砂掌在功法和招式上都与降龙十八掌大相径庭,但是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气势,却是像极了当年萧帮主对战丁春秋时使出的见龙在田! 第三次对掌尚未接触,右掌便已浪叠轰出,势若排山倒海! 柯辟邪哪里见过这般凶猛的外家掌力,为了准备这第三次对掌他已经捉襟见肘,如何再应付即将到来的第四掌?顿时慌了手脚。 紧接着,随着第三声爆响发生,柯辟邪已经扎不稳马步,双脚连连后退,再无先前的从容,同时强忍着嗓子眼里一股甜腥不愿吐出,忙不迭的反手向后,嘴里含混着说道:“杖来……” 身后有徒弟赶紧递上一根铁杖,此乃柯辟邪的成名兵器,名为降魔杖,此杖共有一对,他与弟弟柯镇恶各执一根,杖法也是同样的降魔杖法。 这时候柯辟邪已经顾不上面子了,现在是性命要紧!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若是再不拿起武器抵抗,只怕再也接不了对手的第五掌! 然而陈玄风却不会给对手抄家伙的机会,他当然知道柯辟邪在受伤的情况下如果再挨自己一掌就有当场毙命的可能,他又不想打死对方,瞬间变掌为抓,一把捏住了柯辟邪的琵琶骨,将后者拎了起来,同时一脚飞出,将柯辟邪身后弟子递过来的降魔杖踢飞到半空。 桃花岛的弟子,怎么可能不懂擒拿术? 这一连串的变化兔起鹘落,令人目不暇给,等到降魔杖落下,人们纷纷躲避之后,才发现柯大侠已经被贼人如同拎小鸡一样擒在了手中。 要说柯辟邪的身材虽不算高,却也比彭连虎高了一头,而此时他却被对手拎在了空中动弹不得,这真叫一个羞愤难当,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当即闭上了眼睛,玩起了掩耳盗铃。 “放下柯大侠!” “贼子,胆敢劫持柯大侠,看我不将你碎尸万段!” 人们七嘴八舌地威胁恫吓,然而陈玄风却只当做耳旁风,站回到梅超风身前,冷冷说道:“只要你们闪开一条通道,让我夫妇离开这绍兴城,我自会放还柯辟邪,如若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他!” 第二十三章 狠人程江 陈玄风这番话掷地有声,砸得众人噤若寒蝉,放虎归山么?谁敢做这个主啊? 一时间,人们便都把目光看向了程江。因为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程江都是此间众人里职位最高之人。 程江正暗自羞愧呢,刚才自己煞有介事地一番点评,结果却被证明完全是狗屁不通,什么柯大侠啥事都没有,都吐血了还啥事没有么? 程江觉得自己才是此刻最丢人的那个,比被贼人拎在手里的柯辟邪更丢人,他自然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那都是比喻,实际上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自己能够离开这里,以免脸上挂不住。 可是他又知道自己不能离开,因为自己从头到尾都是这些人的主官,更是主持抓捕两名贼人的主事者,若是自己现在离开了,回去怎么向知府大人交待啊? 没办法,既然贼人劫持了人质又提出了要求,既然众人都在等着自己拿主意,自己也没法再躲了,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交涉。 “这位壮士请了,在下程江,乃是绍兴府的捕头,此间的事情,恐怕有些误会……” “误会?”陈玄风冷笑,一指已经缩进人群中的彭连虎,“刚才这个姓彭的也说是误会,结果却把我夫妇引到了这里,现在你也说误会,有什么误会?” 程江尴尬道:“实不相瞒,我等都是听了丁六的禀报,说你二位抢了我们的军马……” “没错啊!我们是抢了你们的马,怎么了?这是误会么?这不是吧?这确有其事啊!” 陈玄风心说反正老婆已经把实底交出去了,不如索性光棍些,直承其事,做一个标准的东邪弟子。 什么叫做标准的东邪弟子? 用句后世的流行语来说,东邪黄药师为人处世的态度就是,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举一个最典型的例子,在原时空里黄药师明明没杀江南五怪,可是柯镇恶非得冤枉他,他还真就认了。没错,你说的对,就是我杀的,你怎么的吧?咬我啊? 同理,如今陈玄风和梅超风既然的确抢了军马,又何必否认呢?索性学一学彪悍的师父,爽一把,它不香吗? 反正自己人质在手,认了又能如何?敢拿柯辟邪的命来换么? 这就叫形势比人强! “壮士误会了,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果不其然,几乎完全占理的程江居然低声下气起来。 陈玄风却不买这个账,直接硬生生地怼道:“那你是什么意思?是我说的不够明白么?我再说一次,你让手下让路,我夫妇离开绍兴就放人!” 程江却连连摆手道:“我要说的不是这件事情,壮士请听我说完,对于江湖豪客、仁人义士,我家知府大人一向有意招揽,今番在我临来之前知府大人也曾叮嘱,说只要壮士犯的不是死罪,没有勾结金国残害大宋军民,即可酌情宽恕,并尽量结纳……” 陈玄风听得很不耐烦,不知道师父什么时候就会追上来,自己哪有工夫在这里听他瞎扯? 直接挥手打断:“我犯的是不是死罪还不是你们说了算?可是谁要敢说我勾结金国那就是找死,老子从来就不认识金国人,一个都不认识!至于你们知府的招揽,不好意思,我没兴趣!现在你只需说你让不让路,别的免谈!” 眼见陈玄风如此不给面子,程江那张白净端正的脸上渐渐涨红起来,显然心中已是极为愤怒,只不过他仍然强行克制着说道:“不论是我家知府大人还是在下,都对壮士颇为看重,还请壮士随在下前往府衙,与知府大人面晤一番,在下也好交差。” 陈玄风哈哈大笑,指着程江的鼻子道:“撒谎了不是?你可知道我姓什么叫什么?你都不知道我的姓名,你家知府又如何看重于我?他认识我是老几啊?他又没看见过我,怎会招揽于我?你这分明是在诓骗,算了,你也不配与我谈判,留步吧!” 说罢,陈玄风冲着梅超风摆了下头,扭头就走。梅超风立时会意,跟在陈玄风后面,却是面向程江倒行,以防对方从背后偷袭。 这边程江眼见事情谈不拢,便无奈地长叹一声,面向陈玄风的背影拱手道:“柯大侠,对不住了!”随即挥了挥手道:“把他们围了,一个都不能放走,违令者,斩!” 这道命令一出,连同彭连虎、秦刚在内的众多兵卒衙役立时蜂拥而上,将陈梅以及陈玄风手中拎着的柯辟邪围了个风雨不透,水泄不通。 陈玄风见状不得不停下脚步,回过身来挑眉道:“这才对了嘛,什么叫凶相毕露?你早这样多好?也省得我拎着个死猪一样的人累得慌。” 说罢便即作势要把柯辟邪摔在地上,他动作幅度极大,一看就是想把柯辟邪活活摔死,只吓得周围众人同时惊呼,“不要啊!” “莫要伤了柯大侠!” 柯辟邪是绍兴本地人,而一众衙役和兵卒里面也是本地人居多,大家和柯辟邪不是街坊就是邻居,岂能眼睁睁地看着柯辟邪如此惨死? 然而程江却淡淡说道:“不是我不爱惜柯大侠的性命,实在是知府大人有令,嘱我一定要请两位回府一见,壮士若是真的狠心害了柯大侠,在下也没办法。”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为难的就变成陈玄风了,此刻若是不杀柯辟邪便绝对无法脱身,可若是真的杀了柯辟邪就更加无法脱身了。 别的人不说,只看柯辟邪这些亲朋好友邻居徒众的态度,若是自己真杀了柯辟邪,这帮人肯定会跟自己拼命的,到时候只怕杀死一两百个都解决不了问题。 可是自己和梅超风有能力杀死一两百人么?那根本不可能。人家至少还有三个高手呢! 无奈之下,陈玄风只有狠狠地点了点头,说道:“算你狠!你这就前面带路吧,我倒要看看你们的知府大人能玩出什么花样!” 嘴里这么说,他心里想的却是将计就计,进入府衙之后,索性把知府劫持了当做人质,到了那时候,再看看这个程江还敢不敢拦着自己夫妇。 第二十四章 第六个绝顶高手 虽然明知程江所说尽是一派谎言,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无奈之下,陈玄风只能将计就计,跟着程江往府衙走。 只是在前往府衙的路上,陈玄风一刻都没有放松戒备,手里始终提着柯辟邪,同时也用眼神示意梅超风保持警惕,莫要被官兵钻了空子。 这个时代绍兴府的面积远不如后世的SX市大,不多时,一行人便来到了府衙。 站在府衙大门口的两只石狮子中间,程江回过身来说道:“壮士还请在这里稍后,容我进去通禀一声。” 说话时,他看向后面一众官兵衙役,使了个眼色。众人立即明白,当即分散开来,在陈梅柯三人周围形成了包围圈。 陈玄风见状就笑道:“都这么紧张干什么?都跟着你们来到这了,还能跑么?” 程江却不回答,只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府衙大门。 站在府衙门外,陈玄风看见门右侧石狮子后面的墙壁上贴着一张布告,格式与贴在城门外的那张相同,心想刚才没看清楚这布告,不如这会儿再看看。 凑近细看之下,只见内容大致如下: 这布告首先传达了朝廷近期颁布的政令,说朝廷已经下诏,追封岳飞为鄂王,追赠太师。削去高宗皇帝在秦桧死后追封秦桧的申忠献王,改秦桧谥号为“谬丑”,以追究秦桧的误国之罪,曰:“一日纵敌,遂贻数世之忧。” 如此政令,充分表明了当今君臣收复失地、反攻金国的决心。体现在行动上,已有圣旨昭告天下,在大宋全境招兵买马,嘱令各地官府全力支持,并分派了具体任务,如限某州某府某县在五月之前招募军士若干,义勇多多益善…… 陈玄风觉得,若是这张公告上的内容属实,且绍兴府认真履行职责的话,那么之前程江所说的那些话就不全是在撒谎。 很简单的道理,大战将近,军方募集一批能人异士,在主战场之外的一些地区搞些活动,对战事还是很有帮助的,就比如神雕世界里杨过领着三山五岳的高手烧了蒙古大军的粮仓,能说没用么?多少有点用。 只不过道理归道理,陈玄风却依然对此没有半分兴趣。 也不要说他对待宋金两国的看法如何,只说如今这绍兴府手下的这帮鸟人,牛逼哄哄的柯辟邪只不过是个地头蛇罢了,离开江南啥也不是。还有,千手人屠彭连虎这样的都被招进来了,这样的队伍还能打胜仗么?简直是痴人说梦。 看完布告,又暗暗感慨有顷,仍不见程江出来,不由得心头一阵烦躁,同时一股深深的倦意袭遍全身,这才想起自己夫妇已经两天两夜没睡觉了。 本来对于他们这样的武者来说,两天两夜不睡觉也不算什么大事。可是他夫妇连日来又是登山又是下海的,就不能以常理度之了。 他既需绞尽脑汁蒙骗周伯通、又要提防沈青铜暗中下毒,而后在抢马之前又有一段长途奔驰,再加上与彭连虎、柯辟邪等官兵几番激战,一系列的折腾所带来的疲劳,即便是铁打的身子骨也已不堪承受。 正不耐时,程江终于出现了,站在大门口向陈玄风夫妇一拱手,说道:“在下已经将事情经过禀报知府大人,知府大人有请。请两位入内一叙。” 陈玄风仍然不信程江所言,心想那知府又不认识自己夫妇,此刻宣布升堂审案才是正理,怎会平白无故请两名嫌犯入内一叙?其中定然有诈。 只不过事已至此,除了进去看看、见机行事之外已经别无他途,正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反正柯辟邪还在自己手上,只要对方敢出幺蛾子,就先把这位柯大侠杀了垫背。 他也不说话,只扬了扬下巴,意思是头前带路,程江会意,微微一笑,转身就走了进去。陈梅二人随即跟在后面,而在陈梅二人身后,彭连虎、秦刚等人也跟了上来,与前面的程江隐隐形成包夹之势。 大门里面就是府衙的公堂,只不过内里却很深,门口距离最里面分隔后堂的影壁至少有二十丈远近。 门内空着一片地,面积约有一百平,乃是公审时百姓观看之所,由一排栅栏与内堂隔开,栅栏中间留有进出通道。 陈梅二人跟着程江走过栅栏,步入堂内,程江自顾往里走,越过两侧一根根油了朱漆的堂柱、一直走到设在影壁前的堂案才止住脚步,望着堂案后面坐着的一人行礼,口称:“知府大人,人带到了。” 陈玄风从进来之后一直游目四顾,察看左右两侧的陈设布置。 这是他行走江湖的习惯,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首先要观察周遭地形,这样既可以避免中伏、又可以提前设下逃跑路线。 左右两侧并没有想象中拄着水火棍高呼“威武”的衙役,这令他放心不少,这意味着程江没有在把自己诓进来之后立即翻脸。 看完了两侧再看中间,只见大堂影壁上方高悬着一块匾额,与穿越前在古装剧中看见的“明镜高悬”、“公正廉明”等牌匾不同,这块牌匾上写的远远不止四个字。 陈玄风凝目看去,只见上面写的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匾额还有落款,落款处写的是“朱熹”,陈玄风不知道这个字是不是念“喜”,反正将就着默念,念了白字也没人知道。只是瞬时想到,难道这位知府大人便是朱熹? 想到此处,正逢程江禀告完毕,目光便从匾额移了下来,落在案后端坐的一人脸上。 只见此人头戴长翅乌纱帽,身穿紫色官袍,一张脸上纹理纵横,有如刀削斧凿,显是饱经沧桑,年纪只怕已逾花甲。 然而此人的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目光如电般对视过来,不怒自威。 陈玄风没有说话。就这么与老知府对视着,心中却在揣测:如果只看面相,这位知府大人应该不是一个贪官。 就这面相,若是搁在后世的影视作品中,绝对是标准的正派角色,尤其是在那些反贪反腐的剧目中,饰演一个主持大局的、刚直不阿、坚持正义的、最终将贪腐官员绳之以法的高官,最是合适不过了。 嗯,法院院长,检察院院长,省高官这些角色都很合适,市高官有点小了。 陈玄风还在这琢磨着给这位知府一个什么角色,知府却已经开口了,“这位壮士如何称呼啊?” 同样是在没有介绍自己的情况下先问对方,与此前遇见的那几个人相比,这位知府给陈玄风的感觉是最好的。 因为若是按照正常逻辑,此时知府应该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道:“大胆刁民,见到本官为何不跪?” 而此时这位知府非但没有嘿唬他,反倒和颜悦色地询问姓名,就如同嘘寒问暖一般,让他无论如何也生不出敌意,于是坦然道:“草民陈玄风,这位是草民的浑家,叫做梅超风。” 反正在庆元府梅超风已经把自家姓名报出去了,这边早晚会知道,这时再藏着掖着反倒显得自己夫妇不够光棍。 “陈玄风,梅超风。”知府喃喃重复了一遍,然后点头道:“嗯,你夫妇名字都取得很好,听起来也很般配。” 就这话一说出来,不要说陈玄风生不出敌意,就连一旁戒备的梅超风都觉得如沐春风,心说这知府老儿人挺好啊,一点都不厉害。 也不等陈梅二人说话,那知府又说道:“陈壮士,既然已经来到这了,就不要站着了,来人啊,赐座。给柯大侠也拿一张过来。” 随即便有三名衙役各自搬了一张椅子过来,却是衙门里专门为陪审管或监审官预留的座椅。 陈梅二人自然不肯落座,这手里还拿着柯辟邪呢,如何坐得下?一旦坐下,柯辟邪只需双脚一着地,便可借力挣脱,到时候再像抓鸡一样满大堂抓他岂不尴尬?更不要说很可能根本没有重新抓住他的机会。 那知府眼见陈梅二人仍然站得笔直,神色微微一变,但转瞬就恢复了正常,从堂案后站起身来说道:“看来你二位还是不肯相信本官啊,也罢,就让你们放下这颗心。”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案后缓缓踱了出来,待到一句话说完,他的人已经到了陈玄风对面一丈处。 只是话音尚未落定,突然闪电般欺近,在陈梅二人反应过来之前,一只青筋毕露的大手已经拍在了柯辟邪的右臂。 陈玄风既惊且惑,这知府端的好武功!可是他打柯辟邪干什么?没等一念闪过,抓在柯辟邪琵琶骨上的右手突然一滑。 就好像柯辟邪的琵琶骨突然变成了一只拳头一样,突地一跳,一股强劲的力道撞在自己掌心,顿时暗道不好! 再看柯辟邪时,只见柯辟邪的一条右臂已经抓在了那知府的手上,而且那知府已经拉着柯辟邪后撤出一丈的距离,然后并肩站在那里,笑吟吟地说道:“现在陈壮士可以坐下说话了吧?” 陈玄风知道,此时即便自己再冲过去,想从知府的手里夺回柯辟邪也不可能了,因为这位知府竟然是一名绝顶高手。 什么是绝顶高手?在射雕这个世界里面,此时能够称的起绝顶高手的总共就有五个,那就是天下五绝!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顽童。除此之外,就连铁掌水上漂裘千仞都差了些行市。 而这位知府不论从身法、速度,内力修为以及招法来看,都是自己夫妇难以企及项背的。 绝对比裘千仞强!甚至,都不比自己的师父黄药师差多少,应该赶得上此时没有练过九阴的周伯通了! 在这样的绝顶高手面前,再抢人又有什么意义?也不要说能不能抢得回来,只说人家要杀自己夫妇两个,刚才直接出手攻击自己夫妇就可以了,何须先把柯辟邪抢回去? 这知府是谁?怎么这么厉害?难道自己穿越的这个射雕世界与书中那个世界不一样? 陈玄风当场石化。 第二十五章 辛弃疾 陈玄风想来想去,想不出从哪冒出来一个这样的高手。 其实,如果按照时间线的重叠,再把其它武侠世界里角色的口述加在一起,那么这个时代里武功堪比五绝的人还是有几个的。 比如尚未出关的金轮法王。又比如隐居杭州深宫里的、那个练成了葵花宝典的太监。再比如反出少林寺、远走西域的火工头陀。 但是即便如此,也无法跟眼前这位知府对号入座。很明显,这个知府既不是藏僧、也不是头陀,更不是太监。 虽然想不通这知府的来历,但是有一点已经可以明确,那就是之前程江之所以一定要让自己跟着他来府衙,其中的猫腻,就是这个知府的存在! 有这样的高手坐镇,自己夫妇还如何兴风作浪?也省得程江等人冒着生命危险死磕了。 明白了,可是为时已晚。 陈玄风心下黯然,再也没了挣扎的勇气,再挣扎也是徒劳,差距太大了!哪怕自己夫妇以命相搏、以二对一,都没可能在这知府的手上讨得便宜,那还挣扎个毛啊! 绝望之际,夫妻俩对视一眼,梅超风的眼里也是流露出无尽黯然。不用说,梅超风一定也看出了知府的强大,强到无法匹敌。 然而接下来的事态发展却又出乎陈玄风的意料。 想象中的“拿下贼人”、“升堂”等命令并没有出现在知府的口中,那知府只是吩咐待命的衙役:“你们扶柯大侠下去休息。” 柯辟邪始终双目紧闭,像是身负重伤一般,其实他的伤也就是最后对掌时逆了气息导致呕血,根本不到人事不省的程度。 此时柯辟邪比谁都清醒,对身边发生的事也是一清二楚,只不过他却不敢睁开眼睛,败的这么惨,睁开眼睛怎么面对这些熟人啊? 所以不如装晕。 陈玄风是真晕,因为想不出知府的来头。而柯辟邪却是装晕,就这么被两名衙役半扶半搀着走出了大堂侧门,那边自有衙役休息之所。 目送柯辟邪离开公堂,那知府又冲彭连虎、秦刚等人挥了挥手道:“你们也都退下吧,只程江留下就可以了。” 彭连虎等人领命退下,知府才缓缓踱回了堂案后面,作势欲坐,却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张满是皱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是有什么东西憋在呼吸道。 程江连忙快步走过去,轻轻为知府拍着后背,关切道:“辛伯伯,你没事吧?”同时往陈玄风这边瞪了一眼。 陈玄风就很不爽,瞪什么瞪?你伯伯咳嗽又不是我弄得! 不等他说话,知府已经摆手,轻轻推开程江,缓缓坐回了椅子,轻缓而又悠长地喘息了几下之后,才说道:“老毛病了,一动用内功就炸肺。” 说到此处,他突然叹息一声:“唉,人老了,不中用了啊!” 不知怎地,陈玄风突然就想到了鹿鼎世界里的海大富,以及碧血剑世界里的归钟,这两人一个是年轻时与人动武伤了肺,一个是因为母亲脾气太躁,怀着孕与人动手,结果孩子在娘胎里就没发育好,总之都是一累着就咳嗽。 如果这知府也是这么个毛病,那么刚才程江瞪自己一眼就无可厚非。可是谁让他非得过来抢人呢? 发现知府有这么严重的疾患,陈玄风瞬间又燃起了希望,如果这位绝顶高手不能连续动用内力,那么自己夫妇还是可以拼一下的。 下一刻,知府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终于抬头看向了陈玄风,笑道:“怎么?现在还不坐吗?老夫家乡有句俗话,叫做站客难打发。” 呀!这知府居然是老乡啊! 不论是原版的还是穿越前的陈玄风都是山东人,自然知道这句家乡的俗话,听知府说得亲切,戒心瞬间消了大半,轻轻一扯梅超风的衣袖,率先做了下来,然后难为情地看着知府。 知府点头道:“这就对了嘛,陈壮士,听说你抢了我军两匹马,老夫听说这事之后觉得必有缘故,你不妨说一说经过。” 陈玄风就把那两名骑士骂人打人的事情说了,只瞒了他夫妇本来就想抢马的动念。 “我就说嘛,两位这样的少年英雄,怎么可能无故做那强取豪夺之事?必定事出有因!这两个混蛋,回来后定当狠狠教训。” 说到这里,知府看了一眼程江,问道:“怎么样?不出所料吧?” 程江道:“伯伯确有先见之明,侄儿佩服。” 知府笑着摆手道:“别只跟那些阿谀之徒学说奉承话,你要学着明辨是非,慧眼识人!” 转而又问陈玄风:“陈壮士夫妇二人应该是初涉江湖吧?不知将来有何打算?” 陈玄风道:“也没什么打算,就想找个山水秀丽之所定居,生个娃儿,养条狗,过一过自在逍遥的日子。” 知府听了这话,脸上笑容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忧虑之色,蓦然叹道:“纵享田园之乐,膝下儿孙满堂,哪个百姓不想如此?可是如今山河破碎,异族肆虐,又有几处山水可供我汉家子民栖息?” 陈玄风闻言便即默然,知府说得没错,你想种田,可是人家要打仗啊!遍地战火,四处烽烟,哪里还有老百姓的好日子? 就连家乡都被女真人占了,在女真人统治下的汉人有好日子过么?即便是种田,也少不了被欺负,被压迫。 如今放眼天下,可供汉族同胞生息繁衍的乐土,实已少了太多。 只不过这话他不能接,因为他已经基本明白了知府的意图,只要自己一接话,知府一准会抓自己夫妇的壮丁。 讲道理,此时人家是要武功有高手,要群殴有人手,可人家非但没有威逼胁迫自己夫妇,反而以礼相待,如此一来,自己还狠得下心拒绝人家么? 然而正应了那句俗话,怕啥偏来啥。即便陈玄风不接话,该来的也逃不掉。 那知府笑吟吟地看着陈玄风片刻,忽然正色说道:“值此民族苦难、家国危亡之际,辛某不才,愿以风烛残年报效朝廷,收复汉家的大好河山,两位英雄若是不弃,可否肯给老夫一点薄面,助老夫一臂之力?” 陈玄风一再听闻知府姓辛,蓦然心头一动,问道:“知府大人,不知您尊姓大名,可否见告?” “老夫辛弃疾,字幼安,别号稼轩。” “啊?” 这一次,陈玄风是彻底懵逼了。 第二十六章 抗金往事 辛弃疾是什么人物?不要说在此时,即便是在后世,都是家喻户晓的名人。 后世人,即便有人不知道《青玉案、元夕》,在普及教育的社会环境下,也在中学课本里学过《清平乐、村居》。 既如此,还有谁不知道辛弃疾是谁?那可是词中之龙啊! 陈玄风自然知道辛弃疾,只是万万没想到会在射雕世界里面与之相遇,而且是这样的相遇。 即便是在没穿越时的后世,陈玄风也是非常景仰辛弃疾的。或许不止是他一个,后世的华夏人,应该是共同景仰辛弃疾的。 甚至可以说,如果宋朝也有粉丝,辛弃疾的宋朝粉绝对不会有后世多。 在后世,尤其是在辛弃疾的故乡鲁省泉城,稼轩二字随处可见,什么稼轩中学、稼轩小区、稼轩宾馆、稼轩饺子城……仿佛用上稼轩二字便能沾到莫大的福分,从而升学率飙升、楼盘大卖、顾客盈门、财源广进。 也不要说这些学校商家,就连写网文的、尤其是历史频道的网文作者,都对辛弃疾情有独钟。 后世有书评家总结:穿越必抄《青玉案》! 《青玉案》已经成为了装逼必抄词。不信,可以随便找一篇历史穿越文去看,只要主角的人设是文采飞扬,那么书中必有“东风夜放花千树……一夜鱼龙舞……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甚至于,哪怕主角正好穿越到南宋中期,与辛弃疾同在一个世界里生活,作者也要展开清奇脑洞。宁可架空历史、把辛弃疾的户口抹掉,说这个世界里没有辛弃疾,嗯,查无此人,也得把《青玉案》抄出来,好让主角装一波大逼。 后世人如此景仰辛弃疾,自然是因为辛弃疾是公认的词坛一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可要说起辛弃疾除了作词优秀之外,还是南宋的大官,而且历任南宋境内多地行政领导,知道的人就不是很多了。至少陈玄风就不知道。 然而若是要说辛弃疾除了词坛魁首、朝廷大员之外,更是一位武林高手,且是武功直追天下无绝的绝顶高手,那么整个后世,只怕一个知道的人都没有。 陈玄风也是穿越过来之后,刚刚才知道的,不是么? 陈玄风被这个历史真相所震撼,一时间不知所措。 辛弃疾就这么看着陈玄风,仿佛是在等一个明确的答复,却不催促,眼见陈玄风神情呆滞、不知在想些什么,就把目光移开了,看向府衙门外的一方天空,眼神渐渐深邃起来。 “老夫出生时,家乡已经沦为番邦领地。” 辛弃疾忽然说起了往事,语速缓慢、语声低沉:“但是自打老夫记事起,家祖就谆谆训诫,说吾等既是汉家儿郎,便是宋室遗民,须立志、于有生之年拿起刀枪,驱除胡虏,恢复大宋河山。所以老夫自幼便开始习武,年至弱冠,便寻机与金人作对,那时老夫拉起一支人马,取名为飞虎军……” 说到此处,辛弃疾忽然停顿下来,似乎神思已经回到了那个峥嵘的岁月。 程江忽然接着说道:“辛大人当年一出道就创下赫赫威名,引得江湖好汉、绿林大豪纷纷来投。辛大人最令人称道的战绩、莫过于只带五十人夜袭敌营,于十万敌军之中生擒叛徒张安国……” 陈梅二人听了这话都是震撼不已,而陈玄风更是确定了辛弃疾武功不逊于五绝,因为这种能够于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的人,在任何时代都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二十岁时就能在十万大军中抓获叛徒并且全身而退,这实力都可以跟独孤求败一比高低了,只不知他年轻的时候是否见过独孤求败,那时候独孤求败应该还活着。 辛弃疾却摆手打断了程江,“大业至今未成,说什么当年之勇?莫要再提了。” 接下来辛弃疾又给陈梅二人讲了他的一段履历。 说那时候活动在金国境内的义军总共有四支,除了他的飞虎军之外,还王重阳领导的终南义勇,林朝英领导的太行健儿,而当时战绩最隆、规模最大的一支队伍则是耿京领导的山东忠义军。 辛弃疾说后来他的飞虎军也并入了忠义军。 当时四支义军在金国全境发起攻击,彼此之间互通声息、配合策应,把金国军队搞得左支右绌、狼狈不堪,那真叫按下葫芦起来瓢。 金人若是聚集重兵攻击其中一支队伍,那么这支队伍就会藏进深山老林,而另外三支义军却开始在别处加剧攻城略地,逼迫金军不得不大举驰援。 反之金人若是分兵征剿,却又显得力量不足,这四支义军哪一路都有高手率领,不论是成规模的战阵伏击、还是小股袭扰,战斗力都是极强,打得金军一胜难求。 当然,这四支义军轻易也不会向那些壁垒森严的大型城池进攻,毕竟攻城伤亡太重,而且即便攻下来也很难守住,一个闹不好就变成了孤城、围城,所以那时候义军的首领们最迫切的需求,就是得到南宋朝廷的支持。 因为深谙儒家学说,兼具文学修养深厚,所以辛弃疾就被推举为四支义军的代表,南下向宋廷求援,只可惜当时的南宋朝纲被主和派把持,所以辛弃疾以及他所代表的义军全体将士的愿望就落了空。 再往后,由于义军都是在金国境内辗转活动,不论从粮草上还是军械上都得不到有力的支持,又等不到宋廷派兵来援,再加上女真人扩编了骑兵,种种因素综合到一起,这场本可以燎原的野火终究被金人扑灭了。 在耿京被叛徒张安国设计杀害之后,最大的一股义军也已分崩离析,辛弃疾从江南归来,得悉此事之后,立即率领残部五十精锐,突入敌营生擒了张安国,并将其押送回建康府、交到宋廷手中。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辛弃疾步入了南宋的仕途。 王重阳遁入活死人墓,林朝英不知所踪,耿京遇害,只剩下一个辛弃疾无家可归,也只有投入南宋了。 回到南宋的辛弃疾,不论在何处担任何等官职,始终抱定了北伐抗金、收复失地的信念,并为此付出了太多的心血。 然而辛弃疾着急,皇帝和大臣却不急,对于辛弃疾的请愿以及书面征讨方案总是敷衍了事,甚至到后来不胜其烦,索性以其在江南重建飞虎军劳民伤财为由,将辛弃疾罢官免职,任其回到民间自生自灭。 辛弃疾的稼轩别号就是这么来的。当年他在江西任职安抚使时,曾在带湖边上为自己修建过一处庄园,庄园名为稼轩,却因公务繁忙从未住过。等到他被罢官免职之后,无处可去,就只能回到带湖的稼轩园定居,从此自号稼轩居士。 辛弃疾在稼轩园住了很长一段时间,虽然后来也曾有过起复,但任职不久便再次遭到弹劾罢免。直到去年,宰执韩陀冑大权总揽,说动了皇帝决意北伐,这才又将他召回,授予浙东安抚使及知绍兴府两个职务,命他在浙东境内筹集粮饷,募集新兵,为北伐做准备。 宋廷终于决定北伐了,辛弃疾老泪纵横,出任绍兴府伊始,便决定重建飞虎军。 当然,筹建中的飞虎军不可能是辛弃疾私人的军队,更不可能参与到北伐主战场当中去,辛弃疾的打算是派出这支精锐的飞虎军前往敌后,在联络昔日义军余脉残部的过程中,给金国后方制造一些混乱,令其内外不能兼顾。 如同讲故事一般,辛弃疾说完了自己的过往,忽然对陈玄风说道:“你心里一定有一个疑问,这位辛知府与你素未平生,为何会如此招揽于你,是也不是?” 此时陈玄风已被辛弃疾锲而不舍的精神深深打动,再加上他本来就很景仰对方,所以决定以诚相待,有什么说什么,当即爽快地答道:“是。” 即便辛弃疾的过往再如何感人,他的精神再如何令人感动,陈玄风也解不开心中这个疑团,除非辛弃疾认识我和梅超风,否则他怎会在没见面的时候就要求程江把自己夫妇带回来? 听到陈玄风承认了心中所想,辛弃疾便也不藏着掖着,说道:“首先,老夫上任之初便下过一道政令,招募能人异士!凡在浙东境内的武林豪客、江湖奇人,如有可能,尽需请来本府一会。其次……” 说到这里,他一指程江道:“这位程捕头乃是老夫故人之后,老夫本打算任命他为飞虎新军的统领,然而他却自觉实力不足,建议老夫另寻高明。结果他找到了你!” 陈玄风这才恍然大悟,合着这位程捕头是害怕干不了飞虎新军的头儿,想找一个比他更厉害的人去金国送死啊! 这就解释得通了,怪不得这家伙一定要把自己夫妇弄到府衙来,原来打的是这个算盘。 看见陈玄风若有所悟的模样,辛弃疾没有多想,说道:“没错,就是程捕头向老夫推荐了你夫妇二人,而当老夫看到你的时候,突然就想起了二十岁的自己,不瞒你说,在老夫看来,无论是你的性情还是武功,都很像二十岁的我!” 第二十七章 加入飞虎军 你很像我。这话若是搁在后世,多少有点骂人的味道。 这不就是在暗指我是你爹么? 但是这话从辛弃疾嘴里说出来,就绝对不会是骂人。 人家辛弃疾今年都六十四了,说不定重孙子都能打酱油了,还会占别人这点便宜么? 更不要说,人家好几十年以前就已经是“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了。 陈玄风听得出来,辛弃疾这是在爱才了。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让自己出任飞虎新军的统领。 但是他却不想答应。 原因也很简单,并不是他对辛弃疾有什么抗拒,也不是贪生怕死,而是他觉得这份差事、以及这一次南宋的北伐战争都没什么意义。 为什么没意义呢?因为没戏! 即便不清楚南宋的历史,也该知道最终灭掉金国的是蒙古。而蒙古在先后灭掉金国、西夏之后,南宋也没支撑多长时间,最终也被蒙古灭掉了。 这倒不是说因为南宋最终被蒙古灭掉了、此时宋人就应该忘却靖康之耻、将国仇家恨抛在脑后,而是通过最终金夏宋均被蒙古灭掉这一事实来反推之前的开禧北伐,必定是以南宋惨败而告终。 道理也很简单,如果这场战争的失败方是金国,那么还有蒙古啥事?大宋直接灭了金国不就欧了?要知道这时候的皇帝可没有高宗那样的顾虑,唯恐父兄回来夺回原本属于父兄的皇位。 不用精通历史,只需长点脑子,就应该知道,大宋正在发动一场军事准备极其不充分的战争。 这场战争的出发点,也就是韩陀冑说服皇帝的理由,只是听说如今的金国已经走向腐朽没落,超纲混乱、朝政松弛,军备空虚,战力下滑。 没错,现在的金国的确已经走在下坡路上了,对其周边的威慑已经渐渐降低,就连蒙古部落的首领也都开始有了咸鱼翻身的打算了。可是南宋呢? 如果跟金国比起来,南宋在军政方面更加的不堪!既没有铁血刚毅的皇帝,也没有运筹帷幄的统帅,更没有能征善战的猛将,除此之外,还没有纪律严明、经验丰富且无惧死亡的士兵。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有一腔热血的辛弃疾矢志报国,也于大事无补。 热血有用么?别的不说,就说他新近组建的飞虎新军,看看这些人都是什么货色啊?派这样的人深入敌后,又能翻起什么浪花来? 陈玄风不知道的是,在原时空的历史上、辛弃疾正是因为这场北伐战事不利,于两年后心力交瘁而死。 最为讽刺的是,在辛弃疾临死之前,皇帝终于意识到他在战争中不可替代的作用,升他为枢密都承旨,让他进入军方的指挥中枢做事,而圣旨还没到,辛弃疾已经撒手人寰了。 由于景仰辛弃疾,更出于感谢知遇之恩,陈玄风决定将自己对这场战争的悲观看法如实相告。 俗话说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辛大人抱着满怀的热情,对这次北伐寄予了太多的期待,而他越是这样,当北伐失败之后,他就受到的打击就会越沉重。 陈玄风实在不忍看到辛弃疾遭到打击之后万念俱灰的样子,那将不仅是辛弃疾本人的痛苦,也会是自己这个粉丝的心痛! 所以他思索片刻后终于直言不讳:“辛大人,我看还是算了吧。” 辛弃疾本来正耐心地等着陈玄风的回话,虽然他没有直言让陈玄风出任飞虎新军统领,但是之前所说的“一臂之力”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然而这“算了吧”又是几个意思? 陈玄风没让辛弃疾疑惑多少时间,立即解释道:“这场北伐战争赢不了的,辛大人你还是放弃吧。” 这话一出口,辛弃疾突然重重地一拍桌案,腾地站了起来,怒视陈玄风道:“你可知道,老夫生平最厌恶的人是怎样的?” 陈玄风随即也站了起来,这是尊敬长者的礼貌。 不等陈玄风说话,辛弃疾已经为自己的问题给出了答案:“你可以不加入飞虎军,你也可以不去拯救身陷水火的宋室遗民,但是你不能以这种借口来动摇军心!” 辛弃疾是真的怒了。就连梅超风都不免有些害怕。跟着陈玄风站了起来,怯怯地看着辛弃疾心想:这好脾气的知府大人发起怒来当真可怕,只不知他会不会一怒之下痛下杀手。 想到此处,她忍不住偷偷给陈玄风递了个眼色,意思是你怎么把知府惹成了这样,赶紧圆回来啊。 陈玄风却很淡定,良药苦口、忠言逆耳,辛弃疾的反应本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人家呕心沥血、肝脑涂地、毕生追求的事业,被自己轻飘飘说得一钱不值,这事搁在谁身上谁不怒? 陈玄风能够理解辛弃疾的愤怒,也知道辛弃疾厌恶的那种人是什么样的人。 活在人类社会里,当你因为遇到了困难、向多人发出求助的时候,就会发现有一种人,他不说不帮你,因为他将无法偿还你的人情,会显得很凉薄; 他也不说他帮不了,因为那样会显得他很无能,因而很没面子。 他只是指责、抨击你求助的事情本身,告诉你这件事情是错的,是对你有害的,你不应该去做这样的事情,只要说服了你,他就达到了目的。 这目的就是,他明明选择了袖手旁观,却又要让你无话可说。 很显然,辛弃疾把陈玄风当成了这种人,极度失望之下,才忍不住爆发了雷霆之怒。 陈玄风当然不是这样的人,他是真心真意的不想让辛弃疾水中捞月一场空,所以他解释道:“辛大人,您误会我的意思了。” 辛弃疾一摆手,阻止陈玄风说下去,然后平复了一下情绪说道:“你不要说了,这绝不可能是误会,是老夫走眼了,没看出你是这样的人,现在你可以走了,你们这就走吧。” 陈玄风固然可以就此离去,但是他却没有动。因为他不想给自己尊敬的人留下一个这样的印象,这将会令他一生都无法心安。 所以他站在原地,等到辛弃疾以一种厌恶而又诧异的眼神再次看过来时,才说道:“为了澄清这个误会,我现在就可以答应您,我愿意加入飞虎军。这样,我是否就足以区别于您厌恶的那种人了?” 你不是找我帮忙么?可以。我先把忙帮了,帮完了再告诉你,其实你让我帮助做的这件事没有任何意义,你本来就不该做这件事。 这样一来,你还能说我是你厌恶的那种人么? 陈玄风觉得自己把话说道这个份上已经很完美了,不料辛弃疾却断然拒绝道:“你还是走吧,像你这样对抗金大业缺乏信心的人,又如何能够统领飞虎军?” 陈玄风就不禁有些郁闷,心说这辛老头的要求还挺高,还挺难伺候,当即微笑说道:“我又没说我要做飞虎军的统领,我只做一名普通的士兵不可以么?执行任务的时候,长官让我干什么我就做什么,严格履行一名士兵的职责和义务,这样还不行么?” 听完陈玄风这段话,就轮到辛弃疾愣住了。这样的身手,甘当普通一兵?怎么听上去那么不靠谱呢? 第二十八章 丐帮来人 辛弃疾一时猜不透陈玄风的意图,就只盯着陈玄风的眼睛看,似乎想看出是否有诈,也不说话,时间在对视中流逝。 陈玄风话已说到,只等辛弃疾表态,就也默然看着辛弃疾,忽听远处有钟声响起,根据留存于脑海中原版陈玄风的记忆可知,这是钟声在报时,已经是正午了。 辛弃疾似乎也被钟声惊动,移目看了看门外,忽然又转回来看向陈玄风,说道:“当真要加入飞虎军?” 陈玄风道:“当然!我怎会欺骗您?” 辛弃疾微微点头,“老夫有个习惯,每日午时必须行功调息,你二位就先跟着程江去用些午饭,至于加入飞虎军之事,咱们午后再议。” 说罢起身,也不管陈玄风二人如何反应,径自转过影壁去了。 程江随即从另一个走过来,伸出一只手臂指向公堂侧门,道:“两位请随我来。” 跟着程江来到侧院的一间餐室,进屋刚刚坐下,便有衙役提着食盒来到,一盘盘饭菜摆上桌子,陈梅二人这才发觉自己已是饥肠辘辘。 两人于四月初六亥时离开桃花岛,一路仆仆风尘,期间只有初七傍晚在明州城内吃了一顿饭,而现在则已是四月初八的正午了,两人长途骑乘外加奋力厮杀,早就饿得过了劲。 此时正该大吃一顿,然后再美美的睡一觉,才能缓解疲劳。可当看见桌上摆的尽是些粗米咸菜时,陈玄风不由得大失所望。同时皱起眉头,这辛知府是故意的? 程江陪在旁边察言观色,见陈玄风皱眉,就笑道:“慢待两位了,不过没办法,这府衙里的伙食就是这般,平日里辛大人吃的也是这些。” 陈玄风不禁错愕,心说辛弃疾竟然这么俭朴吗?这伙食比桃花岛上哑仆吃的都差。 要说桃花岛上的饭菜,还真是不一般。自从娶了冯蘅回来,黄药师便开始钻研烹饪,一方面能够让娇妻吃的开心,一方面也可算作增加了一门技艺。 北宋那位聪辩先生苏星河不是精通各类绝学么?听冯蘅说来说去也没说他厨艺怎么样,既然如此,我黄药师就在这烹饪之道上超过他! 于是乎,那两年黄药师屡屡外出,遍寻天下名厨,暗中偷学做菜之法,有时偷着学学不会,就当面逼着对方教他,等他学会了,就回到桃花岛给妻子做出来品尝。 时间长了以后,黄药师又把各类菜肴的烹饪方法教给岛上的厨子,以至于岛上厨子的烹调技术也跟着突飞猛进,如此一来岛上的所有人都跟着沾了光,即便想吃些没滋没味的饭菜也不可能了,桃花岛的饭菜,必属精品。 联想起这些,陈玄风不禁感慨,辛弃疾做了这么大的官,吃的东西却比不上桃花岛上的哑仆,这上哪说理去? 程江却不等陈玄风感慨,随即说道:“饭菜已齐,两位慢用。若是不够,尽管问门口衙役再要,在下暂且失陪,午后再来相请。” 说罢一转身出了门,又叮嘱站在门口的两名衙役:“一定要让客人吃饱喝好。” 离开侧院,程江来到府衙后院的一间房屋门前,也不进去,只在门外侍立。 过了约有一炷香的光景,室内忽然传出辛弃疾的声音,“你可以进来了。” 程江进门,看见辛弃疾盘膝坐在室内中央的一个练功蒲团上面,连忙问候:“伯伯怎样了?感觉好些没?” “唉……”辛弃疾叹了口气,“还是老样子,只不过由于今天动用了内力,比往常重了些。不说这个了,你对陈玄风的事情怎么看?” 程江早已料到辛弃疾会问他的意见,立即答道:“侄儿着实有些看不懂他们。只不过……” “有话尽管说,在老夫面前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侄儿窃以为,这陈梅夫妇应该是某个隐世门派的弟子,对大宋子民的国仇家恨无法感同身受,更不会与咱们同仇敌忾,由他们来做飞虎军的统领,的确不合适。然而……” “嗯,说下去。” “然而若是让他们屈居人下,只做两名马前卒,就凭此二人如此桀骜不驯的心性,恐怕没有人能够驾驭得了他们。此事当真是左右为难。” 辛弃疾缓缓点头,伸手捋了捋颌下的三绺胡须,才说道:“老夫也是这般想,本打算看出他身后的门派,再将他的师长争取过来,一同加入咱们的抗金大业,可是居然没看出来!这陈家后生的武功当真有些邪门,看上去像是少林的路子,却又颇有不同之处……” 若是陈玄风听见这话,都会忍不住笑出来,黄老邪的徒弟能不邪门么? 即便是桃花岛的横练功夫,也与世间其它横练武功大相径庭,要的就是标新立异!要的就是与众不同!若是有人把陈玄风误认为少林弟子,那么黄老邪能够气疯,少林寺算个屁,也配跟我桃花岛相比? 辛弃疾和程江商量了好一阵,也没商量出来个万全之策,却又不想舍弃陈玄风这个难得的人才。 只因眼下的飞虎军实在是需要一个铁血气质、武功超群的统领,否则,就让彭连虎、秦刚这些人冒然进入金国境内,无异于给人家送人头。 想不出好法子,两人就叫了午饭过来,饭菜的确与餐室那边陈梅二人相同,两人沉默着草草吃过,辛弃疾道;“且听听他怎么说再做定论吧。” 于是程江又回到餐室这边来请陈梅二人,此时陈梅二人已经吃饱了,桌上的盘碗多了一倍,显然是一盒不够,又跟门口的衙役要了一盒。 虽然是粗茶淡饭,可是架不住饿了吃糠甜如蜜。 这世界上什么饭菜最好吃桃花岛的饭菜最好吃?错!最饿的时候最好吃。 跟着程江回到公堂之上,只见辛弃疾已经端坐在堂案之后,刚想说话时,忽然一名衙役匆匆从正门走进,禀告道:“丐帮彭舵主求见。” 辛弃疾双眼一亮,脸上闪过一抹喜色,道:“速速有请。” 那衙役返身出去,辛弃疾才看向刚刚落座的陈梅二人,问道:“吃的还好吧?” 陈玄风如实回道:“吃得挺饱。” 辛弃疾点了点头,却道:“丐帮一向以抗金救国为己任,这次老夫组建飞虎新军,洪帮主也曾托人带讯过来,说丐帮弟子虽然不能加入飞虎军,却可以在力所能及的前提下提供支持,他不仅答应帮助朝廷寻找能人异士前来加盟,更允诺将会在金国境内配合我军行动!” 陈玄风连连点头,知道辛弃疾这话还有一层言外之意,那就是人家叫花子都知道抗金报国,你陈玄风总不能连个叫花子都不如吧? 说话间,外面跟着衙役走进一人,此人个头适中,不胖不瘦,身穿褐色锦袍,背上却背负八只麻袋,显得颇为违和。 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想,你要么换上麻衣布衣,要么就把背后的麻袋也做成锦袋,这么乱搭在一起,实在不伦不类。 这人应该就是那位彭舵主吧? 陈玄风的目光跟着彭舵主亦步亦趋,心中却在想:十几年后的丐帮,不是有一个会使摄魂大法的、金国的奸细彭长老么?难道说还有一个姓彭的舵主? 丐帮的长老和舵主还是有区别的。长老身负九只麻袋,是帮主、副帮主以下职位最高之人。再往下,才是八袋弟子。 据陈玄风所知,丐帮在大江南北设有很多分舵。除了大仁、大智、大义、大勇这种常设分舵之外,还在各个地区设置了地方分舵,比如洛阳分舵、襄阳分舵等等。舵主通常由八袋弟子担任。 自丐帮第十七代钱帮主开始,丐帮内部又分出来净衣、污衣两派。 净衣派弟子其实并不是叫花子出身,其中一部分是地方富户子弟,看见丐帮势大就加入进来,以便更好的装逼,另一部分则是一些绿林人物,或遭仇家追杀、或为某种原因金盆洗手,便改投丐帮。 这两类人物虽然不是叫花子出身,但是他们却都有一定的身家基业,他们要求加入丐帮,除了可以为丐帮提供更多的“活动经费”之外,还可以有效地沟通各地官府,使丐帮更容易在各地立足。这样的好事,丐帮岂能不做?所以一并收为弟子。 而这些原本过惯了舒服日子的人岂能像真的叫花子一样蓬头垢面、衣着肮脏?所以时间长了,他们就自发地抱团起来,就形成了帮内的净衣派。 与净衣派相对的是污衣派。污衣派的成员自然是原有的那些正宗乞丐,这些人是真的穷的吃不上饭,只能沿街乞讨,加入丐帮是自然而然,天经地义。 两派同属丐帮,彼此却都看不上对方。 污衣派认为净衣派根本就不是乞丐,说话行事屡屡触及帮规,有悖历代帮主的训示,有损丐帮声望。 净衣派却嫌弃污衣派丢人现眼,捡人家剩下的饭、吃人家剩下的菜、还要被人骂,被狗咬,活得没有尊严。 作为丐帮帮主的洪七对于两派纷争也很头疼,但是头疼又能怎样?帮内派别早在前任帮主时便已形成,两边都是丐帮弟子,又都有不可替代的能力,偏袒哪一方都会导致丐帮分崩离析,进而实力大损。 没办法,洪七就只能躲出帮外,十年里倒有九年半不在君山总舵之中。只要帮中不出现什么大是大非的问题,他就躲个清净。 人们大多认为他这般神龙见首不见尾只是为了贪图享用天下美食,却怎知他是被净衣污衣两派闹得没辙了,才不得已而为之。 书归正传,只说此刻拜会辛弃疾的这位彭舵主,明显是净衣派的人,而且是净衣派里面的首脑。 而此刻陈玄风想的却是,有没有可能,这位彭舵主日后获得了晋升,变成了彭长老呢? 第二十九章 先杀一个汉奸 辛弃疾不知陈玄风心中所想,看见彭舵主走近堂案,连忙起身相迎,转到案前说道:“彭舵主辛苦了,快快请坐,上茶!” 彭舵主冲着辛弃疾一拱手道:“还好还好。” 或许是出于辛弃疾对彭舵主的看重,程江亲自搬了椅子过来,让彭舵主坐了,自有衙役忙不迭的去煮茶。 陈玄风在一旁看着就有些不爽,刚才我来都没说上茶,这彭舵主很牛逼吗? 辛弃疾的目光都在彭舵主身上,见彭舵主坐下,就返回堂案之后坐好,然后笑问:“彭舵主,不知事情办得怎样?” 彭舵主的一张圆脸顿时泛起歉疚之色,叹道:“不成了。” 辛弃疾惊道:“为何?” 彭舵主道:“裘帮主对在下言道,说上官帮主故去不久,帮中徒众颇为涣散,急需整顿。而且近年来衡山派屡屡与铁掌帮发生龃龉,大有吞并之心,不得不防……” “唉!”听到此处,辛弃疾忍不住叹道:“一山不容二虎啊!” 彭舵主知道辛弃疾是一时感慨,并无打断自己的意思,刚想接着说,却忽听大堂对面有人说道:“除非一公和一母!” 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 这句话却是陈玄风在后世经常看见的网络趣语,此时听得辛弃疾说了上半句,忍不住就把下半句说了出来。 众人无不为之错愕,但随即就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辛弃疾也笑了,不仅笑,还连连点头道:“虽说字句有些粗陋,但是确有道理,而且合辙押韵。看不出,小兄弟你还有几分文采。” 陈玄风本来就不爽彭舵主,因此刚刚接话儿也有故意搅局的成分夹杂其中,哪怕因此被辛弃疾责怪也要搞一下。 而此时见辛弃疾非但没有斥责,反而称赞,顿时觉得身子有点轻。 从小学到中学,作文就从来没有得过高分的他,经历过的所有语文老师都说他语文不行,就连他自己也认为不是学文科的料,然而此时却受到了辛弃疾的表扬。 这可是辛弃疾啊!他真想立即把曾经教他语文的男男女女都叫过来,让他们听听。 堂上众人大多忍俊不禁,唯有彭舵主不爽,斜睨了陈玄风一眼,而后转向辛弃疾问道:“这位是?” 此时辛弃疾已经止住了笑,脸上重新现出愁容,正想跟陈玄风说一声以后不要轻易打断别人说话,见彭舵主询问,就说道:“还没来得及给彭舵主介绍,这位陈玄风小兄弟乃是武林中难得一见的少年俊杰,如今有意加入飞虎军。” 说罢又看向陈玄风道:“这位彭舵主乃是丐帮浙东分舵的舵主,受洪帮主委托,前来协助朝廷抗金的。” 彭舵主虽然心中不悦,但是人家辛弃疾已经正式介绍了,便不好发作,只坐在椅子上微一拱手,道:“幸会。” 眼见对方都没站起来,陈玄风当然不会跟对方客气,连拱手都免了,只点了点头道:“久仰。” 如此一来可把彭舵主气坏了,这少年人也太狂了!他有意在辛弃疾面前给对方难堪,说道:“在下与陈兄弟从未谋面,不知陈兄弟久仰在下什么?” 这就是摆明了要打脸了。 通常江湖人初次见面时彼此客套,大多会说“久仰”,意思与“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差不多,只不过后者更适合用在久负盛名者的身上,而若是用在藉藉无名者身上则有吹捧过头之嫌。 只是在对方说“久仰”的时候,闻者大多哈哈一笑,顺口谦逊几句,却不能像彭舵主这样打破砂锅问到底,如果真这样问了,对方说不出来个一二三四,其虚伪便会当众暴露出来,搞得彼此都不好看。 辛弃疾也觉得陈玄风有点过了,人家是江湖第一大帮的舵主,你一个刚出道的小年轻、怎么就不知道敬着点呢? 众人都把目光看向陈玄风,想看看他如何受窘,不料陈玄风却说道:“丐帮声势何等浩大,弟子数以十万计,号称江湖第一大帮,在下自然是极其仰慕。” 陈玄风说得是实情,众人纷纷点头,就连彭舵主的脸色也平和了些,心说既然你小子知道恭维丐帮,那就算了。 不料陈玄风却还有下文:“可是后来我问过几个相熟的朋友,说丐帮声势虽大,人数虽多,却不以武功见长,平时与人发生争执,总是用些不入流的手段占据上风,比如放蛇啊,下药啊,说尤其有个姓彭的最为可恨,此人专门用摄魂大法迷倒良家妇女,还与金人勾结……” 陈玄风本不敢确定这个彭舵主是否就是后来的彭长老,但是既然话赶话说到这了,索性就来个敲山震虎,正好也看看对方的反应,以辨明正身。 他这段话语义急转直下,从颂扬丐帮变成了贬低丐帮,而且越说越离谱,不等说完,在场众人已经全都变了脸色,均想:陈玄风这是要跟丐帮为敌吗? 而当他说到“尤其有个姓彭的”时,众人连忙看向彭舵主的脸上,却见彭舵主如遭雷击、如遇鬼魅一般,颤抖着从座椅中站起,突然厉声道:“好你个卑鄙小人,竟敢如此污蔑丐帮声名,我毙了你!” 说话间,已是一跃而起,人尚在半空,已是左手出掌、右手出拳,左打陈玄风右颈,右打陈玄风左侧太阳穴。 辛弃疾认识这招“钟鼓齐鸣”,乃是丐帮洪七较为得意的武功铜锤手中的一招,出手便是绝杀,只不知为何传给了彭舵主。他生怕陈玄风不识厉害,连忙喝道:“且慢!”站起身来想要阻止,却是为时已晚, 要知道,即便练就了再强的金钟罩铁布衫,也受不了重锤的轰击、巨斧的劈剁,只因重兵器的势能加动能太过威猛,而这铜锤手恰恰是以重手法模拟重兵器,实是横练武功的克星。 这边陈玄风却是哈哈一笑,霍然站起身来,说道:“杀人灭口么?” 说话的同时,他的身体猛然向前一冲,彭舵主的拳掌便都打在了他脑后的空气里,而陈玄风则顺着前冲之势,猛一低头,将额头结结实实地顶在了彭舵主堪堪落下的胸口窝。 只听“喀嚓喀嚓”几声脆响,彭舵主的胸骨肋骨不知断了几根,整个身躯就像蹴鞠的鞠球一样向后飞去,飞行的过程中,口中鲜血狂喷,眼见是不活了。 见此情景,周围众人无不目瞪口呆,程江喃喃道:“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用了闪躲之法与人对战……” 的确,自从看过陈玄风与柯辟邪交手,程江就折服在陈玄风的武功之下,不说别的,只说陈玄风这种勇往直前、有进无退、不闪不躲的气势,就足以盖过当世无数豪杰。 本以为不论对手打过来的是拳掌还是刀剑、陈玄风都不会躲闪,而此时陈玄风却躲了,是那种以进为退的躲!机敏至极! 辛弃疾也愣住了。在此之前,在彭舵主出招之时,他已经隐约看出了事情不对劲,因为彭舵主的反应太不正常了。 正常情况下,如果陈玄风所说之事乃是污蔑,那么彭舵主首先要做的应该是设法证伪,然后在证据面前,再跟自己讨个说法,既可惩处陈玄风,同时也洗刷了丐帮的冤屈。而绝不是像刚才那样,出手就想要了对方的命。 辛弃疾有理由相信,陈玄风那句“杀人灭口么”并非无的放矢。 只不过他万万也没想到,这陈姓少年的出手比彭舵主更为狠辣,竟然用了如此凶狠的头槌,那额骨本来就是人体最坚硬的部位,何况还有铁布衫的加持?顶在全力进攻、疏于防御的彭舵主胸口,后者哪里还有活命的可能? 这一刻,他忽然想到了后果,虽然陈玄风占理,可是自己却需要给洪七一个交待,这无凭无据的怎么说呀? 想到此处,连忙看向左右喝道:“你们都愣着做甚?还不赶紧看看彭舵主有没有救。” 众人连忙上前察看,程江也迅速赶至彭舵主身旁,伸手探了探鼻息,然后起身缓缓摇头:“人已经死了。” 陈玄风这边,梅超风却突然笑了出来,看着丈夫说道:“死得好!这家伙活该,谁让他想杀你来着,就算你不杀他,我也不会放过他!对了,刚才你用的是什么招,怎么没见你练过?” 陈玄风无语地看着天真烂漫的老婆,心说我用的是头球冲顶,你懂吗? 第三十章 莫须有 公堂里有人动手,又死了人。闹出这么大动静,自然引得衙役以及飞虎军官兵冲进来察看。彭连虎一进门就看见正被两名衙役往外拖的死尸,顿时大惊道:“这不是丐帮的彭舵主吗?怎么死了?谁干的?” 陈玄风斜着眼看向彭连虎,心中却在嘀咕:彭舵主就是彭长老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了,这俩家伙都姓彭,后来又都当了金国的走狗,他们之间会不会有什么亲戚? 也难怪陈玄风暗中嘀咕,一大群人来到公堂,别人都看向辛弃疾等候示下,唯有彭连虎大惊小怪地过问死尸,要说他们之间不认识、没关系,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于是忍不住说道:“人是我杀的,此人乃是金国的奸细,被我拆穿,想杀我灭口,怎么着?莫非你也是?” “你!”彭连虎大怒,“你血口喷人!” 陈玄风呵呵冷笑:“我血口喷人?这姓彭的死了,别人都没什么事,只有你最紧张,怎么?他是你爹啊?” 彭连虎一张脸已经变成而来猪肝色,想要冲上来跟陈玄风动手,却又知道自己打不过对方,于是向辛弃疾躬身一礼,道:“大人,这人污蔑小人,还请大人为小人做主。” “好啦,都闭嘴。”辛弃疾目光威严地扫过所有人,最后落在陈玄风脸上,审视片刻后,向堂口众人挥手道:“你们先下去,本官有话要问陈壮士。” 辛弃疾本来已经开始称呼陈玄风为小兄弟,但此刻却又改回陈壮士,多少有些划清界限的意思了。 待衙役清洗过地面上的血污,辛弃疾又示意衙役将刚刚煮好的茶汤端到陈梅二人身畔的几桌上,然后将衙役也挥退,只留下程江一人。 回到案后坐下,略一凝思,然后开口道:“老夫昔日曾与丐帮洪七有过一面之缘,那时他尚且未曾接任帮主职位。然此人侠义无双,令老夫十分敬佩。因而与之结交,共襄抗金大业。” 陈玄风点头,知道辛弃疾还有下文,便不接话,只端起身边的热茶,一口闷了。只把程江看得咋舌不已,心说这铁布衫都练到嘴里了么?也不怕烫。茶是这么喝的吗? 辛弃疾见状只微微一笑,便又肃容道:“今番朝廷北伐在即,洪帮主命彭舵主前来接洽,老夫心想既然丐帮总舵与铁掌帮总舵都在湘地,就委托彭舵主代为传信,欲请铁掌帮出力相助,只可惜上官帮主英年早逝,唉……” 陈玄风知道辛弃疾所说上官帮主就是铁掌帮的前任帮主上官剑南,此人与抗金名将韩世忠相交甚笃,且同属抗金中坚,只不过此时非但上官剑南已不在世,就是韩世忠也已死去多年了。 便问道:“您老与那上官帮主可是旧识?” 辛弃疾点头道:“自然。都是心怀故土、痛恨胡虏之人,又都活在山河破碎之时,怎不同仇敌忾。说起来,老夫与上官帮主的交情比之洪七还要深些。” 陈玄风想说铁掌帮您就别惦记了,裘千仞那货根本就不懂得什么民族大义,早晚也会被金国收买,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唉……”辛弃疾叹息不已,目光看向堂外天空,似在缅怀老友,良久才收回目光,重又看在陈玄风脸上,道:“铁掌帮的事情先不说了,老夫且问你,你说这位彭舵主勾结金人,可有证据?” 人是死在绍兴府大堂上的,辛弃疾自然需要给丐帮一个交待,如若不然,失去丐帮这个臂助都是小事,闹不好就会反目成仇。 对于这个问题,陈玄风也很难回答。怎么说?之前自己只是根据推测敲山震虎,根本不知道在这个时间段彭舵主是否已经被金国收买,只不过看结果应该是被自己蒙对了,可是这话能作为证据说出来么? 若真是这样说出来了,即使辛弃疾能够谅解,丐帮也一定不能接受。这可是有损丐帮声誉的大事,用脚趾头想,那洪七公也不会相信。 所以他也沉吟了片刻,忽然说出了三个字:“莫须有!” “什么?” 辛弃疾和程江都愣住了。仿佛没听清陈玄风说的是什么。 “莫须有!” 陈玄风又重复了一遍。 莫须有。这是一个曾令多少爱国志士切齿痛恨的罪名!因为昔日的权相秦桧、只凭这个罪名就杀了岳飞! 莫须有。意思就是不一定有,但有可能有。更进一步地引申,也可以解释为不需要有! 在秦桧以莫须有的罪名杀害岳飞时,莫须有就是强权的极致,霸道的象征——既然我是太师,我是宰相,我独享恩宠,我大权在握,那么,我杀你还需要理由么? 但是,此刻陈玄风却同样把莫须有这个罪名摁在了彭舵主的脑袋上!陈玄风解释道:“辛大人您也看见了,他要杀我,我总不能任由他夺走性命吧?所以我杀他根本用不着任何理由!或者说,他要杀我,就是我杀他的理由,这叫正当防卫!” 跟宋朝人说正当防卫显然是说不通的,但是道理却是存在。辛弃疾本就是通情达理之人,虽然不能按照后世的司法解释来理解这个词汇,却不等于他听不懂陈玄风的意思。 所以他并没有因此指责陈玄风。甚至,他还觉得陈玄风说出的莫须有很是提气,很是解恨。 除了陈玄风,还有谁敢用“莫须有”这个罪名诛杀叛徒奸恶?没有!这霸气的年轻人!他真的有些喜欢陈玄风了。 只不过,喜欢归喜欢,却该怎么跟丐帮那边说呢? 他刚想提出这个棘手的问题,陈玄风已经抢先说道:“至于丐帮那边,您老也不必多虑,只需把事情推到我身上即可。一切因果都在我一人身上,待得此番北伐战事分出胜负,我自会前往丐帮,与那洪帮主当面说明。” 辛弃疾眉间一宽,说道:“如此说来,你是决意要加入飞虎军了?可是你真的只愿当一名士卒吗?即便老夫同意,却又有谁敢做你的长官?” 陈玄风忽然抬手一指程江,“这位不就很合适吗?既然您老信任这位程捕头,就让他来当统领好了,凡事我都听他指挥。您放心,到了金国境内,凡是他干不了、不敢干的事情,都由我来完成。” 辛弃疾闻言大喜,脱口赞道:“豪气!好男儿!这事就这么定了!” 第三十一章 献药 大计已定,便须商榷细节。辛弃疾随即询问陈玄风:“你觉得咱们飞虎军应该如何行事,才能更好地策应主战场上的大军?” 陈玄风就有些无语,实话实说道:“您老要是问我觉得应该如何行事,那么我觉得咱们最好不参与这次北伐。” “你又来了!”辛弃疾有些哭笑不得,刚刚这家伙还拍着胸脯豪言壮语,这会儿却又敲起了退堂鼓,只苦了辛弃疾不是后世人,否则一定会当场质问:搞毛啊! “这场北伐,咱们大宋在军事方面是准备不足的……” 陈玄风本想就着话题阐述一下自己的观点,却被辛弃疾摆手止住,“老夫何尝不知其中弊病,可是这北伐实在是国人期盼已久的壮举,况且老夫已不久于人世……” 辛弃疾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现任权相韩陀冑之所以极力倡导北伐,名为收复山河、匡扶宋室,实则为了打击政敌,清除异己。只因其政敌都是主和派的首脑。 你们主和,我便主战。只要皇帝同意我的方案,你们就给我靠边站! 虽然韩陀冑北伐是为了打击政敌,但是北伐毕竟是辛弃疾一生追求的理想,能在有生之年赶上,岂能不参与进去、竭力一搏?哪怕最终输了,哪怕为此失去了生命,也好过抱憾终生。 辛弃疾更知道仅凭大宋现有的军事实力,实在不足以在战场上连胜连捷,因此才更加坚定了重建飞虎军、从敌后袭扰的思想,至于飞虎军能做多大的事,立多大的功,那自然是越大越好。 所以他才会迫切地需要找到一个敢打敢拼,且武功高强的英雄来担此重任。英雄的能力越大,飞虎军的战果就越大。 没有人知道,他对飞虎军寄予重望,正是因为他对正面战场缺乏信心。 但是这些话能跟下面人讲么?不能。还没出师呢,先说丧气话,这仗还怎么打? 所以尽管他清楚陈玄风的意思,却也不愿多说这些不利于士气的事情。 士气宜鼓、不宜泄。 然而此刻陈玄风关注的,却已经不是辛弃疾是否能够理解自己的善意提醒,而是辛弃疾所说的“不久于人世”,当即问道:“可是您老的肺病,不易治愈么?” 辛弃疾道:“不瞒你说,昔日老夫于敌营擒获叛徒张安国时,被一高手偷袭,背后挨了一记劈空掌,就此落下了病根,无药可医,几十年来,几乎全凭每日午时以内功压制。” 陈玄风闻言不禁黯然,心说辛老啊辛老,你的命好苦!这个时代里没有神医啊! 北宋有阎王敌薛神医薛慕华,元末有蝶谷医仙胡青牛,明朝有杀人名医平一指,清朝有毒手药王无嗔大师。唯独南宋没有! 黄药师虽然也号称精研药石,但是陈玄风却知道,师父治个头疼脑热不成问题,要治辛弃疾这样的疑难杂症只怕力有未逮。如若不然,为何在原时空的几个月后他挽救不了黄蓉她妈一条命? 更不要说此时自己根本不敢去见师父求助。 如果一定要在南宋这个时代找一个在世的竹林圣手,就只能去找外国大夫——天竺国有一名神僧,乃是南帝一灯大师的师弟。 只不过此人的命却比辛弃疾更苦。这位苦逼的大和尚于南宋末年来到中国,刚一出场,找到了情花的解药断肠草,还没来得及告诉别人,就被李莫愁一根冰魄银针给打死了。 所以,虽然时代里有这个外国大夫,但是这时候如何来得及去天竺找人?也不要说路途遥远,自己又不认识这个天竺和尚,就是南帝段智兴出家才几年?这当口南帝是否认识那个天竺和尚都在两说呢! 总得是在南帝出家以后,再因为某种原由中印两国僧侣发生交流,才有机会认识天竺和尚、再拜为师兄弟吧? 所以辛大人这病,陈玄风是一点都帮不上忙,别看他是穿越者,穿越者也不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不过陈玄风倒是真有找一找天竺和尚的打算,此事无关乎辛弃疾的病情,而是关乎到九阴真经。九阴真经里面有一段梵文,是真经总纲心法的重要组成部分。 十几年后的郭靖能够稀里糊涂地跳过这些梵文练成九阴,那是人家天赋异禀,大智若愚,自己可不行,得趁早找个印度翻译,如果正好能够找到那位不会武功的天竺神僧,岂不是一举两得?既可翻译真经,又能学到医术。 陈玄风在这里浮想联翩,辛弃疾却不知他的心思已经飞到了印度,继续说道:“若非这宿疾缠身,轻易不得动用内力,此时老夫又何至于寻找别人前去犯险?早就自领一支兵马越境杀敌了!” 陈玄风闻言便即恍然,怪不得这个时代的武林里面没有传闻五绝之外还有辛弃疾这位高手,看来辛老已是多年不曾与人交手了。 天下武林、人才辈出。几十年的光阴逝去,即便是黄裳和独孤求败那种冠绝当世之人,也会逐渐淡出人们的茶余饭后,更何况是四十年前便已步入政坛的辛弃疾? 短暂的激昂过后,是再次无奈的叹息:“唉,自家的身体自己知道,老夫怕是已经熬不了三年两载了,所以更须在有生之年,一展胸中抱负!” 听到此处,陈玄风已经彻底理解了辛弃疾,说道:“在下懂了。辛大人请放心,在下绝不会再出只言片语挫折士气!” 随即看向身边梅超风道:“老婆,把药拿出来。” 偷九阴真经的时候,梅超风顺手牵羊,还偷了黄药师一瓶九花玉露丸,以备夫妻俩日后行走江湖不时之需,此刻陈玄风要的就是这瓶九花玉露丸。 陈玄风要这瓶药,是因为他想起原时空十几年后黄蓉被裘千仞打得重伤不治时,幸亏有一瓶九花玉露丸吊住了性命,才赶得上一灯大师为她疗伤。 若是没有那瓶九花玉露丸,只怕不等一灯施展一阳指,黄蓉已经死翘翘了。 这说明九花玉露丸纵使不具备根治内伤之功,也有续命延寿之效。 梅超风不知丈夫此时问她拿药是何用意,却毫不犹豫从怀中取出药瓶。 辛弃疾原本一直没怎么打量梅超风,毕竟梅超风是陈玄风的女眷。非礼勿视。此时见她取物才发现原来她身上的衣服已是破损多处,连忙说道:“程江,你去后宅,传我命令,让丫环找一套女装给这位梅女侠换上。” 程江领命去了,陈玄风却起身走到堂案之前,把一瓶九花玉露丸放在了辛弃疾面前,“辛大人,此药虽不能治愈您老的宿疾,却可以滋补少许,请您每月服食一粒,算是我夫妇的一点心意。” 第三十二章 谋划 俗话说久病成医。 辛弃疾伤患多年,为了能够痊愈以便再次上阵杀敌,什么郎中没找过?什么药没吃过? 只打开瓶子一看,便知此乃桃花岛出品的疗伤圣药九花玉露丸。 他有一名好友与黄药师相识,当年此友曾与黄药师谈经论道,彼此甚为相知,黄药师曾赠与此友一瓶九花玉露丸,言明此药专治内伤,即便无病无灾,服用此药也有养元补气、益寿延年之效。 那好友知道辛弃疾数年来遍寻名医良药,便把那瓶九花玉露丸转赠于他,辛弃疾服用过后,果然受益良多,整整两年之间,宿疾未再缠膜病体,他一度以为已经痊愈了。 然而两年之后,药丸用尽。当他踌躇满志,又想大干一番事业之时,却发现那久已消褪的病魔再度发作。只是再想求得一瓶九花玉露丸却是没有了可能。 也不要说是他,即便是那位朋友,都不知道桃花岛位于何处。而且他那位朋友也曾说过,说黄药师为人孤僻,不喜有人打扰,所以从来不曾邀请他人去他的家,甚至连地址路径都从不示人。 此时再次看见这瓶药,辛弃疾顿时激动得不能自已,起身颤声问道:“这药你是从何处得来?莫非……” 他想说莫非你是桃花岛传人?但话到嘴边,却又改为:“你师承何处,可否见告?” 通常行走江湖之人,与陌生人相识并交往,有的喜欢自报师门,借以提高自己在他人眼里的身份地位。而有的人却完全相反,对此讳莫如深、守口如瓶,原因则是多种多样。 陈玄风一直没有自报师门,自然属于后者,辛弃疾深知其理,便也一直没有询问,但是此刻见到这奇药九花玉露丸,就没忍住问了出来。 陈玄风当然不能说这药是自己老婆偷的,更不想说出自己是东邪传人,便敷衍道:“这药是朋友送的,至于师门,在下恩师严禁弟子在外提及他老人家的姓名。” 辛弃疾有些不信。你也是朋友送的,你朋友又是怎么得到九花玉露丸的?难不成那黄药师嫌他桃花岛的疗伤奇药太多了,整日价送人? 不过这话却不能说出口来,既然陈玄风有难言之隐,自己再如何刨根问底也是徒劳。 于是把药瓶往桌前一推道:“你即将远赴敌后,所遇凶险必定极多,这瓶药还是留在你身上更好,以防万一。老夫不能要!” 辛弃疾是实心实意地推拒,陈玄风也是实心实意的硬塞:“辛大人,在下送出手的东西就没有收回来的习惯,您若是再推却,在下就把这药扔进河里。” “呃……” 这下辛弃疾没辙了,没办法,这小家伙太狠。 于是只能收了,感谢道:“陈少侠、梅女侠如此仗义,老夫多谢了!” 这会儿工夫,陈梅二人的地位在辛弃疾心中直线上升,称呼都改成少侠女侠了。 要知道,陈玄风这一瓶药等于是为辛弃疾续了两年的命,多出两年用于抗金大业,成功的把握便多了几成。 陈玄风却觉得这称呼受之有愧,道:“在下夫妇不过初出茅庐,何德何能以侠自居?您老这称呼可不敢当。” “怎么不敢当?”辛弃疾正色道:“你夫妇即将远赴敌后,为国家、为民族甘冒奇险,就凭这为国为民的壮举,你们便当得起一个侠字,而且是大侠!” 为国为民,侠之大者。 陈玄风被辛弃疾说得热血上涌,这才想到,原来不止四十年后的郭靖会说这句话,辛弃疾也会。 于是说道:“辛老,晚辈虽然不惧艰险,但是终究对金国不甚了解,总不能见人就杀吧?所以将来如何行止,还请您亲自示下。” 辛弃疾笑道:“这个自然,等程江回来,老夫当会与你们面授机宜。” 不多时,程江返回,还带了一个丫环,丫环手里捧着一叠衣物,辛弃疾道:“小玉,你且带这位梅女侠入内更衣。” 辛弃疾为人很是讲究,如果换做现代人,只怕之前就让程江带着梅超风直接去换衣服了,然而在这个时代那样做却是于理不合,所以宁可多费一趟工夫。 梅超风看了看陈玄风,陈玄风微笑点头:“去吧,换身漂亮点的衣服,别总穿这种黑色劲装,没有女人味。以后打架杀人的事情就由我来,你看着就行。” 待梅超风走后,公堂之上只剩下辛陈程三人,辛弃疾说道:“你们此去北国,带十都人手过去,不能聚在一起,须乔装打扮,化整为零潜入,首先要做的是联络全真七子,老夫会令你们携带书信一封,交与现任掌教丹阳子马钰……” 宋朝兵制,最末一级为都,一都通常为一百人。辛弃疾拟派十都,那便是一千人的队伍。 这些事情陈玄风都不怎么懂,他只是听说要送信给马钰,便觉得这事儿有点悬。 原时空里,马钰可是在郭靖六岁以后一直逗留在大漠,每夜与郭靖会于陡峭山峰崖顶,传授郭靖全真吐纳之法。 虽然此时郭靖才三岁,可如果在原时空的此时辛弃疾也派人送了这封信过去,如果马钰同意了联手抗金,那么他就该留在终南山主持工作,还能溜达到蒙古大漠去么? 又或许,此次北伐草草结束,马钰才有了空闲前往蒙古? 想是这么想,但是他不会说出来,毕竟这件事比彭舵主、彭连虎的事情更拿不准。 想到了彭连虎,陈玄风就忍不住说道:“能不能把彭连虎革除飞虎军?如果有他在,我就宁可离开飞虎军单干。” “为什么?” 辛弃疾早就看出彭连虎和陈玄风之间有矛盾,只不过没想到这矛盾竟然激化到如此地步,已经是有他没我,有我没他的程度了,必须问个究竟。 陈玄风道:“此人有个绰号,叫做千手人屠,不知辛老可曾听闻?” “千手人屠?没有啊!” “老夫没听说过。这千手,应该是指暗器功夫厉害,倒是比较符合他的特点,可是这人屠,应该是杀人如麻的意思,好像也没听说他杀过多少人啊。” 程江和辛弃疾先后作答,同时表明了疑惑。 招收新人的时候,程江曾经调查过彭连虎,知道彭连虎来自于黄河边上的彭家水寨。 彭家水寨是绿林团伙不假,做的也是没本钱的买卖。干这种行当的人、杀人越货总是不可避免的,但若是上升到“人屠”的程度,那就得是出了名的滥杀无辜。 很显然,此刻的彭连虎尚未赢得“人屠”之名。 既然此时彭连虎恶名未显,陈玄风就只能从别处入手,说道:“可是那彭家水寨是在金国境内,金人容许他们存在,不予剿除,就说明他们不曾有过抗金行为,那么是否有可能他们与金国官府有所勾结呢?” “这个可能性倒是有,但是你不能以此为由驱逐他啊,毕竟当年辛伯伯也是从金国回归的。” 程江提出了质疑,恰好也是辛弃疾想说的话。 第三十三章 分派任务 尽管辛弃疾和程江非常倚重陈玄风,对他突然打断安排话题的行为并无反感,而且已经站在他的立场上,开始考虑他提出的问题,但是由于陈玄风没有给出充分的理由,他们实在爱莫能助。 他们不能开除彭连虎。因为那样做,将会伤了其他人的心。 当初飞虎军竖起大旗、开始招兵买马的时候,彭连虎可不是一个人来的,与他一起从山东过来的就有几十人。而且在那段日子里,与他们这一批人前后脚赶到绍兴的,还有四面八方的义勇志士。 比如云州秦家寨的秦刚。秦刚率领寨中一众师兄弟过来的时候,只比彭连虎这批人早到了一个时辰。 如果此时无缘无故开除彭连虎,那么伤到的尚且不止彭家水寨的那帮人,连同秦刚等各方新人也都会因此而困惑,会认为飞虎军赏罚不明,前景堪忧。 陈玄风知道在这件事上自己已经无法说服辛弃疾,便打算建议辛弃疾将彭连虎留在绍兴,以免其破坏飞虎军的行动。只不过他转念一想、自己就把这个建议否决了。 真要是把彭连虎留在绍兴,这厮若是在辛老身边使起坏来,造成的危害恐怕会更加严重。 所以他决定任凭彭连虎加入北进这一波,到时候找个机会直接把对方做了,也省得这厮以后祸害好人。现在不是千手人屠?那好,我让你等不到变成人屠的那一天! 心意已定,他才想起刚才是自己打断了辛弃疾的话题,连忙顺着话题说道:“给马道长送信是吧?这事交给就是。” 即使没有辛弃疾飞虎军这档子事,他也打算去终南山的重阳宫去转转,因为可以试着偷学一些全真武功,尤其是内功心法。 重阳宫里道士众多,每个道士都要学武,师父不可能单独传授,必须集体授课。而只要是集体授课,自己就有了偷听、偷看的可能。 不学全真武功是不行的。不学全真武功,就无法准确理解道家心法,就无法练成九阴真经。 所以此刻辛弃疾交待的这第一个任务,他要抢着来做。 辛弃疾哪里知道他心里这些弯弯绕,闻言便即笑着点头,似乎是对他这种积极主动的态度给予首肯。 但是接下来说出的话,却如同一盆凉水,泼在了陈玄风的心上: “这事已经老夫已经想好了,就让程江去办。程江的妻子和全真七子之一的清净散人孙不二是同乡,程夫人出嫁以前,娘家和孙散人家很是要好,去年孙散人回乡省亲,正好遇见了同样回乡的程夫人,还收了程贤侄六岁的女儿做俗家弟子……” 说到此处,辛弃疾就看向程江,“令嫒叫什么来着?老夫这记性是越来越差了。” 不等程江说话,陈玄风已经暗呼一声,合着这位程江就是程瑶珈她爹啊! 十几年后,程瑶珈也将成为射雕世界的一号人物,人长得美不说,还练得一手全真剑法,单凭气质而言,不输于神雕世界里的神仙姐姐小龙女。只不过时运有些不济,单恋郭靖追到了牛家村,反倒差点被欧阳克给祸祸了,幸有杨康及时相救,后来嫁给了陆乘风的儿子陆冠英。 想到此处,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情,感觉隐隐有些不对,陆师弚此时还在桃花岛,不论他是否被师父打断腿逐出岛外,他哪来的儿子迎娶程瑶珈? 要知道此时程瑶珈已经六岁了,而陆乘风还单着呢!就算他立马结婚,当年产子,生出来的儿子也比程瑶珈小八岁!这不成了童养媳了么? 不对,一定有哪错了。 他穿越过来之后一直急于跑路,始终没有得闲捋一捋这个世界的时间线,此时察觉不对,随即又想到了一件事不对 ——在原时空的射雕世界里,早在距今三年前,也就是郭靖杨康还在娘肚子里的时候,自己的大师兄曲灵风已经瘸了腿在牛家村开酒馆了!人称曲三!而且当时他闺女曲傻姑都四五岁了。 不对!太不对了!难道说自己穿越的这个射雕世界是假的?或者是平行的?还是由于自己穿越导致了这个世界发生了紊乱? 陈玄风被时间线的错乱搞得有些头晕脑胀,再加上将近三十个时辰没睡觉,真觉得大脑有些缺氧。 而辛弃疾和程江如何知道他的困惑,程江报出女儿名字来,辛弃疾又询问了一些孩子的近况之后,才对陈玄风说道:“你也可以跟随程江一起去重阳宫,你功夫够高,说出话来便有分量,若是只有程江过去,人家闹不好还以为咱们是想让他们打硬仗呢。” 陈玄风闻言大喜,便不去想时间线错乱的事情了。就算程瑶珈不能嫁给陆冠英又如何?就算陆冠英生不出来又如何?关我一毛钱的事吗? 陈玄风连连点头称是,辛弃疾又道:“这第二件事,便是寻找林女侠林朝英,老夫也有一封书信给她。” 说到此处,辛弃疾忽然叹了口气,似乎眼眶里都有些潮湿,道:“林女侠的年龄与老夫相仿,即便能够找到她,也要阻止她出山,只需请她派遣后人应援即可。” 说到这里,辛弃疾忽然停顿下来,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眶里的晶亮已经不见,说道:“若她已经不在世上,勿请找到她的墓穴,在坟前替老夫烧炷香。” 有故事啊! 陈玄风敏感地感觉辛弃疾和林朝英有故事,可是林朝英不是跟王重阳拍拖了一辈子么?怎么成了三角恋了? 只不过这种事既然辛弃疾不多说,他也不敢问。 辛弃疾平复了一下心情,道:“这件事也是你们两人一起去办。” 陈玄风程江同时点头应是。辛弃疾又道:“这第三个任务,就是烧掉金国境内的屯粮之所,重点挑选大型粮仓下手!要让金军的粮草难以维系!这事儿要快,等到我军开拔,金人的防范就会加强了!” 陈程二人再次点头应是,辛弃疾又道:“如果全真派和林女侠两路人马愿意,也可以和他们商量好,分头下手!” 陈程二人又一次点头称是,辛弃疾忽然沉默了下来,似乎是在思考什么事情,好一会才说道:“这最后一个任务,就是杀人了。” 陈玄风微微一笑,道:“我猜也是,若是不杀人,这任务多没趣?” 辛弃疾道:“杀人是必须的,但是你们不能胡乱杀。首先,金国的皇帝不能杀,皇帝昏庸,你杀了他,他们会推举一个新的上来,励精图治之下反倒不美。” 陈程连连点头,均觉得很有道理。辛弃疾续道:“其次,妇孺无辜不能杀,咱们大宋的好汉不做那种人神共愤的恶事。” 陈玄风道:“辛老您直接说杀谁就好,你说杀谁,我就杀谁,还有那个偷袭你一掌的高手还活着没?如果活着,我就去杀他!” 辛弃疾苦笑道:“多谢陈少侠仗义,不过虽然这个人还活着,但是你不能杀。” 陈玄风奇道:“为什么?” 辛弃疾道:“因为你杀不了。你打不过他!” 陈玄风本来也猜到了是这么个情况,只是辛弃疾用了“不能杀”三个字令他的理解产生了歧义。 辛弃疾随即加重了语气道:“刚才我想说的第三种不能杀的人,就是这种你们根本杀不掉的人,这种人要么护卫严密,要么本身武功盖世,你们去刺杀无异于以卵击石。你们要记住,你们身上的责任很重,不能徒逞血气之勇,去杀那种根本杀不掉的人,反倒把自己搭进去!” 陈玄风有些不服气。除了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顽童,最多再加上裘千仞、瑛姑,这世上还有谁是自己刺杀不了的? 要知道刺杀可不是明火执仗地与之对阵,而是从暗中下手,以有心算无心,即便对方真是五绝一样的高手都有可能中招,何况对方未必有五绝那么强? 第三十四章 暗杀名单 强调了不能杀的三种人之后,辛弃疾终于说到了陈玄风最想听的内容:“现在老夫指定三个必杀之人,你们记在心里。” 陈玄风连忙站起,以示用心记忆。 辛弃疾道:“这第一个要杀之人,叫做完颜纲。虽说此人眼下在金国朝堂只是充任工部侍郎,却是素有文韬武略之名,且简在帝心。他日大战一起,此人极有可能被赋予军权,而若是此人统军来战,则我大宋将无人能与争锋!” 陈玄风道:“晚辈记下了。辛老的意思是,趁着此时他还在工部任职,比较容易的手,是吧?” 辛弃疾捋须笑道:“孺子可教!此人虽然善于行军打仗,武功却不甚高,自然是提前下手容易些,若是等他坐在千军万马的中军帐,就变成了第三类不能杀的人了!” “侄儿记得了!” “晚辈知道了!” 见陈程二人没有什么异议,辛弃疾又道;“这第二个必杀之人,叫做王维翰。此人现任工部尚书。” 陈玄风听了就很奇怪,怎么金国这么多能打仗的都不在军队里,反而在其它一些部门?忍不住问道:“难道这也是一个能征善战的帅才么?” “不然。” 辛弃疾道:“此人的工部侍郎即便开战以后也不会调任,然而此人却是治世能臣。工部主管屯田、水利、土木、运输、军械制造等要务,实乃大军征战之后盾!有他在,只怕飞虎军烧掉一百个粮仓也不足以摧毁金军的后方保障。” 陈玄风恍然道:“明白了,就是如果杀了他,换别人来干这个工部尚书,金国的后勤就得乱上一段时间。” “然也!” 辛弃疾见陈程二人再次表示记下了,就说道:“这第三个必杀之人,乃是金国的赵王,完颜洪烈。” 这个名字倒是不出陈玄风所料,因为在射雕世界里这个完颜洪烈上蹿下跳的很是活跃。今天蒙古明天大宋的,为了窃取武穆遗书,就连大宋的皇宫都敢溜进去。 只听辛弃疾解释道:“虽然此人目前在金国也算位高权重,却不是他必死的理由。老夫之所以要杀这个人,是因为他主管金国与邻国的邦交事务。” 这一句就连熟知完颜洪烈生平的陈玄风都没怎么听懂,不过他知道辛老肯定还有下文,就没有冒昧发问。 果然,辛弃疾随即又道:“本来此时金国的皇帝完颜璟对宋金两国的现状比较满意,对江南并无图谋之心,可是这完颜洪烈却如同一头饿狼,时刻觊觎本朝富庶繁华的江南,又与本朝主和派暗通款曲、勾搭连环。一旦开战,若是我军……” 正在这时,梅超风忽然从侧门走了进来,打断了辛弃疾的话。 陈程两人随着辛弃疾的目光看去,只见梅超风已经换了一身青色的裙装,也不知是辛弃疾家里什么人的衣服,总之不是丫环装扮。乍看就像一株出水的青莲,娉娉婷婷,如同一副静美的画卷,令人眼前一亮。 只不过接下来她风风火火的走路姿态瞬间就破灭了三个看客的美妙联想,在辛弃疾和程江的眼里活化出一位豪放女侠,在陈玄风的眼里却是不折不扣一个女汉子。 梅超风有些害羞。只因她从未穿过裙装,这一穿她自己都感觉到处别扭,走近前来学着黄夫人那种淑女姿态坐回她的椅子,一脸嗔怪地看着陈玄风。 那意思分明是说,都怪你弄得人家当众出丑。 陈玄风却连连点头,鼓励道:“很好嘛!就这样,以后还需多多练习。”随即看向辛弃疾。 辛弃疾也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看向陈程二人道:“咱们继续说,按常理,这次北伐,若是我军开战之初稍有不利,那些主和派必定会跳出来弹劾韩太师,或致使官家决心动摇,北伐便会夭折。这都是难免的事情,谁都没办法。” 刚说到此处,外面忽然有人高声禀报:“启禀大人,庆元府郑都监求见。” 辛弃疾眉头一皱,道:“着他进来。” 堂外那人称是,随即一名身着盔甲的武将匆匆走了进来,直至堂案前十余步处停下,躬身抱拳道:“明州都监郑源见过安抚使大人。” 辛弃疾点头道:“你如此匆忙赶来,有何要事。” 郑源道:“日前大人派遣至庆元府公干的张刘两位都头在明州城内遭遇强梁,被人打断了手臂又抢去了战马。下官得知此事后立即点齐骑兵一路追赶,只惜直至绍兴府也没追上,却听守门的吴都头说那两名贼人已经伏法,因此特来向大人禀明经过。并请示,此事是否还需庆元府参与?” 辛弃疾点头道:“这事本官已经处置得当,若无他事你们稍作歇息便可返回明州。张松和刘元化两人回来没有?” “两位都头臂骨骨折,伤势较重,目前已被安置在庆元府衙疗伤修养,只怕三五天内不能返回。” 辛弃疾道:“嗯,本官知道了,你这就下去吧。” “下官告退。” “且慢!” 郑都监刚一转身,辛弃疾却又叫住了他,道:“你们一共骑来了多少战马?” 郑源道:“十一匹。” 陈玄风听到这里不禁暗暗感慨,这就是大宋的骑兵,一个州府既有马军都头又有步军都头,可是“点齐了骑兵”才有十一匹战马,战马何其匮乏? 就是自己夫妇抢的那两匹也不是庆元府的,而是绍兴府的。 只听辛弃疾道:“战马留下吧,交割给城门吴都头即可,你们乘船走水路回去。” 郑源知道绍兴府即将有一支飞虎新军整装待发,想必战马就是给他们用的,当下也不多问,领导说啥就是啥,答应下来,转身去了。 辛弃疾一再被打断思路有些恼火,吩咐程江道:“你去跟外面的人说一声,此间商议完毕以前,本官不再见任何人!谁来都不要通禀了!” 程江领命出去安排,片刻返回,辛弃疾道:“老夫刚才说到哪了?” 陈玄风道:“说到战事不利,朝中主和派便会占据上风。” “对!”辛弃疾道:“这原本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可若是我军出师有利,甚至有望全功之时,那完颜洪烈势必会差人南下,说动主和派蛊惑官家,行那釜底抽薪之计,令北伐半途而废!” 官家,是宋朝人对皇帝的称呼。别看辛弃疾始终没说朝中的主和派是谁,陈玄风却知道,至少有个时不时就给金国君臣送礼的史弥远,而且用不了三年五载,史弥远就当上了南宋的宰相。 史弥远是铁杆儿主和派,甚至用主和派来定义他都不准确,应该叫做哈金派。身为南宋重臣,却把金国人当做爹一样供着,是典型的跪久了站不起来的卖国贼。 主和派史弥远上位,就意味着韩陀冑下岗,也就从另一个角度证明了北伐的失败。 陈玄风不知道的是,历史上,这场北伐的结果是南宋惨败,金国反倒得理不饶人,北伐变成了南侵,最终宋宁宗不得已、献上了韩陀冑的人头、外带割地赔款以及承诺增加岁币,才勉强乞求到和平。 却听辛弃疾忽然慨叹:“本来杀这完颜洪烈不必你们出手,老夫早在四年前便已经安排了王道乾接近完颜洪烈,只待两国刀兵一见,他便动手,可谁知三年前王道乾竟被长春子丘处机所杀,死则死矣,却背负一身骂名无法洗刷,可悲!可叹!” 陈玄风听得呆住了。合着王道乾是卧底啊?卧底最不容易的地方不在于身处虎穴,九死一生,而在于死了之后不能正名。 因为要给卧底正名,就等于提醒敌人加强戒备,再想对付敌人就几乎不可能了。 不过王道乾这命也太苦了点,不仅死在丘处机的剑下,人头被割,就连心肝都被丘处机下酒了撒! 陈玄风本来还挺佩服丘处机的,只觉得此道一身正气、铁骨铮铮,端的是仗义豪侠,快意江湖。没想到竟然是头蠢驴。 仔细想想,射雕世界里面一开始王道乾就和完颜洪烈在一起,那丘处机不杀完颜洪烈,却杀个卧底沾沾自喜。而后在传授杨康武艺的时候,丘处机几乎天天都能见到完颜洪烈,却任由完颜洪烈活得滋润。 说他是蠢驴都是好的,如果他不蠢那问题就更大了。这老邱,到底是哪头的? 第三十五章 沙场秋点兵 任务交待完毕,辛弃疾看了看天色,只见已近黄昏,便说道:“这样,待会儿程江你去城中醉风楼叫一席酒菜,老夫要为陈少侠、梅女侠接风洗尘。” 平时只吃粗茶淡饭的辛弃疾,如今却要订一桌酒席,足以证明他对陈梅二人的重视。 陈玄风感动不已,却不敢接受,拒绝道:“接风洗尘就免了吧,咱们还是赶紧再商量一下出兵的细节,然后晚辈夫妇还需前往临安府走一遭。” 辛弃疾一愣,问道:“陈少侠去临安府有事?” 陈玄风道:“是的。需要了却一桩恩怨。” 辛弃疾道:“事情很急?” 陈玄风当然不会说自己留在绍兴府有可能被师父抓到,只能撒谎道:“很急。而且,既然您老把诛杀那三个人的任务交给了晚辈,晚辈夫妇就不宜抛头露面,怎能前往酒楼那种人多眼杂的地方?” 这话却是大有道理。杀手最是讲究低调,追求的就是混在人群里毫不起眼,不显山不露水,直到出手之际才会突然暴起,一击必杀。若是早早被人注意上了,那还杀个毛线? 陈玄风如此迅速地进入角色,辛弃疾不由得喜出望外,点头笑道:“即便如此,酒也还是要吃的,老夫垂暮之年得见少年英才,怎不庆贺一番?程江,让酒楼把酒菜送到府衙来,这样就不会引人注目了。” 程江走后,辛弃疾又道:“老夫观你夫妻二人风尘仆仆,定是缺乏歇息,待吃了酒便在这府衙住宿一夜,总不至于这一夜都不能停留吧?” 陈玄风是真的想现在就走,但见辛弃疾说得恳切,心想就再冒冒险,在这里过上一夜,想来即便入夜以后师父真的追到了绍兴府,也无法立即查清自己二人的行踪。 想到这里说道:“那就叨扰您老一夜了。” “诶!”辛弃疾佯怒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如今老夫与你已是同袍兄弟,为国为民同生共死,说甚叨扰?” 陈玄风连忙道歉:“是晚辈失言了,辛老勿怪。” …… 天色擦黑。府衙餐室里火烛通明。 辛弃疾,程江,陈梅夫妇宾主尽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辛程陈三人已是面酣耳热,就连梅超风都喝了几盏,红扑扑的一张俏脸更增艳丽。 在来的路上陈玄风已经跟她说了在沈家门不让她喝酒的原因,那是为了灌醉老顽童,同时保持清醒头脑抄录经书的需要,绝非真的不许她喝酒。 见辛弃疾高兴,陈玄风便推脱不胜酒力,不敢再喝了,提出趁这会儿工夫聊一聊出兵的细节。 辛弃疾道:“具体细节你和程江商议后下达即可。不过老夫听你话音,似乎打算去过临安就不回来了,而是直接奔赴敌后,你是这样想的吧?” 陈玄风道:“兵贵乎神速。您老不也要求我们在大战开始之前完成一些任务么?” 辛弃疾道:“没错,老夫是这样说来。不过我军出征日期暂定为五月端午,如今才只四月初八,近一个月的时间,老夫再赠程江与你夫妇六匹骏马,时间上就不太紧张,有些事情做得太早了也未见的是什么好事。” 陈玄风明白辛弃疾这话的意思,就比如说纵火焚烧粮仓和草料场,这边大军还没开拔呢,你那边先把人家粮草烧了,那么人家只需继续调拨就行了,除非你把金国所有的粮食都烧了,可你总不能在金国全境燃起大火吧? 要是真有那个本事,也不用什么出兵北伐了,直接烧就烧出了胜利,就好比后世二战B52战略轰炸机群往东京扔凝固汽油弹那样。 于是说道:“晚辈当然不会做打草惊蛇之事,晚辈只是想提前抵达敌后,再潜伏起来做些准备工作,把目标周遭譬如地形、格局、守军防备区域等情况了解清楚,才更利于完成任务。” 这话不是胡说八道,这是正理。辛弃疾和程江听得连连点头,反倒觉得陈玄风心思缜密,不莽撞不冒失。辛弃疾沉吟了片刻,问道:“既然如此,你打算何时动身?” 陈玄风道:“明日拂晓。” 辛弃疾道:“这么说来,你夫妇二人是打算单独行动了?” 陈玄风道:“正是如此。所以晚辈才迫切要跟您老和程捕头商量。” 辛弃疾皱眉道:“这样恐怕不行。” 陈玄风道:“为何?” 辛弃疾道:“你们两个是老夫任命的正副统领,而且按照任务安排,你们两个也必须在一起,而且你们至少也要带几都人马一同行动,即便化整为零,也不能失去对全军的掌控,你若是明天凌晨启程,非但程江要跟你一起去,你二人所带的官兵也必须与你同路。” “这……”陈玄风语塞了。带几都啊?至少六都吧?若是自己带着六百人先去杭州再去北方,师父追上来还不是一抓一个准儿? 辛弃疾却不着急,端起酒来小口啜饮,目光却始终看在陈玄风脸上,静等陈玄风自己想办法。 陈玄风苦思片刻,忽然想到一事,说道:“不如这样,飞虎军分为东西两路,东路六都人马,由程统领另行指派一名副统领率领,取道嘉兴、镇江、兖州前往金国中都。程统领率领我夫妇及四都人马为西路,经襄阳、南阳、商洛前往终南山,待联络全真派之后再经由太行前往中都,与东路军汇合。” 辛弃疾听罢暗暗称奇。心说这小家伙明明是刚出道的样子,怎么对行军路线这么熟悉?只怕如今朝中文武都不如他思路清晰,也就老夫能与之媲美。 原来他不止武功高强、性格坚毅,竟然还有这等才略。老夫这是捡到宝了! 他却不知陈玄风拟定的这两条路线、东面一条既是射雕世界黄蓉第一次离家出走的路径,也是靖蓉相识后从中都南下的路径;而西面一条则是神雕世界里郭靖带杨过离开桃花岛前往终南学艺的旅途。陈玄风只是熟悉武侠世界而已,却不是地理学得好。 由于时间紧迫,辛弃疾强忍着夸赞陈玄风一番的冲动,顺着这个思路说道:“这个想法很好!恰逢今年黄河桃花汛泛滥,行将夺淮入海,两淮一带已是遍地灾情,不利于快速行军,故而东路军虽近实缓。西路军似远实疾,应该不比东路军晚多少。” 程江忽然看向陈玄风说道:“如此说来,你还是不想带兵?” 陈玄风道:“在下觉得带兵是你这个统领的权责。” 辛弃疾笑道:“统领下面还有都头,如今飞虎军暂时少了两个都头,陈少侠、梅女侠难道不想为程统领分担一下么?” 陈玄风顿时面现尴尬之色,虽然自己夫妇打断那两个都头手臂并无内疚,但是人家飞虎军可是因此减员了,这责任还是无法完全推脱的。 他早知此事怕是推不掉,就把刚才想好的另一部分思路说了出来:“如果一定让我统领一到两都人马,也不是不行。但是具体到每一个士卒都需经过我亲自筛选。我手下的兵宁缺毋滥。” 辛弃疾道:“好!程江,你现在就去传我军令,一炷香后在大校场点兵,不得有误!” 一炷香后,绍兴城中大校场内,周遭已经燃起百十支火把,将校场照得亮如白昼。校场中间空地上,两千余名飞虎军官兵已然队列整齐。 辛弃疾带着程陈梅以及柯辟邪四人站在西侧的阅兵高台上,辛弃疾在前,程陈梅柯四人在后。 辛弃疾站得笔直,如同一树挺拔的苍松。目光如炬,环顾四周,朗声道:“飞虎军的将士们,经过这段时间的演练,你们已经达到了要求,老夫也终于寻到了合适的将领!而今,飞虎军出征在即。本官宣布,任命程江为飞虎军统领,陈玄风为副统领、兼第九都都头,梅超风为副统领,兼第十一都都头,柯辟邪为副统领……” 柯辟邪,是辛弃疾和程江最后选出来的东路军统领,实属矬子里面挑大个儿,是没办法的事情。 虽然在辛弃疾看来,在此刻的飞虎军中,彭连虎的武功是陈梅以下第一人,即便是程江都要逊他几分,但是陈玄风坚决不同意提拔彭连虎为统领,便选了本地将士素来拥戴的柯辟邪。 陈玄风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觉得柯辟邪最多不过是好大喜功,最不济也不至于投敌叛国、卖友求荣。由此反倒证明了他针对彭连虎并非出于私怨,因为他跟柯辟邪结下的梁子更深。 宣布任命之后,程江又慷慨激昂地发表了一通就职演说,轮到陈玄风时,陈玄风表示自己两口子没什么话讲,让柯大侠讲好了。 柯辟邪心说你都不讲,我怎么讲?此时恨不能满城皆知我败在你手下,我再讲话,岂不是为你宣扬,说得越多越丢人。当即也表示没话。 既如此辛弃疾就又总结勉励一番,命令属于陈梅二人的第九都、第十一都留下,其余将士解散归营,随时待命出发。 其余十八个都的将士们离开校场时,辛弃疾才流露出一丝惆怅,看向退场士兵的眼神似乎并不满意。 陈玄风在侧注目辛弃疾良久,看出对方心情不佳,蓦然心意一动,低声吟道:“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辛弃疾惊愕地转回看向陈玄风,待上阙吟毕,立即吟哦下阙:“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或许是因为有了九花玉露丸,辛弃疾也有了底气,这下半阙《破阵子》竟是以深厚内力吟出,其声雄浑,极具穿透,直若九天龙吟,越过围墙,回荡全城。 吟罢词章,随即哈哈大笑,而后说道:“不想陈少侠竟是文武双全,竟然也知老夫拙作!” 陈玄风连忙谦逊:“不敢,晚辈只是触景生情,觉得此际唯有您老这首破阵子堪称应景,一时忍不住背诵而出。” “倒是有几分即景,不过季节却是不对,只能算是勉强可用。老夫当初赋闲田园,万万不敢想日后真有王师北上这天、更想不到夏初便会出兵。” 辛弃疾也谦虚了几句,随后又问:“陈少侠习文几载?可曾考取功名在身?” 陈玄风有点汗。心说我这不过是在九年级语文下册学的,不知道后世二本算不算个秀才?嘴上却回道:“晚辈住所偏僻,为了不耽误练武,因此不曾参加科考。” 辛弃疾大手一挥,“无妨!只要陈少侠有意入仕,无论这一战成败谁属,他朝老夫必推荐你参加春闱!纵然平时想要温习功课,现成的老师也是有的,那就是程统领。” 说话时左手一指程江,右手将一粒九花玉露丸扔进口中,又道:“程统领胸怀锦绣,身具进士之才,却被挡在考场之外,唯有投笔从戎,着实可惜!” 程江乃是伊川先生程颐之后,当代大儒朱熹的门生。只因韩陀冑施行庆元党禁,将以朱熹为代表的一众主张程朱理学的士子儒生斥为伪学者,因而失去了参加科考的权利。而辛弃疾和朱熹相交甚笃,便把程江收为记名弟子。 没错,程江其实就是辛弃疾的徒弟,只是学武太晚,因此武功并不如何出众。因此辛弃疾也不许他以入室弟子自居。 第三十六章 彭连虎的愤懑 陈玄风才不会真的去跟程江学些之乎者也,但是此时哪怕只是为了给辛弃疾和程江面子,也得客气一番。 对程江说了些没有营养的恭维话之后,才问他要了第九都、第十一都士兵的花名册,走下高台,来到此时仍然肃立在台下的两百名士兵面前。 真正的点兵开始了。 对着面前的两都士兵,陈玄风首先做了自我介绍,当然,也就是重复一遍自己的姓名,别的什么都没说。 介绍过后,开始宣布他的点兵规则:“兵不知将,将不知兵乃是兵家大忌!现在大家认识我了,我也需要认识大家。接下来,我念到名字的,须答一声‘到’,同时出列,站到我面前来,介绍一下你的祖籍和家境……张大虎!” 没人出声。士兵们却都把目光看向队列中的一人。 陈玄风却不抬头,只看着花名册、稍稍提高声音又念了一遍:“张大虎!在就答声‘到’!” 一个嗫嚅的声音响起:“陈统领,我在,啊……到!” 陈玄风猛然抬头,看向张大虎,见是一名身材魁梧的汉子,喝道:“哪那么多废话,我让你干啥你就干啥,你只需要答一声‘到’!懂不?” “到。” “大点声,晚上没吃饭吗?” “到!” “过来,说说你家在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 张大虎战战兢兢走到陈玄风面前,“小的老家在河北,如今落户在吴兴,家里尚有爹娘,还有一个兄弟……” 陈玄风听完,拍了拍张大虎的肩膀,道:“不错,后面的人都像张大虎这样说就可以,张大虎,你可以入列了。” 张大虎长吁一口气,不再那么紧张,大步走回了队列。 接下来,陈玄风又念了几个名字,被点到的士兵依次出列介绍家庭情况,陈玄风都会拍拍他们肩膀,同时以“不错”作为评语,偶尔会加一句:“好好干!” 就当人们以为陈玄风的点兵就是这样简单地盘问家境时,一个叫做彭九的士兵被点到,据他说,早已家破人亡,投奔了彭家水寨,加入飞虎军前一直在彭寨主手下讨生活。 当彭九说完,陈玄风一如先前那样、也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是这一拍之下,彭九却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把众人吓了一跳。 却见这一次陈玄风没有说“不错”,而是叹息道:“你这身子骨不行啊,太弱了,在我手下做不来的。” 说到此处,他伸手将彭九拉了起来,又道:“你且去程统领那里待命,稍后他会安排你去别的都。”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陈玄风果真是在选拔人才,而且选拔的方法就在他那一拍上,凡是能够撑住他那一拍的,就算入了他的法眼。 唯有彭九暗暗纳罕,张大虎那几个人的武功明明不如自己许多,为何自己受不住陈玄风这一拍,他们却能够撑得住呢?此事当真邪门! 在彭九的感觉里,刚刚陈玄风那一拍就像一座山一般兜头压下,若是不立马跪下只怕腰都给他压断了。 彭九按照陈玄风的要求走到了点将台,此时柯辟邪已然离去,辛弃疾和程江仍在津津有味地看着陈玄风点兵。 似乎早知陈玄风的点兵之法,见到彭九过来,程江就对他说道:“你且站到校场门口等候,待点兵结束之后、与那些被刷下来的一起听我处置。” 彭九郁闷地走到了门口,却已听不清场中陈玄风说些什么。如此足足过了半个时辰,点兵才算结束,彭九再一看身边聚集的六个人,顿时恍然大悟,被陈玄风踢出来的,竟然都是自己彭家水寨的伙计! 陈玄风是不可能把后背交给彭连虎的小弟的,那样无异于插标卖首!所以刚刚他询问每个士兵的家庭情况只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真正的用意却是核对花名册上人员的来历,只要跟彭连虎沾上边的,一律一掌拍跪。 而那些跟彭连虎素无瓜葛的士兵,虽然他也会拍上一掌,却是没用半分气力。 陈玄风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问过程江,发现当初程江为了把飞虎军变成一个整体,杜绝山头派系,以免将来在战场上只顾小群体利益而置其他袍泽于不顾的现象发生,把从各个地区投奔而来的义勇尽数拆散,重新编入。 如此一来形成的现状是,几乎每个都里面都有几个彭连虎的手下。 按常理来说,程江这种拆散混编的办法是有利于提高凝聚力、进而提升战斗力的,但是陈玄风接受不了。 这不是后世的解放战争。百万雄师过大江,摧枯拉朽一般覆灭了蒋家王朝,顺便把俘虏分散编入我军内部,经过一段思想教育,就敢派往朝鲜前线。 如今的宋军如何能与后世的人民解放军相比?在看不到胜利的端倪之前,人心都是隔着肚皮的,任你嘴里说的天花乱坠,也改不了叵测的人心。 一旦战事艰难,立马就会有人开小差,甚至开小差都是轻的,趁你睡觉时割下脑袋送给金国才是正解。 再者说,后世人民解放军的政治思想何其过硬?安插几个俘虏进来时刻都会处于无数双火眼金睛的注视之下,任谁也翻不起浪花。可现在呢?谁会自觉帮助你监视彭连虎的人? 更何况,在解放军的编制里常设政委、指导员等一系列政治干部,时刻关注阶级斗争新动向。反观眼下的自己,上哪找政委去? 陈玄风点兵完毕,转身小跑到点将台前,“启禀统领,属下已经完成清点工作。” 程江点头笑道:“咱们兄弟就不用启禀了,这样你先忙,我和梅都头一起去内府找个丫环。为你夫妇安排一下宿处。” 这都是酒桌上就定好了的程序,当下辛弃疾、程江和梅超风走到校场门口,程江看向彭九等人说道:“你们几个先回到第一都彭都头那里听命吧。” 彭九等人听罢喜出望外,原以为自己几个被陈玄风踢出来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不料竟然安排自己回到寨主手下当差,这真是再好不过!正不愿意被别人支使呢! 当即抱拳谢过程统领,一路飞奔去了第一都兵营。 这边辛弃疾、程江和梅超风也回了府衙。 而在校场上,陈玄风一直等到所有人都走干净了,才开始安排工作:“有没有人觉得我这第九都的都头管不到第十一都的?看来是没有。如果有,那么你们听着,首先我是副统领,只要不跟程统领冲突,就可以管所有的都!其次,你们十一都的都头是我老婆,我老婆也归我管,所以我管你们仍然是正管!” “哈哈哈……” “呵呵呵……” 听陈玄风说得风趣,兵卒们都笑了。 陈玄风也笑了笑道:“处长了你们就会知道,其实我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 众士兵均想:好说话?好说话你拎着柯大侠跟拎小鸡似的到了府衙都不放? 陈玄风不管士兵们怎么想,继续道:“做我手下的兵,我对你们就一个要求,脱下铠甲,换上百姓装束,带不带兵器都可以,最好不带!明天拂晓随我出发!行路时不要走出军人的样子,要分散开来,跟在我后面。” 众士兵都愣住了,这是什么要求?这是带我们去打仗吗? 只听陈玄风又道:“既不能被路人看出你们是一伙的,也不能让路人看出你们是兵!更不能被路人看出你们是跟着我的!最重要的是,一个都不许掉队!” 众士兵都懵逼了,这是啥做派?这还是队伍么?即便那些山中大王、绿林强盗也不会这样散漫吧? 众人禁不住开始交头接耳,一时间嗡嗡之声大作,如同有无数苍蝇当空飞舞。 “停!”陈玄风大喝一声,场中顿时肃静下来。 “记住了,在我手下当兵,我不需要你们知道为什么,你们也不必问为什么,你们只需按我的要求做到,我就可以负责保住你们的命!至于战斗是输是赢,输了责任在我,赢了大家同享!” 众士兵再一次震惊了,这是真的吗?这不是带着我们捡功劳吗? 如果搁在后世,士兵们绝对会立马欢呼起来,这样的将领上哪找去?直接让手下跟着躺赢! 忽听陈玄风说道:“先别高兴太早,别忘记我这话可是有前提的,前提就是你们按照我的要求做到!可如果你们有谁做不到,哼哼……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 同一时间,绍兴城军营。一间大屋子里,先一步从大校场解散回来的彭连虎正在生闷气。 自从程江公开表示没有能力胜任新飞虎军统领之后,自己满打满算能当上这个统领。 如果不是这对狗男女出现,自己当上了统领。到时候只需把飞虎军往金军的包围圈里一带,立马就是大功告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可是这半途杀出来的狗男女,直接就粉碎了自己的美梦!非但导致程江再次被辛弃疾任命,就连副统领也被他们抢走了! 这两口子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江南武林何时出了这么两个扎手的人物? 陈梅两口子抢了两个副统领也还罢了,因为人家武功在那摆着呢。最可气的是,最后一个副统领仍然不是自己的,竟然被柯辟邪抢走了,这是什么道理? 自己好歹还能跟梅超风打个不分胜负,柯辟邪呢?直接被人家拎鸡一样生擒活捉了,怎么到头来自己还比不上他?这还有天理吗? 他在这里嘟嘟囔囔地咒骂不停,同屋的兵卒都吓得不敢吱声,尽管他们都是彭连虎的亲信,但是他们更清楚彭寨主的习惯,那就是生气的时候可是要杀人的。 忽然间远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彭连虎立即抬头看向房门,紧接着房门被人推开,彭九兴冲冲跑了进来,“寨主,我们回来了!” 彭连虎一时没弄明白彭九的意思,“什么回来了?回哪了?” 彭九嘿嘿一阵奸笑,说道:“那姓陈的挑选手下,把我们踢出来了,程统领让我们回到你手下当差,这不是很好吗?” “好你奶奶个熊!”彭连虎飞起一脚,将彭九踹出了房门。 第三十七章 彭连虎的秘密 虽然被彭连虎踹得飞出门外、嘴角已经溢出血渍,但是彭九却没有丝毫的抗拒,反而手脚并用地爬进了门里,反手带上房门后跪在地上,静等彭连虎发落。 见此情景,与彭九一起进来的那五个人也连忙跪下,因为他们都知道,彭九可是彭连虎的干儿子。 干儿子都被踹飞了,可见这错犯的有多大。 其实,彭九本名并不叫彭九,只是做了彭连虎的干儿子后排行第九,彭连虎便称他为彭九。就这么叫着叫着,时间长了,人们反倒忘记他本来的名字,而他自己也从来不提。 彭连虎一共有九个干儿子,被他依次取名为彭大、彭二、彭三……直至彭九。 没错,此时彭连虎的确已经投靠了金国,而且是投在了完颜洪烈的门下,还是他的老铁沙通天介绍的。 自然的,黄河帮的帮主鬼门龙王沙通天,已经先于彭连虎投在完颜洪烈门下。 由于这个时代里的黄河中下游流域都在金国统辖范围,而沙通天、彭连虎又都是依靠黄河吃饭的,所以这两人投靠金国也在情理之中。 如若不然,他们就得像曾经的辛弃疾那样造金国的反,可他们却又和辛弃疾、王重阳等人不同,他们是水匪,如何舍得那九千九百九十九道弯的黄河? 经过多年的经营,他们已经像黄河里沉积的泥沙一样与黄河融为一体了,他们离不开黄河水域。 如今,彭连虎把自己九个干儿子以及彭家水寨中能打的头目喽啰都带到了江南,除了负责保护完颜洪烈的信使完颜佐前往杭州之外,还负有刺探南宋军情动向的任务。 说到此处,就不得不说一下宋朝君臣在军事行动上的弱智。 从北宋开始,就有曾公亮和丁度出版了一本《武经总要》,书中记载了当时北宋所有领先世界的军事技术,而后被北宋君臣到处显摆传遍各国。结果就是西夏造出来的神臂弓比发明者大宋造的还要好。 到了南宋,已经被人家占了半壁江山的南宋君臣仍然不知悔改,但凡有点想法都要拿到朝堂上展开大讨论,只要讨论通过,皇帝拍板,那么不管什么事情,哪怕八字还没写出一撇,也要立即昭告天下。 就拿这次议定北伐来说,金国方面得到这个消息的时间,比辛弃疾都早。辛弃疾这边刚被重新启用走马上任,还没开始竖起北伐旗帜呢,完颜洪烈就已经派了完颜佐来找史弥远了。 而彭连虎一系人马作为护送完颜佐的卫队,在将完颜佐送到杭州、秘密住进史弥远安排的住所之后,就听说了辛弃疾招募飞虎新军的事情。 完颜佐当即决定让彭连虎打入飞虎军内部,最好凭借一身精湛的武功当个将领,以便全面侦知宋军的战略意图以及军事行动。 同时许诺,只要彭连虎把这事做漂亮了,回头必定在赵王那里美言,为彭连虎赚下一场泼天的富贵。 眼下这会儿,随着彭九归来,彭连虎的九个干儿子连同其余亲信已经齐聚一堂。虽然这些人大多被程江拆散了编入其它都,但是彭连虎最亲近的二十几人却坚持住在同一间寝室里,程江也拉不下脸来拒绝。 此刻这些人都看着彭连虎的脸色,各个噤若寒蝉。 彭连虎余怒未消,看都不看跪在地上的彭九,只坐在大通铺上生闷气。 彭大见状就凑近身边,低声道:“干爹,大事不妙啊,这陈玄风上午杀了三叔,晚上就把咱们的人都退了回来,会不会已经发现咱们的秘密了?” 彭大嘴里的“三叔”正是被陈玄风杀死的彭舵主,而这位彭舵主和彭连虎还真的有些沾亲带故。 彭连虎自然知道这个远房的三叔是为金国办事的,而且他还知道,之所以三叔新近运作了丐帮浙东分舵的舵主一职,正是为了过来配合自己这支奇兵,至于给辛弃疾送信,却是三叔在调任浙东分舵之后、在丐帮帮主面前讨来的差事。 彭连虎甚至知道,三叔表面上接受了辛弃疾的委托去给铁掌帮送信,实际却是策反裘千仞去了。 三叔说过,上面允许他许诺给裘千仞,只要裘千仞愿意站在金国的一边,那么非但日后有重礼奉上,而且己方还会出人帮助铁掌帮一举灭掉衡山派。 彭连虎本来非常急切地盼望三叔归来,再和三叔秘密接头。因为三叔肯定会带来完颜佐的最新指令,而且他也想通过三叔、把飞虎军突然招募了两个年轻高手的消息告知完颜佐。 可谁知三叔今天上午回来是回来了,却是没等从府衙出来,就被陈玄风给杀了。这个陈玄风实在是太可恨了。 听了彭大的话,彭连虎想了片刻然后摇头,“应该不会,如果他们知道了咱们的身份,就不会把彭九他们踢出来了,直接抓起来审问不是更好?再者说,咱们这几十口子也都跑不了。” 彭三道:“爹,你说会不会他们忌惮我们武功高强,不敢轻易翻脸,想等到我们睡觉后再下手?” 彭连虎两眼一瞪:“屁!你们没听见咱们离开校场后辛弃疾吟的那首词么?内力何等深厚?再加上陈玄风、梅超风两个,还有这城中的五十七个都头,一千九百飞虎军和四千厢军,要弄死咱们还不是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用得着等么?” 话音刚落,只听门外脚步声急促,彭连虎立即打了个手势,让彭九等人起身,随室内众人一起迅速爬上了通铺佯装睡觉。 众人应付这种情况已经不是一次了,都很有经验,刚刚躺好,房门就被打开,一名传令兵站在门口,看向彭连虎:“彭都头,程统领有令,第一都明早寅时整装,卯时开拔,不得有误!” “这么快?” 彭连虎愣住了,刚刚在校场里辛弃疾只说飞虎军即将开赴敌后,却没说出准确的出征日期,结果转眼就来了这道军令,让彭连虎很是不知所措。 这这这……还有很多事情都没做呢! “程统领说了,兵贵神速!” 传令兵引用程江的话简单答复了彭连虎的询问,随即跑去通知其它各都营地。 彭连虎假模假式的跟着送出门外,眼见传令兵跑远,转过身来说道:“快,现在你们抓紧各回各都,跟咱们的人说,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只管跟着大军行进……” 也不要彭连虎安排,没多时就有各都的传令兵跑来,说他们的都头要求属于他们都的士兵立即归队,从今晚开始就要跟本都将士同吃同住同行了,不能再回到彭连虎的营地。 等到手下混在其它各都的亲信都走了之后,彭连虎叫过本都的彭四,拿出写好的一封信说道: “你现在就出城,找到徐彪,让他派人把这封信送去杭州,交给完颜大人,另外传个口信,就说飞虎军在四月初九凌晨出发了,新增了两个年轻的副统领陈玄风梅超风,非常厉害!另外,沿途只要看见丐帮帮众就传个消息,说他们的彭舵主被陈玄风给杀了……” 彭连虎在加入飞虎军之前,在城外的村庄里安排了几个手下用于联络。他之所以总是跟其他都头抢着率兵把守城门,也是为了能够时时和这些人保持联系。 如今大军明天就要出发,他自然需要把收集到的情报、以及自己的一些想法汇报给完颜佐。若是等到明天,走在大军队列之中再想传递信息就不是很方便了。 彭四答应了刚想出门,彭连虎又叫住了他道:“你再让徐彪派两个人,从明天早晨开始跟在我们行伍后面,若是有什么消息需要传递,就让他们去做。” 彭连虎考虑的还是比较周密的。如果在行军的过程中需要跟完颜佐或者金国军方联系,用自己第一都的士兵以及安插在其它都的手下都是不行的。 大军行进,你一个小兵乱跑什么?就算程江不会亲自管,也肯定有人管,而且会管得很严。 退一步说,就算成功脱离了大部队去送信也不行,一旦部队进入休整状态可定会点名,一点名,这事就得败露。 第三十八章 迟到 就在彭连虎紧锣密鼓地安排手下做些细作之事的同时,在绍兴府衙公堂之上,程江也在跟辛弃疾密谈。 程江颇为担忧地说道:“伯伯,您就这么信任陈玄风夫妇么?他们可是来历不明啊!” 回到当初,在陈玄风的手里还拎着柯大侠的时候,程江的真正想法是,先把陈玄风骗到府衙,交由辛弃疾发落。 当时程江可是做了两手准备的。 如果谈崩了、或者辛弃疾根本就看不上陈玄风,那么辛弃疾肯定会动手拿下他们夫妇,再审理清楚,按律收监。 而如果辛弃疾觉得陈玄风可以当这个统领,而且陈玄风也愿意加入飞虎军的话,那么在出征之时,必须把梅超风留在绍兴府,以为人质。 当时他对辛弃疾提出建议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辛弃疾也觉得如此甚好。 可是没料想到得后来,辛弃疾竟然让他们两口子都当了副统领,一起统军出征,这要是他们两口子心存他想、将飞虎军拐跑了怎么办?就算他们不拐走士兵,只需半途一撂挑子,自己不就抓瞎了么? 所以当他和辛弃疾回到府衙之后,他就委婉地把这个疑虑提了出来。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你要相信他们夫妇。” 辛弃疾摆手道,随后看了一眼程江,又严肃道:“这可不是咱们伯侄闲谈,老夫命令你,必须无条件相信他们!” 程江不知道陈玄风送给辛弃疾的那瓶药是九花玉露丸,辛弃疾也不想告诉程江,辛弃疾坚信,能把这种奇药送给自己的人绝对不会阳奉阴违。 程江苦笑道:“您老这道命令一下,等于还是让陈玄风当了统领,小侄才是副统领。” 辛弃疾道:“没错,就是这样,只是不能对手下人明说而已。你也不要有什么抵触,这是成事的前提!今后你若是有什么意见和陈少侠相左,须得以他为主!切记!” 同一时间,校场上陈玄风也给手下两个都的士兵详细讲解了明日行军的要求,然后解散、令兵卒们回去准备休息。这才返回府衙,跟着早已等在府衙门口的梅超风去了宿处。 按照辛弃疾的要求,丫环把陈梅二人宿处安排在辛家内宅的前院客房,没有让他们去住本府公差以及为外来官府人员准备的宿舍。 即便如此,梅超风也是仔细检查过院子的每一处角落之后,才放心去接陈玄风,夫妻俩回到房间,梅超风立马就把憋了一肚子的话都倒了出来。 “你怎么真的加入飞虎军了?还把我也算进去了,这样咱俩还能逃过师父的追踪么?还有,咱们不是说好了找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修炼真经么,现在你这一参加北伐,咱俩如何还有时间修炼……还有柯辟邪、彭连虎,咱们就这么放过他们吗……” 梅超风把一串串问题抛了出来,只是听也把陈玄风听醉了,无奈道:“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啊,可是你也不想想,若是咱俩答应不抗金,又该怎样走出这绍兴城?” 梅超风喜道:“如此说来,你答应抗金只是权宜之计?” “不是!”陈玄风坚定道:“本来是想权宜的,可是后来我真的被辛老打动了,对我来说,抗金是否成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必须要为辛老做几件事,几件大事,惊天动地的大事!才不辜负他对我的期望!” “你……可这样我刚才说的那些事情怎么办啊?”梅超风有点急了。 陈玄风道:“关于这些其实我也考虑了,如何躲避师父我已经做了安排,真经呢,咱俩也得练,先练上卷的易筋锻骨篇,这功法最是适合从前修炼外功的人,武学呢,咱们就先练摧坚神抓!兵器呢,你可以练白蟒鞭……” 梅超风在沈家门客栈里一气抄录了九阴上下两卷,虽然不能背诵,但是对抄录中的文字还是有些印象,听陈玄风说得头头是道,连忙从怀中拿出手抄稿,一页页翻阅对照,果然先后看见了易筋锻骨篇和摧坚神抓以及白蟒鞭,不由得很是震惊。 “老公,你又没看过经书,怎么对书中的武功如此了解?” 陈玄风知道自己为了省几句话又把事情搞得穿了帮,却也不在意,反正是自己老婆,当下也不解释,合衣躺在床上说道:“你先把这易筋锻骨和摧坚神抓的功法背熟、再理解通透,正好放哨,我先睡会儿,半夜你叫醒我,我放哨你睡。” 陈玄风选择的练功顺序非常考究,易筋锻骨篇是正宗上乘内功,其内容却无需通过道家学说来解析。这可是原时空里洪七公和郭靖在明霞岛上证明过的。 只要易筋锻骨篇小有所成,自己夫妇俩便会脱胎换骨,摇身一变成为内外兼修的武者。 届时自己夫妇非但内力暴增,原有的外家功夫也将更上层楼,再辅以凶狠毒辣的摧坚神抓,联手之下除了五绝再无对手,哪怕是裘千仞来了都不行! 要知道,以内力催动的摧坚神抓,可是九阴白骨爪的加强升级版,可称为九阴白骨plus! 梅超风连连点头,却听陈玄风越说越含混,忽然想起还有彭连虎、柯辟邪的事情没有给个态度,待要追问,陈玄风已经打起了呼噜。 …… 陈玄风这一睡就是一夜,直到鸡鸣五鼓还没醒来。 梅超风也是背了大半夜的易筋锻骨篇,后来尝试着练了一个周天,竟然颇有感觉,丹田以及周身经络很是舒泰,非但消了困倦,反而陡增精神,狂喜之余继续修炼,却忘了叫醒陈玄风。 忽然有阵阵号角响起,惊醒了沉睡中的陈玄风,看见梅超风还在那里盘膝运功,不禁暗叫一声苦,自己跟辛弃疾说好了拂晓出发,现在哪里还是拂晓,太阳都出来了! 幸而梅超风也被号角惊起,不然陈玄风还真不敢冒然叫她,要知道原时空里这娘们儿可是练着练着就走火入魔了的。 当然,原时空梅超风走火入魔的主要原因是没有真经上卷,一切内息都是跟着感觉走、摸着石头过河所以出了事。 夫妇俩也来不及洗漱了,幸好都没脱衣服,只略微整理了一下衣衫就跑向校场,一进大门,就看见满场乌泱泱一千多人,几十匹骏马。 而此时这一千多人的目光也都看向了大门,看在陈梅二人的脸上。 如此聚焦之下,陈玄风忽然觉得脸有点热,不知道如果接上太阳能热水器能不能洗个热水澡。 站在队列最前面第一都的都头彭连虎微微冷笑,随即嘀咕道:“真够散漫的,这样的军官,能带好兵才怪!” 说是嘀咕,其实声音也不小,至少站在点将台上的辛弃疾和程江都听见了。 第三十九章 十七禁律五十四斩 陈玄风和梅超风迟到了,此乃有目共睹的事实。 自从新飞虎军成立那天起,全体官兵就开始学习军规,一连学了好几天,要求直到每人都能背诵为止。 所以此刻校场中的每个人都知道陈梅二人犯的是什么事。 这个时代的军规叫做十七禁律、五十四斩。 其中第二斩的内容是: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之。 所以此时陈梅两口子犯下的何止是事儿?他们犯下的是罪! 慢军之罪!依律当斩! 彭连虎自然知道辛弃疾和程江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斩了这两口子,但若是啥事都没有,就此轻轻放过,他心里又不平衡,所以才“嘀咕”了一句,意在施压。 向辛弃疾和程江施压。 那意思就是,这众目睽睽的,可都看着呢,就看你们两位怎么处理陈梅二人,若是不处理,那么以后我们有样学样,就不是我们的错了。 不止是彭连虎,副统领柯辟邪以及其他七个都的都头也都对陈梅二人大有意见。 这大清早的集合整队,别的都总计八百官兵尽是披挂整齐、盔眀甲亮,唯有陈梅二人统御的第九都和第十一都近二百人,非但不穿盔甲,就连武器都没带,衣服也换成了百姓服饰,这是想干啥啊?种田去啊? 可是辛弃疾和程江既然不说这事,大家也就没什么办法,因为只有辛弃疾和程江才能管得到陈梅两人及其下属。 这些都头本来心中就很不爽,再看见陈梅二人姗姗来迟,就更加不愿意了,凭啥我们起五更爬半夜的那么辛苦,他二人却是如此悠闲?一军两制吗? 于是场中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辛弃疾。想听听辛弃疾有什么话说。 然而辛弃疾却看向了程江,道:“你不要看我。从今天开始,你便是这支军队的最高长官,你军中的事情,自然由你处理。” 程江顿时面露苦涩,心说我怎么处理啊?昨夜你明明告诉我陈玄风才是真正的统领,我充其量只是个监军,甚至在和他意见相左时,还得按照他的意思去做,这怎么处理啊? 没办法,既然辛老大人把话撂到这了,自己也不能不接,便向陈梅二人问道:“陈玄风,梅超风,你二人可知十七禁律、五十四斩?” 陈玄风知道自己犯事了,却也不怕,答道:“听说过,但是具体内容没学过。” 这个回答,正是程江心中盼望的标准答案,只要陈玄风这样说,他就有办法了:“虽说不知者不罪,但是你二人身为副统领,竟然不知军规,这本身就是罪,所以本统领罚你二人各领一百军棍,再从今天开始,由本统领教你二人军规,你服不服?” 一百军棍,这个惩罚不可谓不重。若是换做等闲将士,只需挨上五十军棍,一条命便已去了八成。若是一百军棍,妥妥就是活活打死,跟斩首也没什么区别。 然而像柯辟邪、彭连虎这样的知道陈梅二人本领的,对这个惩罚方式就是另一个看法,才领一百军棍?这跟挠痒痒有区别吗? 不要说木质军棍,就连秦刚手里的那柄五虎断门刀,都砍不下人家一根汗毛来! 这程江够精的啊!做出了处罚,看上去也不轻,实际上却照顾了陈梅二人。 柯彭等人明知个中玄机,却苦于没有资格发表意见,只能暗中悻悻。悻悻之余,再宽慰自己——好吧,就算打不疼他俩,也算落了他们两人的面子了,看他们今后如何还能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而彭连虎的想法就更多些,他还希望陈玄风碍于颜面不服程江这个决定,那样就更有趣了,只要正副统领不合,这支军队未战已败。 然而陈玄风却说道:“我服,这就打吧。” 梅超风也没把一百军棍当回事,更何况丈夫已经认领,便也说道:“在哪打?” 真叫一个夫唱妇随。 不料程江却说道:“军棍暂且寄下,一来大军未动,先罚将领很是不吉,二来时间紧迫,没有工夫打你们了,现在你们各归本都。” 什么叫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此时程江所为便是标准答案。 程江随即看向辛弃疾,意在询问我这样处理行不? 辛弃疾对程江的处理非常满意,点头嘉许道:“很好,望再接再厉。” 赞过程江,却对陈玄风招了招手,“陈副统领过来说话。” 陈玄风立即登上点将台,辛弃疾将他拉到台后边缘处,低声道:“临行之际,老夫尚有一言相告。” 陈玄风道:“晚辈洗耳恭听。” 辛弃疾道:“你这武功,他日虽也能与当世高手比肩,但若想要站在武林之巅却是终生无望。所以老夫希望你能平安归来,届时老夫便将一身武学倾囊相授与你。” 陈玄风感动非常,正要说话,辛弃疾却摆手制止,叹息道:“此非老夫相诱以利,实因世间武功都是自内而外,而若是你来修习老夫这功法却需自外而内,全无先例可循,实属凶险至极,非老夫在侧不能尝试。若无北伐,老夫便会将你留在这绍兴城,立刻传授给你。” 陈玄风连连点头,心中却是有些不以为然。 是,先练外功再练内功的人是很罕见,却不是没有。比如叛出少林寺的火工头陀及其传人阿二(倚天赵敏手下),又比如万兽山庄史氏昆仲的老三史叔刚,都是先练外功或者生具神力,后来才练内功的。 当然,他也知道辛弃疾不一定知道火工头陀,毕竟那是少林寺不愿外扬的家丑。至于史叔刚和阿则分别是南宋末年与元末人物,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所以不露半点质疑之色,恭敬道:“辛老一番厚意晚辈心领了,此番出征必定不辱使命,不负您老厚望。不过临别之时,晚辈也有一言相询,不知当讲不当讲。” 辛弃疾道:“你只管说。” 陈玄风道:“昔日暗算您一掌的人到底是谁?晚辈此番北去,万一找上此人行刺,却不知此人之能,岂不是反受其害?” 虽然辛弃疾指定了三个必杀之人,却没有限制陈玄风只杀这三个人。辛弃疾的意思是,只要是能够深度影响战局、对大宋北伐不利的金国军政要员、皆在可杀之列。 所以此时陈玄风提出的这个问题也是很有道理的——你不说那人是谁,万一我把他当成不会武功的官员刺杀,到时候倒霉的不还是我么? 辛弃疾道:“这个你尽管放心,此人既不是军中将帅,也不是金廷官员,更不会参与到宋金战争之中,只要老夫不告诉你他的姓名,你就没有杀他的理由。” 辛弃疾都这样说了,陈玄风只好作罢。心说哪怕你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但既然你死活都不说他是谁,我也就没法帮你报这个仇了。 随即两人相对抱拳,互道“保重”,然后程江宣布大军开拔。 大军开拔也是有顺序的。首先是柯辟邪统领的东路军六百余人,拟从北门出城,北上前往嘉兴府。 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的柯辟邪很是高兴,别看咱是副统领,可咱带了六个都,比程江、陈玄风和梅超风加起来管得都多。 正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柯辟邪率先驰出校场,身后六名都头骑着六匹马,以及六百士卒小跑跟上,到得城中又与沿街相送的父老乡亲一一见礼告别,搞得好不热闹。 等到东路军走后,西路军这边却是陈梅二人带着第九都、第十一都一百九十四名士卒、三十匹战马先行离开,拟从西门出城。彭连虎的第一都、秦刚的第二都尚需留在校场,等候统领程江的号令才能出发。 这样一来就把彭连虎整懵逼了。 飞虎军原本计有二十都两千人。今天早晨只集合了十都一千人,他就有些奇怪,不知道另外十都将会何时出征。然而此时仅有的十都却又分为两路,这是想干嘛啊? 也难怪彭连虎懵逼。按照陈玄风的意见,飞虎军此番出征的一切行程计划都只通知到相关指挥员,非相关指挥员只需时刻听从上级命令就行了,所以直到此时彭连虎都不知道飞虎军到底想干什么。 尤其是陈玄风梅超风带着的近二百人,穿着百姓衣服,出门竟然往西去了,不与柯辟邪那六都人马同路,这又是闹得什么玄虚? 他很想搞清楚这些事情,然后一边算计陈玄风两口子,一边给杭州的完颜佐报信,正冥思苦想时,却听见程江发令道:“第一第二都将士听真,现在立即随我出发!” 二百余人跟着骑着战马的程江、彭连虎、秦刚离了校场,出门也是向西走,却把街道两旁的送行百姓搞得有些糊涂。前面那如同逛街一样的一两百人也就罢了,怎么这穿着盔甲的将士也往西边走?这是去抗金吗? 彭连虎往西边的长街尽头看了看,只见有十几名身穿百姓服饰的士卒骑着战马、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走着,顿时不满道:“程统领,前面是第九都的兵丁吧?怎么他们都骑上马了?” 第九都的士兵穿了百姓服装他管不着,牵着战马行军也没啥,但是第九都的士兵骑上马了他就没法接受了。 要知道在如今飞虎军所有的战马里面,还有他从北国带来的三十匹。他带来且贡献给飞虎军三十匹战马,而今他统率的第一都却只有他一个人骑马,别的战马都拨给第九、第十一都了,这是什么道理? 并辔而行的程江闻言,只淡淡道:“此乃机密,你无权知晓。” 第四十章 升堂问案 程江这淡淡的一句,直接把彭连虎噎得七窍生烟,偏偏彭连虎还不敢表露出来,只能暗暗发狠,你们都给老子等着!等到了金国境内,看老子怎么弄死你们! 所幸周围没有手下,士兵们都跟在后面,就只有一个秦刚听见了刚才的对话,算是没有把脸丢尽。 为了掩饰心中的愤怒,彭连虎便把目光看向街道两侧的百姓。这个时代里的百姓都讲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无论是不是农民,都是夜深必须睡觉,天亮都得起床。听说大军今早开拔,便都出门夹道欢送。 其实夹道欢送是好听的说法,除了有亲友加入飞虎军的家庭之外,更多的人是来看热闹的。 生着闷气,彭连虎的目光不经意地掠过看热闹的百姓,却突然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孔,顿时吃了一惊,连忙对程江说道:“程统领,你和秦都头先走着,我到队伍后面去看看,看看有没有不守军规的。” 二百人的队伍走在街道上,即使排成四路纵队也要排成五十行。这就意味着队伍的首尾会拉开很长一段距离,而作为直接管辖士兵的都头,往来巡视队列的行进状况是分内职责之一。 程江当即点头答应,只是觉得彭连虎这事做的有些早,刚刚离开校场,还没出城呢,就开始检查队伍,实在没什么必要。 不过他当然也不会阻拦彭连虎,不仅不会阻拦,反而乐见其成。因为他也不想让彭连虎跟在身边问这问那。 绍兴西城头,城门楼前。站在垛口之间远眺的辛弃疾,就像一个目送儿孙出征的老人。 直到队伍最前方那两骑背影消失在西边的地平线,他才转回身来,刚准备走下城墙,却看见城内飞虎军队伍的末尾处,有一骑战马停在了街边。 马上的军官似乎正与街边的人说些什么,忽然那军官下了马,跟着街边一人走进了弄堂。 由于视线被挡,辛弃疾便看向后两都队伍的队首,此时队首已经即将走到城下,他可以清楚地认出队首并辔而行的是程江和秦刚。 由是看来,那个进入弄堂的应该是彭连虎。 这个时候,彭连虎离开队伍进入弄堂做什么?难道说陈玄风的猜疑竟是真的?辛弃疾的眉头皱了起来。 在昨天晚上那场酒局的最后,陈玄风仔细说明了他即将采取的行军方式。 陈玄风说,现在的情况应该是敌中有我,我中有敌。没道理大宋的飞虎军都准备潜入中都去砍完颜洪烈了,金国却不派哨探奸细来我大宋。我们万万不可太过乐观,没有那么傻的敌人! 辛弃疾对此深以为然。 别人不知道大宋的愚蠢,或者知道了也不说,又或者知道了也不关心,但是辛弃疾如何不知?大宋境内从来都不缺乏金国人的奸细,而且自打徽宗那时就有。 大宋各地从来都挡不住奸细的渗透,想抓也抓不到。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大宋朝堂里始终都有亲近金国的朝臣,而且往往位高权重。 这种位高权重的亲金大臣会为金国奸细撑起一把保护伞,纵容甚至帮助金国奸细在大宋的境内为所欲为。 陈玄风还举例说,早在三年以前完颜洪烈就曾在牛家村拐走了一名叫做包惜弱的良家妇女,当时为完颜洪烈提供便利和帮助的就是临安府的指挥使段天德。 段天德身为宋朝武官,却率兵帮助金国人在牛家村大肆抓捕、冤杀大宋的忠良之后,掳掠诱骗良家妇女,何其令人发指? 而在段天德身后,临安知府,当朝权相,是否参与其中呢?更有当朝文武百官,没有一个肯站出来为大宋百姓撑腰!搞得临安府就像金国的临安府一样,被一个完颜洪烈如臂使指般玩得团团转! 所以陈玄风说,虽然咱们成立飞虎军这件事无法保住秘密,但是飞虎军的行动一定要做到保密。保密工作要从行军开始抓起,要让敌人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咱们想去哪里,想干什么。 陈玄风还说,仅仅做到这些还不够。要在迷惑敌人的同时,主动做出一些布置,争取抓获敌方的奸细,通过审问、一举覆灭金国设在江南的情报网,甚至可以顺藤摸瓜,把为金国奸细提供方便的内鬼一并除掉!这样既打击了敌人,又保护了自己。 辛弃疾都听傻了,那可是临安府啊,在以往的数十年中,纵使心中再怎么怒其不争,也没想到大宋朝堂会堕落到如此地步。他相信陈玄风所说都是真的,因为陈玄风说此事尽可调查。 辛弃疾为大宋的不争气而愤怒,又因陈玄风的缜密而赞叹,当即拍板,就按你说的办! 正自回想和陈玄风相处的情景,视野里彭连虎又出现了,骑上战马一路疾驰,很快就追上了队尾。 辛弃疾不由得叹了口气,看着纵马掠过队列的彭连虎默默道:只希望这一切都是陈玄风的小心谨慎,否则纵然你武功不弱,又贡献了三十匹战马,本官也容不得你了。 他再次转身看向城外,打算再从背后观察一下即将出城的彭连虎,却忽听城中鼓声响起。却不是钟鼓楼的鼓声。 “何处响鼓?” 古时报时,讲究的是暮鼓晨钟,这大清早的,除非有巨变发生,诸如火灾水患,否则钟鼓楼上的鼓绝不会轻易敲响。 “启禀大人,好像是咱们衙门口的鸣冤鼓!” “嗯?回去看看!” 辛弃疾自上任以来,为官清正,断案严明,将一座绍兴府整治得井井有条,百姓们安居乐业,甚至实现了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在这样和谐的氛围里,自然不会有百姓击鼓鸣冤,所以辛弃疾从来都没听过鸣冤鼓的声音,反倒是跟随在他身旁的府衙小吏以往曾经听过。 辛弃疾回到府衙,在公堂上坐好,手下衙役早已将击鼓鸣冤之人带了上来,辛弃疾抬头看去,见是一名美貌的妇人,只是神情凄苦,面有泪痕。 于是一拍惊堂木道:“堂下何人,家住何处,有甚冤屈、状告何人?尽管如实说来。本官为你做主。” 那美妇盈盈拜倒在地,哭道:“民妇是庆元府沈家门何员外的第五房妾室,四月初七早晨去普陀山普济禅寺进香,被一男一女两名贼人劫持出走,一路上百般折磨淫辱来到绍兴,听说大老爷您的威名,才舍弃了民妇逃出城去……” 辛弃疾皱眉心想,这事儿不太可能。今天早晨城门打开之后就是大军开拔,贼人若是在这个时间段仓皇逃出,必然逃不过守城兵士的拦截。 于是问道:“你说你初七早晨被劫持?今日不过初九,那两名贼人怎地这般快捷来到绍兴?” 何五夫人道:“他们是从水路将民妇掳来绍兴的,他们有船,有海船,还有河船。” 辛弃疾道:“你能否说出这两名贼人的衣着和相貌?” 何五夫人道:“两个贼人都是身着黑色劲装,男的个头很高,足有八九尺,女的也不矮,比民妇高半个头,相貌很美,就这些了。” 辛弃疾缓缓点头,心说这样的贼人多半是流窜作案,受害者往往不知其姓名。姑且问一句试试:“你可知贼人姓名?” 何五夫人道:“我听两个贼人互相称呼,知道男的叫陈玄风,女的叫梅超风……” “啪!” 没等何五夫人说完,一声脆响,惊堂木已被拍成两半,辛弃疾怒喝:“大胆刁民,胆敢在公堂之上诬陷良善,不知王法吗?来人啊,大刑伺候!” 第四十一章 一大波乞丐来袭 陈玄风自然不知道他已经吃了官司——被他救下的何五夫人再次被沈青铜劫持、拉到船上一番蹂躏之后,果如沈青铜所说,变成了他的人。 沈青铜从水路来到绍兴府,刚刚进城就看见了陈梅二人出城,只吓得魂飞魄散,却生出一计,威逼何五夫人跑去府衙击鼓鸣冤,反咬陈梅夫妇一口,企图将陈梅二人拖在绍兴,令二人无法顺利前往牛家村归还经书。 只是明察秋毫的辛知府怎会被如此拙劣的诬陷伎俩所蒙骗?当场戳破了歹人奸谋,一经审讯,何五夫人全盘招供,辛弃疾立即着令全城搜捕沈青铜暂且不提。 只说此刻陈玄风和梅超风信马并行在官道之上,边走边聊。在他们的身后跟着的却不是打扮成百姓的第九、第十一都的兵卒,而是一群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 从夫妻两人率先驰出绍兴府的西城门开始,就有两三个乞丐跟着他们,之后一路向西而行,身后的乞丐非但没有减少,反倒越来越多。 陈梅二人注意到,这些后来的乞丐都是从官道两侧的村庄里跑出来的,自觉汇聚到他们夫妇的身后。所以走出三十余里,身后的乞丐已经变成了四十多人。 梅超风对这些乞丐很是厌恶,虽然她知道这些乞丐一定是冲着自己丈夫来的,因为丈夫打死了丐帮的彭舵主,但是有话说话,有仇报仇啊,总这么跟着算怎么回事? 梅超风想要发作,陈玄风连忙制止,“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人家走人家的路,也没碍着咱们什么。再者说,如今咱夫妇已经是副统领了,即便真要跟这帮乞丐动手,也是咱们手下出面,何必亲自动手?没的掉了身价!” 梅超风觉得丈夫说得有道理,就息了杀人之念,却忍不住回头去看手下兵士,只见手下兵士更在乞丐群的后面,距离自己夫妇最近的也有半里之遥。 这就是陈玄风安排的行军方式。 这种行军方式的最大用途,就是能够有效防止后方出现危险。 一旦有不明身份的人从后面窥伺跟踪,甚至超越行军队伍向前,那么不论这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陈玄风都会在第一时间得到示警。 他在队伍的中部、也就是程江、秦刚和彭连虎三人的前方留下了十几个骑着战马的手下,意图便是如此。 昨夜辛弃疾曾对这样的安排大加赞赏,认为可以作为斥候战的范例载入兵法。却不知陈玄风所说的反跟踪、反侦察等等缜密手段,其目的根本不是为了对付奸细哨探,而是为了防备从后追来的师父黄药师。 在陈玄风的安排下,第九、第十一都近二百人马在江南官道上、以及官道两侧的树林、田地里,拉开的距离足有二十里。 也就是说当陈梅二人离开绍兴二十里时,程江和秦刚以及彭连虎三人才刚刚出了绍兴城。 二十里的缓冲区,够用了。 即便师父轻功再高,也不可能从登陆舟山开始就以骏马冲刺的速度一直跑到绍兴城西,哪怕他内力足够悠长,也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撒足狂奔,那太有损形象了,不是么? 虽然听从了丈夫的话,按下了心头杀意,但是梅超风仍然很是不爽,低声抱怨道:“本来我还想在这马背上眯一觉,现在倒好,还得提防这些叫花子。” 梅超风困了。昨夜陈玄风睡得很香,她却没合眼。 陈玄风探出手臂拍了拍梅超风的大腿:“你困了你睡就是,天塌下来有我顶着,没事儿!” 梅超风只觉得一股幸福的暖流涌上心头,脸现红晕,不胜娇羞。正待说话,却听见身后马蹄急骤,顿时脸色一变,再次回头看去,只见一匹快马从后疾驰而来,马上骑士正是第九都的一名士兵。 根据陈玄风的布置,后面有战马追来,就说明士兵们有了重大发现前来禀报。 陈玄风却不回头,仍然任由胯下战马不疾不徐地往前走,直到后面那匹马带着一股劲风从他身旁掠过,才双腿一夹,策马追了上去。 这也是陈玄风之前安排好的模式——因为后面上来的士兵并不知道前面的情况是怎样的,所以不许追到他身边时立即下马报告情况,而是直接超越他,由他决定是否追上去听取汇报。 陈玄风这策马一追,后面四十多个乞丐可就慌了神,也不知谁喊了一声:“他要跑!别让他跑了!” 随即几十个乞丐同时发足狂奔,瞬间越过了梅超风,拼命追向前面的陈玄风,然而两条腿如何跑得过四条腿,眼看陈玄风已是去的远了。 陈玄风自然不会理睬后面的乞丐,追上前面的士兵,双马并辔之时,看看四周里许没人,这才减速问了声:“什么事?” 按照之前陈玄风的要求,那士兵闻声便也一勒缰绳,与陈玄风同时减缓了马速,才说道:“咱们留在西城门外的暗哨发现彭都头离开队伍,在城外小树林里与两个骑马的可疑人物见面,也不知说了些什么,那两人之中的一个就骑马去了向西的小路。” 陈玄风听罢先是松了一口气,不是师父追上来就好。 但同时也皱起了眉头,彭连虎这是出的什么幺蛾子?想要挑唆丐帮来找自己的麻烦?这事儿他不是已经做过了么?何须再次派出一人? 不对!既然这两个骑马的可疑人物不是飞虎军的人,就说明彭连虎在飞虎军外预留了党羽,他预留这些人想干什么?难道他真的是来飞虎军卧底的? 略一思索,陈玄风就说道:“回去传我军令,让任猛沿着那条小路追下去,追到人时不要惊扰对方,看看那人到底去什么地方,找的是谁,然后回来禀报。另外,你告诉暗哨那几个兄弟,盯紧另一个可疑人物,千万不要被发现。” 任猛是陈玄风留在后面的骑兵斥候之一。通常斥候都是撒在大军行进的前方,陈玄风却反其道而行之,把斥候留在了队伍的中间和后面,也算开创了行军打仗之先河。 传令骑兵领命而去,陈玄风勒住缰绳,转回身静等梅超风上来,没看见梅超风,却看见一众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乞丐奔了过来。不禁有些想笑,这帮家伙都没脑子么?我能把老婆丢下自己跑? 只不过这话他却不会说出来,他早就暗中观察过,这帮乞丐里面身上麻袋最多的不过四只,也就是四袋弟子,跟这样的人物有什么好说的?档次不够。 众乞丐见陈玄风驻马不前,顿时泄了气,便也刹住已经酸麻的两条腿不再上前,其中更有几个累得不行的直接躺在了路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梅超风策马缓缓而至,马蹄在地上的乞丐中间踏过,来到陈玄风身边,也不问刚才出了什么事,不管什么事,她都不想让这些乞丐听了去。 陈玄风再次策马前行,说道:“没什么事,你把缰绳交给我,睡一会儿。” 梅超风也实在有些睁不开眼皮,顺从地交了缰绳,伏在马背睡去。 陈玄风又走了一程,待到太阳快到头顶时,官道右前方自东向西出现三座村庄,想来便是昨夜辛弃疾所说的三围村。 三围村是三个近乎毗邻的村落,位于柯桥县最西。 柯桥县属于绍兴府管辖。昨夜辛弃疾已经派人通知了知县,令其在三围村备下可供六百人用度的茶饭,以资补给。这是辛知府职权范围内所能提供的、为数不多的帮助之一。 按照计划,陈玄风夫妇和第九都士兵将在最西的村庄落脚,中间的村庄留给第十一都,最东侧的村庄留给程江、秦刚、彭连虎及其下属。 战马到了三围村东头,陈玄风就如约往空中打出一支甩手箭。 甩手箭本是一种常见暗器,但是陈玄风这支甩手箭却又与众不同,上面装了哨子,打出之际会发出尖锐刺耳的哨声。 原本这种哨声甩手箭多为绿林盗匪惯用,辛知府上任之后将浙东陆地上的盗匪一扫而光,收缴了大宗武器,其中就有这种哨声甩手箭,被陈玄风讨要了来,用于中距离联络。 陈玄风本来还想弄些钻天猴之类的烟花焰火用于夜间联络,因为他知道全真七子就用这种东西互通声息,所以可以确定这个时代一定有。 不料辛弃疾的绍兴府却是没有,辛弃疾见闻广博,倒也知道这种东西,说要在宋国境内购买,有口皆碑的是汉口镇黄家,但是汉口距离绍兴太远了,时间上已经来不及。 陈梅二人的暗器功夫都很强,虽然远不如师父的弹指神通,但是在江湖上绝对是一流水准,一支甩手箭打上天空,发出“嗤嗤”锐响,等同于军令发出。 后面的士兵听见了,便有人次递向后通传。 然而一众乞丐却不知这支甩手箭是何用意,只道陈玄风这是在召唤人马过来开战,登时如临大敌,一个个面露惊惧之色,举起手中打狗棒,结成了一个圆阵。 陈玄风看都不看乞丐的阵型,料想也不是丐帮的成名阵法打狗大阵。径自驰向最西那座村庄。 甩手箭惊醒了小憩的梅超风,从马背上直起上身,看向丈夫问道:“是该吃饭了吗?” 陈玄风微笑道:“是的,正好你醒了,那就一起吃点,吃完接着睡。” 柯桥知县准备的午饭很上档次,虽然没有四菜一汤,但是一碗大杂烩里面鱼虾肉蛋齐全,加上大木桶里热腾腾的米饭,营养绝对是杠杠滴。 陈玄风吃了一大碗烩菜,三碗米饭,很是香甜。顺便问了问伺候饭局的柯桥县小吏,得知鱼虾都是江河水产,只不知杀了几只羊,掏了多少鸡窝。 小吏又说这些饭菜都是县衙花钱从当地百姓家里买的,价钱比市场行情高两成,辛知府治下没有白吃白拿老百姓一说。 陈玄风暗暗点头,辛知府果然好官。 饭后继续行军,陈梅二人谢过县衙差役,率先出了三围村。此时后面跟着的丐帮弟子又多了一些,约莫有近百人了。 过了三围村就进入到萧山县境,这个时代里的萧山与柯桥一样,同属于绍兴府治下,虽说它距离临安府更近,可是隔着一条钱塘江,由绍兴府管理更加便利。毕竟这时候的萧山可没有钱江一二三四五桥。 只是一进萧山县,前方却出现了情况,一大波丐帮弟子不下三四百人,横在官道上面,挡住了陈梅二人的去路。后面的丐帮弟子也都分散开来,似是防备陈玄风掉头逃逸。 为首一丐三十岁左右样子,蓬头垢面,眉眼倒是端正,身上鹑衣百结,肮脏不堪,也不等陈玄风询问,先开了口:“你就是陈玄风?” 陈玄风却既不回答也不下马,直接策马走到此人身边才停下,只吓得群丐纷纷挺起打狗棒,棒头险些戳到马头。 陈玄风不看群丐,只侧目扫了为首乞丐一眼,只见此人身后背负六只麻袋,不屑道:“区区一个六袋弟子,也配问我是谁?” 第四十二章 坚壁阵 陈玄风并没有自抬身价的意思。 他是处于一个客观的角度来评价自己和丐帮六袋弟子之间的高和低。不论以武功而论,还是以身份地位来判定,此时的丐帮至少也得是八袋弟子、才勉强能和自己对等。 就这,还是考虑到某些八袋弟子在未来的十几年中会升为九袋长老,如若不然,就像彭舵主那样的人物都不会看在他的眼里。 然而对方却不知道他这番考量,眼见他不过才二十出头,就这么飞扬跋扈,立时群情激愤,纷纷叫道:“揍他,揍死他!” 一瞬间,前前后后五百多个乞丐里面,倒有四百多人都在呐喊,这时候但凡有个头领一声令下,只怕顷刻间便是一顿乱棍打将上去。 陈玄风全无惧色,向后挥手止住梅超风策马上前,只斜眼看着身侧的六袋丐首。知道此丐乃是这里所有乞丐之中唯一的六袋弟子,虽然跟自己不对等,但是在群丐之中的确是个头目。 忽然间丐首一挥手中的打狗棒,近在咫尺的陈玄风只看那棍棒的轨迹,就知道不是打向自己的,于是端坐马上不动如山。 果然,那乞丐随即下令:“都别嚷嚷了!” 群丐立时没了声音,丐首也不禁暗暗佩服陈玄风的淡定,回看过来说道:“在下配不配问你是谁姑且不说,只说你杀了我们彭舵主,是否应该给个交待?” 陈玄风笑道:“给个交待?给谁交待?给你么?” 丐首道:“给我丐帮上下几十万弟子!” “哦……”陈玄风做出恍然的样子,说道:“那你就把几十万弟子都喊到这来,我再给你们交待,现在这四五百人,可不够几十万,莫非还要我交待一百回不成?” 丐首怒道:“你休得逞这口舌之利,你今天给出交待,就是向我丐帮几十万弟子,而非我等江东弟子!” 听这丐首自称江东弟子而不是浙东,陈玄风心头微微一动,不过也懒得多想,说道:“如此说来,你和此间这几百个叫花子可以代表整个丐帮咯?” “这……”丐首犹豫起来,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知道自己浙东分舵这些人代表不了丐帮全体,但若是不说能够代表,对方以此为由脱身而去又该如何处置? 丐首尚在组织语言,陈玄风已经说道:“既然你们能够代表丐帮,那就是说你们丐帮都造反了,对不?” “什么?你胡说八道!”丐首激动起来:“我们丐帮从来不与大宋官府为敌,更不曾欺压百姓,就连偷鸡摸狗之事都不曾有过,你如何这般血口喷人?” “胡说八道?哼……”陈玄风冷笑道:“既然你能叫出我名字来,那么你可知我是什么身份?” 丐首兀自愤懑满胸,顺口问道:“什么身份?” 陈玄风朗声道:“我是堂堂飞虎军的副统领,如今正在率军抗金途中,你等公然拦截官军,不是造反又是什么?我没说你们勾结番邦卖国求荣已经是客气的了!” 陈玄风是真的不打算跟这帮花子讲道理,要按他的脾气直接莽过去就是了,能动手又打得过,哔哔什么?可是他转念一想,自己得罪了丐帮无所谓,可别带着飞虎军和辛弃疾一起得罪了丐帮,万一在其它战场上失去了丐帮的支援和帮助,那罪过可就是自己的了。 所以他最终还是决定讲一讲道理,不料丐首却是个见多识广的,冷笑道:“你这飞虎军连厢军都算不上,副统领也是个没品没级的芝麻官,拦住你们就是造反了?这话你说了可不算!” 丐首这话原本没错。 宋朝兵制以禁军为主、厢军为辅。厢军就是驻扎在各州府的常备军,主要来自于招募。 而出于一定程度上的保密需要,辛弃疾建立这支飞虎军并未编入厢军序列,只跟朝廷打了个招呼,其性质有些类似于后世抗战期间的县大队区小队以及敌后武工队,统领和副统领这样的官职也不在宋朝武官品级之中。 理是这么个理,但是陈玄风听了可就不爽了,他就因为飞虎军是不在编的军队才肯加入,若是南宋的正规军,拿八抬大轿来请他、他都不会去! 在宋朝当正规军可不是闹着玩的,早晚都是个死。不死在敌人手中,也得死在自己人的手里,不论你立下多少功劳,收复多少失地! 岳飞就是个经典案例,自己又没活够,轮回的任务也没完成,加入正规军不是找死么? 当下怒极反笑:“没想到我这支飞虎军竟然被叫花子给鄙视了,行,那我再问你,你可知道你们的彭舵主死在什么地方?” 丐首恨声道:“听说是在府衙!” “没错!是在府衙!”陈玄风冷笑,又道:“那么我倒要问问你了,既然你口口声声说你们丐帮不曾造反,这大宋知府的命令你们总该服从吧?既然你们的彭舵主死在了府衙,为何知府大人不曾拿我问罪?” “这个……”丐首无言以对,本能地想说知府贪赃枉法,官官相护,可话到嘴边却又咽回去了。 辛弃疾的官声之好、在这个时代里可谓无出其右,老百姓都是交口称赞,丐首常在浙东活动,对此岂会不知?无论如何也不敢污蔑辛大人。 眼见丐首词穷,陈玄风接着说道:“没话说了吧?实话告诉你,关于此事辛大人已经修书一封派人送往丐帮总舵,信中说明了彭舵主的死因,你们不等帮主决断,却私下里跑到这里拦截飞虎军,真要耽误了军情,你们这些脑袋都不够砍的!” 那丐首闻言脸色变了数变,却突然说道:“你休要唬我!辛大人是否修书暂且不说,只说你抗金不往北走,却往临安做甚?这是抗的哪门子金?临安有金国军队吗?今天你就是说破大天也休想离去,必须给个交待!” 话说到这份上,就等于是把天聊死了,真让陈玄风把飞虎军的安排像对辛弃疾解释那样给这个六袋弟子说一遍吗?那根本不可能。 不要说陈玄风没有那个心情,即便是有,也等于是严重的泄密,眼见这六袋弟子油盐不进,陈玄风终于搂不住火了,说道:“我给你个屁的交待?你再不让路休怪我不客气!” 丐首嘿嘿冷笑道:“早知你不肯就范!弟兄们,结坚壁阵,莫让凶手跑了。” 群丐听令立即围着陈梅二人奔行起来,有顺时针跑的,也有逆时针跑的,转眼间里三层外三层不里不外又三层、总计结了九层圆阵,内层十六七人,外层六七十人,相邻者手臂互相捥在一起,却不妨碍竖起打狗棒形成一道道坚壁。将陈梅二人严严实实地围在其中。 陈玄风冷冷看着群丐布阵,没有动作。他知道在原时空里丐帮曾用此阵对付郭靖黄蓉,一度把已经学了九阴真经的郭靖和精熟桃花岛武功的黄蓉逼得险些跳崖。 但是他根本不惧。 不是说此处是平坦的原野没有悬崖,而是他觉得此刻自己两口子的武功绝对高于十五年后的靖蓉联手。 除此之外,眼前这些叫花子的功力也远远不如丐帮总舵那帮乞丐,要知道能在总舵轩辕台前开会的,最低也得是五袋弟子,四袋的都没资格参加,只能在山脚下听消息。 那丐首等到阵法结成,却把手中棍棒扔在地上,说道:“陈玄风,别说我们丐帮以多欺少,我先跟你单挑一场,只要你能赢了我这对肉掌,我就保你活着到达君山总舵!” 陈玄风气得笑了出来:“我还以为你会说我赢了你就让路呢,闹了半天却是脱裤子放屁!少废话,看招!” 第四十三章 丐帮从此没了蛇 把时间稍稍往前回溯些许,当陈玄风夫妇被群丐堵住的那一刻,整个西路飞虎军的行军自然停了下来。 因为队首突发情况,根据行军要求,这时候只要陈玄风不发布特殊命令,比如说“不许让后面人知道”,又或者他无暇发布命令,那么跟在他夫妇身后的、最近的一波士兵必须将前面发生的情况及时汇报给中军。 所以前面还没有打起来的时候,坐镇中军的程江和彭秦两人就已经得知了前方的情形。 听说这事之后,彭连虎的反应是窃喜不已,同时又颇有些纠结。 丐帮终于跟陈玄风怼上了,这本就是他谋划且又期盼的情形。陈玄风的存在就是他大展宏图的绊脚石,总要搬开才好。 同时丐帮也很烦人,因为他们总是爱管闲事,虽然他们不会去黄河水面上搅局,但是黄河帮和自家的水寨在各个渡口收取保护费、摆渡费的时候总是无法为所欲为。 所以这次让他们和陈玄风的第九、第十一都自相残杀一番,最好能引得丐帮抽回金国境内的弟子回来对付陈玄风才好。 毫无疑问,彭连虎希望陈玄风跟丐帮大打出手,最好是打出人命才完美。但是他又不希望陈玄风死在这场火并之中。 如果最终陈玄风死了,那么他的功劳可就大打折扣了。 宋朝好不容易出了一个能打的人物,被自己及时发现并且汇报上去了,结果还没等自己做出什么漂亮行动,人就已经被丐帮打死了,这功劳还能换来封妻荫子、高官厚禄么?肯定不能。 所以他觉得有必要上前看看热闹,顺便煽个风点个火什么的,既要让两边打起来,还不能让陈玄风死了,最好是受点伤。实在不行,自己还可以参与进去,来个浑水摸鱼。 想到此处,他就对程江说:“统领,咱们上前看看吧,丐帮来了五六百人,比前军多了两倍有余,若是我们不去帮忙,陈副统领和梅副统领恐怕要吃亏呢。” 这话说得很是漂亮,怎么听都是在关切陈梅二人的安危,但是程江却仍在犹豫,因为陈玄风跟他说过,只要没有派人来请他去前面,那么他最好是待在中军不动。 程江本来的打算是谨守这个约定,以免出了岔子自己担责,但是彭连虎说的也是颇有道理,还有一种可能——万一陈玄风想求援却腾不出手呢? 所以最终他决定还是上前看看。于是安排秦刚替代自己坐镇中军,自己带着彭连虎上前。 他带彭连虎过去也是出于两方面的考虑,一方面上前帮忙是彭连虎提出的,二来自己的武功如何自己心里有数,真跟丐帮打起来,自己身边没个高手还真不行,心里有点虚。 于是两人就带了第一都的一百名士兵加速赶往前面,途中自有第十一都的隐蔽哨发现了这一异常,赶在程江之前去禀告陈玄风,结果却只能告诉梅超风了,因为这时陈玄风已经和丐首打起来了。 陈玄风压根儿就没看得起丐首,丐帮人数超多是不假,但若论单打独斗,就只一个洪七公纵横无敌,其余皆是泛泛之辈,哪怕昨天击毙的彭舵主,在他眼里也不够看。 所以他一出招就是中宫直进,根本没有什么迂回斜插,更没有寻找对手的破绽,只管连环出掌,每一掌都拍向对方的胸口。 这个打法就叫:我出掌处,即是破绽! 客观说他这打法是真的不讲理,什么叫我出掌处即是破绽?那就是不论对手在胸前布置了什么样的防御架势,只管一掌拍下,有胳膊打胳膊,有腿打腿,总之给你轰散了架,胸口破绽自然露出。 丐首的心情被他这打法搞得一波三折、跌宕起伏,一开始以为这陈玄风只是个身具蛮力的莽汉,根本不懂武功,但是当他右臂挡了第一掌就再也抬不起来的时候,才发现了对手的强大。 然后当对方第二掌轰过来时,他的心情已经从轻视变成了恐惧。不敢再用手臂格挡,就来了个屈膝高抬腿。心说我用膝盖挡你手掌总能挡住吧?俗话说胳膊拧不过大腿,腿上的力气远远胜于手臂是人所共知的常识。 他这记高抬腿在武学中有个名目,叫做提膝式。其主要用途就是用膝盖阻挡敌人攻向胸腹的重击。 然而当对方手掌击中膝盖之后他才发现,非但膝盖如同被铁锤砸了一样剧痛无比,就是支撑腿也被对方巨力轰得无法站稳,向后一连踉跄了七八步,兀自险些一屁股坐倒。 唯独比第一下好些的是,膝盖虽痛,但是还能勉强行走。 等到对方第三掌打来的时候,他的心情就从恐惧变成了气愤。武者过招有这么打的吗?这不是欺负人吗? 直到此时,他才真正认清了自己和陈玄风之间的差距,开始施展身法四处游走,伺机反击。 在武者对决之中,身法和步法非常重要,这两样技巧若是玩好了,不仅能够规避对手的攻击,还能为自己的反击提供助力——只有合理的姿势和动作、才有可能做到输出最大化。 然而这时候他左膝的阵阵剧痛以及仍然抬不起来的左臂却令他本就不算高明的身法步法大打折扣,本来可以反击的机会却因为腿脚身体跟不上而只能作罢。 幸好对方似乎不屑于迂回绕进,始终面向他碾压,这才让他勉强避开对方的掌势,否则拆不完十招他就已经躺下了。 程江和彭连虎就是在这个时候来到现场的,然而他们却进不去乞丐们的包围圈,若不是骑在马上增加了高度,他们甚至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此时他们看见的就是场中相斗两人上半身的一部分,看不见腰腹以下的攻防,只见一名乞丐围着下了马的陈玄风绕来绕去,而陈玄风则只是缓缓转动,身体始终面对乞丐,一时间也不好判断局势孰优孰劣。 彭连虎低声建议道:“统领下令吧,咱们冲进去。” 程江却微微摇头,“不行,这是坚壁阵,冲不破的,除非调集弓箭手密集施射!”。 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是程江去认出来群丐摆的是坚壁阵。 他曾经听辛弃疾给他讲起丐帮的种种厉害手段,这坚壁阵就是其中之一,辛弃疾说,只要不调集弓弩兵密集射杀,这最外一层的六七十人很难冲散。寻常几支弓弩都会被他们时时交错的棍棒磕开。 群丐自然也不是傻子,见到身后来了身披铠甲头戴银盔的将领,又跟着许多衣甲鲜明刀枪在手的士兵,怎还不知陈玄风来了援兵,外两层乞丐当即转过身来,面向四周,棍棒竖起,壁垒森严。 彭连虎心中焦急,什么冲不破?我要的就是射杀好吧?我带来的手下可是有五十名弓箭手的!嘴里催促道:“我带弓箭手来了,统领你快下令啊,再不下令陈副统领就有危险了!” 程江听了就更加纠结,正不知该怎样做,却忽听陈玄风大喝道:“谁说我有危险?别他妈在这扯蛋!回你第一都凉快去!” 说话间,战圈内陈玄风突然变招,飞起一脚。 陈玄风从战斗开始至今始终没有用脚,那丐首以为他不擅腿功,便逐渐疏了防备,如今这一记侧踢来的如此突兀,而且踢的还是屁股,这叫他如何防备,索性两眼一闭,只觉得身体一轻,双脚竟而离开了地面,身体冉冉升空。 陈玄风这一脚并没有打算伤害丐首,故而用的是巧劲,把人踢向了梅超风,同时喝道:“老婆看好这个乞丐头,看我冲散他们的坚壁阵!” 也不等梅超风回答,大步冲向内圈乞丐,群丐见他来势汹汹,连忙架起一整排的棍棒去推挡,只可惜这些乞丐大多没有内力,有内力的也很稀松平常,如何挡得住狂狮疯虎一样的陈玄风? 一瞬间只听见“咔嚓咔嚓”之声大作,也不知道断的都是木棍还是臂骨,紧接着就是惨叫连连,道道人影飞向半空,却是被陈玄风施展擒拿手抓住了扔出的乞丐。 陈玄风随冲随抓,全然不管身后棍棒砸在他的后脑肩背,既然砸上也是木棍断裂,自己无伤,让他们砸几下又有何妨?冲破了第二层再冲第三层,只十几个呼吸之后,九层坚壁阵已经被他全部冲了个稀里哗啦。 圈中丐首被梅超风一只大号绣花鞋踩在脖子上,拼命扭转脖颈看到这一幕,顿时气急败坏,大声叫道:“放蛇!” 梅超风怕蛇,闻言顿时一惊,脚下忘了用力,那丐首趁机来了个就地十八滚,站起身来哈哈大笑,道:“这下怕了吧?今天就让你们知道知道我江东蛇王的厉害!” 丐帮的蛇阵也是镇帮的大杀器之一,早在北宋时期丐帮的临时帮主十方秀才全冠清就曾使用蟒蛇阵跟一身是毒的星宿老怪丁春秋打成了平手。就连丁老怪都奈何不得蟒蛇阵,可见其厉害。 此时虽已时过境迁,但是这门绝活却传承了下来,如今丐帮玩蛇最好的就是眼前这位江东蛇王,而丐帮弟子抓获喂养的毒蛇也尽在浙东分舵这些弟子身后的麻袋里。 蛇王一声令下,群丐纷纷解开身后麻袋,立时便有一股腥臭的气息弥漫四周,耳中听得悉悉索索之声大作,既有蛇虫蠕动之响,又有毒蛇吐信之声。 众人再看脚下地面,只见满地都是花花绿绿各类蛇虫,蜿蜒前行,看上去令人顿生头晕目眩之感。 众人哪里见过这等阵势,哪怕还没被咬中,也受不了这恐怖的景象,一时间弯腰干呕者有之,双腿战战者有之,彭连虎的一名手下转身想跑,却惊到了一只花斑蛇,追上去吭哧就是一口,那人“嗷”的一声便即扑倒在地,再也没了声息。 话说蛇毒有这么快么?纯粹是被吓晕了。 飞虎军众人见状更加惊惧,都不知所措,便把目光看向已经站在程江面前的陈玄风。 陈玄风本想先跟程江说话,见这情势便转身回来,眼见那自称蛇王的丐首洋洋得意,忽然笑道:“黎生是吧?” 那丐首不无得意道:“原来你也知道我的名字。晚了!现在你说啥都晚了!” 陈玄风道:“嗯,我知道你的名字,只是没想到你混得这么差,居然只是个六袋弟子,我以为丐帮里面玩蛇阵的都是帮主一级的呢。” 黎生不屑道:“废话少说,如今你已是阶下囚,且跟我回到君山总舵等候发落吧!” 陈玄风苦笑摇头,看似已经准备接受俘虏的命运,然而说出来的话却是:“给你点脸,你就往鼻子上瞪,本来以为你应该会一招降龙十八掌,想印证一番的,结果屁都没有,你真的很让我失望。” 即便是在原时空,这个时间段里黎生也还未曾蒙受洪七公传掌,如何听得懂陈玄风的调侃,说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是你自己束手就缚呢?还是让我的蛇儿来?” 陈玄风笑道:“还是让你的蛇来吧。看看它们敢不敢来,老婆,兄弟们,撒宝贝!” 梅超风和一众第九都士兵早就等得捉急了,这时听见命令,立即从行囊中掏出些物事,满地撒将出去,说来也怪,那些原本肆意横行的毒蛇不等这物事落地,便纷纷向路边的草丛中钻去,只转眼间就逃得一条不剩。 黎生顿时呆若木鸡,张大的嘴巴半天合不拢,好半晌才疑惑道:“雄黄?你哪来的这么多雄黄?” 程江见状不禁暗笑不已,心说这陈玄风真是厉害,竟然把这个都算到了,当真称的起算无遗策,料事如神! 原来,临行前那个晚上,酒桌上陈玄风就曾问辛弃疾讨要了许多东西,其中既有甩手箭,也有雄黄。 浙江人有个风俗,每年五月端午家家户户都要喝雄黄酒,(若非如此,白娘子也不会显出原形。)因此绍兴府的仓库里也准备了大量的雄黄,只不过还没等到研成细末和酒,就被陈玄风全部扫空。 毒蛇最怕雄黄。古人诚不我欺。 陈玄风也不回答黎生提出的问题,只笑呵呵地看着对方,问道:“现在你服不服我这个芝麻官?如果还有什么手段,尽管拿出来晒晒!” 黎生这才如梦方醒,突然大叫一声:“哎哟!苦也!我的蛇啊!” 陈玄风这一大波雄黄,把当今丐帮豢养的所有蛇虫悉数吓走,即便是群丐立即去抓,一时半会儿的也抓不回来了。 丐帮人数的确不少,但是从此却没了蛇。 第四十四章 渡江 蛇都没了,蛇王也就不成其为蛇王了。 蛇王没有蛇,便如同千王断手,球王断腿,再没吃饭的本钱。失去了生平最大依仗的黎生不免失魂落魄,坐在地上如丧考妣。 群丐也不敢再挡陈玄风的路,只沿着官道席地坐成了一排,静等黎生号令。 陈玄风走到了黎生面前,拍了拍后者肩膀:“行了,别在这里赖着了,又没人管饭,该忙啥就忙啥去。” 黎生呆滞地点点头,行尸走肉般站起身来,感觉左臂似已恢复如初,但左膝犹自隐隐作痛,说了声:“走吧。”群丐随即起身跟在他的身后。 看着率领群丐灰溜溜离去的黎生背影,陈玄风朗声道:“有件事你得明白,这一次我没杀人,不等于下一次仍然不杀,若是不想活了尽管再来纠缠。” 黎生等丐哪里还敢回头放话,只加快脚步,不多时便消失在前方树林之中。 目送丐帮弟子走了个干净,陈玄风这才回过身来,跟程江说了出征后的第一句话:“怎么样?现在放心了吗?” 程江惭愧道:“放心了,早知陈副统领如此善战,我便不会上前来了。” 陈玄风宽厚地笑了笑道:“其实你过来也没什么,只要能够坚持主见,不被他人蛊惑、发出乱命就行。” 这话明摆着是在说彭连虎。当着第一都一百人的面,彭连虎如何受得了?这一百人里面至少有三成是他从北方带来的,此时若是不怼陈玄风几句,日后自己还有威信么? 当即怒道:“陈玄风,彭某可是好心好意帮你的,你自己能打固然是你威武,可是你也别骂我呀……” 不等彭连虎说完,陈玄风便已冷冷打断:“彭连虎,咱俩今天把话说清楚,这世上谁的好心好意我都可以领,唯独不要你的!你也不要拿为我如何来说事!刚才你怂恿程统领下令射箭,万一程统领真的下令大开杀戒,咱们这支飞虎军就不用去抗金了。” 彭连虎怒极,却又找不出道理来反驳,只能用抱怨找回一些面子:“哼,这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行!是彭某嘴贱,热脸去贴冷屁股……” 程江见状连忙居中调停,道:“好了都别说了,这不没事么,又何必闹得自家不快?彭都头,你这就带着你的人跟我回到后面去吧。” 黄昏时分,西路飞虎军来到了钱塘江南岸的西兴镇。 西兴镇是重镇。 军事上,西兴镇是钱塘江边的战略要地、兵家必争; 政治上,为浙东入境首站,凡京外各省发公文,上传下达必经之所; 交通上,是浙东第一交通枢纽,沟通浙东与钱塘江乃至中原的水上通道; 经济上,是浙东水运货物的重要集散地,浙东地区的粮食、棉花、丝绸、盐酒和山货在西兴过塘,转运到中原各地。 西兴镇有个颇具规模的渡口,西兴渡。西兴渡是官渡,即由官府管控、经营的渡口。自然属于辛知府管辖范围。 昨夜辛弃疾在派人前往柯桥镇三围村的同时,也派人来到西兴镇下达了通知,要西兴渡准备好渡船,以供西路飞虎军渡江。 站在渡船甲板上,程江给陈梅二人介绍,说西兴是两浙门户,临安到绍兴从这里走最近、最方便。所以往来临安绍兴首选西兴渡。此外萧山县还有鸡鸣渡、查浦渡和渔浦渡三个渡口多为民用。 梅超风听得很是入神。她第一次出远门,不论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觉得新鲜。 而陈玄风听着介绍,看着暮色苍茫中的滚滚江水,心中想的却是别的事情。 据船家所说,彼岸便是临安府下辖的仁和县,也不知牛家村是否属于仁和县治下。船家是萧山县的,对于江对面并不熟悉。 想到牛家村,他便忍不住暗骂自己晕了头。 穿越之初、明明曲师兄还在桃花岛上,自己却按照记忆里的情节把还经地点定在了牛家村,简直就是刻舟求剑般的愚蠢。 现在倒好,就算师父真的让曲师兄来拿经书,曲师兄也未必能够第一时间找到牛家村,这样一来,事情就会变得麻烦许多,自己带着这么多士兵,怎么等师兄来?难道率兵住进牛家村吗?若是师父亲自来了呢? 他一时间理不顺这件事的后续思路,就甩了甩头,再想另外一件事——派出去跟踪彭连虎手下的任猛已经出去一天了,至今没有回来,难道说彭连虎派出去的那个人竟是北上了? 如果那个人是返回金国的,那么随之而去的任猛哪怕十天半月也回不来,这样任猛也就有麻烦了,身犯险境就不必说了,只说身上带的钱就不够花。 陈玄风正为自己的安排不够周密而自责,忽听程江朗声吟道:“西兴渡口帆初落,渔浦山头日未欹!” 陈玄风只听出了“qi”音,却不知“欹”是哪个字,更不知这个“漆”的意思是什么,心说管它啥意思呢,人家一把手来了诗兴,自己多少也得恭维两句,面子上好看。 当即道:“程统领文采绝艳,只即兴口占便吟得一首好诗!才情可比子健!” 曹子健七步成诗,以才情敏捷而著称,陈玄风拿程江媲美曹植,这记马屁拍的可谓中规中矩。 不料一旁梅超风却说道:“老公你错了,这诗不是程大哥做的。” “啊?”陈玄风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心说这个逼没装好,出洋相了。 只听程江笑道:“超风妹子真知灼见。此诗乃是东坡居士知杭州时所作的一首《瑞鹧鸪、观潮》,在下观此时景色,胸中有感,便不禁吟诵出来。” 陈玄风尴尬至极,不敢再看身侧两人。心中暗忖:看来有些事情也不能全按武侠小说里面的描写来定论,谁说梅超风文化水平低?至少在诗词上比我这个穿越者高了不少。 本来是欢声笑语的渡船,就在陈玄风的尴尬中冷了场,接下来陈玄风度日如年,一会儿觉得时间太慢,一会儿觉得船行龟速,不住催促船家,只盼望早早登陆对岸。 夕阳落山之际,几经煎熬,渡船终于驶近北岸,却听见渡口处传来一阵吵嚷咒骂之声,朦胧的暮色中,依稀可以看见岸边有几十人等候,都是望向南岸破口大骂。 其中一个声音尤为突出,喝道:“兀那船家,速速把船开过来,莫让老子等得焦躁,打你个半死!” 陈玄风闻言就不禁有些纳闷,这人怎么敢在钱塘江边骂官船?要知道此刻渡船上的船家可不是普通百姓,若是把船开到长江,他们就是大宋水军! 再者说,这些渡船都是辛弃疾昨夜派人过来征用的,运的是飞虎军,什么人敢于直接开骂? 他疑惑地看向程江,程江却叹了口气,沉吟良久才道:“南岸的人都听辛伯伯的,北岸的却不认识辛伯伯是谁。” 说话间渡船又往前驶近不少,眼看着就可以泊岸了,陈玄风也终于看清了岸边众人的衣着打扮,绝大多数竟然是顶盔披甲的大宋厢军,其中只有四五人未着盔甲,却被厢军兵卒们众星捧月般拥在中间。 之前那声音再度响起,仍是催命一样的催促,细细分辨,见是出自一名军官之口,“快点快点,耽误了贵客出行,老子要你们好看!” 第四十五章 段天德 西兴渡总计有四艘渡船,平时泊在南北两岸,有两艘闲置,只用两艘定时相对发船。 辛弃疾昨夜派人来通知,今天一早萧山知县便做好了准备,吩咐渡口中午以后将四艘渡船全部收到南岸,只等飞虎军到来,四百兵马四艘船,不松不紧,正好一趟。 然而事有凑巧,到了黄昏时分,飞虎军还没抵达南岸,北岸却来了一批兵马,心急火燎地要求渡江,此时北岸渡船都去了南岸,如何渡得? 为了便于管理,北岸负责摆渡的官吏也是西兴渡口的人,曾建议这批兵马前往鸡鸣渡,却挨了一顿骂。贵人过江,要的就是个舒服方便快捷,岂能去那贱民用的渡口? 这就好像后世领导外出开会,飞机没了,高速堵了,你能让领导去省道坐拖拉机么? 骂人的军官是个虞候。别看他率领的是一批厢军,可这个虞侯却不是厢军里的都虞侯、将虞侯,而是殿前司衙门里的都虞候。 殿前司是什么衙门?那可是大宋禁军的最高指挥机构,能跟着殿帅在皇帝面前晃来晃去的人物! 都虞侯官大脾气差,北岸渡口官吏挨了骂也不敢还嘴,只能忍着听着。就这样都虞侯也不满意,骂完了官吏骂知县,骂完了知县骂知府,若是耽误了贵人行程,你辛弃疾小心头顶的乌纱帽! 骂完了知府又骂对面的飞虎军,什么狗屁的飞虎军,不老老实实待在绍兴,跑临安府来干什么?找骂么?这临安府有你飞虎军立足的地儿么? 就这么骂着骂着,四艘渡船终于开过来了,军官及其手下立即开始催促渡船上的船家,言语之中自然也都是些难听的骂人话。 第一艘渡船泊上岸边,陈玄风也不等梅超风,自己当先下船,直奔那骂人的军官走去,打算当场暴揍一顿。管你是多大的官,骂老子就得挨揍!老子可不是岳飞那样逆来顺受的好脾气。 只是走了几步之后,离得近了看清了军官的相貌,额头正中有道伤疤,右脸有块青记,顿时心头一动,返身止住正在下船的手下士兵,要他们原地待命,自己又快走几步回到了船上。 那额头有疤脸上有记的军官正是带兵的都虞侯,眼见前面到的两艘船上都是百姓模样的人,顿时大怒,反手就抽了渡口官吏一记耳光:“这就是你说的飞虎军?” 渡口官吏手捂着脸、带着哭腔叫屈道:“小人也是听得知县大人说的,怎知究竟?” 都虞侯便不再追究小吏,而是看着陈玄风的背影喝道:“兀那贼厮鸟,明明已经下了船怎地又往回走?还不赶紧给老子滚下来,不然老子上船杀了你!” 陈玄风只当没听见,走到程江面前低声道:“你抓紧传令下去,让彭连虎秦刚两都人马返回南岸,就在西兴镇驻扎待命。” 程江不解道:“为何?” 陈玄风这话说得没头没脑,明明计划好了四百人四艘船,前二艘后两艘一起渡江,现在彭连虎、秦刚他们已经到了江心了,怎么又让他们回去?这总得给个理由吧? 然而陈玄风却说道:“没时间给你解释了,你先这么传令,千万不能让彭连虎那帮人过来,否则你我小命不保!” “啊?”程江顿时懵逼了,什么事这样严重啊? 这一瞬间程江想的有点多——岸上的人是有些蛮横,可他们是大宋的厢军啊,还能跟咱们动手不成?再者说,动手咱们也不怕啊,论武功,论人数都是咱们占有,怎么还有性命之虞呢? 陈玄风却不再等待,最后催促道:“快点传令!不然耽误了事情你背锅!” 说完也不等程江回答,转身又走下了渡船。 程江也没听懂什么背锅不背锅的,这个时代背黑锅这个词汇还没诞生呢,罗锅倒是有了。虽然不懂,但是看得出陈玄风的郑重态度,于是赶紧命令船家放下一只小舢板,送传令兵过去传令。 这边陈玄风让梅超风先在船上等候,自己下了船,快步走向军官,一脸春风道:“这不是段大人吗?怎么,带着第六指挥所的兄弟过江玩耍?” 这军官不是别人,正是段天德。三年前他拿着韩陀冑手谕,带兵配合一个金国青年公子杀了郭啸天,惊走了杨铁心。事后唯恐丘处机来临安府寻他晦气,又担心伯父枯木大师追究,便带着郭啸天的妻子李萍一路北上去找那个金国青年。 那时候他尚且不知道那金国青年是个什么官,名字也叫不上来,只知道大宋的官员对那人非常恭顺。便想撞一撞大运。 然而这一路却是走的提心吊胆,日夜惊魂。因为江南七怪追上来了。 他东躲XZ唯恐被江南七怪抓住,好不容易到了中都,却在城门口被一队金兵抓了民夫去了蒙古大漠,之后遭遇蒙古部落相互厮杀,败军溃逃之时与怀孕八个月的李萍失散。 手里没了人质,他更加不敢到处乱走,悄悄溜回中都,却又被金国人抓到“人才市场”卖成了奴隶。 这奴隶一当就是一年多,直到去年冬天,金国皇帝宣布废除奴隶制度,所有奴籍一律取消,即便是汉族、契丹族的奴隶也都获得了平民的身份,按照圣旨的要求,原奴隶主还需给予脱籍的奴隶一定数额的安家费,他算是恢复了自由。 有了自由身,段天德每日里便游走在中都的大街小巷,做些力气活糊口的同时,还抱着遇见青年公子的希望,终于有一天被他遇见了骑马进城的完颜洪烈,当即豁出命跪在当街拦驾。 完颜洪烈对段天德的印象很深,因为两年前正是在段天德不遗余力的帮助下,他才得到了令他一见钟情的包惜弱。 此时在中都重逢,惊异之余,不无感谢之意。就把段天德领回赵王府,又经过一番问询过后,当场表示要给对方一场富贵。 在完颜洪烈看来,段天德文不能吟诗作赋,武不能冲锋陷阵,唯一的本领就是欺负老百姓。这样的人在金国当官是不成的,索性让段天德陪着完颜佐回到宋国,同时带了一封信给史弥远,让史弥远为段天德安排官职。 完颜洪烈的话在史弥远这里就是金科玉律,见信哪敢怠慢,立即安排段天德做了殿前司都虞侯,比他从前那个不入流的厢军指挥使高了好几级。 其实品级高低还在其次,主要是殿前司这个衙门很牛逼,这里面出来的人、哪怕没有官职也没人敢于轻视。比如北宋殿前司太尉高俅手下的陆虞侯陆迁,比都虞侯还低一级,可是场合上就比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身份高。 书回眼前,只说陈玄风一脸笑容走向段天德,言语间颇有一种昔日老友的熟络。 俗话说拳不打笑脸人,眼见对方客气,段天德便不再骂娘,只不过看着这眼生的青年却是想不起何时认识过。 实在想不起来,就说道:“今天跟本官来的这些兄弟确是第六指挥所的老人儿,不过本官已经不做指挥使了,眼下是在殿前司行走,做了个都虞侯。你是……” “我陈玄风啊,想不起来了是吧?段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 陈玄风一边忽悠段天德,一边回头看向江中,等到彭连虎、秦刚那两艘船在夜幕中隐没,才往船上招呼道:“程大哥,老婆,赶紧带人下船,莫要耽误了段大人的要紧事儿。” 程江和梅超风对视一眼,心里想的都是:如果不是你不让我们下船,现在大家早就到了岸上了,耽误事也是你耽误的。 不多时,两艘船上的飞虎军人马已经全部下船,段天德却不再理会陈玄风,点头哈腰地看向一众厢军簇拥的几个人道:“哈将军,请上船。” 那几人里面居中一人冷哼一声道:“过个渡口都这么麻烦,你们宋国真是烂透了。” 陈玄风一听这话就更加笃定了自己的判断,大喝一声道:“飞虎军的弟兄们听令,将这伙人全都给我抓起来,一个都不能放走,如有拒捕者,格杀勿论!” 第四十六章 初试九阴白骨爪 陈玄风这一声令下,把全场所有人都整懵逼了,不止是段天德一伙人,就连程江和第九、第十一两都兵卒也都凌乱了,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人家段大人可是说了,当的是殿前司的差!而我们呢?充其量也不过是民团乡勇,这怎么抓呀? 也难怪程江和兵卒凌乱,这事儿若是搁在后世,就等于是游击队要抓总参谋部的参谋,这能抓么? 但是陈玄风却已经动手了,掌拍脚踢,转眼就放倒了七八个人。 陈玄风用行动告诉他的上级和部下,他的命令是真的。然后程江才回过味来,不禁暗暗叫苦,这祸可闯大了! 几乎与程江回过味的同时,段天德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大喝:“姓陈的你想造反吗?赶紧跪下认罪,本官还能留你一个全尸,如若不然,当诛你九族,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在陈玄风动手之初,段天德错愕到认为眼前的情景不是真的,他实在想不到绍兴的编外官兵也敢向他们下手。这姓陈的是疯了吗? 这绝对是以下犯上的谋逆之举,若是捅到殿前司,非但姓陈的及其部下全部获罪,就连绍兴知府辛弃疾都跑不了,知府肯定是当不成了,立马革职都是最轻的! 陈玄风闻言哈哈大笑:“到底是你傻还是你觉得老子傻?既然停手的结果只是个全尸,为什么不先弄死你们?” 说话间又打倒七八个人,段天德手下的厢军已经躺下了一小半。 段天德见状大怒,再瞥眼一看其它飞虎军都没动手,只是散开队列、将自己一行人包围其中,心中就有了计较,冲自己手下喝道:“你们都愣着干什么?给老子上啊!杀了这个姓陈的主犯!” 然而他不下这道命令还好,这道命令一下,手下士兵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那边梅超风却急了,一阵风般冲入厢军队列,掌劈拳打,转眼间又干倒了七八名厢军。 梅超风的想法很朴素,干嘛啊?就算我老公能打能扛,也不能几十人对付他一个啊!飞虎军兵卒不动手,我这当老婆的可不能干看着。 打仗亲兄弟,上阵两口子! 就这一会儿的工夫,第六指挥所的厢军已经躺下一半了,而且躺下就再也站不起来。剩下的一半虽已得到命令,可是谁的眼睛都不瞎,前面那二十多个弟兄怎么躺下的可都看得清楚。 他们从来就没见过这样打仗的,别看这对男女只是赤手空拳,可是这赤手空拳却比自己这些厢军手里拿的兵器还要厉害。 前面躺下的二十几人手里都有兵器吧,可是还不等你用兵器往人家身上招呼呢,人家的手臂先冲着你的兵器来了。 拳头砸枪尖!胳膊抡刀刃!那真叫碰着就断,沾上就飞!哪怕是用刀枪格挡他们的拳掌腿脚,最终也是腰刀和身体齐飞,长枪共手臂同断! 这对男女实在是太凶残了! 凶残之至!恐怖如斯! 如此情景之下,剩下的厢军哪里还敢上前? 若不是觉得段天德是殿前司的都虞侯,对方不至于当真打杀了他,早就撒丫子跑路了。 所以段天德不下这道命令还好,命令一下,梅超风一加入,剩下的厢军士兵立马扔下了手中刀枪,自觉抱头蹲在地上,就差喊一声“我投降”了。 看见这一幕,段天德也抓狂了,手下人不敢上,自己更不敢啊! 段天德虽然武功不行,但是眼界还是比厢军士兵们宽广,至少他的伯父枯木大师是仙霞派掌门,至少他见过全真长春子丘处机和江南七怪火并。 他直觉地认为、要和眼前这对男女比起来,丘处机和江南七怪加在一起都不够看! 没想到飞虎军竟有如此高手,这可怎么办?这下回去可没法跟史大人交待了。 正叫苦不迭时,忽听身后一个声音冷冷道:“真是一群废物!都闪开了,待哈某会会这个姓陈的!” 段天德闻言知道说话的是金国使臣完颜佐的随从哈拉海,今天史弥远命令自己护送的就是此人,连忙回头躬身问道:“哈大人,您也会武功?” 哈拉海冷哼:“你以为我们金国人都像你们宋国人一样废物?” 段天德心说我废物,你也不见得就能行。嘴上却是不敢这么说,当下闪开一旁,给哈拉海让出道来,“这姓陈的练的应该是铁布衫,哈大人多加小心。” 哈拉海理都不理段天德,上前两步,往陈玄风身前一站,说道:“咱俩单挑一场!” 说罢伸手将头上的文士帽摘下往后一扔,露出光秃秃一个秃头,后脑处却留着一条小辫。紧接着双臂微微向外一绷,只听“嘶啦”声响,身上那件原本就有些紧的长袍竟而迸裂开来。他随手将已经破碎的袍服扔在地上,露出里面的马褂以及一身虬结紧绷的肌肉。 陈玄风冷眼看着这个金国人在自己面前秀肌肉,也不着急动手,反正对方只剩下了六个人,只需打倒这个不服气的,余者不在话下。 他静等对方摆出了一个摔跤的预备姿势,才问道:“你姓哈,那你认识哈咪嗤吗?” 哈咪嗤是靖康年间金国大军的总军师,是金军统帅完颜兀术账下的第一谋士,其名传播之广,即便在宋国也是家喻户晓,因为他和完颜兀术这两片绿叶完美地衬托了岳飞这朵红花。 此时虽然距离靖康之耻已经过了八十多年,但是不论宋金两国任何一人,都不会忘记哈咪嗤这个名字。 哈拉海道:“那是我先人!怎么,要跟我攀交情么?晚了!” 陈玄风冷笑一声:“谁跟你攀交情,我是想告诉你,我要像岳飞揍哈咪嗤一样揍你!看招!” 陈玄风才不管对手武功高低,辈分大小。只要认准了对方是敌非友,就不会讲究什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打第一枪之类的废话,在没有独孤九剑和太极拳的武侠世界里,任何战斗都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说话间就是一抓出手,五指成钩,凿向对方天灵盖。 看见这一招,已经站在他身侧的梅超风眼睛一亮,难道老公也开始练摧坚神抓了?可是他还没有看过经书呢,怎么就能练了? 只是这时候她却不能当众询问,这可是自己夫妻俩的重大秘密。当下凝神观看这一抓的效果。 哈拉海看见这一抓过来,不禁很是愤怒,对方明显是瞧不起自己,竟然来抓自己的头发!那你可就打错了算盘了!咱们女真人最不怕的就是敌人来抓头发,因为咱留的是金钱鼠尾辫! 当下竟对陈玄风这一抓不理不睬,反而上前一步,一记重拳直捣对手心口窝。 这一招交换,多少有点当初陈玄风一头撞死彭舵主的味道,可是当对决的双方换成陈玄风和哈拉海之后,形成的结果却是大相径庭。 陈玄风身高臂长,又是先出手,没等对手拳头过来,五指已经凿在了哈拉海的脑瓜顶,哈拉海只听见脑海里轰的一声巨响,仿佛五雷轰顶,甚至没有来得及感受脑瓜顶传来的一阵剧痛,便已陷入昏迷。 而在他意识模糊之前的一刹那,他也看见自己的重拳打在了陈玄风的胸口,却是发出噹的一声,仿佛打在了一块铁板之上。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看着缓缓委顿瘫倒的金国人,陈玄风如同一个刚刚丢掉一分的乒乓球运动员察看球拍一样,看了看收回来的右手五指,只见那上面只沾了些许对方头皮破损后的血迹,然后颇为不满地摇了摇头,火候还是太浅啊! 随即目光扫视己方众人以及已经吓得身如筛糠的段天德五人,喝道:“张大虎!” “到!” 吴兴青年张大虎立即走上前来,陈玄风指着倒在地上的哈拉海和段天德几人,吩咐道:“去,搜搜他们身上,不管有什么东西都给我拿过来!” “是!” 张大虎立即执行命令,一番搜查之后,将搜到的一宗物事用哈拉海仍在地上的袍布捧了,呈到陈玄风面前。 陈玄风早就看见这堆杂七杂八的物事里面有一封信,伸手拿起来就要拆,一名金国人惊声叫道:“你不能拆!” 眼见陈玄风置若罔闻,已经信封撕开了一个口子,那金国人又道:“此乃宋国皇帝写给大金天子的国书,岂是你等乱臣贼子随意拆看的?” 听闻此言,原本就觉得陈玄风胆大包天、闯下弥天大祸的程江也赶紧上前阻止道:“陈老弟,这信你不能拆啊!拆了可就无法收场了!” 陈玄风心说就算这信真是宋朝皇帝写给金国皇帝的国书我也只当它是个屁,有什么不能拆的?当即拨开程江伸过来的手,抽出信笺,凑近渡口码头上刚刚点起的灯笼察看。 只看了几行就冷笑三声,随即将信笺递给程江,“你也看看吧,这国书要是传到了金国,你我如何姑且不论,柯大侠的小命可就保不住了!” 程江大吃一惊,心说反正陈玄风已经看了,即便此时自己不看,朝廷怪罪下来也不会宽赦自己,不如看个究竟,也好跟辛伯伯禀明。连忙也凑近灯笼去看,这一看不要紧,看完了着实出了一身冷汗。 原来这封信上最主要的内容不是别的,正是金国人针对飞虎军制定的伏击计划! 第四十七章 进驻牛家村 既有留着金钱鼠尾辫的金国奸细,又有完颜佐写给完颜洪烈的书信在这摆着,便是证据齐全,铁证如山。 如此一来,陈玄风这突兀的一战、就变成了极具先见之明的一战。明白了这个情况,包括程江在内的一百九十多名飞虎军尽皆惭愧得低下头去。 吴兴青年张大虎更是直接开口道歉:“对不住了陈副统领,刚才您下令让我们一起抓捕这些奸细走狗,小人没有听从……” 程江也不禁叹息道:“怎想到这临安府竟然糜烂至此,这可是天子脚下,一国之都啊!难怪你曾说完颜洪烈来到临安如入无人之境。当时在下还曾颇有质疑,如今看来,只怕更甚昔日。这北伐,这北伐……唉……” “怎么着?这就没了信心了?” 陈玄风向张大虎摆手表示没事,说道:“这次就算了,你们若是加入战斗反而会耽误时间,闹不好还会出现伤损。不过我把丑话说在前面,若是下次再有这种情形,我会按照十七禁律五十四斩处置!各位兄弟切记。” “是,小的记下了!” 众兵卒一齐回答。陈玄风点了点头,便转而笑看程江,道:“在绍兴府的时候我就表明了我的态度,可是辛老终究难抑一腔热血,如之奈何?” 说到这里,他笑容突然消失,肃容道:“不过既然你我已经答应了辛老,就没有了退缩的余地,不论生死成败,都需把该做的事情做到、做好!这叫做开弓没有回头箭!” 程江点头道:“陈兄弟此言极是,从今天起,为兄便追随陈兄弟鞍前马后,再不问成败与否,誓与兄弟你同进退!大不了以死相谢辛伯伯的知遇之恩!” 陈玄风道:“那倒是不必,你只需居中坐镇,协调好四个都的人马,不给我拖后腿、便是居功至伟了!” 程江道:“好!我听你的!现在咱们应该怎么办?” 陈玄风道:“奸细抓到了,信也搜到了,可是你想没想过,这个完颜佐是如何知道柯大侠率领飞虎军北上的时间和人数的?又是如何知道我夫妇姓名的?” 程江刚刚只顾气愤和羞愧,却没有细思这一点,此时听了陈玄风的提问,顿时惊呼了一声。 “啊……” 要知道今天不过才初九,而陈梅二人是初八凌晨才来到绍兴,当天傍晚才正式加入飞虎军的,这消息传的未免太快了些。 他随即就想到了彭连虎。刚想问要不要发一道命令把彭连虎叫来北岸,陈玄风却一摆手道:“南岸的人马就让他们原地待命,现在我们最应该做的,是找个地方审问这些奸细和走狗,我想,能在他们身上挖出来的情报绝非一点半点,很可能会有大收获!” 程江心悦诚服:“陈兄弟说的太对了!可是咱们去哪里审问呢?” 陈玄风道:“据我所知,这仁和县应该有一座沿江的村庄唤作牛家村的。” 说到此处一指已经面无人色的段天德,道:“这位段将军三年前曾带着指挥所的兵马在牛家村大肆烧杀抢掠,连杀带吓的,那村里的住户倒是有一多半都跑了,留下的房子正好可以住,咱们就去那里宿营。” 说完也不等程江同意,就看向段天德道:“段将军,带个路吧。顺便也给我们这些年轻人讲一讲你的丰功伟绩,说说当年你是怎样残害忠良,帮助完颜洪烈掳掠杨家娘子的,让大家都受受教育。” …… 在段天德带领众人前往牛家村的同时,杭州东南吴山一座药王庙内,在神农、扁鹊和孙思邈三尊塑像之前,一群乞丐正围坐在一堆篝火旁边吃饭聊天。 此时杭州共有庙宇七百多座,除了杭州本地的丐帮弟子之外,很少有人知道这座香火衰败、人迹罕至的药王庙会被丐帮用来当做分舵据点。 此时庙内共有乞丐十二人。说是边吃边聊,可实际上吃东西的人并不多,参与聊天的人也很少,只有三个。除了临安分舵的舵主彦鹰之外,一个是奉帮主之命、新近来到临安坐镇的简长老,另一个却是刚刚从绍兴府渡江过来的江东蛇王黎生。 此时黎生正在说话,所说自然是陈玄风及其飞虎军的可怕之处。 自从午间在萧山县东一败涂地之后,黎生便遣散了浙东分舵的帮众,让他们回到平时乞讨的各个州府县镇,只留下五个机灵的,暗中跟随飞虎军。 再像之前一样成群结队地围追堵截是不成了,那等于是找死,只能改为暗中跟踪,总之彭舵主被杀这事没完之前,丐帮不能失去陈玄风的踪迹。 而当平时活动在萧山县的乞丐向他报告,说西兴渡口平时不用的两艘渡船也都等在钱塘江南岸的时候,他立即判断出飞虎军的渡江意图,于是提前在渔浦渡过江,找到临安分舵的丐帮弟子,要求面见彦舵主通报消息。 于是就在临安帮众的引领下来到了药王庙,见到了彦鹰,却没想到去年刚刚升任长老的简贲也在这里。 听完黎生的汇报,简长老和彦鹰都是吃惊不小。只不过彦鹰对黎生所述却有些半信半疑。 那飞虎军不过是民团乡勇一样的建制,怎么可能有如此能打之人?多半是黎生为了推卸责任,故意将敌人描述得神勇无敌。 彦鹰是临安分舵的舵主,正经是八袋弟子,身份比六袋弟子黎生高了两级。又因为是净衣派弟子,仗着去年陈长老病逝、继任的简长老也是净衣派首脑,丐帮四大长老净衣派已占其三,就更加看不起污衣派的黎生。 当即质疑道:“你说那陈玄风早就备有大量雄黄也就罢了,可他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雏儿,如何破得了我帮坚壁阵?就算他从娘胎里就开始练武,也不至于练到这般地步。” 黎生眼见彦鹰不信,顿时急了,看向简长老道:“简长老在上,此事尽可向江东弟子查证,若查出小人有半句虚言,愿受帮规处置!” 丐帮帮规可是相当的严厉,当初有长老违反帮规,第九代帮主萧峰想要赦免,都不是一句话能解决的,得自请三刀六洞! 黎生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份上,彦鹰自然无言以对。只是心中仍然不服:即便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也是你武功太差,浙东分舵的弟子打架太过稀松。 于是看向简长老,请缨道:“长老,弟子这就率领本舵帮众会会那个陈玄风,教他知道我丐帮并非都是易与之辈!” “彦舵主稍安勿躁!” 简长老摆手制止了彦鹰,又道:“你没听黎蛇王说吗?那陈玄风明显是辛弃疾的马前卒,他害了彭舵主,辛弃疾都没拿他怎样,即是表明了朝廷的态度,咱们现在对付陈玄风,真输了反倒是好事,可若是赢了,那后果……你一个小小的临安分舵担得起吗?” 按理说,简贲是新晋长老,急需立功树威、以服帮众。可当这个看似大好的立威机会摆在眼前的时候,他却不想接。 这绝对是个烫手的山芋,怎么接? 能够荣升为长老的乞丐头都不是简单之人,不论武功、智谋、资历、威望,都得是出类拔萃才行。简长老自然不会跟黎生、彦鹰一样,热血上头、就与飞虎军硬刚死磕,他必须要全面考量,尤其需要考虑后果。 如果杀了陈玄风,击败了飞虎军,那后果非但临安分舵承担不起,就是他这个长老也承担不起,甚至整个丐帮都承担不起! 别看丐帮有几十万人,号称江湖第一大帮,可若是跟朝廷作对,转眼便会土崩瓦解、做鸟兽散了。 要论人多,当初造反的方腊、王庆、田虎、宋江这四大军事集团哪个人不多?即便是后来竖起反旗的杨幺和钟相,不也是兵强马壮、战船如云么?结果怎样? 简贲知道大宋这个朝廷有一个非常奇葩的特点,那就是跟外国打怎么打怎么输(岳飞除外),可若是在窝里斗,那就是怎么打怎么赢。不管造反的掀起了多大的风浪,早晚都能抹平。 所以最终简贲这样定了调子:“这事最好由帮主亲自定夺,如果实在找不到帮主,那么最少也得四大长老共同商议才能定论,这样吧,我先写封信送回君山,彦舵主你派些人手和黎生的手下换换,继续监视飞虎军的一举一动,不可轻易与之争斗!” 彦鹰连连点头表示听令,简长老比较满意,这才看向黎生说道:“飞虎军在临安府的事情就交给彦舵主,黎生你也别闲着,把那个搞得临安府怨声载道的采花贼收拾了。” 黎生不知道临安采花贼的事情,询问的目光看向彦鹰,彦鹰就笑道:“临安府最近两月每隔三五日,总有些良家妇女、黄花闺女半夜从家中被人劫走,苦主们告上了临安府,临安府也答应侦破此案,可是至今尚无结果,而且就在昨夜,又有一户人家小姐失踪……” 黎生听得奇怪,临安府可是一国之都、天子脚下,怎么会有如此嚣张的采花贼,一连作案两月?那可是整整六十天啊! 当即忍不住插话道:“共有多少人家受害?” 彦鹰道:“约莫有三十来家吧,由于那采花贼惯于夜间作恶,初时鲜有人知,后来还是这些苦主一同去了衙门,本帮这才知悉此事。原本寻思既然衙门接了状子,本帮也就无需插手,谁知直到今天也没个下落……” 这时简长老忽然插话道:“衙门差役不知百姓疾苦,只在白天寻访盘查,却不知夜间蹲守,如此一辈子也抓不到贼人,咱们丐帮却不能任由贼人逍遥快活,今日下午便决定介入此事。” 说到此处又看向黎生:“正好你也来了,这事儿就交给你来办。你们污衣派弟子时常露宿街头,想来不致引起贼人警觉。” 黎生顿时就明白了简长老的用意。 或许是因为临安府富庶繁华的缘故,临安分舵的丐帮弟子几乎没有污衣派的人,这样的丐帮弟子问他们哪个青楼的窑姐最漂亮那是如数家珍,可若是让他们深夜露宿在街头巷尾就不行了。 退一步说,即便这些净衣派弟子愿意这样做,也会被人看出蹊跷,引起怀疑。反倒是污衣派弟子做起这种事来得心应手——就算没有采花贼这档子事,他们也得躲在大户人家的门洞里过夜。 当即领命道:“好吧,这活儿我接了,只是去何处蹲守却需临安分舵的弟兄们指引。” 彦鹰道:“这个自然,我手下的兄弟会把你们带到那些家有美眷的人家门前,你们只需蹲守到贼人,抓人的事情还是我们来做!不知黎兄弟带来几个兄弟?” 黎生道:“算我在内六个人!” 彦鹰皱眉道:“六个有些少了,就只能蹲守六个地方,行吧,今晚先看看运气。不行你明天回萧山再叫些人手过来。” 正说到此处,忽然外面有人问道:“黎大哥在这吗?” 黎生闻言看向简长老道:“我手下过来了,不知又出了什么变故。” 简长老道:“让人进来说。” 随即一名污衣派弟子在两名净衣派弟子的带领下走进庙门,看见黎生说道:“黎大哥,飞虎军出事了,小兆兴让我过来说给你,他还在那边看着。” 这乞丐口中的“小兆兴”全名叫做余兆兴,是黎生的师侄,今年才十岁。 别看余兆兴年纪小,人却非常机警,黎生经常派他打探消息,尤其在盯梢跟踪方面,即使被对方发现,也会因为他人小而放松警惕。 黎生听了这丐的叙说就很不高兴,飞虎军出事了还不好么?你慌慌什么?当即询问:“发生什么事了?说话颠三倒四的!” 那乞丐道:“西兴渡北岸来了几十个官军,护送四五个贵人渡江,却不知为何被刚到北岸的陈玄风给打了,不止是打,打完了又把人都抓走了!” 听完这段话,简彦黎三人都愣住了。官兵打官兵,这是闹得哪门子玄虚? 第四十八章 突审 陈玄风不知道临安丐帮的事情,悄悄地进了牛家村,命令段天德领路,来到了昔日郭啸天和杨铁心两家的住处。 郭啸天和杨铁心两家的院子互相毗邻,每个院子里各有三间土坯房。用后世话来说,北屋是主卧,西屋是厨房,东屋是柴房加栏圈(即厕所)。 这格局后世山东农户的院落基本相似。想到郭啸天和李萍本来就是从山东迁徙到杭州定居的,陈玄风便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 郭杨两家的房子盖的比较牢固,时隔三年无人居住,日晒雨淋的也没倒塌,至于是否漏雨就不知道了,反正今晚也没下雨。 村子里像郭杨两家这样的空房子还有不少,当地民风淳朴,主人长期不在家,甚至可以肯定是不回来了,家里锅碗瓢盆等生活物什都没人动。 陈玄风当即决定征用这些空置的院子,自己和梅超风住杨铁心家,程江住郭啸天家。其余分给飞虎军士兵。 段天德、哈拉海以及其他三名金国奸细为重犯,暂时收押在杨铁心家的柴房。余者六十名厢军关押在郭啸天家的院子里。 安排了这些之后,又把一百九十四名飞虎军一分为二,留下九十七人住在村中,一部分看守金国奸细和厢军士兵,一部分烧水做饭。 另外九十七人立即赶回钱塘江边,把守沿江的四个渡口,布置明暗哨岗,天明再由村中九十七人轮换。 陈玄风要求:只要发现有人渡江立即拦截盘查,一旦发现武功高强之人,暗哨立即火速回报。 陈玄风这些布置都是为了有可能来到牛家村的大师兄曲灵风甚至师父黄药师准备的,如果来的是大师兄,就直接还经走人;如果来的是师父,那么直接扔下飞虎军,自己两口子跑路,先跑到终南山去等程江。 安排完这些防务,陈玄风开始连夜突审。 陈玄风把杨铁心家带有主卧的北屋厅室布置成审讯室,昔日杨铁心、郭啸天和丘处机喝酒的那张桌子正好用作审案桌,和程江一左一右坐了,梅超风站在陈玄风身侧。 为了不使犯人串供,陈玄风决定一次只审一人。 第一个提审对象是五名金国人之一,看样子似乎是哈拉海的随从。 之所以不先提审身份最高的哈拉海,是因为哈拉海貌似有些倨傲,不易招供;而他同样没有第一个提审段天德,是担心段天德撒谎,哪怕事后通过他人口供能够察觉,时间也已耽误掉了。 程江在这场审讯中主动承担了口供笔录工作,他对陈玄风的所作所为很感兴趣,辛弃疾审案他见得多了,却没见辛弃疾审过奸细,也不知陈玄风怎么个审法。 当下飞虎军兵卒将犯人提到西屋,陈玄风没有任何程序,甚至连姓名年龄都没问,只说了一句:“将你所知从实招来,否则大刑伺候!” 那金国人闻言立即环顾四周,却见屋内只有几件陈旧的家具,一件刑具都没有,便猜测对方只是恐吓,心中一宽,就把“大刑伺候”当成了耳旁风。 程江见状就转头看向陈玄风,却见陈玄风也不说话,只站起身走到那个金国人面前,倏然双手齐出,捉住金国人一只手腕,往两下里一掰,只听“咔吧”一声,紧接着就是那金国人长长的一声哀嚎。 这哀嚎无比凄惨,就如同被捕兽夹伤到的野兽,声音穿透院落,穿透夜色,在寂静的村庄里回荡不已。 那金国人的腕骨竟然被生生掰断了! 程江看得真切,心说原来这就是大刑伺候!不禁骇然,这陈玄风下手可真狠。 再看陈玄风时,只见陈玄风仍不说话,又拿起那金国人另一只手,那金国人连忙停止哀嚎,“别、别、别、别掰了,我说,我什么都说……” 接下来,这金国人便如同竹筒子倒豆子一般,把他知道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直到陈玄风摆手叫停,示意程江,程江把口供笔录送到金国人面前令其画押,然后命人把他带了出去。 接下来依次审讯了剩下的四个金国人。前三个金国人早被那个腕骨折断的同伴吓破了胆,再无半点傲气,恨不能把儿时偷看母亲洗澡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或许是练过武的缘故,最后审讯哈拉海时,哈拉海还保留着最后些许自尊,指责道:“我们是金国的使臣!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你这样虐待我们,你们的皇帝会杀了你的!” 陈玄风还是不说话,只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哈拉海的手腕,觉得比较粗壮,要掰断恐怕得费点劲,于是飞出一脚,狠狠踹在哈拉海的肚子上。 哈拉海被踹得倒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墙上,把一面墙都撞得晃了几晃,房梁上的积灰簌簌落下。 也不知道是被踹伤了肠子还是胃,倚墙而坐的哈拉海捂着肚子,神情已经痛苦的扭曲。同时头上汗出如浆,顺着脑门滚落,又和头顶落下的灰尘混合,在扭曲的脸上留下一道道蜿蜒的印痕。 尘埃落定,陈玄风才说道:“先给你提个醒,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这条规矩在老子这里不好使,老子专杀外国来使!至于口供,你的四个跟班也都交待的差不多了,想来你也说不出什么新鲜玩意,这就送你上路如何?” 程江听了这话连忙起身,快步走到陈玄风身边一扯衣袖,压低声音说道:“陈兄弟,你不会真的想杀了他们吧?” 陈玄风笑着看向程江,轻轻吐出三个字:“不然呢?” 程江道:“你这样会给咱们惹祸的,到时候辛伯伯也会受到连累!” 陈玄风不笑了,重复反问:“我问你不然呢?你说该怎么办?” 程江道:“这种事情按道理是移交临安府……” 程江这话连他自己都觉得心虚,越说越没底气。 陈玄风直接打断,一指桌面上几张口供道:“当朝大员、新科进士、临安府的衙役捕头都在帮金国人掳掠良家妇女,你把这些人移交临安府……” 陈玄风有些懒得说下去,除非是猪脑子才会把这些人移交临安府。 可是他也知道,在这个时代里的华夏人、尤其是华夏儒生,大多被儒家学说洗脑、洗成了猪脑子,即便是面对饥饿的豺狼也要试图教诲,即便是面对冻僵的毒蛇也要揣进怀中暖化。 甚至到了后世,这种思想的余毒都没肃清,经常有人以“狗咬了你一口,难道你也咬狗一口么”为由,来劝你忍气吞声。却不知人被狗咬了非得咬回去?就不能摸起一块板砖拍死那条狗么! 他停顿了片刻,真怕程江也是猪脑子,索性把话说透:“你把这些人送给临安府,那就是给了他们反杀你我的机会!那样你还不如现在就一刀抹了你自己的脖子,让他们把你的人头送到临安府,彼此都省事些!” 程江无言以对。 陈玄风又道:“而且就算把咱俩的人头都摆在临安府的衙门里,辛大人也免不了遭受连累!” 程江彻底无语了,因为他知道陈玄风说得都对。 可若按陈玄风的意思去做,真的杀了这些金国人,那么自己和陈梅夫妇,甚至包括辛弃疾和飞虎军,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这真是杀不是,不杀也不是。 正不知所措时,只听陈玄风又道:“所以我才没让彭连虎渡江!现在你明白了吧。” 程江明白了。 原来陈玄风不让彭连虎过江就是为了封锁消息!如果彭连虎也在这里,那么哪怕连同彭连虎一起杀了,这件事也会很快地传到临安府、传到朝廷那些亲金派大臣的耳中。 因为彭连虎率领的队伍以及队伍后面都有金国人的哨探!金国人的口供里写的清清楚楚:跟踪彭连虎手下的飞虎军士兵任猛都被金国人抓了,如今就关押在杭州城中的玉津园里。 彭连虎的手下尽是些积年老匪,绿林大盗,跟踪反跟踪经验丰富,任猛这种只听了陈玄风一堂课的良家孩子如何比得过? 跟踪途中早早被对方发现却不自知,跟着对方从鸡鸣渡过了江,到了岸上就找不着对方了,正四处察看,反被对方从身后偷袭成擒。 说起不让彭连虎渡江这件事,程江忽然产生了一个疑问,记得之前自己还没下船的时候陈玄风就让自己下令遣返彭连虎,说如若不然自己和他夫妇便有性命之虞。现在看来确是如此,可问题是…… 他索性问了出来:“之前你让我下令给彭连虎部驻扎西兴镇的时候,你就已经知道对面岸上是金国奸细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陈玄风如实回答:“那时候我并不知道。” 程江就更加疑惑了,“那你当时为何不让彭连虎过来?” 陈玄风道:“因为那时候我就已经打算杀人了。杀厢军这种事岂能被人传出去?” 程江大惑:“为何?难道你真的打算造反?不然为何想杀这些厢军?” 陈玄风笑道:“我对造反没兴趣,我又不想当皇帝,造反做什么?我之所以想杀人,是因为他们无缘无故骂我们,或许你挨顿骂不觉得怎样,我不行,我脾气不好,谁骂我谁就得死!” “这……” 程江无话可说,合着咱们陈少侠是锱铢必较、睚眦必报的性格,谁要是惹了他,可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于是问道:“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陈玄风道:“先审了段天德再说吧,把朝廷、临安府、金国人完颜佐、铁掌帮这些事情捋一捋,然后再做打算。” 第四十九章 老婆武功更厉害 出乎陈玄风的意料,原本顺顺利利的审讯到了段天德这里却遇到了挫折。 相比于生性傲慢的金国人,本该是骨头最软的段天德,在接受审讯的时候竟然很不老实,非但不如实招供,反而威胁陈玄风。 “你们还是朝廷的人吗?你们可知你们正在以下犯上?你们有什么权力私设公堂审讯朝廷命官?” 这一串串的质问说出来,陈玄风听得好气又好笑,旋即就明白了段天德的底气从何而来。 别看陈玄风是历史小白,却知道华夏历史上的掌权者有一个共性——越是跪舔外国人的,对待自己国家的百姓就越凶狠。 这类掌权者最典型的莫过于满清的慈禧,随便见到哪个外国人都怕得要死,唯独不怕本国百姓,哪怕这些百姓能够打败洋人的军队,她也敢于下令镇压。 再看此时的段天德,很显然,当段天德确认了眼前这支身穿百姓衣服的队伍是绍兴厢军之后,就觉得自己一定不敢在临安府的地界杀死他,否则辛弃疾都得吃挂落,于是就有了底气。 不过这事儿也好办,陈玄风可不是循规蹈矩的宋国臣民,眼见段天德胆敢咆哮,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记摧坚神抓,狠狠地凿在了段天德的天灵盖上。 段天德只听见“咚”的一声,有如五雷轰顶,还没来得及感受头顶的剧痛,就已经晕倒在地。 而陈玄风则是再次审视了一下自己的右手五指,默默叹息,这一抓的效果虽然比之前抓在哈拉海秃头那一下稍微强了一点,却也还是仅仅凿破一层头皮而已。 最多也就是个脑震荡,还是功力太浅啊! 段天德和哈拉海的区别是,哈拉海没有头发,段天德有头发而且挺厚。 陈玄风当然知道,原时空的陈玄风和梅超风是在半点内功都不懂的情况下、以纯外功的锻炼方法硬生生练成九阴白骨爪的,功力大成之际,一爪下去能将敌人的头盖骨凿出五个小孔。 虽然那样的五个小孔仍然不足以容纳五根手指头完全插入,那些能够容纳五根手指的骷髅头都是修炼时反复凿出来的,但是比眼下自己这种抓破头皮的功力可是深得太多了,要拥有那样的功力至少也需要五年以上的苦练。 陈玄风摇了摇头道:“算了,这段天德也不用审了。” 说到此处他转头看向梅超风:“连同那四个金国人一起都交给你了,你也用他们的脑袋练练功夫,凿死为止。” 按道理这路摧坚神抓原本不该是这样的练法,经书中所谓“摧敌首脑”也只是泛指敌方全身各处要害,却被原时空的陈梅二人误解为专凿天灵盖。 然而这个时空里陈玄风仍然打算模仿原时空的陈梅夫妇那样错练下去,却是为了震慑敌胆,挫敌士气,乃是故意为之。 反正这一时空两口子已经得到了九阴上卷,完全可以内外兼修、双管齐下,假以时日,成就必定超出原时空那对夫妇甚多。 梅超风眼见丈夫先后两次使用摧坚神抓,正自技痒,闻言顿时眉开眼笑,说道:“那敢情好。” 说话间走到段天德旁边,伸出一只左手揪住衣领将其上半身提起,右手兜头就是一抓,只听段天德“啊”的一声惨叫,竟是疼得从昏厥中醒来,旋即再次昏厥,梅超风左手一松,将段天德扔在地上,不知死活。 陈玄风凝神看去,只见段天德头顶正有暗红的血液汩汩涌出发际,沿着鬓角淌下时,其中竟然隐有白色浆液混杂。顿时大吃一惊,脑浆都打出来了吗? 老婆只不过练了一夜加半天的易筋锻骨,五根手指上的火候竟然已经超过自己这么多么? 连忙凑近拨开头发仔细察看,果见段天德的头顶七八处创口里面有一处尤为严重,竟然已经形成了孔洞。 夫妻俩随即对视一眼,发现彼此眼神中都是喜不自胜。 然而一旁的程江看到这一幕后却是颇为不适,叹息一声,摇头道:“这些人固然该死,可是贤伉俪这下手也未免太过毒辣了些,这样的武功……恐为武林正道所不容。” 从古至今,武林之中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不能使用歹毒武功。 诸如化功大法、腐尸毒、吸星大法、千蛛万毒手等等武功皆在此列。 不论你杀的是什么人,也不论你代表的是不是正义和公理,只要你用的是上述几类武功,你就会成为武林公敌! 甚至于根本不看你杀的是谁,有没有理,只要你练了这样的武功就不行,就人人得而诛之! 这就好像后世的热武器战争中、参战各国约定不能使用核弹、毒气弹、化学武器等等,做出这种约定的人纯属脱裤子放屁——难道用符合约定的武器杀死你就可以了? 陈玄风就是这么认为的,当即反驳道:“我这武功毒辣?跟凌迟和点天灯比起来还差不少吧?再者说,只要杀的是该杀之人,必杀之敌,难道还要选用什么温柔的手段么?” 程江不想和陈玄风争执,更不想继续看梅超风练功杀人,趁着门外士兵带一个金国奸细进来受死,对陈玄风说道:“咱们借一步说话。” 陈玄风不知程江想说什么,就跟着对方走出了房间,程江一直走出了院子,来到村中一处空旷的打谷场,四处张望,发现没人后停下脚步,说道:“下一步咱们怎么办?” 截止目前,综合分析四个金国人的四份口供,有用的信息大致可以归纳为四条: 一、彭连虎及其带来的原彭家水寨一众人马确是金国人派来的卧底,在飞虎军出征之际,曾先后派出两名手下赶往临安府通风报信,并俘获飞虎军斥候一名,关押在玉津园待审; 二、丐帮彭舵主去年就被金国人收买成为内应,为金国人搜集各地军政情报,又因今年朝廷有北伐意图,故谋取浙东分舵舵主一职,以配合彭连虎行事。 三、金国使者完颜佐于今年二月初来到杭州,入住玉津园,由礼部侍郎史弥远负责招待。完颜佐贪淫,故史弥远指使其亲信、新科进士梁成大串通临安府尹、大肆搜罗美女供其淫乐; 四、为收买铁掌帮成为金国设在湘西南的内应,完颜佐已于昨日即四月初八派出金顶门高手粘合納,会同殿前司都虞侯夏震率领禁军一千人前往泸溪,意在配合铁掌帮剿灭衡山派。 值得一提的是,所谓被俘的飞虎军斥候就是陈玄风派出去的任猛,而所谓的金顶门高手粘合納,正是哈拉海的师兄。 陈玄风知道金顶门是辽东为数不多的武林门派之一,地处锦州。这一派的武功有个特点是头顶脱发,也就是秃顶。功力越深者秃顶越严重。 此时既然程江征求意见,陈玄风就把自己的初步打算说了出来:“今夜先杀彭连虎,再肃清其党羽,然后去杭州玉津园把任猛救出来……” 第五十章 追杀彭连虎 彭连虎必须得杀,否则飞虎军官兵朝不保夕。这个道理程江是懂的,关键是怎么杀。一个闹不好,被他跑了可就麻烦了。 程江沉吟了片刻,然后说出了他的顾虑:“那彭连虎武功胜我太多,兼之心思缜密,须得想个万全之策。” 在陈梅二人与彭连虎之间,程江是分不出高低上下的,这三人当中的任何一个都远胜于他,却教他如何判定? 毕竟他没有亲眼见过发生在绍兴东城门的那场战斗。 “不如这样,你连夜带领第九都人马过江,让彭连虎和秦刚带领第二都过来,理由是换防,然后你在那边把第一都彭连虎的党羽杀掉,你只需采用单个问话的方式……” 陈玄风很快就给出了方案。 这个方案的好处在于,让彭连虎和秦刚带领第二都过来、与第九都对调合情合理,不会令人起疑。 而第二都的官兵一向由秦刚统领,不会帮彭连虎的忙。 且彭连虎的党羽大多在第一都中,没了彭连虎这个高手主心骨,对付起来也就容易得多。 “好吧,如此你夫妇多加小心。” “放心吧,对了,杀掉彭连虎之后我们两口子会赶往杭州玉津园救人,你这边不必等我们,直接带队绕开杭州城前往襄阳,咱们在襄阳汇合,然后一同北上。” 既然直到现在师父也没追到牛家村来,就无需再用飞虎军斥候殿后侦察了。 虽然距离四月十五还有六天,陈玄风也不打算在牛家村死等,只待四月十五那天回村看看,能还就还,实在还不上再想别的办法。 商议已定,程江便点齐第九都兵马返回西兴渡口,陈玄风亲自送到岸边,眼见渡船模糊在江心夜色才返回村内杨铁心家院落。 一进门,就看见梅超风正在一只木盆中洗手,洗的一盆血水触目惊心,看来是练得告一段落了。 陈玄风也不以为意,闯荡江湖就该练些狠手,否则是人不是人都敢惹你。 上前问道:“怎么样?我看你练得比我强多了,这易筋锻骨篇可还管用?” “太管用了!” 梅超风一双杏眼分外明亮,双颊也添了些红晕,显是兴奋非常。 “只不过这功夫光练手上的劲道还不够,还得练练身法和招式。” 陈玄风点头。 九阴白骨爪可不只是五根指头上的功夫,除了内力输出之外,尚须配合精妙身法和招式,才能构成凌厉打击。 不论是原时空里十五年后的梅超风、还是倚天世界里的周芷若,使出九阴白骨爪来,都是身形有如鬼魅,出招快速奇诡,这便是身法和招式之功。 说到此处,梅超风脸上又现出嫌恶之色道:“还有啊,这样练法未免太脏了,你能不能想个更好的练法?” 陈玄风走到门前看了看室内那五个血肉模糊的人脑袋,笑道:“我还以为你不嫌脏呢,这样吧,以后有条件的时候咱们收集一些人头,把皮肉剥掉、脑浆扔了,做成骷髅头,用水洗过再练。” 梅超风喜道:“这个法子不错,老公你真聪明。” 陈玄风心说在原时空你和那个原版的陈玄风不就是这么练的吗?也不知道是你俩谁想出来的主意。 嘴上却道;“这算什么聪明?走吧,咱们点齐人手,去岸边等彭连虎过来。” 梅超风瞬间变了脸色,怒道:“这样的鸟人还要咱们去接吗?让程江自己去不行?” 陈玄风道:“程江已经过江了,而且咱们也不是去迎接,而是伏杀!” “啊?”梅超风又惊又喜,“你们总算想通了。” 陈玄风懒得给梅超风多解释,随即集合了第十一都开赴江边,到了江边才宣布作战任务:“据查,彭连虎及其党羽乃是金国人派来的奸细,妄图消灭我飞虎军……我们给他来个先下手为强,今夜就在这江边将其击杀!” 第十一都众兵勇闻言尽皆无比愤慨,齐声高呼:“必杀此贼!” 陈玄风连忙按手止息,“别喊了,万一被对岸听见了,跑了他可就不好了。” 也不知等了多久,直至一牙新月挂在中天,一艘渡船才从对岸缓缓驶来。 陈玄风看得清切,随即吩咐众兵士:“你们只需在外围防御,及时堵截逃跑的贼人,杀贼的事情由我夫妇来做。” 再说彭连虎,昨天傍晚时船到江心又被遣回南岸他就已经起了疑心,而后这大半夜的程江带人返回南岸命令他和秦刚过江换防,他就更加觉得不对了。 既然是换防,为何指定秦刚的第二都,却不让自己统领的第一都跟随渡江? 所以他以身边亲信使唤惯了为由,愣是带了二十名手下登上渡船,程江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准了。 船过江心,朦胧的月色下已能看见对岸景物,彭连虎看了看对岸散落的士兵,右臂一碰秦刚的左臂说道:“这北岸如此戒备森严却是为何?” 他这么一说,秦刚也觉得有些不对劲,此处既是大宋腹地,又在都城旁边,钱江南北皆是宋地宋人,这大半夜的何须如此警戒?想了想笑道:“可能是陈副统领在演练阵仗吧?” 彭连虎道:“我看未必,这姓陈的两口子跟咱俩打过一仗,那姓梅的婆娘看我的眼神始终不善,秦兄还须多加小心。” 秦刚对这话不以为然,笑道:“不至于,不至于。就算他夫妇记念私仇,也不可能如此报复,否则辛大人那里如何交待过去?” 彭连虎道:“秦兄还是谨慎一些的好,这两人来历不明,真搞出事情来,也只需远走高飞即可。” 这话不无道理,秦刚便微微点头,道:“彭兄说的是。” 不多时,船至岸边,只见陈梅二人站在码头上,彭连虎向后摆手,示意重亲信跟随,当先踏上跳板,下船的同时向陈梅二人拱手:“这深更半夜的,两位副统领还不歇息,却来岸边相迎,彭某受之有愧。” 陈玄风眼见彭连虎身后尽是他手下亲信,不禁微微皱眉,心忖这帮人要是一哄而散倒是不易追杀,尤其这些人都是积年水匪,各个擅泳,若是选择跳江逃跑就更加难办,几乎没有可能一网打尽。 于是口中笑道:“深夜换防事关重大,岂能儿戏?总须接洽妥当才能安心入睡。” 说话间伸手向后做了个手势,“两位都头,咱们到营地说话吧。” 这一刻陈玄风改了主意,想把人往陆地深处带一带,最好是带到牛家村之后再动手,那样便不致出现漏网之鱼。 这话倒也说得过去,秦彭二人没什么意见,当下与陈梅夫妇并肩走向村落,只不过彭连虎似乎颇有戒备,故意走在最右侧。 没走几步,却听秦刚说道:“陈副统领这是在演练水岸伏击么?” 陈玄风顿时一惊,心说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连忙下令:“弟兄们听令,演练结束,大家回村睡觉吧,岗哨继续执勤。” 说罢看向秦刚笑道:“倒让秦都头见笑了,刚刚的确是在演练。” 秦刚笑笑没说什么,第十一都的兵勇们却不禁困惑,陈副统领哪道命令才是真的?只不过陈统领曾经反复强调令行禁止,且不管孰真孰假,只需听令执行便是。 不消多时,一行人来到牛家村,陈玄风已经暗暗决定,把彭连虎诱到杨铁心家那座院子里面动手,眼看已经走到了杨铁心家门外,彭连虎却突然停下了脚步,鼻翼抽动了几下。 陈玄风转头看向彭连虎说道:“已经到了,这座院子就是两位都头歇息之处。两位请吧。” 他却不知彭连虎惯于杀人越货、对血腥气颇为敏感,距离院门尚有十几步,已经嗅到了梅超风泼在院门外洗手水中的血腥气,瞥眼之间又看见梅超风眼中浓郁的杀意,蓦地大叫一声:“此间有诈!弟兄们扯呼!” 彭连虎本来就是狡诈之人,即便猜测有误也胜于身入险地,大叫的同时便已高高跃起,越过杨铁心家的篱笆墙,落地时瞬间矮身,冲向后院嫱。 但凡擅长暗器之人必然擅长轻功,陈梅二人在轻功方面都不如彭连虎,此时再想出手已然不及,就是想用暗器都不行,因为已经隔了一道篱笆墙。 陈玄风见状便也大声喝令:“诛杀奸细,不可放走一人,我去追彭连虎……” 他一边说一边起步,也不使用轻功了,直接用身体撞开篱笆墙,全速追赶彭连虎,一边交待:“老婆你带人诛杀把彭连虎的党羽。” 这边梅超风已经动手了,九阴白骨爪连环进击,转眼间已经凿晕了四个水匪,然后才来得及应声道:“老公你尽管去追,妾身随后就到!十一都兄弟们听命,只杀彭连虎手下!” 两名统领都动手了,这肯定做不得假了,十一都兵勇齐刷刷抽出兵刃,将秦刚及其手下堵在村中。 秦刚被这一突变惊得目瞪口呆,一时间不知是否该与梅超风交手,一方面自忖打不过梅超风,另一方面,陈梅二人的意思似乎只是针对彭连虎。 这边梅超风眼见秦刚傻愣愣地挡在身前,连忙喝道;“秦刚不关你事,别碍事!只要不是彭连虎的人都让开!” 秦刚这才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让,同时戒备梅超风对自己出手,而梅超风自然不会动秦刚,疾速从他身旁掠过,两爪连环攻出,又敲晕了两个彭连虎的手下。 第二都的兵士听得明白,眼见梅超风出手如此凌厉,哪里还敢蹚这趟浑水,当下纷纷让开,与彭连虎的手下划清界限。 如此一来彭连虎的那些干儿子以及亲信便已无处可逃,这时候就算想像彭连虎那样翻墙都来不及了,因为他们已经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只能负隅顽抗。 然而这区区十几人在梅超风的手下又能坚持多久?连一盏茶的工夫都没撑到,还能站着的就只剩下两人。 就在这时,忽听村西传来一声马嘶,同时响起陈玄风一声暴喝:“彭连虎偷马跑了,我去追他!” 梅超风闻言连忙叫道:“老公你跟紧他,我这就去!” 说话间拍开最后两人捅向自己的两支分水刺,左手一爪洞穿了左面一人的咽喉,右手一爪凿碎了右面一人的肩胛骨,说道:“秦刚,这里交给你了,有事你去问程江。” 说完也不等秦刚答话,疾速奔向村西的临时马厩。 第五十一章 蒙冤 这个时代的杭州城位于钱塘江和西湖之间,北城墙距离岸边的牛家村本就不远,又有官道直通西兴渡口,所以彭连虎纵马狂奔之下,只两个冲刺就到了城北门。 此时已是初十丑时,北城门自然早已关闭,彭连虎却是不慌不忙,一拨缰绳,策马沿着城墙向西驰去。 月前来过杭州一次的彭连虎对于杭州的防务可谓了若指掌,知道平时南城门从不关闭,即便是夜间也只是虚掩着——此并非己方细作所为,而是防务要求如此。 这座由州城改建而成的都城并不如何坚固险要,甚至没有护城河。自从高宗皇帝定都在此就立下了规矩,凡有北国大兵压境,不等兵临城下,皇帝以及重臣便可经由南门出逃。 这一战略思想在建炎三年完颜兀术进攻临安之时便已得到了充分的验证,当时金兀术的兵马刚刚渡过钱塘江,赵构就已经在海上泛舟了。 为此现任金国赵王的完颜洪烈曾经发出感慨:灭宋易,抓皇帝难。 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南宋的皇帝学精了,再也不会像北宋的徽、钦二帝一般,只需敌人吼一声“赶紧带着你的财产和女人给我滚出来”,就乖乖地搜罗汴京所有的金银财宝和美妇美女出城献降,宁可跑到大海上去。 彭连虎记得老铁沙通天曾经说过,说完颜洪烈一度上书金国皇帝,要求整编黄河帮以及彭家水寨作为金国水师,一朝水师建立,便可挥师灭宋,届时就算追到大海上也要把宋国的皇帝抓回来。只惜金国皇帝对划江而治的现状颇为满足,将完颜洪烈的奏折留中了。 回到当前,只说彭连虎沿着城墙驰向南门,并没有甩掉后面的陈玄风。 如果单从出发的时间来看,彭连虎本来是可以甩掉陈玄风的,二者之间的距离足有一里以上,只需弃马钻入城周的山林,陈玄风就再也找他不着。 杭州城外丘壑连绵,林木苍郁,只有一条羊肠小径绕城一周,真要是钻进了林中,也不要说陈玄风或者陈梅夫妇两个,就是飞虎军全员来搜山也未必逮得住他。 但是他没有那么做,他有意将陈玄风夫妇引到玉津园,那里虽不能说好手如云,但只需有两三个跟自己武功差不多的联手合攻,就不用惧怕陈梅二人了。 既然自己这支埋伏在飞虎军中的奇兵已然暴露,就只能杀了陈玄风邀功了,至于另一路飞虎军进入金境之后如何歼灭,自己已经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所以他一边策马奔驰,一边回头察看,唯恐陈玄风跟丢了自己。 前面彭连虎这么一缓,后面陈玄风便也不急了,他要等梅超风跟上来,以免失散,在眼下这个阶段什么事都不如和梅超风待在一起重要,不仅仅是夫妻之情,更因为梅超风身上带着全本的九阴真经。 就这样一张一弛地追赶,陈玄风抵达北城门外的时候,梅超风真的就追了上来,夫妻俩两匹战马一前一后转入城根小径,一直追着彭连虎绕到了城南门,又从城南门驰入城中,这个时间段守城兵将睡梦方酣,纵有蹄声急骤都没惊醒一个。 彭连虎轻车熟路,进城后便即绕过建在凤凰山上的皇宫,来到凤凰山北麓一道围墙旁边,墙内便是玉津园。 他也不去园林正门,唯恐陈梅夫妇看见守门的侍卫亲军不敢进入。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陈梅二人尚在三百步开外,便下了马,施展轻功沿着围墙疾奔,跑了百余步到了墙角突然纵身跃起,踩着墙头跃入园中。 陈梅二人进入城中之后便由一前一后改为并辔疾驰,把前方彭连虎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 虽然不知道身侧这道围墙里面就是玉津园,但是总不能任由彭连虎越墙逃脱,快马加鞭赶到彭连虎翻墙地点,双双下了战马,正待跃上墙头时,却听见旁边传来一声低喝:“好你个采花贼,端的是贼胆包天!” 随着这声喝骂,从围墙拐角处窜出一道人影,有如鹰隼乍起,一只右手突袭陈玄风面门。 陈玄风闻言大怒,“谁是采花贼?瞎了你的狗眼!” 也不理会那人袭向自己肩头的右手,仍然运势腾身而起。 陈玄风的打算是暂时不理会这个错把自己当成采花贼的袭击者,先冲进院墙杀死彭连虎再说,料想即便被这人的右手打在肩头也不会影响自己跃上墙头。 不料他双脚刚刚离地,却觉得背后肩井穴微微一麻,身形不由得一滞,这式旱地拔葱的轻功就泄了劲道,被迫落回地面。 来人竟然懂得点穴! 天下武学、包罗万象。各门各派的内家拳法多有点穴招法融入其中,这都是很寻常的事情。 然而点穴功夫遇见铁布衫横练又会如何?这就要看点穴者的功力深浅,以及铁布衫的境界高低了。 点穴并非蛮力,而是以内力渗透对方穴位,并不伤害体表肌理。所以铁布衫横练并不能完全防御内家点穴。甚至当点穴者内力充沛深厚到一定程度时,反而可以一招制敌。 陈玄风和梅超风的铁布衫已经是当世罕有的水准,所以来人纵使精准点中了陈玄风的穴道,也未能立即将他制伏,只是阻滞了他的轻功。 陈玄风因而更加恼怒,落下来之后可就不再惯着对方了,反手就是一掌拍向来人。他之所以没用九阴白骨爪,是不想误伤好人,毕竟对方像是捉拿采花贼的。 这边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丐帮临安分舵的舵主彦鹰。 今晚从子时开始,彦鹰就带着帮众埋伏在城中几户家有闺秀的民居周围,苦等了一个多时辰也没蹲到采花贼。 只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刚刚有帮中弟子来报,说看见一伙人扛着一名女子奔着玉津园去了,心中颇为怀疑。 那玉津园乃是皇家野生动物园,据说园中养着安南进贡的狮子、暹罗进贡的大象,还有皇帝的御马,从前还曾划出一部分园区面向百姓开放,只是当朝皇帝继位之后又收回了所有园区,重新变为皇家禁地。 采花贼掳掠了良家女子去玉津园干什么?彦鹰百思不得其解,却又不能置之不理,便领着几名弟子过来察看,不料刚到就看见这两名骑马的黑衣人想要翻越围墙。 不管是不是采花贼,翻越玉津园围墙的能是什么好人?于是直接上前阻击,却不料这黑衣人功夫硬的出奇,自己一招雏鹰展翅明明已经锁住了对方的肩井,对方竟然若无其事,立即反击回来。 陈玄风和彦鹰打在一处,旁边几名丐帮弟子见状就要上前助拳,彦鹰喝道;“不用你们,都闪开了!” 陈玄风也看向已经站在墙头上的梅超风道:“你先进去杀人,我随后就来。” 第五十二章 鹰爪VS铁布衫 陈玄风遭遇纠缠,一时间无法抽身翻墙,就只能让梅超风先进去,以免彭连虎藏匿起来不易搜寻、又或继续翻墙越脊逃往他处。急迫间说话力求简练,只说“进去杀人”,并未提及其它。 梅超风本也是这样想的,眼见墙外陈玄风和来人过了一招,就知道对方不是陈玄风的对手,于是说声:“你小心些。”转身就跃入园中。 然而他夫妇这番对答听在彦鹰的耳中可就不对味了,什么?进入玉津园杀人?这也忒嚣张了吧?这对男女恐怕已经不是采花贼那么简单了,闹不好就是金国的细作! 想到此处,顿时暴喝一声:“贼人好胆!” 这一喝,既是给园中卫队提醒,也是为了震慑敌人,更是为了提振自己的勇气。吐气开声的同时,原本还留着的两分内力也都提聚出来,使了一招鹰击长空,在躲开正面单掌的同时、双手作鹰爪型,左抓陈玄风的脖颈,右抓陈玄风的左肋。 彦鹰这套拳法大有来历,乃是岳飞岳武穆独创的鹰爪拳。 岳飞少年时期师从陕西大侠铁臂膀周桐,学的本是陈抟老祖研创的红拳。只因红拳的正宗心法遗失世间,周桐补创的心法又无法充分发挥红拳的威力,所以出师之后博采众长、创出了这套鹰爪拳一百零八式,授与岳云等几个儿子。 虽说岳飞被秦桧迫害、英年早逝,但是他创造的这套鹰爪拳却被几个儿子和岳家军将士传承了下来。 别看鹰爪拳不属于任何武林门派,却能在江南大地开枝散叶。不为别的,只为了缅怀精忠报国的岳武穆,江南武人也要习练一番,更何况这门拳法本来就很厉害。 彦鹰就是出于这个目的才修习鹰爪拳。 彦鹰的父亲本是临安富户,正所谓穷文富武,在彦鹰刚刚出生之时彦父就已经定下了儿子的路,习武!而且必学鹰爪拳! 没道理岳武穆和岳武穆的几个儿子都那么能打,偏偏我儿子就不行。为这,彦父甚至直接给儿子取名叫彦鹰,就是希望彦鹰长大成人后能把鹰爪拳打出岳飞那样的名气。 彦鹰也没辜负父亲的殷切希望,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弱冠之年便在临安一带打出了名号,一方江湖之中再无敌手。进而加入丐帮,只求能够得到名震天下的九指神丐略加点拨,再上层楼,便有机会与天下武林豪杰争锋。 如今彦鹰年近三十,自忖已将鹰爪功练得炉火纯青,在丐帮之中也树立了相当的威望,深受净衣派三名长老看重,被提拔为八袋弟子、并执掌临安分舵。 彦鹰觉得自己只需再立几项功劳,便能入得帮主的法眼,今夜正是立功的良机,岂能放过?适逢敌人也是罕见的高手,正好奋力一搏。 即使打败一千个地痞流氓,也不如打败一个武功如此高强的金国奸细功劳重大。 当下打起十二分精神,务求将对方毙于自己的一双鹰爪之下。 彦鹰全力进攻,陈玄风这边也能感受的到,只见对手拇指外展弯屈,其余四指并拢、食中指关节紧屈,各屈指尽力向手背方向展开,手背后张,便知道对手用的是鹰爪拳。 当初师父黄药师曾经讲过,铁布衫遇见鹰爪拳高手时,身上的三十六个死穴不能任其抓扣。一旦被对方扣中,虽不致死,却会扰乱气血运行,导致防御渐弱,进攻乏力。 此时眼见对方上扣自己喉结旁侧的人迎穴,右抓自己左肋的期门穴,都是奔着死穴招呼,不禁勃然大怒,使出一招拨云见日,双臂齐出、同时格开对手双爪,顺势右手一记冲拳,直捣对方小腹。 彦鹰自然也不会任由对方冲拳命中,鹰爪拳讲求攻守均衡,眼见两扣不中立即回撤,脚下步法灵动之极,恰好退出了来拳的攻击范围,随即变招苍鹰搏兔,双爪扣向对手右臂手三里、曲池两穴。 按照彦鹰的打法习惯,只要扣中对方手三里、曲池两穴之一,即可将对方这条主攻的手臂擒住,致使对方半个身子瘫痪,之后只需再抓住任督二脉诸穴之一,这场战斗就算拿下来了。 然而陈玄风这次却是理都不理,手臂无死穴,随便对方怎么点都不会对自己构成影响,索性任由对方擒拿,右臂也不回缩,随着脚下大步前进,再度前冲。 这一冲已经不是手臂冲拳,而是利用身体的惯性在冲击。彦鹰如愿扣中穴道,正自暗喜,却蓦然觉得不对劲——常人此时两处要穴被拿,手臂必然疲软如蛇,而此时对方的手臂却如同铁棍一般坚硬! 不仅坚硬,而且随着对方身体的前冲继续冲击,自己再想退后已经不及,百忙中只能提起左膝来挡这一拳。 鹰爪拳的灵动在这一刻显现出来,他这一记膝挡并不是硬刚对方来拳,虽然按常理膝盖挡拳头一定挡得住,但是鹰爪拳却不会如此硬刚,只当对面来袭的不是拳头而是铁杵,这一挡是借力后退之举。 只听“嘭”的一声闷响,彦鹰的身体瞬间弹开丈许,同时膝盖传来一阵锥心的刺痛,好狠的拳头! 也幸亏他这一挡是鹰爪拳的借力招法,否则这一下他的膝盖骨就得被来拳打成粉碎性骨折。 痛定思痛,这才想起之前扣中对方肩井穴时对方浑若无事,不由得心头巨凛。 看来对方根本不怕寻常穴道被点,只怕不是扣拿死穴的招法不能再用。又或者无奈时用了也不能按照正常的预期效果来设想后招。 短瞬的思考之后,彦鹰忍痛再次发动进攻,这一次他已经改弦易张,出手尽是要命的杀招,再不肯给对方机会,战斗愈发激烈起来。 转眼间两人已经拆了十余招,激战正酣之时,忽然身后一个声音说道;“彦舵主你怎么跟他打起来了?他不是采花贼啊!” 陈玄风抬眼看去,月光下只见对手身后来了十几名乞丐,为首一个鹑衣百结,正是昨天铩羽而去的江东蛇王黎生,随即虚晃一招跳出圈外,重新打量对手衣着,这才发现这位“彦舵主”虽然衣着光鲜,身后却也背着几只麻袋。 彦鹰正打得酣畅,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对方的弱点,却被黎生叫停了战斗,顿时不爽,说道:“你怎知他不是采花贼?” 陈玄风冷冷道:“我自然不是采花贼,我昨天还在绍兴,今天刚到临安,怎么就成了采花贼了?我是采你娘了还是采你妹了?” 几乎同时,黎生也说道:“他肯定不是采花贼,他就是飞虎军的统领陈玄风!” 黎生是想解开这个误会的,而且不希望彦鹰和陈玄风打下去。同在丐帮,黎生自然知道彦鹰几斤几两,虽然武功比自己高一些,但是对上陈玄风却还不够看,更何况人家还有一个相当厉害的老婆? 最重要的是,关于如何对待飞虎军陈玄风这件事,简长老已经定了调子,明令暂时不跟对方动武,以监视为主,坐等帮主或其他两位长老率众来援。 而且此时的要务乃是协助官府捉拿采花贼,即便真的要跟陈玄风动手,眼下也不是打架的时候。 正事还办不办了? 然而彦鹰却不会按照黎生的意愿行事,一听对方是陈玄风反而更加激发了斗志,再加上陈玄风出言不逊,更加怒火蒸腾——正好!你浙东分舵不是打不过陈玄风么?今天就让你看看我临安分舵是怎么给丐帮长脸的! 想到此处厉声道:“我管他是陈玄风还是陈玄雨,就凭他想进玉津园杀人就一定不是什么好人,你等无需多言,待我将这厮擒了再说!” 一句话没有说完,已是再度猱身而上,一招鹰扬虎噬,上打头顶百会,中打胸口膻中。 陈玄风已是忍无可忍,说道:“你们丐帮还真是给脸不要脸,既然如此,我就替洪七公清理一下门户!” 说话间,对手双爪已经来到头顶身前,这一次他明知对方攻击的是两处死穴也没再格挡,而是静等对手招式用到八分老,不能变招之时,也是双爪齐出!抓向对方的双爪! 以爪对爪!九阴白骨爪对抓鹰爪! 第五十三章 废了你这对鸡爪子 以九阴白骨爪对付鹰爪,是陈玄风能想到的唯一速胜之法。 只不过他没有打算使用白骨爪直接去凿对方的天灵盖,因为他还没有腾出时间学习摧坚神抓的招法和步法,就这么简简单单地去凿对方的脑袋肯定凿不中。 毕竟对方的鹰爪拳以机动灵活见长。 这一瞬间,他拟定的策略是抓住对方的鹰爪,然后拗断对方的手指! 当然,在他抓住对方鹰爪的同时,对方也会扣住他的白骨爪,但是他不怕,他有铁布衫护体,俩人四只手抓在一起对着掰,赢的肯定是自己! 彦鹰怎知陈玄风心中打算,眼见对方不闪不避,似已束手就擒,正自心头狂喜,突见对方抬手,也只道对方是被迫防御,心中暗哼:这时候才想起来阻挡,晚了! 他对自己这双浸淫了二十多年的鹰爪也是极具信心,毕竟平生功力都在这双手上,眼见对方抬手阻隔,五指箕张,既非虎爪也不是龙爪,不是什么高明武功,索性就往对方的手指抓了上去。 你有铁布衫又如何?还能把手指练成钢条么?先拗断你的手指再说! 两人想的竟然一样!转瞬间,四只手二十根手指交叉纠缠在一起,彦鹰口中吐气开声,喝了声:“断!” 而陈玄风却是冷冷说了句:“既然你不知死活,就废了你这对鸡爪子!” 紧接着,只听“咔吧咔吧”几声脆响,伴随着一声惨叫,在山峦之间引起阵阵回声,令人听了不禁毛骨悚然。 黎生没听出来这声惨叫是谁发出的,他跟陈玄风只有一面之缘,跟彦鹰虽然同属丐帮,却也只是见过几面,如何听得出这种不似人声的惨呼? 不过随即他就明白了结果,因为他看见陈玄风抬起一腿将彦鹰踹飞了出去。而彦鹰则似乎已经失去了平衡感,落下时重重摔在地上,明显已是身受重伤。 彦鹰甚至无法站起身来,坐在地上气急败坏地嘶吼:“弟兄们一起上,给我杀了这恶贼!” 陈玄风不屑道:“给脸不要脸!只要还有一人敢上来,我就杀你丐帮一个鸡犬不留!让你们没事找死!” 其实,即使陈玄风不放狠话,丐帮这边也是没人敢上了。 如果是在打斗之初,彦鹰自己不上,先让手下弟子出战就不会出现这个问题。甚至那时候他也可以带领一众弟子群殴陈玄风。 可是现在他已经明显被人废了武功,再让这些弟子上前就不行了。 谁都不是傻子,彦鹰的武功如何大家都清楚,连彦鹰都被废了,自己这些渣渣再上去不是送死吗? 彦鹰自也明白这个道理,眼见手下弟子已经畏惧不前,便放下狠话道:“姓陈的你给我等着,我彦鹰不杀你誓不为人!” 陈玄风冷笑道:“老子可没空等你,我只能说,你若是现在还敢再说一个字,我这就取了你这条狗命!” 这真是没有最狠,只有更狠。陈玄风这句狠话说出,众人只觉得周遭气温都降低了许多,一个个浑身发凉,彦鹰更是闭紧了嘴唇,果然不敢再说一个字。 陈玄风这才转头看向黎生;“今天的事情你也看见了,谁先动手找事不用我说了吧?回头看见你们帮主的时候希望你能如实禀告,顺便帮我捎个话,丐帮应该整顿了!” 黎生默然不语,只重重点了下头。陈玄风脸色稍霁,说道:“还有个事,我看见你没了那些蛇以后好像有些难过,你若是还想重新驯养一些,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个地方,那里有的是蛇,而且都是异种。又毒又猛!” 黎生闻言便是一喜,他和他徒弟余兆兴以及手下几名亲近的丐帮弟子都是擅长捕蛇的,要想重新捉些蟒蛇原也不难,只是需要太长的时间,若是知道什么地方有蛇群聚集就太好了。 他随即想起一处地方,又不禁有些失望,问道:“陈将军说的可是湘南永州?那里倒是有异蛇,可是早就被人捉没了啊!” 永州之野产异蛇,黑质而白章……陈玄风没料到《捕蛇者说》描写的事情到了宋朝还有人知道,笑道:“我说的不是永州,是襄阳万山一处荒古之中,那里金蛇成群,有兴趣的话你可以去看看。” 去襄阳吃蛇胆是陈玄风未来计划中很重要的一环。原时空里三十多年以后重伤垂死的杨过只吃了一个月蛇胆就练成了玄铁重剑,再上重阳宫竟然打得金轮法王狼狈逃窜,可见这蛇胆之神奇,纵然是万年参王、万载首乌也不过如此。 关键是这种蛇并非只有一条两条,只看那神雕每天都为杨过衔来一枚就可知道,若只是一个人服用则基本属于无限供应型的。可谓是价格便宜,量又足!蛇胆啊,天天见! 只不过要去那里吃蛇胆风险也是极大,首先那种金蛇本身就很厉害,除了神雕一般人打不过,即便使用雄黄,最多也只能驱散,却不能捕捉。更不要说万一那神雕看自己不顺眼,一翅子就能扇自己一个生活不能自理。 所以最好能让黎生先去探探路,专业的事情就交给专业人去做。如果黎生真能捉到那种金蛇,那么自己再从黎生手里买蛇吃胆,岂不是安安全全? 他正打算继续描述一下金蛇的好处,以说动黎生,忽听围墙里面梅超风发出一声长啸,“老公快来,我一个人打不过他们!” 陈玄风大吃一惊。怎么回事?墙对面是什么?这一瞬他猛然想起刚刚彦鹰说的话,当时彦鹰说的好像是……自己要进玉津园去杀人? 难道这道围墙里面就是玉津园?那就难怪梅超风发声求援了。 玉津园可是金国使者团的老巢,即便此刻缺少了两名高手,可剩下的武者也绝不止三个五个,最少也得有数十人巡逻护卫吧? 想到此处,他那里还顾得上理会墙外这些净污衣乞丐,双足一顿,纵身登上墙头,脚踏墙头的瞬间更不停顿,双足用力一蹬,凌空踏步而下,落地时也不看园中格局,直接循着梅超风的声音跑去。 第五十四章 围攻梅超风 将时间稍稍往前回溯一些,只说彭连虎跳入玉津园的那一刻,玉津园里的官员们刚刚审完他们的俘虏任猛。 主审任猛的不是别人,正是新科进士梁成大。 这梁成大本是福州人士,早年连中秀才、举人之后便来临安考进士,却是屡试不第,只能住在临安。 虽然屡试不第,但是善于投机钻营的他、在临安生活的数年里却是结交了诸多人脉和靠山,其中最具“实力”的靠山莫过于现任礼部侍郎的史弥远。 梁成大一度曾以史弥远家的一条狗自居,鞍前马后的为史弥远办了不知多少见不得光的事情,等到今年春闱榜上有名之后,就更是晋身为史弥远的门生,成为史弥远朝堂派系中的新秀。 这玉津园本是皇家野生动物园,原本即便是史弥远本人也无权长期居住,更没道理成为异国使臣的驿馆。 然而由于史弥远八面玲珑,既是权相韩陀冑的心腹,又与韩陀冑的死敌杨皇后暗中往来密切,杨皇后是主和派的首脑,而这玉津园的“园长”恰恰是杨皇后的弟弟,因此把此处用来秘密接待金国人也就成了顺理成章之事。 今天晚上史弥远并没有来到玉津园。其实即便是平时史弥远也不能总往玉津园跑,所以梁成大就成了史弥远的代表,肩负陪伴、保护金国使臣之责,不仅陪伴保护,还要让金国使臣完颜佐吃好、喝好、玩好。 梁成大审问任猛进行得很是顺利。 任猛不过是绍兴百姓家的孩子,眼见对方身着大宋官服,只道自己跟踪之人乃是朝廷官吏,犯下如此大错,安敢拒不交待?只管竹筒子倒豆子一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要知道这里可是天子脚下,天子脚下的官员必是高官,或许品级不如辛弃疾,可人家是京官啊!实权一定是大的!就是辛弃疾和陈玄风来了也不能跟人家耍横不是? 梁成大乐得任猛坦白交待,直到审讯最后都没有用刑,为了不使任猛怀疑,甚至没有命人监押,就安排任猛在园中卫队的宿处歇息,还让人拿了些饭菜给他吃。 大水冲了龙王庙嘛,大家都是自家人。 等到任猛被人领走之后,梁成大才开始跟一旁听审的完颜佐商议对策。 梁成大道:“根据彭连虎传来的两份消息、和这个任猛的口供,已经可以断定,飞虎军已然兵分两路,一路取道京西东路,意图应是袭扰贵国境内防务。另一路也就是陈玄风这路,却是让人看不懂。难道真的企图不利于贵使?” 幸好陈玄风没有将行军计划以及行军路线告知部下,梁成大才没能在任猛这里得悉飞虎军的全部虚实。 对于史弥远的哈金主张、梁成大可谓执行的极为彻底,昨天上午接到彭连虎传来的第一份消息,立即就汇报到史弥远那里。 史弥远唯恐飞虎军对完颜佐及其随从不利,随即从殿前司抽调了两名武艺高强的都虞侯,命他们当天晚上过来玉津园增强守卫力量。 时任殿前司一把手的太尉与史弥远关系密切,史弥远从殿前司抽人、就如同使唤自家的家丁。 听了梁成大的忧虑,完颜佐反而没当回事,笑道:“彭连虎这人哪里都好,就是有些好大喜功,把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陈玄风说得这么厉害,这陈玄风不过一个二十岁不到的毛头小子,能怎样厉害?不过区区二百散兵游勇,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来玉津园闹事。” 梁成大不会武功,也觉得完颜佐所说颇有道理,但是出于谨慎,还是看向了昨晚刚从殿前司抽调过来都虞侯司马鸣和邱鲲,问道:“两位都虞侯怎么看?” 司马鸣和邱鲲都是武林高手,两人分别是庆元三年武举探花、嘉泰元年武举榜眼,其中司马鸣来自川西青城派,邱鲲则是洛阳金刀门弟子,武举之前在江湖中都是一号人物。 两宋一向重文轻武,司马鸣邱鲲可不敢怠慢了眼前这位新科进士,听得征询,连忙发表见解。 司马鸣说的是:“武林中但凡修炼铁布衫的终究难成大器,近百年来唯一跻身一流高手的就只有一个生铁佛,却也是练了三十多年以后才叫响了名头,如今这陈玄风不过二十岁,料向他即便从娘胎里就开始练武也练不出多少本事。” 邱鲲紧接着说道:“其实金钟罩铁布衫这类武功没有什么了不起,修炼者身上必有一处罩门,只要被人试出罩门的位置,防御不攻自破。” 完颜佐听罢就看向梁成大,笑道:“看看,我就说你小题大做了吧,偏要再请两位都虞侯过来,这下只怕他两位要白跑一趟了。” 梁成大笑道:“话不能这么说,俗话说小心驶得万年船,小心无大错。只要能够确保贵使万全,多调些人手也无妨。” 完颜佐无奈叹息道:“史大人总是这么客气,既如此,本官可就生受了,那个……刚刚送过来的美人儿这会儿也该梳洗好了吧?” 梁成大谄笑道:“这是自然,就等贵使享用呢!” 完颜佐点头,随即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唉……今夜又得劳累一番了。” 说罢率先走出厅堂,梁成大连忙起身相送,司马鸣和邱鲲两名都虞侯也跟着出了门,十数名禁军打着灯笼在侧卫护。 一行人正打算前往宿处,忽见斜刺里疾速跑来一人、直奔完颜佐和梁成大,众人都是吃了一惊,司马鸣正待高喊“有刺客”时,却听见完颜佐“咦”了一声:“彭连虎,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翻墙进园的彭连虎。 为了将陈玄风夫妇引入重围,也是为了确保自己不被伤到,彭连虎特意挑选了距离完颜佐宿处最近的地方跳进来,进来之后一路狂奔,果然就看见众禁军众星捧月般簇拥着的完颜佐。 听到完颜佐发问,彭连虎连忙躬身行礼道:“启禀大人,那陈玄风和梅超风进城来刺杀您了,属下特来示警。” 话到此处,又环顾周围道:“还要辛苦各位保护好完颜大人,在下这就回去迎敌!” 说罢抽出腰间一对判官笔,转过身看向院墙方向,众人都顺着彭连虎看去,果然有一名身着黑色劲装的女子疾冲过来。 彭连虎见状呵呵冷笑:“姓梅的婆娘,你是不是以为老子怕你?实话告诉你,老子是想将你们一对狗男女一网打尽!老子等这天已经很久了!看招!” 说话间判官笔一摆便冲了上去,一改之前与梅超风游斗的打法,竟然正面硬刚,一对判官笔如同雨点般连环戳击,尽是抢攻招式,招招都瞄着梅超风的前胸。 梅超风自然不知道彭连虎已经认定她的罩门是在胸口,顿时怒不可遏,自己这胸口虽然已经练得刀枪不入,可也不能任由对方往这上面戳戳点点不是? 她心中怒极,格挡几下之后立即使出正在修炼的九阴白骨爪。只见她不退反进、步法奇诡兼之动作奇快,于间不容发之际,左爪已经狠狠地凿中了彭连虎的右腕。 彭连虎只觉得腕骨一阵钻心的疼痛,竟然连判官笔都拿不住了,瞬间脱手坠向地面,顿时心头大骇,这婆娘怎么还有这么一手毒辣武功?没见她使过啊! 原本彭连虎的身法和轻功都在梅超风之上,纵然不敌也不至于遭受重创,可就是这么刹那间的剧痛加困惑,导致行动迟缓了半拍。 高手过招哪容得半拍迟疑?梅超风的右爪就凿在了彭连虎的天灵盖上。 彭连虎可不像金顶门那帮弟子一样练过油锤灌顶,脑瓜顶上的防御与常人无异,并且他身材较常人相对矮小,就更是给了梅超风这一爪的发挥空间。这一爪凿下去,头皮上立时多了五个血洞,虽然很浅,却也一样的鲜血飞溅。 旁边众人见状尽皆吓得面如土色,这女人练的是什么功夫?武林之中从未见过,不仅没有见过,就是听都没听说过。 这功夫也太歹毒了! 完颜佐是识货之人,见机也是最快,眼见彭连虎一上来就吃了大亏,不等梅超风再出杀招便已下令:“一起上!要死的不要活的!” 他这一声令下,司马鸣和邱鲲以及周围的禁军同时围了上去。 眼见梅超风如此狠辣,司马鸣和邱鲲这两个近乎武状元一样的人物也不敢托大了,更不讲究什么单打独斗的武林规矩,一个抽出腰间的雷公轰和闪电锥,另一个抽出一柄柳叶刀,齐刷刷攻向梅超风。 梅超风立即迎战,彭连虎算是从鬼门关捡回来半条命,也不管头上鲜血直流,拼尽全身力气向后跃开,同时提醒众人道:“这婆娘的罩门在胸口!” 第五十五章 擒贼擒王 司马鸣和邱鲲这一参战,梅超风就有些吃不住劲了。 司马鸣的雷公轰和闪电锥都是近身战兵器,那雷公轰乃是尺许长短的一柄小锤,可以像判官笔一样点穴。闪电锥则是八九寸的一根钢锥,可以像分水刺一样捅人。 若非此时双方已成混战,这两件兵器还可以互敲打出暗器,雷公轰可以打出铁菩提、铁莲子等暗器,闪电锥锥身中空,内藏青蜂钉,端的是厉害非常。 此时司马鸣放手猛攻,攻击点全都集中在梅超风的胸部,同时邱鲲的柳叶刀舞成一团刀光护在司马鸣身侧,不求进攻,只求挡住梅超风反攻过来的双爪,竟是风雨不透。 如此攻防配合,只是司马鸣和邱鲲两人就跟梅超风打成了平手,然而他们这一方何止两人? 还有原本负责保护完颜佐和梁成大的二三十名禁军围在四周伺机出招,梅超风虽然不怕寻常兵士的兵器加身,可她如何拿得准这些禁军都是寻常武士?万一其中有高手呢? 所以她多少都要防范一下,不敢像在绍兴东城门外那样在枪林刀丛里横冲直撞。如此一来,她就觉得吃不住劲了,这还幸亏司马鸣听信了彭连虎的提示,雷公轰、闪电锥只往她的胸部招呼,反倒利于防御,若是改为全方位攻击,只怕要不了几下身上就得中招。 谁知道这个使雷公轰和闪电锥的家伙会不会隔物打穴?若是会那可真要命了,因为在如此围攻之下,自己根本不可能将对方所有的攻击全部挡在门户之外。 所以她连忙长啸示警,呼唤陈玄风进来帮忙,在她看来,此时即便是陈玄风到场,最多也只能救她突出重围,再想别的什么都不可能了。因为即便夫妻两人联手也强不过眼前这伙敌人。 再说陈玄风这边,听到梅超风的呼唤之后立即跳进园中,循着声音没跑多远,就看见前方一处灯火通明之间,一群人正在围殴一人。 那些护卫完颜佐和梁成大的禁军都把手里的灯笼挂在周围的树木枝桠上面,正好将战场照得通亮。 无需细看也能知道,这群人正在围殴的只能是梅超风。 就在这时,他听见彭连虎有气无力地奸笑:“姓梅的婆娘别做梦了,就算陈玄风来了也只能跟你一起受死,不如老老实实束手就擒,说不定完颜大人看在你模样俊俏的份上,还能给你一场荣华富贵……” 彭连虎肆无忌惮的话语并没有惹来梅超风的回应,场中除了兵器碰撞时的金铁交鸣,就只能听得见梅超风出招时的吐气开声。很显然,梅超风已经陷入苦战,连回骂的精神都分不出来了。 在得出判断的一瞬间,陈玄风胸中原本已经汹涌的热血反而冷却下来,没有选择直接冲进去大杀四方。 因为他知道此时梅超风的武功只在自己之上,不在自己之下。 就连梅超风都支持不住了,自己加入又能如何? 当然,他也不会停下脚步空想,他只是改变了原有的冲击方向,悄悄潜入到旁边的树林之中,迂回到了另一个方向。 在迂回的过程中,陈玄风首先想到的是使用暗器从外围偷袭,若能在短时间内打死打伤对方两名高手是最好不过,怕就怕对方善于听风辨器,一旦躲开要害,自己就再也没了机会。 他一边跑一边摸了摸怀中囊袋,发现身上能用作暗器的就只有十几两散碎银子,顿时犯了愁——想用碎银子重伤对方高手基本没有可能。 若是换做内家高手,飞花摘叶尽可伤人,但是对于一个外家武者来说,用得趁手的暗器只能是沉重的飞蝗石、飞刀、梭镖之类的钝器或利器。 他一边发愁,一边快步潜行,很快就绕到了战场的后方,将身体贴在一棵大树后面,探出半个头往战圈看去,一眼就看见近在咫尺、正在观战的两个人。 这两人左侧的一个身穿裘皮袍服,负手背后,腆胸叠肚的颇具上位者气势,右侧的一个身着绿色大宋官服,伸出一只右臂往战圈中指指点点。 陈玄风甚至能够听到这两人的对话,右侧那大宋官员道:“大人以为这姓梅的女子如何?” 左侧那位身穿裘袍的“大人”笑道:“很不错,就怕野性难驯,床上不好驾驭。” 那大宋官员随即高声道:“将士们都仔细些,贵客相中了这个姓梅的女子,要活的不要死的!” 要知道在战斗伊始,梁成大可是下过一道命令的,当时说的是“要死的不要活的。”现在颠倒过来,场中众人的攻势顿时为之一缓。 躲在树后的陈玄风听了这话差点没把肺气炸了,如果自己没猜错,这俩人应该就是完颜佐和梁大成了。 这梁大成着实该死,竟然打算把我老婆献给金国人,你怎么不把你老婆送上完颜佐的床呢? 这当口他也来不及多想,悄悄闪身出来,一个跨步上前,抡起右臂就来了一招“力劈华山”,右掌竖切完颜佐的右肩。 他这一招力劈华山乃是长拳基础招式,可以说每个练过武的人都会使这一招,区别只是掌刀的力道大小。 在出招之前,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完全是偷袭。毕竟在那四个金国奸细的口供里,说完颜佐也会武功。 既然是偷袭,也就用不着什么精妙的武功,只求一个简练高效。 这一记掌刀的意图是将完颜佐的肱骨和肩胛骨劈碎,致使对方半身不遂,然后才好挟持作为人质,与对方谈条件。若非出于这个打算,他真的想用自己野路子的九阴白骨爪凿烂对方的脑壳。 完颜佐果然不是善茬,就在陈玄风右掌临近肩头之时陡然警觉,来不及回头转身,身体瞬间下蹲,顺势蹲出一个马步,同时负在背后的右手一推腰间悬挂的剑柄,原本垂向脚跟的剑鞘倏然向上翻转,鞘尖正好对准了陈玄风切下的掌缘! 竟是一招非常漂亮的苏秦背剑! 而此时陈玄风已经来不及变招了,右掌缘只能切在剑鞘的尖端。 下一瞬的情景是可以预想的,若是力道不足,手掌就会被鞘尖挡回去;而若是力道较大,掌缘砸碎了鞘尖,就会被里面锋利的剑尖穿透! 完颜佐颇为得意,已经在想回头时用什么语言来讥讽一下偷袭者的武功了,却突然听到“叮”的一声脆响,就仿佛剑尖刺中一块石头时发出的声音,紧接着又是“咔”的一声脆响,握住剑柄的右手瞬间一轻。 什么?他竟然把自己的宝剑拍折了? 完颜佐确定此生从未见过这样诡异的事情,要说拳面砸在剑脊剑身上导致长剑断折多有常见,可是这掌缘砸在剑尖上,竟然也把长剑砸断了,这得是什么样的力道?这得是多硬的手掌? 要知道,长剑外面可还裹着一层剑鞘呢! 没等他把这个问题想明白,就觉得肩头上一阵剧痛,就仿佛突然压了一座山在上面,坚实的马步也承受不住这般重压,一个屁股墩坐在了地上。 然而紧接着又觉得身体腾空而起,竟然被人从身后捏住脖颈拎了起来,再也不能动弹,顿时大骇,颤声道:“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没等身后人说话,原本躺在地上苟延残喘的彭连虎忽然惊呼道:“啊?陈玄风!” 这一系列动作电光石火、兔起鹘落,直到完颜佐惊惧发问,彭连虎惊恐解答,梁成大才发现身边的完颜佐被人生擒了,连忙大喝道:“反了反了,你就是陈玄风?你这是要造反啊?” 陈玄风也不答话,只飞起一记大脚重重地踹在梁成大的右腿,梁成大当即倒飞出去,落地时却再也站不起来,原来是右腿折了,疼得急欲晕去。 陈玄风这才冷冷说道:“都给我听好了,都站在原地不许动,只要有谁敢动一下,我就拗断完颜佐的脖子!” 第五十六章 穿越者最大 园中众人看得清楚,此时完颜佐已经完全被陈玄风控制,即便说他一条命捏在陈玄风的手中也毫不为过。当此情形,谁还敢动? 于此同时,原本被围在中间咬牙苦斗的梅超风身上压力骤消,抬头看向圈外时不禁惊喜,问道:“老公,这些人怎么办?” 陈玄风道:“你不用理会这些人,只管抓住那个文官即可。” 满场之中只有一个文官,就是已经站不起来的梁成大。梅超风当即大步上前,全场众人无不退避。 梁成大见状更是吓得面如土色,有心命令手下阻止,却怕陈玄风当真扭断了完颜佐的脖子,只能强忍着恐惧静等厄运来临。 梅超风走到梁成大身前,也学着陈玄风那样,伸手将梁成大拎了起来,然后转头问道:“现在呢?咱们怎么办?” 陈玄风笑道:“现在嘛,咱们就请这位梁大人手写一份供词,再让他们签字画押。” 他抬头看了看四周,一眼就看见了之前梁成大用于审讯任猛所用的那座楼榭,便当先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说道:“超风你跟我来,梁大人让你的手下也都跟过来吧,只要有一个人敢于逃走,就砍了你和完颜佐的脑袋!” 这当口梁成大哪里还敢犹豫,当即下令:“都按陈将军说的做,若有违者,诛九族!” 陈玄风两口子一个拎着完颜佐,一个拎着梁成大,拿的对方死死的。 当下更无二话,直接进入厅内,陈玄风亲自审问完颜佐,完颜佐有问必答。同时梅超风将梁成大按在堂案上写供状,也是只字不差。 其实梁成大并不担心陈玄风拿这张口供做文章,首先陈玄风状告无门,不论是临安府还是大理寺甚至刑部都有史弥远的亲信,怎会受理陈玄风的控告? 除非陈玄风返回绍兴去找辛弃疾,让辛弃疾亲赴临安告御状,但即便是那样,自己也有办法回旋,就说陈玄风屈打成招嘛,以性命相胁,谁敢不按他的意思说?谁敢不按他的意思写? 什么?你说人证?那就更好办了,这里所有的武官和禁军都是自己人,要作证也只能给自己作证,怎么可能偏帮陈玄风? 所以此时梁成大反而乖巧的很,生怕陈梅夫妇因为文字上的差错给自己吃苦头。 完颜佐和梁成大都很配合,这场审讯就进行的非常顺利,不多时写完供词,梁成大直接签名画押、然后交由梅超风送到完颜佐这边签字画押,就算圆满结束。 陈玄风将手中纸张上的墨迹吹了吹,然后揣入怀中,说道:“现在你可以让人把任猛带过来了。” 区区一个飞虎军的小卒无关紧要,梁成大自然不会在这件事上作梗,连忙派了一名禁军去叫,还在禁军临出门时严厉警告:“不许去其它地方,更不许去找援兵!” 陈玄风见状就是一摆手道:“不必了!我们大家一起过去就是。” 任猛看见陈梅夫妇的时候顿时傻了眼,陈统领这是在干嘛?怎么把官老爷和贵人给拎起来了? 陈玄风没好气地瞪了任猛一眼:“以后别看见官员就害怕,你记住,你只需要认识我这个统领,不需要认识别人!” 说话间一指梅超风拎着的梁成大:“难道他让你去杀你父母你也去么?” 任猛心说这个官老爷也没让我杀我父母啊,陈玄风见他仍是一脸困惑,猜到他心中所想,怒其不争道:“这伙人除了一个金国细作之外,剩下的都是数典忘祖、卖国求荣的汉奸!他们谋划的是侵吞我们的国土,残害、奴役我们的百姓,这跟杀你父母有什么区别?” 说罢回头看向梁成大,“我说的可有差错?” 梁成大颇为尴尬,刚待犹豫,忽觉颈后一疼,知道是梅超风手上加力,连忙认罪:“没有,呃……陈将军所言句句是真,没有错。” 陈玄风道:“你说明白些,你是不是汉奸?” 梁成大哪敢抗拒,只能连声道:“是是是……” 陈玄风这才看向任猛,却没说话,他都懒得再说一句话。而任猛也知道自己被这个官老爷给骗了,惭愧的低下了头,不敢与陈玄风对视。 陈玄风不再理会任猛,抬头向四处看了看说道:“听说你们这里养着一些马?” 梁成大闻言便即心头一动,说道:“确实如此。此处不仅养了一些马,而且都是日行一千、夜走八百的好马。陈梅两位将军如此神勇善战,正须配上两匹宝马良驹,才好驰骋沙场,不然遇上昔日高宠将军那般状况可就不妙了。” 高宠是抗金名将之一,号称岳家军头号猛将。宋初开平王高怀德之后。其枪法来自家传,先祖为五代十国第一名枪高思继。 高宠一生参加的抗金战役不多,却是所向披靡,全无敌手,从无败绩。只是命运悲惨,在一场攻坚战中遭遇铁滑车,力挑滑车十数辆之后,因胯下战马承受不住,惨遭滑车碾压,死得甚为可惜。 此时梁成大所说的就是高宠的死因,高宠的确是因为坐骑不给力才会死于非命,这件事情举国尽知,被梁成大拿来说事,听上去倒是一番好心。 陈玄风瞥了一眼梁成大,冷笑一声道;“既然如此,咱们就过去挑两匹。” 没走两步,却又停了下来,从怀中掏出那张供词道:“任猛,现在我命你带着这张纸去找程统领,找到程统领后让他过目,然后就说是我说的,让他立即派人送你返回绍兴,把这张纸当面交给辛大人!” 任猛哪敢不遵,接过纸张转身就走,却被陈玄风叫住,陈玄风指着之前自己跳进来的地方说道:“你拿上一只灯笼,从那里翻墙出去,外面有两匹马,你骑一匹,带一匹。去吧。” 任猛道:“小的遵令!”从一名禁军的手里拿过一只灯笼离去,谁敢拦阻? 陈玄风也不着急去挑马,一直目送任猛手里的那只灯笼远去,直到那灯笼突然向上又消失,知道任猛已经跳出去了,这才说道:“走吧,咱们去挑马,马厩在哪?” 梁成大本来颇为忐忑,唯恐陈玄风不上当,此时听他询问马厩不禁窃喜,心说这真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 那些宝马可都是官家的啊!你也真敢要!只要你今夜骑走两匹,回头本官就参你一个夜袭玉津园,劫掠御马的罪状,管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深更半夜进入皇家园林,打伤禁军将士,强抢皇帝的宝马,这是多大的罪名?死十次都够了! 一旦陈玄风两口子获罪,那么不论他们再拿出什么证据来都没用了,谁会听他一个死囚犯的一面之词? 陈玄风却压根儿没把这些当回事。他当然知道这园里的马都是御马,可是御马又怎么了? 老子抗金是为了辛弃疾不假,可是你这大宋的皇帝也跟着受益不是?老子又不想当官,凭啥让你白白跟着受益?你又不是汉族同胞里的穷苦百姓! 所以提前骑走你两匹好马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反正这些马养在这里也是暴殄天物。 陈玄风可不是那些天生奴才命的穿越者,不论穿到哪个朝代、不论挥洒多少聪明才智,人生的终极目标都是给皇帝当狗腿子。 陈玄风从来就没把皇帝当个人物看,高兴的时候你当你的皇帝,我玩我的人生,不高兴了,老子就冲到皇宫来取了你项上狗头,换个顺眼点的人来坐这个江山。 天大地大,穿越者最大!皇帝算老几啊?何况还是个偏安一隅的儿皇帝。 第五十七章 御马监、美伯乐 玉津园的西北角,设有御马监的一处马厩。马厩不大,约有十丈方圆,以木栅栏围成,从外面就可以看见里面散养的十几匹骏马。 栅栏墙上有一个栅栏门,门内右侧有一座小屋,屋窗上的窗纸明着,可以想见室内摇动的昏黄烛火,一具纤秀的身影映在窗纸之上,一条手臂忽上忽下,似乎正在刺绣。 陈梅夫妇二人拎着各自的人质来到栅栏门前,陈玄风率先止步,转头看向梅超风手中拎着的梁成大。 梁成大连忙说道:“这木屋里住着的是养马人,人送绰号美伯乐。此人熟知每一匹宝马的优劣,陈将军若要挑选良驹,最好先问问他。” 陈玄风估计梁大成不敢说谎,便微微点头,道:“那你还等什么。” 梁大成连声道:“是是是,陈将军稍待片刻。” 说到此处梁大成对着小屋窗户说道:“伯乐先生,下官梁成大,陪同这位陈将军夫妇过来,要挑选两匹最好的战马,烦劳你挑两匹出来。” 陈玄风听到此处便不禁微微皱眉,梁成大为何对一个养马人如此恭敬,竟以下官自称? 还有室内那刺绣的身影分明是个女子,有个美伯乐的绰号也属正常,怎么到了梁大成口中竟然称呼为先生? 却听室内有人应了一声,音色尖细,果然是女的,随即窗前身影不见,同时木屋北面有屋门开启之声响起,一个红衣女子提着灯笼来开栅栏门。 陈玄风凝目看去,只见这女子中等个头,比梅超风矮了足有三四寸,身材却比梅超风苗条了太多,只怕稍大点的一阵风都能把她吹到半空。 女子的容貌尚可,姿色虽比梅超风稍逊,却也当得起美女二字,只不过该瘦的部位虽瘦,该肥的地方却是平平无奇——比之修炼铁布衫把胸脯练成飞机场的梅超风还要平整。 陈玄风不禁暗暗摇头,这个时代的审美观啊,挑选女子只看骨盆大小是否利于生养,至于胸部的规格却是没有什么主流的标准。 那女子打开栅栏门,抬眼看见陈梅二人手里提着的完颜佐和梁成大,顿时惊奇道:“小梁大人,怎生落得如此狼狈?” 梁成大心说怎生如此狼狈?还不是让陈玄风两口子逼得? 可是这话当着陈梅二人的面不敢说啊,只能说道:“下官不慎摔断了腿,便辛苦这位梅将军拎着行走。伯乐先生还是赶紧帮我们挑马吧。” 陈玄风听了这番对答,就忍不住又看了那红衣女子两眼。 梁成大至少也有三十岁了,可这女子竟然称呼他为“小梁大人”,这女子有多大年纪?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左右嘛。 美伯乐似乎并不关心梁成大无法行动的真正原因,一双桃花眼在陈梅二人的脸上扫过,便转身走向院中,道:“随我来吧。” 陈梅二人跟着走进马厩,一直来到一群骏马的中间,美伯乐突然叹息一声,“唉,可惜了。” 梁成大忙问:“什么可惜了?” 美伯乐缓缓转过身来,看向陈玄风说道:“这位梅将军是你的妻子?可惜你二人不能同房,夫妻一场也只是梦幻泡影。” 陈梅二人还真的不曾有过夫妻之实。 穿越以前的陈涯也曾想过这个问题——陈玄风和梅超风在桃花岛私定终身,剧情中只说陈玄风在某个春风拂面的夜晚抱了梅超风,却没说往下两人如何进展,只有一些读者脑补出了接下来的爱情动作片。 穿越后陈玄风自然已经知道,自己和梅超风是不能享受鱼水之欢的,因为梅超风的铁布衫罩门位置特殊,一旦从姑娘变成妇人,铁布衫神功立时全废。 所以在原时空中陈玄风和梅超风纵横江湖六七年,梅超风都没能生育一儿半女,不是计划生育,是真的没法生。 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穿越者陈玄风才会迫切地希望梅超风抓紧修炼内功,从而做一个幸福的女人。 更何况,内功练到高深境界同样能够护体,少林空见不就练成了金刚不坏体么? 这些事情原本都是陈梅夫妇的隐私,只不知如何竟被眼前这养马的女人看了出来,这美伯乐当真了得,不仅会相马,更会相人。 陈玄风当然没觉得有什么可惜,既然自己早知前因后果,自然能够督促妻子走上正宗内功的路子,不料这美伯乐却接着说道:“最可惜的便是你,娶了妻子却不能享受男人的乐趣,又是何苦来哉?不如就此散了吧,让你的妻子另嫁他人,你留下来给我当个徒弟,我自有法子让你享尽男人之乐。” 陈玄风顿时哭笑不得,心说你要收我当徒弟?只怕是想吃小鲜肉吧? 只不过随即又有些奇怪,自己的长相并非英俊潇洒的类型,更谈不上小鲜肉,这女人到底看上我哪了呢? 疑惑中瞥眼看向梁成大,只见梁成大也是一脸的复杂表情,其中似有惊讶、似有不解,似有期待、也似有点幸灾乐祸。 陈玄风不禁心头一动,想到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就对梅超风说道:“超风,咱俩换换手里的人,我提着这个有点沉。” 梅超风本来也在思考美伯乐说的事情,她当然知道自己不能给丈夫一个圆满的婚姻,本想日后帮丈夫寻几个美貌少女收为妾室,忽听陈玄风要求交换人质,不知是何用意,当即手对手交换过来。 陈玄风这才看向美伯乐说道:“麻烦你先挑两匹马出来,备好马鞍,我让我妻子先出去,然后咱们再说收徒之事如何?” 美伯乐只道陈玄风已经意动,当即爽快地挑选了两匹神驹,戴上了马鞍,又把两根缰绳递到了梅超风的左手,说道:“这两匹马一个叫乌云盖雪,一个叫玉花骢,都是日行一千、夜走八百、万中无一的宝马良驹,若不是我看上了陈将军,管教谁来都骑不走!” 话说到这个份上,梅超风再傻也能听明白,合着这是用老公换了两匹宝马啊!可是没了陈玄风,自己得到两匹宝马有什么用? 顿时变了脸色,刚想出言拒绝,陈玄风却先说话了:“伯乐先生,我夫妻二人从缔结连理至今已是两年有余,今夜分别颇有不舍,且容我最后送她一程,正好我也有一番话要说与她听。” 美伯乐很是善解人意地点点头,说道:“那你去吧,我在这等你回来。” 陈玄风侧目看向梅超风道:“你牵着这两匹马走吧,我送送你。” 梅超风心中已是悲伤欲绝,更想问问陈玄风为何如此轻易就见异思迁,只是不想当着那美伯乐的面。当下牵起两根缰绳,噙着眼泪就往外走。 陈玄风在后低着头默默跟上,那神态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喜新厌旧的渣男。 第五十八章 葵花太监 梅超风牵着马走出马厩,回头看见陈玄风跟在身后,刚想说话,陈玄风却先说道:“你把完颜佐也交给我吧,你只管往外走,我会跟在你身后,看到园门的时候再停下。” 梅超风眼见陈玄风说话时不停的眨眼,猜想或许丈夫心中另有安排,便强按住质问的冲动,把完颜佐也递给了陈玄风。 梅超风自然知道陈玄风的气力,一手拎着一个人根本不费劲,何来嫌沉一说? 陈玄风接过完颜佐,看向站在马厩外的一众禁军官兵说道:“你们就站在这里不要动,只要有一个敢乱走的,完颜佐和梁成大就没命了!” 梁成大连忙附和:“都听见没?谁敢动我诛他九族!” 陈玄风微微点头,忽听那美伯乐的声音从马厩中响起:“陈将军尽管放心,这些人有我看着呢,管教谁都跑不掉。” 陈玄风嘴里答应了一声,心中却不禁更加警惧,这美伯乐人在马厩之中,就敢夸下海口看住马厩外面的一群人,这得是多大的本事? 脚下跟着梅超风往外走,同时稍稍提起右手中的梁成大,在后者耳边低声问道:“这美伯乐到底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为何你对她自称下官?从实招来!” 梁成大不敢隐瞒,也压低声音道:“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他的师父是本朝宣和年间广平郡王的徒弟。后来广平郡王被钦宗皇帝赐死,靖康之变时,他师父却因护送高宗皇帝南下有功,从此深受君恩。” 宣和是宋徽宗使用的年号,所谓两宋、即北宋南宋,是后世史学家做出的划分,而在南宋君臣口中说来,北宋亦是本朝。 说到此处,梁成大声音更低了些:“只不过他师父不喜高官厚禄,只愿独处养马,高宗皇帝就封了他一个御马监管事,平时不参加朝会,朝堂上的文武也管不到他,后来就收了这么个徒弟美伯乐。” 陈玄风点头,回头看了看马厩,已在身后百余步外,就示意梁成大说下去,梁成大道:“师父死后,美伯乐就荫袭了他师父的待遇,数十年间官家换了好几任,他这个美差却不曾有过更改。” 陈玄风始终听得糊里糊涂,不禁低声打断问道:“广平郡王是谁?” “就是童贯。”梁成大道。 童贯!北宋末年最有名的太监!这件事陈玄风是知道的,心中那个猜测就更加笃定了几分,又问:“你还没说他多大年纪呢?” 梁成大诚惶诚恐道:“我是真的不知道他多大年纪,他来这玉津园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呢,我这些也都是听别人说的。” 陈玄风刚要说话,忽听马厩里美伯乐说道:“陈将军想知道奴家年纪,又何必询问旁人?回来直接当面垂询不就行了?” 听了这话,陈玄风以及手里拎着的完颜佐同时都是浑身一哆嗦,我的个天,这都一百步之外了,自己如此小声,居然还被美伯乐听到了,这得是多么强大的听力? 要知道,以陈玄风语声之微小,即便是走在十余步开外的梅超风都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只好讪讪一笑,提高些声音回道:“知道了,我就随便问问,嘿嘿……” 这下陈玄风不敢接着问东问西了,又往前走了一百多步才再次小声道:“如此说来,这美伯乐果真是男的咯。” 梁成大心说我可是一直都叫人家先生的,给了陈玄风一个“你才知道啊?”的眼神,纠正道:“也不能说他是男的,他是中贵人。” 宋朝没有“太监”这个称呼,尊称皇宫里净过身的宦官为“中贵人”。 说到这里,陈玄风就都明白了。笑傲江湖世界里,少林方正谈论起《葵花宝典》时曾经说这门武功创自一位前朝太监。 笑傲江湖的时代背景是明朝。而明朝人肯定是不承认元朝是“前朝”的,明朝人口中的前朝只能是宋朝。 这样就对上号了。虽然眼下这位活在南宋的美伯乐未必就是葵花宝典的始创者,但是他一定练成了葵花宝典! 别的不看,只看他一个太监扮成一名美女独居刺绣,就像极了明朝时期日月神教的教主东方不败! 大致真正练成了葵花宝典的人,若非岳不群、林平之那样野心极大、心胸狭隘之人,便会如同东方不败、林远图那样深藏身与名,而东方不败更是渐趋女性化,幽居独处,还爱上了一个抠脚大汉杨莲亭。 是了!这美伯乐是想让把我留在身边,做一个杨莲亭那样的“男朋友”啊! 想到此处,陈玄风差点没吐出来,却不敢稍有表露,要知道到了明朝时期东方不败就是公认的天下第一高手,而眼下这位美伯乐怕不也是当世第一的存在!闹不好东邪西毒南帝北丐联手都不一定能杀死他! 这样的人能惹么?一旦惹上了,简直就是后患无穷!更何况此时自己距离他不过三百步,对于他这种内力超强,速度超快的绝顶高手来说,这个距离绝对算不上是安全距离,哪怕自己两口子已经两匹神驹在手也不保险。 恶心的同时,陈玄风又不禁深深后怕。幸好梁成大不知道这美伯乐的可怕之处,幸好美伯乐和梁成大不是同党,幸好自己多了个心眼,提前想到了这个可怕的事实! 这一刻,强压住作呕的陈玄风颇有些提心吊胆,打算再往前多走出一段路程,就和梅超风扬长而去。刚想到这里,前面的梅超风却停下了脚步,一指前方说道:“玄风,园门在那里,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梅超风也有些拿不准陈玄风到底是真的想另觅新欢、还是与那美伯乐逢场作戏,因此称呼上也生分了许多,不再叫老公了。 陈玄风刚想说你再往前走走,却听见身后美伯乐说道:“行了吧?俗话说,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你们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陈玄风听得又哆嗦了一下,只因这一次美伯乐的语声竟似就在自己耳边响起,仿佛他的人就在自己身后! 连忙回头,却见美伯乐果然走出了马厩,不过却没有跟过来,只站在马厩门口看着这边,只似乎有往这边走的意思。 这可怎么办?自己夫妇若是再往前走,只怕这美伯乐就会起疑了。 第五十九章 强扭的瓜不甜 由于深知葵花宝典的厉害,对于此刻的美伯乐,陈玄风有一种感觉,那就是人家根本不怕自己夫妇突然纵马逃走。 隔着将近三百步,他都仿佛能够看到美伯乐那对桃花眼中写着的自信——你跑不了! 所以陈玄风不敢跑,只要被这位宋朝版的东方不败追上,自己夫妇就只能是一个死,根本没有半点还手之力。 可是不跑又该怎么办呢?驻足在这里,就无法扩大安全距离,纵然装作与梅超风执手相看泪眼,也不能永无休止的缠绵下去吧? 就在他纠结万分之际,视线里美伯乐的身影忽然隐没不见,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令他大吃一惊。 还没等他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美伯乐的身影已经重现在夜幕之中,只是与他之间的距离已经不到二百步! 这是神他妈速度? 纵然知道练过葵花宝典的人个个都是敏捷惊人,陈玄风也禁不住目瞪口呆。 而就在他呆滞的一瞬间,美伯乐的身影再次隐没,只一个呼吸之后,就出现在一百步的距离上。 紧接着,随着一声轻笑,美伯乐已经站到了他的面前,柔声说道:“其实奴家什么都明白,你假意答应我,只是想跟你的妻子逃走,对不对?” 陈玄风无言以对,有心矢口否认,继续演下去,却又觉得太不爷们儿。 男子汉大丈夫,面对一个性取向不正常的、令自己厌恶的追求者,就不能明明白白地告诉对方“给我滚远”么? 即使不出口伤人,那么,客客气气地表明“我不是你的菜”,不行么? 是,自己的确害怕对方超强的武功,不想触怒对方、导致自己夫妇命丧此处,可若是继续虚情假意地敷衍下去,即使最终逃脱了对方的掌控,回头想起这事的时候不觉得丢人么? 一个穿越者,却要靠花言巧语、海誓山盟来骗一个太监,未免太无能了些! 陈玄风就这样纠结在各种思绪里,一时之间竟无话可说。 梅超风不知道这里面的曲折,已经被美伯乐神一样的速度震撼的五体投地,说道:“玄风,这女人好厉害的轻功,比咱们师父都强。” 陈玄风被梅超风的声音拉回到现实,苦笑道:“他那不是轻功。” 只要想,葵花修炼者的行动自然可以快若闪电,虽然不可能与光速相提并论,但要说直追音速却是并不为过。 梅超风闻言很是诧异,这不是轻功是什么?忽听美伯乐笑道:“厉害!居然知道这不是轻功,奴家果然没有看错人!陈玄风,你是怎样发现的?这数十年来,能够察觉奴家身负武功的人,你可是第一个!” 陈玄风心说我想装傻可以不? 其实不用询问美伯乐,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完全装傻,因为骗不过去。 只好想了想说道:“我只是觉得那些骏马原本都是野性难驯,可是当你带着我们走进马群之中时,那些骏马竟然有些恐惧,就像马群里进来了一只老虎……” “咯咯咯……” 美伯乐爆发出一阵娇笑,在夜空中回荡开去。不知道他是太监的都不会有什么异样,甚至能在这笑声中感受到妩媚。 然而对于梁成大、完颜佐以及陈玄风这三个知道真相的人来说,那感觉可就太不舒服了,自是毛骨悚然,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女人是老虎么?你这比喻当真生动!” 美伯乐开始解释他发笑的原因,然后突然双手齐出,隔着五步往陈玄风的方向作势虚抓,陈玄风只觉得有两股大的不像话的力道从梁成大和完颜佐的身上传到双掌,再也拿捏不住两人的脖颈,两个人质竟然脱手飞出,飞向了美伯乐。 “擒龙控鹤?”陈玄风忍不住惊呼出声。 所谓擒龙控鹤,说的是武林中极其罕见的擒龙功和控鹤功。 擒龙功和控鹤功大同小异,本质上都是隔空施展远程攻击的手段,只不过若是功力尚浅,就跟劈空掌相差无几。而若是练到高深之处,便能做到隔空取物,才真的可以称之为擒龙控鹤。 陈玄风知道,过往里,只有天龙世界中的萧峰和慕容博当众表演过擒龙控鹤的本领。 萧峰是使用擒龙功虚抓地面上的一把刀,相距八尺,刀身从地上跃起径入萧峰手中。 而慕容博则是将控鹤功融入到家传武功参合指中,隔着两丈将插在段誉肩头的判官笔拔了出来。 然而不论是萧峰还是慕容博,抓、拔之物都不过是重约十几斤的兵器,如何能与此际的美伯乐相比? 此刻美伯乐凌空抓走的可是两个大活人!即便梁成大比完颜佐轻些,却也是脑满肠肥,一百几十斤总是有的,说抓就抓走了,这控鹤的力道得多强大? 这个事情再次证明了葵花宝典的厉害之处,修炼者通过修炼所获得的绝不仅仅是匪夷所思的速度,更有澎湃无俦的内力! “行啊陈玄风,懂的还真不少!居然还知道擒龙控鹤,奴家真的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美伯乐将完颜佐和梁成大抓在手里,他那中等个头以及弱不禁风的身材提着这两个大活人显得十分违和,若非亲眼所见,谁都不会相信这是真的。 陈梅二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一次梅超风看得清楚,这两人并不是陈玄风扔给美伯乐的,这就是老公所说的擒龙控鹤吗?梅超风甚至都没听师父说过武林之中还有这样的武功。 只听美伯乐继续说道:“你们放心,奴家不是想要搭救他们,而是有些话不能让他们听见。” 说话间,他双臂微微一抖,就将两个人扔出去两丈,落地时发出“嘭嘭”两声,却没听见两人呼痛,显是提前以某种手法令两人丧失了知觉。 美伯乐满脸厌恶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仿佛刚刚抓住的是两件污物,好一会儿才将手缩回到衣袖里。 换了脸色,看向陈玄风道:“奴家知道,知道你不可能立刻接受奴家,奴家也不想强迫你,强扭的瓜不甜。可是话又说回来,你毕竟是奴家数十年中唯一得见的奇男子,要是就这么放你走了,奴家也不舍得。” 这话陈玄风没法接。接了说什么?说“你不舍得是你的事,我反正是不喜欢你的”吗? 这就未免太强硬了,大有激怒对方的危险。 第六十章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 事情就此陷入了僵局,陈玄风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梅超风更不敢轻易发言,美伯乐也只看着陈玄风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恍如经年累月般的漫长,美伯乐终于叹了口气道:“可是不管怎样,奴家都不想你骗我!这事儿怎么办,你说吧,说出你的心里话!” 美伯乐把主动权交到了陈玄风的手上,却令陈玄风更加痛苦,让我说实话?实话能说吗? 可是这事终须有个结果。沉思良久,陈玄风才一脸痛苦地说道:“我只能说,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 陈玄风没有料到的是,自己这半是忽悠、半是敷衍,从后世网络上学来的一句话,竟然恰好击中了美伯乐心底那一处愧疚。 美伯乐身为当世绝顶高手,从出生到现在,基本上一直跟随宋室偏安在江南水乡,一生中不要说有过什么作为,就是身负绝世武功这件事也是从来不为人知。的确可以说是苟活于世。 美伯乐的心情十分复杂,脸上各种表情交替变换了几次,才为自己解释似的说道:“你说的不错。可是奴家之所以这般隐姓埋名,除了谨遵师父的教诲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大宋君臣都不曾发愤图强、收复失地,奴家即便想要尽一份绵薄,也是报效无门。” 后世还有句俗话,叫做“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不过很显然,美伯乐不是那种急死的太监,他是皇帝不急、他也不急。 陈玄风点头道:“你这样隐居,我也不能说你有什么不对,只不过人和人是不同的,这世上总有些人是不甘于苟且的,即便皇帝想要苟且,他们也会尽力拼争,从前有岳武穆、现在有辛弃疾,当然,还有我陈玄风。” 不等美伯乐接话,陈玄风继续慷慨道:“我们这样的人,不是为了高官厚禄,也不是为了封妻荫子,只是为了替族人同胞一雪前耻,为了快意胸中的深仇,哪怕不能灭掉金国,杀他们几个君臣将帅总是可以做到的吧?如若不然,学得这一身武功又有何用?” 陈玄风的思想就是学以致用,深深打动了美伯乐,美伯乐因此更加愧疚不已,是啊,如果不加施展,那么即便练成了天下第一的武功又有何用? 美伯乐是个太监,原本认为太监这种人即便武功天下第一也是没用的,除了宣和年间的童贯那个特例之外,之后的宋廷对太监这一类人再无恩典。 作为太监,不论武功有多高,都不要妄想出人头地了,更不要说什么出将入相。就连武将都被文官压得死死的,何况太监? 美伯乐本来是想要苟到死的心态,此时却被陈玄风的言论所激励,当即说道:“陈玄风,只要你愿意,奴家便助你实现胸中抱负,这世上不论是谁,也不论身处何方,哪怕是天涯海角,只要你一句话,奴家便为你取了他项上人头!” 美伯乐这话既是示好、也是威胁。话外之意是,如果你想甩了我跑路,哪怕跑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我的追杀。 陈玄风一听顿时头大如斗,连连摆手道:“那不行,即便你真能做到,我也不能事事假手于你,我要亲手去做,亲历生死,才不负我胸中的一腔热血。” 美伯乐呆住了,不知道陈玄风在已经见识过自己的强大武力之后为何还会拒绝,要知道就凭他这身本事,不论在当世任何一个君王面前展露,都会立即得到重用,就算不会册封他高官显爵,也一定会委以重任。 什么叫做重任?荆轲刺秦王那样的事情算不算重任?美伯乐就是现成的一把刀,杀谁谁死。这样的刀,谁会舍弃不用呢?但是陈玄风却愣是不要。 美伯乐有些难以理解,痴痴地看了陈玄风好一会儿,才幽幽叹道:“明明有捷径,你却偏不走,这又是何苦呢?” 陈玄风道:“你我都是习武之人,你应该知道,若是走捷径,我这身武功到老也成不了大器,强劲的对手都被你杀了,我还能得到什么历练?” 为了进一步说服美伯乐,陈玄风摆手止住美伯乐说话,又道:“这就好比父母喂孩子,父母把原本属于孩子的饭菜都嚼了一遍,孩子再吃这些东西的时候固然不会硌着牙,也不会被骨刺卡住咽喉,可若是总吃被人嚼过的饭菜,那孩子还能茁壮成长吗?” 美伯乐只能点头,道:“原来你还有这样一番抱负,你是想成为天下第一么?” 陈玄风点头道:“但凡练武之人,哪个不想成为天下第一?我陈玄风当然也不例外。” 美伯乐笑了笑,说道:“不错。志向远大才是好男儿,不过奴家不得不说一句泄气的话,你这辈子都不可能达到天下第一。不要说与奴家相比,就是几年前在华山之巅过家家的那几个孩子,你也无法超越。” 陈玄风奇道:“你竟然知道华山论剑?” 要知道,当今世上知道第一次华山论剑的人其实屈指可数,因为第一次华山论剑是王重阳发出邀请的小范围聚会,除了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之外,王重阳就只给铁掌水上漂裘千仞一个发出了邀请函,而裘千仞却以武功尚未大成为由拒绝了。 可以说,除了上述发出邀请与收到邀请的人之外,知道这件事的也就只有这些人的亲朋好友了,比如王重阳的师弟周伯通以及王重阳的徒弟全真七子。 如果你去江湖绿林之中询问这件事,基本上问谁谁懵逼,反问你一句什么是华山论剑?就比如在江南武林名头响亮的江南七怪,你要是问他们华山论剑,肯定是一问三不知。 然而如此隐秘的事情,身在临安玉津园御马监马厩里的美伯乐却知道,这如何不教陈玄风惊奇? 更何况美伯乐不仅知道这事,而且语出惊人,把中神通王重阳和另外当世四绝之间的比武说成是小孩子过家家,可见美伯乐自视之高。 陈玄风惊奇,美伯乐却更惊奇,说道:“原来你也知道这件事,你是这些人里面哪个人的子侄还是徒弟?” 陈玄风道:“在下恩师便是东邪黄药师。” 美伯乐双眼一亮道:“原来你是他的徒弟,那你为何不练内功?反倒是你妻子多少有点内功底子,这可奇了怪了。” 陈梅二人闻言都是心头狂震,这美伯乐也太厉害了,梅超风只练了一天一夜的易筋锻骨,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第六十一章 五年之约 惊佩之余,陈玄风蓦然灵机一动,这太监赖以骄傲的无非是这一身天下第一的武功,自己何妨就拿他这天下第一来做一做文章? 当下略作思量,而后说道:“你的武功极高,在下自是佩服之至,不过你刚刚说我这辈子无论怎么练都不可能超越天下五绝,在下不敢苟同。” 美伯乐笑道:“你不信?你可知你所练的功夫已经走上了歧途?” 陈玄风道:“我当然知道我现在这身功夫难成大器,可是我可以改啊,我改练内功还不成么?” 美伯乐摇头道:“不成!这不是改变招式,三五年即可见效,你这是改变功法,是从根基上改变,谈何容易?就算你现在就改,六十年内也追不上当世高手。” 陈玄风等得就是美伯乐这句话,说道:“不如这样,我们打个赌,就赌我陈玄风三年之内超过五绝,五年后超越你,如何?” 美伯乐不说话了,眯起眼睛来看了陈玄风许久,似乎想看看这孩子是不是疯了病了,然后才缓缓点头道:“我可以和你赌,只不过若是你赌输了该当如何,还须提前讲好。” 陈玄风道:“只要你容我出去历练五年,走遍天下,挑战世间各派高手,五年后我必能成为天下第一,如果到时候我仍然不是你的对手,我就甘愿陪在你身边,再无二心!” 美伯乐盯着陈玄风又思索片刻,知道单凭言语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陈玄风,暗忖自己这辈子已经寻觅了几十年,也不差再多等五年,便说道:“好,那咱们就一言为定!五年之后你可要回来,奴家就在这玉津园中等你!” 陈玄风也是信心满满道:“一言为定!今天是四月初十,五年后的今天,只要我还活着,一定来这里找你一决高下!” 美伯乐道:“既如此,你们这就走吧,这里的人交给奴家料理便是。” 陈玄风道:“那好,咱们五年后再见!” 说罢,就从梅超风手里接过那匹乌云盖雪,翻身上马,梅超风也跟着上了那匹玉花骢,夫妻二人策马出了玉津园。 美伯乐站在原地怅然若失,目送两骑马消失在园门外,这才回过身来,施展超快身法在园中游走了一圈。 除了已经陷入昏迷的梁成大和完颜佐之外,连同彭连虎、司马鸣、邱鲲在内的一众金人细作以及禁军官兵根本看不清美伯乐的身影,都只觉得一阵怪风吹过身前,同时每个人的胸口都似乎被跳蚤咬了一口,微微一疼。 众人正惊疑不定,忽见马厩中木屋的窗子亮了起来,这才知道美伯乐已经回到了室内。 陈玄风和梅超风夫妇已经离开了玉津园,美伯乐又进了屋子,园中人们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当下就有人跑到完颜佐和梁成大的身边察看状况,正好完颜佐和梁成大适时醒来。 梁成大惊魂未定,询问众禁军园中情况,就有人告诉他陈梅夫妇已经骑着宝马离去,美伯乐回到马厩木屋,梁成大听了之后才稍稍安心。 眼见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梁成大咬牙切齿地压低了声音说道:“反了,反了!两位都虞侯照顾好完颜大人,再来一队士卒抬本官去史大人府上,本官要让那陈玄风死无葬身之地!” 梁成大下令,众人无敢不从,当即分出二十名禁军,护送一顶双抬小轿出了玉津园南门,赶奔史弥远府上。 离开了玉津园后,梁成大胆子大了许多,开始一边在轿子中高声咒骂陈梅二人以及飞虎军造反作乱,一边催促两名轿夫加快速度,却不料走着走着轿子竟然停了下来。 梁成大顿时怒不可遏,这里催得正紧,怎么不但不加快速度,反而停了?当即停了咒骂,撩开轿帘察看,却见外面连同轿夫在内,所有士卒都已经横七竖八地躺在了地上,不禁破口大骂:“你们这些贼军汉想要找死吗?” 一边骂一边下了轿子,抬腿就踢了两名轿夫两脚,踢完之后才发觉不对,纵使轿夫犯困躺在半路睡觉,也不可能这所有兵卒都跟着睡了,连忙伸手去探鼻息,这一探之下顿时魂飞魄散,轿夫竟然已经死了。 他连续探了六七个兵卒都是如此,只把一泡尿都吓了出来,也顾不上裤子传来的阵阵骚气,连滚带爬地跑向史弥远府。 他一边跑一边还在奇怪,这半路伏击禁军的敌人为何只杀兵卒不杀自己,直到看见了史弥远家的大门都没想明白。 就在他跑到史弥远府大门前面,伸出手臂想要拍打门环的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两眼一黑,再也没了知觉。 包括梁成大和轿夫在内的一队禁军,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更不知道死在谁的手上。 谁能知道美伯乐竟然练有一手“千步亡魂”的杀人绝技?只要被他的绣花针刺中膻中穴,立即躺倒休息尚且能活些许时光,但只要走出一千步必定绝命,纵是大罗金仙也难救回。这一手功夫却比明朝时期的东方不败高多了。 除了陈玄风夫妇之外,美伯乐自然不会允许任何人知道他身负武功这一事实,他对陈玄风许诺料理园中众人,其实就是全部杀掉的意思。只不过他素有洁癖,不想让人死在园中,还需要他费力掩埋。 一个人埋一百多人,既累又麻烦,美伯乐才不会干这种事情。 前往史弥远府的梁成大一群人死了个一干二净,留在玉津园的完颜佐、司马鸣、邱鲲、彭连虎等人也是在劫难逃,只是由于没有四处走动才得以苟延残喘,却还蒙在鼓里,以为他们已经逃过了一劫,静等梁成大搬来援兵、再跟放走了陈玄风夫妇的美伯乐算账。 再说美伯乐,回到马厩木屋之中,拿起绣布来继续刺绣,上下运针之时心情再也不能平静,想道:这陈玄风不知天高地厚,若是在挑战各路高手的过程中死在对方手上可怎么办?那时候自己岂不是成了水中捞月一场空?不行,自己得悄悄跟在他身后,关键时刻须得救回他的性命。 转念又想:若是陈玄风四处树敌,就免不了遭遇群攻、围攻,倘若敌人数量太多,或者高手齐聚,只怕自己也不能全身而退,万一自己有了个三长两短,这葵花宝典可就失传了。 如此,在自己临走之前,还得在宫中寻一个天赋高的徒弟才行。 第六十二章 惊天大案 美伯乐打定了主意,翩然出了马厩小屋,身形在晨曦中几度隐现,径往大内后宫而去,要找一个天赋绝佳的小太监收做徒弟。 且不说园中完颜佐等人以及一众禁军对此全无觉察,只等梁成大带人回来找场子,却不知已是死到临头。只说临安城内,天蒙蒙亮时就有一些百姓起床出门操持生计,怎能看不见大街上死了好几十人? 虽说南宋时期的黎民百姓命如草芥,但是在杭州这样繁华的都市却是罕见如此规模的人命案件,更何况死者之中绝大多数都是禁军士卒? 出大事了!早有百姓跑到临安府衙门报案,此时临安府尹自然尚未起床,第一时间得悉案情的官员是临安府通判陆子坦。 如果把临安府尹比作后世现代的首都市长,那么临安府通判就相当于首都市政府秘书长,虽然权力不是很大,但也是什么事都能管。得知百姓禀报的案情,陆子坦顿时大吃一惊,这可是惊天大案啊! 这样的案子他可不敢乾纲独断,又怕被上级知道了以后责怪他耽误破案时间,只能三管齐下:一边派人去通知府尹,一边派人通知厢军各个指挥所戒严临安城,一边紧急集合仵作、衙役、捕头,亲自带人前往现场勘查。 来到现场,临安府的几名仵作挨个尸体查验了一番之后,就都傻了眼,耷拉着脑袋回禀陆通判:死因不明。 死了这么多人,几乎所有仵作都勘验了,居然找不到死因,陆子坦也懵了,不论是金创、中毒还是窒息以及沉疴顽疾什么的,你总该找出一个死因来吧?怎么能死因不明呢?难道说这些人都是寿终正寝吗? 正恼火时,又有史弥远府上管家来直接寻到了现场来报案,说新科进士梁成大也死了,就死在史府大门外,同样是看不出死因。 连死因都看不出来,如何破案?幸好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寻找目击证人。 这些死者总不会是死后被人运到大街上抛尸的吧?既然不是被人移尸至此,就是活着走到这里才死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这些人是什么时候来到大街上的?从哪里过来的,又想到哪里去? 临安府的衙役不少,捕快更多,上百人撒出去,在曝尸现场街道两侧的住户挨个盘查,还真就找到了几名目击者。 然而目击者的口供却更令陆子坦绝望——所有看见凌晨那一幕惨状的人们众口一词,都说这队禁军护送着一顶轿子、走到此处就开始死人,就是那种走着走着突然就倒在地上的死法。至于凶手,一个都没有! 此时已经有人认出了那顶轿子的归属,正是已经死在史府门前的梁成大的座轿,陆子坦随即推理出一段情景——凌晨时分,一队禁军护送着梁成大从玉津园出来,前往史弥远府上,却在半路上遭到了截杀。 只不过这个推理还有一个疑点,既然有人截杀,为何不将梁成大一并杀死,却任由梁成大跑到史弥远家门前才动手? 陆子坦想不明白,却隐隐觉得这事儿自己不能再往深挖了,因为这条线索的两端、一头牵扯到了史弥远,另一头牵扯到了玉津园,不论这线索两头的哪一头,都不是自己一个小小的通判能够置喙的。 史弥远在玉津园里安顿了什么人,暗中安排临安府尹为玉津园里的客人做了什么事,陆子坦也是隐有耳闻的,虽然也曾义愤填膺,但是这事他却管不了。 就连已经立志北伐的官家和相爷都不管的人和事,自己能去管吗?管得了吗? 再说眼前这桩惊天大案,当一条线索将两个地点联系起来,案件的性质也就呼之欲出了。 陆子坦觉得自己不能再往深挖了,真若是沿着线索挖下去,不论查到什么,自己都得坐蜡。 真要是查出来什么,自己如何处置? 要么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帮史弥远那帮人抓捕杀人的侠客义士,等于是为虎作伥;要么冒着罢官甚至连累家族的风险,帮助杀人凶手逃出法外。 这两个选择,他一个都不想选。 说到底,陆子坦对眼前这个情景是乐见其成的,他在临安府当官,岂会不知最近两个月临安府的衙役做了一些什么事? 为今之计,常见的措施是下令关闭所有城门,然后全城戒严搜捕。 要关闭城门、全城搜捕,需要通知两司三衙,再由后者下达命令。陆子坦本人却是没有这个权限。 职责所在,他自然会派人前去通知有关衙门,同时令手下的捕快衙役全城搜捕可疑人物,只盼能为杀人者争取到些许时间,只盼那些侠客义士已经远走高飞。 若是杀人者仍然逗留在杭州城中,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自己一个小小的通判可救不了这些英雄。 然而就在他下达各项命令的时候,案情却出现了变化,又有人来报案了,说是知道杀人凶手是谁。 来报案的不是别人,正是丐帮临安分舵的舵主,彦鹰。 按理说,除非是在与异族交兵的战场上传递军情,否则不论什么情况,丐帮弟子都不会向官府报案,这是丐帮帮规中明文禁止的事情。 但是净衣派的彦鹰却开了这个先例。为何?原因也很简单,陈玄风废了彦鹰的一双鹰爪,等于是废了他全部的武功,即便日后双手指骨愈合,也不能再与人抡拳弄棒了,纵使再练三十年,也恢复不到之前功夫的三成。 这口恶气如何咽得下? 彦鹰回到分舵找了简长老,简长老不但不出面找回场子,还把他训了一顿,责怪他不知轻重,招惹了惹不起的人。 正激怒攻心之时,又有丐帮弟子来报,说天不亮时陈玄风夫妇就骑着两匹军马从杭州南门走了,闻悉此时彦鹰就更是被仇恨烧昏了头,听说官府已经开始全城搜捕凶手,便一咬牙,拼着违反帮规,也要来报案。 于是,当陆子坦问起案情时,彦鹰言之凿凿地说道:“回禀大人,小民亲眼所见,杀人者乃是飞虎军的统领,名叫陈玄风!” 陆子坦尚且不知彦鹰是丐帮弟子,听了对方的指控气得牙都开始痒痒,却不能当场发作,只沉声问道:“哦?这飞虎军可是绍兴府辛大人编练的厢军?这支厢军乃是奉旨招募,向来只在绍兴驻扎,不日即将北伐金贼,怎会来到临安杀人?” 第六十三章 还有擦屁股的 陆子坦虽然不知道陈玄风何许人也,却知道飞虎军是怎么回事,那不是辛叔叔组建的抗金亲军么? 所以此时一听到彦鹰举报飞虎军,立马就怒了。你彦鹰不过一介刁民,也敢诬告飞虎军? 不要说飞虎军远在江东,即便飞虎军真的过江来杀人了,也必须将其保下,否则必将连累辛叔叔,届时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再见父亲? 陆子坦的父亲不是别人,正是陆游,陆放翁。 陆游一生不得志。 青年时期甫入官场,就因为力压秦桧的孙子考取殿试第一而备受秦桧的打压,因此错过了仕途的黄金上升期。 后来又因为坚持主张北伐而遭到几乎满朝文武的排挤,以致于大半生都游离在权力中枢之外,直到年逾古稀告老还乡,也未能得到重用。 然而陆游几乎是宋国现今健在人世的、资格最老的朝臣,如今虽已告老还乡,但是名望仍在,纵然是当今皇帝和丞相也不能不给他几分面子。毕竟是博学大儒、且出生名门世家,又是绍兴当地望族,其根基之深厚,不是常人可比。 因为同属少数主战派,又都是饱学之士,所以陆游和辛弃疾相交莫逆。 适逢辛弃疾出任绍兴知府,当了陆游的父母官,辛路两家就走得更加近密,就连辛弃疾组建、编练飞虎军,陆游都没少从中出力。陆放翁的号召力可不是一般的强,在绍兴当地绝对是一呼百应。 陆子坦是陆游的第四子,如今也已年近五旬。既然在临安府做了通判,父亲和辛弃疾之间的关系如何自是比谁都清楚,眼见这等大案竟然牵扯到了辛弃疾,不禁大惊。 陆子坦自知朝中无人,这辈子当个通判也就到顶了,所以往日里也就抱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态做事,平稳过渡几年也就该给后来人腾位子了,凡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必要跟谁认真。 但是今天这事却容不得他糊涂下去,若是自己这里含混过去,到了府尹那里,府尹大人可不会照顾辛弃疾的面子。 府尹其实就是知府,只不过都城的知府叫做府尹。且不说府尹明显要比其它州府的知府高一级,就说临安府尹和史弥远等人沆瀣一气,本来就是主战派的政敌,平时没事还想找辛弃疾等人的麻烦呢,若是被他们揪住此案做文章,只怕辛弃疾这知府就做不成了。 别看此时官家已经立志北伐,死的人又都是金国的走狗,这都没用,这些主和派的官员照样能够罗列出一百条罪名来弹劾辛弃疾。 正是出于这个考虑,所以陆子坦第一时间就斥责彦鹰诬陷他人,飞虎军明明驻扎在绍兴府,怎么可能来到临安府杀人? 彦鹰当然不知道这位陆大人打定了主意要保飞虎军,只道自己说的不够明白,当下就把黎生所说的事情讲了出来,从四百飞虎军离开绍兴开始、何时经过萧山、何时渡过西兴渡,陈玄风夫妇何时进入杭州城,又何时跳进玉津园企图杀人、何时离开杭州城说了个明明白白。 陆子坦只听得心头发苦,看来梁成大等人是飞虎军的陈玄风所杀、此事已经是确凿无疑了,虽然陈玄风夫妇已经离开了杭州,但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辛弃疾怎么办? 不行!这事儿还得继续遮掩! 打定主意,陆子坦双目一瞪:“你这刁民简直是一派胡言,本官刚刚问过几个目击证人,他们所说那些禁军死亡的时间与你所说的根本对不上!如你所言,陈玄风在卯时之前就离开了杭州城,如何还能在卯时一刻来到这大街上杀死二十多名禁军?” 彦鹰顿时傻了眼,辩解道:“小民冤枉啊!小民所言句句属实,如有半句虚假愿遭天打雷劈,小民愿意跟那些目击证人对质!” 陆子坦道:“好,把那些证人带过来!” 衙役立即带了五名目击证人过来,陆子坦把之前自己的判断简略一说,然后道:“你们五个和这个姓彦的必有一方在撒谎,撒谎者死罪!” 这时候可没有什么普法教育,当官的说是死罪那就是死罪。五个老百姓立马就不干了,啥?说我们撒谎?你个恶贼!你才撒谎呢! 当下群起攻之,你一言我一语地骂了起来,只把彦鹰骂了一个狗血喷头。 这五个百姓都是沿街商户,有卖早点的,开茶楼的,卖布的……其中还有一个认识彦鹰,“这不是彦家的大公子么?你说话可得凭良心,啥叫你亲眼看见有人杀死这些禁军了?你哪只眼睛看见的?我们怎么没看见?” 百姓们为了自证清白,当然寸步不让,各种脑洞齐开,反倒提醒了陆子坦,连忙叫停众人,问道:“对了,彦鹰,你说你亲眼看见那陈玄风杀人,那么你且说说陈玄风是怎样杀人的?用什么兵器?被杀者的伤势又是怎样的?” 彦鹰本来就认定了这些从玉津园里出来的禁军必是陈玄风所杀,根本没想过其它可能,当即说道:“那陈玄风练有一身铁布衫硬功,周身刀枪不入,与人交手时只用一双铁掌,偶尔会用一种毒辣的爪法,中者无不骨断筋折!” 陆子坦听罢哈哈大笑,笑罢说道:“好你个彦鹰,信口开河也不分对谁,既然如此,本官就让你看看这些死者的身上,可有你所说的骨断筋折!” 说罢就当先走向案发现场,此时现场已经被临安府众捕快保护起来,闲人不能靠近,陆子坦示意捕快让开一个通道,带着彦鹰走进了保护圈,说道:“你去看吧。” 彦鹰自信满满地走到一具尸体旁边,上上下下摸索了一遍,又解开外衣看了看死者的手臂和躯干,脸色终于变了。 只不过只看了一具尸体他还不服气,又连着看了十几具,只见每具尸体都是一般无二,身上没有任何击打出来的伤痕,终于呆滞,喃喃道:“这些人都是怎么死的?” 陆子坦森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问谁呢?” 彦鹰的心已经是拔凉拔凉的,听了这句话顿时冷汗就下来了,因为此时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些人绝对不可能是陈玄风所杀。 可是这时候再说自己搞错了还有用吗?他很想说自己真的看见陈玄风跳进玉津园去杀人了,可是还有说话的机会吗? 不等彦鹰说话,陆子坦已经喝道:“来人啊,把这个诬告官军的刁民拿下,打入大牢,秋后问斩!” 第六十四章 团灭 陆子坦经过一番入情入理的审理,把“诬告者”彦鹰打进了死牢,算是暂时保住了辛弃疾的位子。然而他却非常清楚地知道,这事到此绝对不算完,不仅没完,而且只能算是侥幸过了一关。 这样的大案命案,找不出凶手是不行的。你说事情不是飞虎军干的,人不是陈玄风杀的,那行,你告诉我是谁杀的? 杀人案,要找到凶手捉拿归案,审理清楚做出判决才算结案,这是常识,无论古今。 所以案子还需要继续侦破下去,而只要继续侦破下去,线索就还会回到陈玄风和飞虎军上来。 陆子坦相信彦鹰应该不是诬告,只是在叙事时有所夸张,而且在时间地点等等证据的罗列中弄错了次序。 陆子坦看得出彦鹰一定和陈玄风有私仇,故而控告后者。但若说彦鹰是为了报私仇诬陷整个飞虎军则不可能。一介草民如何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诬告官军?当真是全家都不想活了么? 陆子坦对这个案子的发展趋势感到悲观,一旦有其它线索指向陈玄风,就不是自己能够遮掩的了。 陆子坦所料不错,刚刚收押了彦鹰没多久,就有新的线索传来,史弥远府上的管家去了玉津园,从玉津园中传回消息,说昨夜飞虎军的陈玄风、梅超风夫妇先后闯入玉津园,杀人抢马之后离去。 陆子坦听罢顿时心若死灰,自己能够压得住彦鹰,却如何压得住史弥远的管家?而且此时临安府尹也已接手了案件,下一步的侦破工作已经不是自己可以左右的了。 在陆子坦率人勘查现场之初,史弥远的管家也是在场的,只不过没待多久就去了玉津园。 史弥远的管家叫干万昕。干万昕本是想去临安府衙门报案的,却在半路上遇见了破案的陆子坦,这样就无需再去府衙了,他可没有时间观摩陆子坦审讯彦鹰,他身上还肩负着一项更重要的任务——去玉津园察看完颜佐的情况。 因为在史弥远看来,即使天塌下来,也比不上完颜佐的安全紧要。若是完颜佐在临安出了事情,那么史弥远不仅日后无法向完颜洪烈交待,更说明他在宋国朝堂上的掌控能力不足,导致他的金国主子对他失去信心。 所以在彦鹰和几名临安沿街商贩对质的时候,干万昕就匆匆赶到了玉津园,见到了完颜佐,双方把各自了解的、园内园外发生的事情一说,彼此都吓了个魂不附体。 根据干万昕带来的消息,可以归结为一句话——出园者死! 事实就是如此,包括梁成大及其轿夫在内、所有离开玉津园的人都死在了外面。 干万昕本来是带了史弥远的命令来的,负责转移完颜佐一行金国人。这桩案子实在太大,必定会传到官家耳朵里,到时候皇帝选派官员来破案,选派者未必是自己人,一旦发现竟有金国人住在玉津园可就不好了。 毕竟完颜佐不是金国皇帝派来的使臣,而是完颜洪烈派来的细作。在官家已经定下调子北伐的环境下,细作可不能堂而皇之地出现。 本来干万昕已经为完颜佐安排好了新的住处,可是完颜佐却是不敢走了,因为出园者死! 如果有人看见是谁在外面杀人也还罢了,偏偏没有。这件事最令人恐惧的地方就在于此,看不见凶手,但是出园必死。 就连干万昕也不敢出去了,因为此刻他也成为了园中人。 双方紧急商量了好一会儿,都没拿出一个安全的办法,完颜佐又急又怕,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室内来回踱步。 似乎踱步真的可以带来灵感,转了二十来圈之后,完颜佐突然说道:“干管家,临安城内的禁军都出来没有?只要禁军全部出动,沿街戒严,那杀人者就没了动手的机会!” 干万昕道:“我来的时候禁军还没有出动,此时应该差不多了。” 完颜佐急道:“什么叫差不多?我要的是准确的消息,这样吧,你去跟那两个都虞侯说一声,让他们再派一些兵卒出去打探。” 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就算这批出去打探的兵卒也会被杀,死的也不是自己。 干万昕只好出去协调两位都虞侯,司马鸣和邱鲲都认识干万昕,再加上他们二人并不知道外面死了那多人,当即同意,又派了二十名士兵出门,让他们走到史府再回来。 探路的士兵走后,完颜佐继续踱步,也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圈子,突然一跤跌倒,竟而气绝身亡。旁边的干万昕只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倒在地。 就在此时,接受案件调查的临安府尹也派了心腹来到玉津园,看见干万昕后传达府尹的意思,要求园中众人立即消除痕迹,离开玉津园,不久将会有高官带领军队进来勘查。 这时候干万昕已经无所谓出园必死了,因为即使不出园,被禁军重重保护在室内的完颜佐也死了,而且死状和外面那些死者一模一样,却不知道是谁杀的。 既然如此,还待在园中干什么?等死吗? 于是干万昕连忙命令司马鸣、邱鲲等人抓紧时间毁尸灭迹,毁尸简单,因为园中只有完颜佐一具尸体,但是灭迹就难了,要杀掉两个月来给完颜佐掳来的二十几名良家女子,然后深埋起来,这事儿要在极短的时间完成。 干万昕当即命令司马鸣、邱鲲率领园中剩下的几十名禁军去杀掉那些女人,为求迅速,选择挖坑活埋。 司马鸣和邱鲲不敢违拗,立即带着几十名禁军出门挖坑,干万昕在一旁看着嫌慢,不住催促。他这一催,司马鸣和邱鲲也不敢光吆喝了,也加入了挖坑的行列。 近五十名禁军一起挖坑速度自然很快,不多时就挖出来丈许深坑,干万昕觉得时间上已经差不多了,虽然再深些才好,也不敢拖延,刚想叫停大家,去拖了那些女人来埋时,突然一名挖坑的士兵一头栽进了坑里。 干万昕吃了一惊,没等他看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看见包括司马鸣、邱鲲在内的,一圈挖坑的士兵纷纷摔倒,有的直接掉进大坑,有的则躺在了坑边上,都已气绝身亡。 干万昕见状,原本已经惊吓到紧绷的神经再也承受不住,直接晕了过去。 此时此刻,在整个玉津园中,除了那些被掳掠来的女子之外,剩下的活人还保持清醒的就只有一个,彭连虎。 彭连虎被梅超风打伤,一条命里面已经没了多半条,当陈梅二人以及美伯乐走后,他就被人抬到了床上,直至此时都没有任何动作,却不料反倒因此逃过了美伯乐的“千步亡魂”。 于是乎,当大批办案人员来到玉津园的时候,彭连虎自然成了玉津园里唯一的证人,他说:“都是陈玄风干的!我亲眼所见!” 第六十五章 龙颜震怒 按理说,作为唯一的目击证人,彭连虎对陈玄风的指控是非常致命的,只要主抓案件的官员是史弥远一党,据此证言立马就能坐实陈玄风的诸般罪名。到时候非但陈玄风百口莫辩,就连辛弃疾也难逃此劫。 然而很不巧的是,来到现场的官员不是史弥远的党羽,而是当朝第一权柄、韩侂胄! 史弥远的判断还是非常精准的,这桩案件很快就传到了当今皇帝赵扩的耳中,惹得赵扩大发雷霆,直接下旨,命韩陀冑组织刑部、大理寺、临安府主官成立专案组,并要求韩侂胄亲自督办此案。 韩侂胄不敢怠慢,在召集各部门首脑的同时听取下属汇报,当他听到线索指向玉津园时,当即决定亲自前往玉津园勘查。 前文提过,作为主战派一哥的韩侂胄,和主和派的一姐杨皇后势不两立。 韩侂胄和杨皇后之间的矛盾始于当初皇帝赵扩立后之前,当时韩侂胄的侄孙女韩皇后病逝,接替皇后的人选有杨贵妃和曹美人两个,赵扩都很喜欢,拿不定主意,就询问韩陀冑的意见。 韩侂胄知道杨贵妃一贯擅弄权术、结党营私,就对赵扩进言、说喜欢谈论政事的杨贵妃不宜为后,以免后宫干政。这话传到杨贵妃的耳朵里,就跟韩侂胄结下了死仇。 更不幸的是,赵扩最终还是选择了杨贵妃做皇后,自打杨皇后坐稳正宫那一天起,韩侂胄的日子就一天比一天难过起来,最终逼得他无路可走,不得不竖起抗金的大旗,说动皇帝跟他一起北伐,借以打压主和派的最高首脑杨皇后。 韩侂胄自然知道玉津园是什么地方,也知道负责管理玉津园的是杨皇后的弟弟,更知道杨皇后一党惯用玉津园作为金国人的接待处,在如今皇帝已经决意北伐的大气候下,他也不是不想拿玉津园来做一做文章,只是苦于没有机会。 没有合适的机会,没有合理的借口,就算明知道玉津园有金国人出入,也是没有办法下手的。否则贸然行事,万一扑了空,那可就是冒犯国母的大罪。 皇后的弟弟负责看管的皇家园林,是你随便可以闯的吗?宰相也不行啊! 但是今天,这个机会终于来了,必须亲自前往玉津园,亲眼看看这是怎样一个藏污纳垢的罪恶渊薮! 来到玉津园后,韩侂胄第一时间就看见了完颜佐尸体上的金钱鼠尾辫,自然而然地就想把问题往杨皇后一党身上引,不料唯一的证人彭连虎却把一切罪行都推到了飞虎军副统领陈玄风身上。 就如同临安府通判陆子坦一样,韩侂胄不知道陈玄风是谁,却知道飞虎军是辛弃疾建立的一支奇兵,这姓彭的竟然敢攀诬飞虎军,那不就是想把屎盆子往我韩相爷身上扣么? 这朝中谁不知道辛弃疾复出、知绍兴府是我韩侂胄举荐的? 当即怒道:“简直是一派胡言!” 彭连虎连说冤枉,韩侂胄怒道:“你说这些禁军都是陈玄风梅超风两人所杀,那么外面那座大坑和坑边的几十把铁锨是怎么回事?难道说那大坑是陈玄风夫妇两人杀人之前所挖?难道他夫妻二人挖坑竟需使用数十把铁锨?” 彭连虎完全不知道今天上午园中众禁军挖坑之事,被韩侂胄问了个一脸懵逼,再想分辩,却又从何辩起?只是张口结舌,不知说什么才好。 韩侂胄等不到口供,一拍桌子喝道:“你这厮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与金国奸细混迹一处?速速从实招来,否则大刑伺候!” 彭连虎本来就已重伤在身,哪敢硬扛大刑?只有光棍不吃眼前亏,把他知道的事情供了出来。 与此同时,韩侂胄带来的禁军和衙役也在园中找到了那些被掳掠而来的良家女子。 这些女人一直被囚禁在房屋之中,囚禁的手段也很简单,就是不给衣服。没有衣服,就是让她们出来她们也不肯。因为始终被关在室内,所以女子们对连月来园中发生的事情全然不知,只知道某月某夜在家被歹人劫持而来,又被一个金国人肆意淫辱。 听到此处,韩侂胄已经能把整个案件的脉络理顺,当即下令收押彭连虎他日再审,又命手下人保护好现场,将二十几名女人证也保护起来,自己则赶往勤政殿向皇帝复命。 案件已经很清楚,朝中有人和金国奸细勾结一起,提供玉津园作为奸细的盘踞之所,在刺探大宋军政情报的同时祸害杭州城内的良家妇女,其罪可诛。 “这朝中之人是谁?” 听完韩侂胄的汇报,皇帝赵扩问了一句。 “臣不敢说。”韩侂胄只给了皇帝一个眼神,意思是你懂的。 赵扩又不傻,用力将手中茶杯摔了个粉碎,咬牙切齿道:“这贱人,真的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韩侂胄叹息一声,不予置评。人家是皇帝最宠爱的枕边人,自己说啥都没用,这一次也不求皇帝如何惩处杨皇后姐弟,只需对她姐弟的信任减少几分,将来杨皇后吹枕边风对付自己的时候就少了几分威力。 赵扩果然没有立即给出举措,反倒是转移了话题,询问韩侂胄,“这说来说去,杀人者到底是谁?就算那些禁军活该被杀,也该知道杀人者是谁吧?” 韩侂胄道:“有人说是辛弃疾麾下飞虎军的一名统领,叫做陈玄风,可是老臣对照十几名杭州百姓的证词之后,发现时间对不上,只怕这杀人者另有其人。” 赵扩道:“另有其人?是谁呢?朕需要你把这个人找出来!” 韩侂胄心头一沉,佯作不解道:“陛下的意思是?” 赵扩道:“此风不可长!那些禁军去帮金国奸细做事固然可恨,却自有国法军规惩处,就这么被人公然杀死在天子脚下的大街上,朕的威严何在?脸面何存?” 韩侂胄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臣愚钝,臣遵旨。” 赵扩道:“按你所述,这杀人者此刻应该尚在城中,不可放松盘查!另外,你把辛弃疾叫回来,朕要问问他,他的飞虎军不去北地,却跑到朕的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究竟意欲何为?还有那个陈玄风,谁给他的权力,竟敢夜闯玉津园?是辛弃疾吗?” 皇帝的消息渠道自然不可能只有韩侂胄这一条,早在韩侂胄入宫汇报之前,赵扩已经得到了另一个版本的案情报告,若非韩侂胄手握完颜佐尸体这一有力证据,只怕此时赵扩已经宣布罢免辛弃疾了,就是韩侂胄都会受到牵连。 第六十六章 陈玄风在哪里? 四月十二这天,辛弃疾回到了杭州,受命参加早朝,不出意料地遭到了近乎全部文官潮水一般的弹劾。 文官们弹劾辛弃疾的罪状足有百余条,最主要的罪状则是新科进士梁成大“遇害”之事。 有宋一朝,皇帝讲究的是与士大夫共天下,无论文官犯了什么错误或罪行,都没有死罪一说。甚至在审讯的时候都不能动刑,所谓刑不上大夫。 但是飞虎军却把梁成大给杀了!虽然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杀死梁成大的就是陈玄风夫妇,但是梁成大的确是从玉津园里出来的,凡是从玉津园里出来的人都死了,怎会与夜闯玉津园的陈玄风夫妇无关? 文官们众口一词,都说飞虎军太过无法无天。 梁成大进入玉津园就一定是金国人的奸细吗?你怎知他不是去接洽公务? 即便梁成大身具里通外国的重大嫌疑,也该交由朝廷审理吧?就算经过审讯罪证确凿,那也不能杀啊!更何况,梁成大很可能是无辜的! 不论是谁,只要他杀了文官,那就是与整个文官阶层为敌! 面对百官的口诛笔伐,就连韩侂胄都头疼不已。人家说的没错啊,你辛弃疾从哪找来陈玄风这么一个愣头青,把天都捅破了,谁有本事替他补上这个窟窿?你吗? 眼见辛弃疾只静静地听着,不做任何辩驳,韩侂胄见状愈发焦急,不是吧?你这是认命了吗?你可不要认命啊!你认了命,这责任可就转移到我头上来了! 虽然贵为当朝宰执,在这种情况下韩侂胄也不能站出来替辛弃疾说话,因为他不是当事人,只能干着急。 然而辛弃疾就这么听着,直到那些跳出来弹劾他的官员们都说了一遍,皇帝赵扩都忍不住提醒道:“辛爱卿,你可有话要说?” 辛弃疾这才向皇帝施礼道:“陛下,老臣在等各位大人把话说完。” 说话时不慌不忙,从怀中掏出两张纸来,又道:“各位大人弹劾微臣手下杀害新科进士,然而微臣这里却有梁成大以及金国奸细的供状两份,还请陛下过目。” 辛弃疾拿出来的,自然是陈玄风在牛家村杨铁心故居以及玉津园中两次审讯的口供,不论是哈拉海等金国奸细、还是梁成大和完颜佐,都已供述不讳且签字画押,可谓铁证如山! 梁成大生前一度曾想反诉陈玄风刑讯逼供、屈打成招,如今却是没有了机会,人已经死翘翘了,如何反诉? 赵扩命人将状纸接了过来,先看上面一张,只见那上面的笔迹很是熟悉,正是新科进士梁成大亲笔,他还记得今年三月十六殿试时,他曾经在答卷的梁成大身后看了一阵。 他一目十行看了下去,只见一字一句无不是通敌卖国之罪恶行径,越看脸色越难看,不等看完,已经破口大骂:“如此乱臣贼子,当真死有余辜!” 群臣见状顿时变了脸色,不知道皇帝手里拿的是什么样的口供,竟然能让皇帝深信不疑。 辛弃疾眼见皇帝看完了口供,立即抢先说道:“梁成大等人勾结金国细作,对我大宋军力部署了若指掌,源源不断为金人提供情报,若不立即剪除此类奸人,只怕我军一入北境便会遭到敌军伏击,届时非但北伐大势不再,金人更会趁机南下,我朝君臣百姓危矣!” 道理很简单,不容辩驳——不是有人说不能杀梁成大、需要慢慢审理吗?行,你这边慢慢审理,人家梁成大的同党就可以继续将宋军的情报传递出去,没等你审出个所以然来,北伐的宋军已经死绝了。 就算作为北伐主力的大宋禁军尚未出征,不会因此遭遇伏杀,但是飞虎军呢?飞虎军出征这一千人如何逃得过金国人的埋伏?我辛弃疾组建飞虎军是进入敌后建功的,可不是送人头的! 这番话一说出来,那些声讨辛弃疾的大臣尽皆哑口无言,辛弃疾目光在每一个政敌脸上扫过,然后看向皇帝说道:“陛下,微臣以为,陈玄风必然如是作想,故而痛下杀手,非如此不足以保我大宋江山社稷,军民性命,乃是不得已而为之!” 赵扩缓缓点头道:“爱卿言之有理。”忽然又问道:“辛爱卿,如此说来,你确认诛杀梁成大的人就是陈玄风咯?” 辛弃疾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摇头道:“梁成大这奸贼受死之日,微臣尚在绍兴府,如何能够确定是谁动的手?微臣只是认为,梁成大这等逆贼人人得而诛之,若是陈玄风动的手,则陈玄风无罪。” 赵扩再次点头,道:“嗯,人人得而诛之,杀人者何罪之有?不过那些禁军官兵却是听从上司调遣,被一并杀死颇为无辜。辛爱卿今后还须约束部下,不可恣意妄为。尤其是夜闯玉津园这样的事情,下不为例!” 虽然辛弃疾已经翻案,且铁证如山无法质疑,但是辛弃疾手下如此胆大妄为,仍然令满朝君臣耿耿于怀,你手下的人也太野了,什么地方都敢闯,什么人都敢杀,今天是梁成大,明天呢?是不是皇宫也敢闯?皇后也敢杀? 面对皇帝提出的不满,辛弃疾不敢顶撞,躬身道:“微臣知罪,日后定当严加约束手下……” 赵扩面色和缓,道:“听说你手下这个陈玄风挺能打,你去跟他说,在临安自家地盘上杀一个梁成大算不得什么本事,要像岳武穆那样杀敌于国门之外才算建功!” 辛弃疾道:“微臣领旨。” 赵扩想了想,忽然又道:“你可知陈玄风现在何处?朕要见一见他,封他个正经官职,也好为我大宋奋勇杀敌。” “呃……”这话辛弃疾就答不上来了,因为他也不知道陈玄风去哪了。 自从程江和陈玄风这一路飞虎军先西后北抵达临安府,程江始终和辛弃疾保持着联系,然而就在正月初十那天凌晨,陈玄风夫妇追击彭连虎进入杭州城之后,就和飞虎军彻底失联了。 陈玄风最后给程江留下的消息是,让程江率部绕过杭州城,自去襄阳等他。 从这个消息来推断,陈玄风夫妇有可能是先于程江去了襄阳。然而此刻要问他们夫妇是已经到了襄阳还是仍在半途,却是无从知晓。 陈玄风在哪呢? 第六十七章 铁掌山上 陈玄风在哪呢? 就在皇帝动问、辛弃疾也说不上陈玄风在哪的同时,陈玄风和梅超风已经攀登到了铁掌山中指峰的峰腰。 四月初十那天凌晨,在说服美伯乐之后,陈梅夫妇离开杭州城,纵马狂奔两千里,来到辰溪、泸溪之间的铁掌山。 来铁掌山并不是陈玄风计划里的一环,而是临时起意。 虽然根据金国奸细的口供可知、完颜佐已于四月初八派出金顶门高手粘合納,会同殿前司都虞侯夏震率兵前往铁掌帮、配合铁掌帮剿灭衡山派,但是当时陈玄风并没有产生掺和此事的打算。 当时有一个客观条件明摆着,令陈玄风根本没可能动念参与此事,那就是时间上来不及。 因为陈玄风在给师父黄药师写的信中约好了四月十五这天归还九阴真经,而从初十到十五,仅仅五天四夜的时间根本不足以往返于杭州和辰溪之间,来回两千多里路呢! 只不过当陈玄风和梅超风从玉津园里得到了两匹宝马良驹之后,这个客观条件就变了。 美伯乐没有说谎,不论是乌云踏雪还是玉花骢,都能够日行一千、夜走八百。而且是实打实的脚程,没有半点虚夸的成分。 所以陈玄风几乎是在美伯乐把两匹宝马交到自己手里的同时,就改变了原定的计划。 按照他原来的计划,是想躲在牛家村附近修炼几天易筋锻骨篇和九阴白骨爪,等到四月十五归还经书之后再去追赶程江的队伍。 但是现在这个计划改了,改成了奔袭铁掌山! 为什么要去铁掌山? 一路上两口子纵马狂奔之时,梅超风也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梅超风的困惑太多了。自打离开桃花岛,陈玄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言行举止大异从前,而且屡屡做出令人费解之事。 虽然有些事情在事件发生过后便已不言自明,但是仍有诸多令人不解之处,就比如眼下要去铁掌山,意欲何为呢?难道是想帮助衡山派对抗铁掌帮和金国武者? 陈玄风当然不是想帮衡山派。 这个时代的衡山派不论善恶都在武林中藉藉无名,再过十二年后,在人们的口中就只能沦为衬托裘千仞成名的背景墙。 后来的人们只知道裘千仞曾经铁掌歼衡山,却没人去想衡山派到底做过什么错事,竟被铁掌帮屠灭满门。听到这个故事的人们也不会多问一句:这到底是多大的仇啊? 既然这个世界里没有人关心衡山派为何惨遭灭门,陈玄风又何必去蹚这趟浑水? 陈玄风想去铁掌山,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武穆遗书! 原本陈玄风对武穆遗书没有什么兴趣。 虽然对于统领大军征战沙场的将帅来说、武穆遗书是无价之宝,但是对于陈玄风这个立志游侠江湖的武者来说,武穆遗书没有半点用途。 可是谁让辛弃疾非得让他做这个副统领呢?甚至还表明了在日后的战斗之中,授予他行使统领的权力。 既让他带兵,又让他指挥战斗,这就让他为难了,带兵打仗?哥们儿不会啊! 没看过兵书,没学过兵法,不会排兵布阵,不懂冷兵器战争,如何带得好兵?那不是带着人送死么? 俗话说: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陈玄风可不想把这些跟着他出征的江南儿郎葬送在金国的地界上,他要为这些战士负责,怎么办?现成的办法就是拿到武穆遗书。 武穆遗书在手,行军打仗无忧。 武穆遗书乃岳飞所著,在岳飞死后,原本被收藏在宋朝皇宫一处水帘洞中,后被铁掌帮前任帮主上官剑南暗中转移到了铁掌山的中指峰,只留下一张密写了藏书地址的山水画在那里。 原时空里曲灵风曾入皇宫大内盗取宝物,将这副山水画带回了牛家村小酒馆的密室中,后被郭靖黄蓉发现,这才按图索骥找到了铁掌山,令武穆遗书重见天日。 但是在这个时空里穿越者陈玄风就不用走那么多弯路了。无所谓曲灵风何时去牛家村开酒馆,也无所谓曲灵风何时进入皇宫盗取山水画,陈玄风直接就可以去铁掌山拿货! 陈玄风可以赌定此时武穆遗书一定是在铁掌山上,因为这本书是上官剑南活着的时候转移到铁掌山的,而此时既然上官剑南已经不在人世,就意味着武穆遗书已经在铁掌山上了。 这些事情陈玄风自然不会全部告诉梅超风,因为即使说了她也听不懂。他甚至没有说出此行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拿到武穆遗书。 好在梅超风也习惯了陈玄风的高深莫测,见他不说也就不再刨根问底。反正是夫唱妇随,陈玄风去哪自己就跟到哪。 乌云盖雪和玉花骢确实神骏非凡,从杭州到辰溪只用了两天,还没耽误期间的一夜两人还找了一家客栈好好休息了一回,这是他夫妇从四月初七开始至今唯一能够放心入睡的一夜。 四月十一这天下午,夫妻俩已经到了铁掌山附近,在附近集镇买了长绳、又找铁匠铺打造了几个挠钩,等到深夜子时,来到铁掌山脚下,寻了一处隐秘树林将两匹骏马栓好,连夜攀登中指峰。 铁掌山在当地人口中被叫做猴爪山,高低不同的五座山峰并立,是为五指,铁掌帮的总舵就设在中指峰上。 陈玄风自然知道,铁掌帮历代帮主的灵柩以及陪葬品都在中指峰顶的山洞之中,武穆遗书也在那里。所以直接攀登中指峰。 陈玄风的打算是,不管此时裘千仞是否已经率众去了衡山,自己只管远离山路向上攀爬,如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武穆遗书则是最好。反之,若是被人发现,就要看裘千仞是否在家了。 如果裘千仞在家那么自己夫妇只能立即突围跑路,如果裘千仞去了衡山,那就改偷为抢也没什么要紧。 于是两口子就沿着最陡峭的一面山坡向上攀爬,陈玄风想的挺好,陡坡峭壁上面只有树木斜生、却不会有岗哨存在。 然而这山峰的形状却不会按照人的意愿去形成,山脚下的陡坡到了山腰竟变得平缓起来。夫妻俩只要继续往上爬一丈,就会暴露在一片平缓的空地之中。 本来这也不算什么,只要没有岗哨,悄悄溜过这块空地就行,可是命运不可能总是顺风顺水,就在两口子即将攀上空地的时候,两个起夜的铁掌帮众打着哈欠来到了坡边,解开裤腰就往下面撒尿。 第六十八章 吓坏梅超风 就在两名铁掌帮众放松心神,即将排出尿液的一瞬间,陈玄风身形暴起,长臂探出,抓住了其中一人的右脚脖子,用力往回一带,同时自身借力上行,与那帮众交换了位置。 陈玄风站在了坡边,那名帮众却是沿着陡坡急堕而下。梅超风有样学样,如法炮制,将另一名帮众扔下山峰的同时,自己站到了丈夫身边。 在陈玄风这里,这两名帮众必须得死! 虽然他们并没有来得及淋到陈梅夫妇,但是梅超风却看见了他们的器物。被自己老婆看过身体的男人如何处置?别人怎样处置他不知道,反正他是不许这样的男人活在世间。 没错,不是别的男人看了他老婆的身体,而是他老婆看见了别的男人的身体,这样也不行!这样的男人也得死! 哥们儿要保持头顶脑门绝对的沙漠状态,不允许生出一根绿苗! 只不过这样一来他夫妇二人也就暴露了,两名堕崖的帮众在临死前发出两声惨呼,在几座山峰之间回荡不绝,不仅惊得山间宿鸟成群飞起,也惊醒了入睡不久的人。 “什么人,胆敢夜闯铁掌帮?莫非不想活了?” 十几名铁掌帮众出现在空地彼端树林之前,两根松油火把熊熊燃烧,为首一人向陈梅夫妇发出喝问。 既然暴露了,那就明着来。 陈玄风早有预案,当下不慌不忙道:“陈玄风、梅超风前来拜会贵帮裘帮主,想跟裘帮主切磋一下武技,你们去把你们帮主叫出来吧。” 对面那人颇为不忿道:“陈玄风?梅超风?没听说过。如此无名之辈也想跟我们帮主切磋武艺,你们是不是睡糊涂了?你们也配?” 面对嘲讽,陈玄风也不着急,只淡淡说道:“没关系,既然你们觉得不配,那就你们先来,我把你们帮主以下的人物都杀干净再说。” 对面那人闻言大怒,说道:“把我们都杀干净?你可真敢吹!也好,胡某就先领教领教你们的高招!” 这姓胡的似乎是铁掌帮中的一名头目,抽出身后一柄鬼头刀跳入场中,摆了个架势,静等陈梅夫妇下场厮杀。 陈玄风也不啰嗦,当即大步上前,却是根本不像是想要格斗的样子,就仿佛面前那仆步引刀的胡某并不存在。 这就叫目空一切! 胡某人如何受得了这等轻视,也不管陈玄风是否想要格斗,觑准了时机就是一刀斜劈,欲将陈玄风右臂卸下。 面对这凶狠的一刀,陈玄风恍若未见,仍然大步向前,只听得“噹”的一声,如中铁石,胡某大惊之际,陈玄风已经到了面前,双臂连环伸出,左右双爪,上抓天灵百会,下抓颈后风池。 此时胡某人鬼头刀已在陈玄风身后不及回援,剩下一只手想要格挡陈玄风的右手又没挡住,头顶颈后同时中招,只吓得魂飞魄散。 要知道百会风池都是人身死穴,虽然对方的爪型不像鹰爪,但是抓住了死穴同样致命。 胡某人如是料想,然而陈玄风的招法却不是他想象的那样——通过擒拿穴位制敌,陈玄风没有内力,因此也无所谓是否抓中对方穴道,只是在抓牢对方的头颈之时,双手用力一扭。 紧接着就是“咔吧”一声,胡某人颈骨扭断,当场气绝身亡。 武林之中,对打之时擅于拗断敌人脖子的就只有北宋时期的南海鳄神,陈玄风这种拗断的手法却是别具一格,不仅新颖,而且恐怖。 火把照耀之下,余下帮众早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如此凶恶的敌人,谁还敢上来搦战?当即发声喊,回头便逃,连火把都不敢要了,抛在了地上。 陈玄风回头看了梅超风一眼,轻声道:“追上去!” 夫妻俩施展轻功,不紧不慢地跟在那十几名帮众的身后,只因没有弄清楚裘千仞到底在不在家,所以不能先杀人再深入。 那十几名帮众奔逃之际,沿途又有新的帮众来援,都被这等情景吓得不轻,正不知应该上前还是怎样时,就听到逃跑的帮众好心提醒:“敌人太厉害,大家快跑啊!” 于是刚刚来到的帮众也跟着那十几名帮众一起溃逃,溃逃的帮众就越来越多,最后变成了陈梅夫妇追着百余名帮众一路上山。 中指峰的山腰似乎经过人为的改造,围着山峰生长的一圈树林之外都是平缓的空地,如同一条放平了的腰带一般,围绕着山体盘旋向上,甚至比后世山间的盘山公路还要宽阔。 陈梅二人追着百余名铁掌帮众绕山一周,前方忽然出现一片更大的空地,空地上竟然还有一方池塘,铁掌帮众们逃到了这里就停了脚步,纷纷回身挺起兵刃。 陈玄风和梅超风也跟着停了脚步,隔着二十步距离看向对面,只见池塘对岸的林木中有数幢房屋的屋脊若隐若现,知道这就是铁掌帮的总舵所在。 陈玄风微微侧身,向梅超风耳语道:“到他们老巢了,就看裘千仞在不在家,待会你看我行动,我不跑你就不用动,我若跑你一定要跟紧。” 梅超风点头表示会意,刚想说话时,却听见一声桀桀怪笑从林中响起,紧接着一个声音说道:“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捋我铁掌帮的虎须?真当我铁掌帮杀的人少么?” 话音未落,只见一道臃肿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池塘水面之上,细看之下却发现原来不是此人身体臃肿,而是一只左手托着一只大缸,这大缸形体巨大,比之中等个头的胖子体型还要大上两圈。 再看托缸这人,只见年约四旬上下,颌下三绺黑须,身穿葛布长衫,右手执着一柄蒲扇,身材却并不如何魁梧,不仅不魁梧,甚至比当世寻常中等身材的男人还要瘦小一些。 只是这人自身的体型越是瘦小,就越显得厉害非常。能将如此巨大的一只缸托在手中却又浑若无物,即便是天生神力的巨无霸也不过如此,可他却只是身材瘦小的一个中年人,这份巨力是怎样练出来的? 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他托着如此巨型的重物,竟然还能踩着水面行走而不沉降,一句话说完,脚下已经在水面上走了十几步,到了此岸落定,看向陈梅二人,森然道:“就是你们两个小辈吗?” 梅超风已经吓得六神无主,只觉得这人武功远超恩师黄药师,甚至比之杭州那个美伯乐还要厉害三分。下意识地伸出一只手抓住了陈玄风的右臂,牙齿打颤道:“铁……掌……水上漂?” 梅超风自然是在询问丈夫,只是恐惧中忘记了压低声音,两边人都听了个清楚。 那人听罢,顿时哈哈笑道:“小姑娘倒还有点见识,没错,老夫正是铁掌水上漂!知道怕了吧?怕了就跪下给老夫磕上三个响头认错,若能哄得老夫高兴,兴许能放你们一马。” 第六十九章 空心水缸、池塘暗桩 梅超风不是胆小怕事之人。 即便是在原时空中、盲了双眼之后,面对马钰和江南六怪扮演的全真七子,也不过是略有忌惮,虽然没有动手但也没有立即逃走。 要知道,全真七子联手可是足以匹敌东邪西毒南帝北丐四绝之中的任意一绝的,布下天罡北斗阵,就如同他们的师父中神通王重阳亲临。 然而即便如此,梅超风都没有向对方低头服软,足见其胆色过人。 但是在这一时空之中,此时此刻面对铁掌水上漂,梅超风却真的怕了。不仅怕了,而且无法掩饰地表露了出来。 没办法,对方表现出来的武力实在是太强了,就如同临安那个美伯乐一样,已经超出了她对当世绝顶高手的想象。 这样的高手还能是人么? 这已经是神一样的存在了吧? 所以梅超风紧紧拉住了陈玄风的手臂,意思是老公咱们赶紧跑吧。 而且即便是跑,也恐怕跑不出人家的追杀,人家那是什么轻功?托着大缸蹬萍渡水,想要追上自己夫妇还不是轻而易举? 这一瞬间,梅超风已经在想自己要不要拼死拦住对方一招半式,给陈玄风争取出点滴时间,她等待着陈玄风的反馈。 然而陈玄风却是轻轻拍了拍臂上梅超风的手,同时轻轻地、不容抗拒的将手臂从她的手中抽出,说道:“没事,你跟着我就好,只要我没让你动手,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出手。” 梅超风立马困惑了,心说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还要跟对方讲道理么? 她猜想陈玄风有可能会跟裘千仞讲道理,是因为陈玄风之所以能够从玉津园里安然脱身,就是凭借“讲道理”这个法子,可是……这能一样么? 在玉津园,美伯乐对你有爱慕之心,才会听你侃侃而谈,可现在是在铁掌峰,裘千仞又不是如花似玉的美娇娘,难道也会爱慕你么? 不等梅超风琢磨出个所以然,陈玄风已经大步走向了对方,梅超风无奈,只能亦步亦趋跟在侧后。 陈玄风只走出两三步,就突然哈哈大笑,那笑声、那神情,就好像与对方是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般,笑罢说道:“哎呀老裘,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我是陈玄风啊!” 一句话没说完,他已经走到了对方面前,又道:“这深更半夜的你出来迎接就迎接吧,还弄出这么大的排场做甚?过了,过了啊!” 梅超风只听得一头雾水,心说你啥时候认识裘千仞了?而且看裘千仞那一脸茫然的样子,明显不认识陈玄风。 正疑惑时,却见陈玄风已经伸出一只左手,在裘千仞左肩上轻轻一拍,或许那裘千仞根本不惧他下毒手,竟然没有任何格挡闪避,任由他拍在了肩头。 只是这一拍之下,裘千仞左手托着的大水缸突地向上跳起了半尺。 梅超风见状更加惊疑,她知道陈玄风这一拍用的是师传武功,目的并非打击对方肩部,而是以一股顿挫之力令对方的同侧手臂上抬。 问题是裘千仞这般绝顶高手怎么会任由陈玄风得手呢? 这念头不过是闪电般在她脑海中一闪,念头闪过之际,却见那巨大的水缸竟然已经到了陈玄风的手上,只听陈玄风说道:“我们两口子都不渴,你准备这么大一缸水干什么?托着不累吗?我替你托着好了。” 这下梅超风就更加吃惊了,自己老公怎么也变得这么强悍了? 要知道,这么大的水缸,还装着满满一缸水,这是何等的重量?纵使世间总有力士能够将其举起,那也得是霸王举鼎一样的吃力,怎么可能单掌平托还浑若无事? 陈玄风没有给梅超风过多的时间理解这个问题,托了水缸在手就往池塘上面走,梅超风见状就更加惊忙了,忍不住说道:“老公,你要干嘛?那是水啊!” 话音未落,陈玄风一只脚已经踏上水面,梅超风气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就算你水性好,也不能在人家这里戏水啊,只怕你是跳进去容易,再想上来就不行了。 然而下一瞬间,奇迹却出现了,陈玄风踩在水里的脚竟然没有沉下去,甚至那水面都没有浸到他那只薄底快靴的鞋帮。 忽听陈玄风说道:“老婆,你看好了,就踩着这浮萍走,你就也能练成铁掌水上漂。” 梅超风闻言连忙上前两步凝视水面,果见水面上分左右排列了两行浮萍,而陈玄风的每一步都踏在水面上的一片浮萍上面,竟似闲庭信步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传说中的绝顶轻功蹬萍渡水、就只是这般简单,只要是浮萍就天然能够承受偌大的重量不致沉没? 她尚且犹疑着不敢跟在陈玄风身后踏上浮萍,这边裘千仞却怒了,喝道:“你个乳臭未干的毛小子恁地无礼!未经老夫允许就敢擅闯本帮总舵,莫非真的不想活了?” 裘老儿自然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是以刚刚水缸脱手之时不敢冒然动手,而是仔细掂量了一番,自忖不是对方夫妇的敌手。 然而既然对方此时已经背向自己踏上浮萍,双眼必须看准浮萍,双脚不能任意旁落,又有一只手托住水缸不能随意动作,岂非正是自己攻击的绝佳时刻? 所以怒喝的同时就追了上去,脚踏浮萍,在陈玄风身后连环出手,双拳如同雨点般捶向陈玄风的后背。 见此情景,梅超风顿时大惊失色,这裘千仞何等神力惊人?只怕每一拳都有万钧之力! 不要说雨点般的拳头击中陈玄风,只需一拳陈玄风的内脏就得被他震碎!什么样的铁布衫也挡不住这样的重拳啊! 惊恐之中,她想要追击对方,却又不知道自己能否像他们一样踩踏浮萍而不沉没,只有高声提醒:“老公小心背后!” 不料陈玄风却是头也不回地说道:“老婆别怕,老裘是想替我捶捶背,松松筋骨解解乏,你也过来吧,咱们到屋里说话,你尽管放心大胆地过来,那浮萍不会沉没的。” 陈玄风说话的同时,裘千仞的双拳已经重重砸在他的背上,只听一阵“咚咚”之声,如同鼓点般不绝于耳,而陈玄风却果然如同他说的那样、根本没有任何受伤的迹象。 非但没有受伤,就连脚步节奏都没有半点变化。 又走了几步之后,陈玄风已然踏上了彼岸,回过身来,笑吟吟地看着梅超风说道:“来吧老婆,老裘是个好客的主人,估计酒菜都给咱们备好了,咱两口子可不能辜负他的盛情高义。” 此时裘千仞也已追着陈玄风踏上了池塘对岸,一张脸色变得极其古怪,像是在笑,却比哭都难看。 嘴上道:“好说好说。”心里却在想:这可咋办?这边一个帮众都没有,若是翻脸动手,只怕自己这条老命转眼就交待了。 除了担惊受怕,裘老儿更是百思不得其解:自己这空心水缸、池塘暗桩的把戏一向百试百灵,非但吓退过无数武林高手,就连本帮寻常帮众都被蒙在鼓里,将自己视为天人。这姓陈的小子却是如何发现的?这家伙厉害啊! 第七十章 裘千丈的硬伤 梅超风惊异地发现,裘千仞竟然真的像陈玄风说得那样,将她夫妇让进了林间的一座厅室。 进入厅室之后,裘千仞又命令室内两名丫环端来四色冷盘总计十二件,一坛美酒,三只陶瓷酒杯,摆在三张矮几之上,然后伸手延客道:“寒舍地处偏僻,拿不出好酒好菜来款待贵客,还望贤伉俪海涵,将就则个。” 这下梅超风更惊奇了,还真请我们喝酒啊?可是这裘千仞的态度为何又有些心不甘情不愿? 陈玄风把手中水缸往地上一扔,发出“咣”的一声金属碰响,可是这声音无论如何都不像是一件重物落地所发出,怎么听怎么不对劲。若不是看见那缸口溅出水花的水面,梅超风都觉得这水缸是空的。 不等她想清楚,陈玄风已经拉着她一起坐在相邻的两张矮几后面,说道:“老裘这人是出了名的古道热肠,为人最是豪爽仗义,虽然武功极强,却不会仗着武功欺负客人,不信你看,他马上就会露一手掌刀切瓷杯的绝学……” 梅超风半信半疑地看向裘千仞,只见对方和自己夫妇同时落座,一只右手已经拿起了一只瓷酒杯,左手却在杯口反复拭抹,似乎是嫌那瓷杯不够干净。不禁暗暗纳闷,他自己家里的丫环端上来的酒杯,难道不曾清洗过吗? 梅超风这里疑窦丛生,裘老儿这边却已是恐惧之极,他当然知道自己左手中指上戴了一只指环,指环内侧镶嵌着金刚石片,此时看似用手拭抹杯口,实则是以金刚石刀切割杯口,只需沿着杯口切割一圈,再用掌刀轻轻一削,便能将杯口斩落下来。 这一手原本也是裘老儿惯用的唬人伎俩之一。 哪怕武功再高之人,也不可能如此光滑平整地切削瓷杯,所以只要当众施展出来,必定令人叹服。 他前两招空心水缸和池塘暗桩都已经被陈玄风识破,无奈之下只能再用这第三招,只求能够吓住陈梅夫妇,让他们萌生退意。 然而此刻他还没有切割完毕呢,陈玄风已经说起了这件事,明显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陈玄风不是人,是鬼吗? 此时陈梅二人均已注目在裘老儿的两只手上,裘老儿顿成骑虎难下之势,明知道这一手已经被对方识破,也不得不继续表演,切割完成之后,单掌平削,果然将一圈杯口削落在矮几之上,发出“噹”的一声响。 梅超风不知就里,只看得目摇神驰,叹为观止。 以她这等武功造诣当然识得厉害,要想破碎瓷杯不难,只需江湖上随便一个三流武师一拳都能砸碎,难就难在如此以掌为刀进行切削,要将横切面削得如此平整光滑,绝非常人所能。 可以说,即便有人手持吹毛利刃、削铁如泥的宝刀,要做到如此境界都很不容易,这需要极高的速度,然而裘千仞这一掌速度并不算快,却做到了宝刀都很难做到的事情!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裘千仞的掌缘比宝刀还要锋利! 梅超风忍不住脱口叫了一声好。再看裘千仞时,却见裘千仞竟然没精打采,一点得意之色都没有。就仿佛他刚刚施展的并不是什么惊人的手段,而是人人都会的粗浅功夫。不禁更是纳罕,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玄风眼见梅超风一脸困惑,也不指点迷津,只微微一笑,指着裘老儿身前矮几上横放的一柄带鞘长剑说道:“老裘的武功自然是没的说,你看见他面前那柄长剑没有。” 梅超风看了看那把剑,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就问道:“怎么?莫非那剑有什么来历?” 陈玄风笑道:“剑倒是没什么来历,只不过老裘的护体神功很是了得,咱们修炼铁布衫的最多只能做到刀枪不入,老裘却能做到长剑刺入身体不流一滴鲜血,即便反复刺入百十次,都是毫发无伤。” 梅超风大惊,“世上还有这样的护体神功吗?” 陈玄风道:“当然有了,不信你可以让老裘给咱们表演一下。” 裘老儿听到此处脸都绿了,重重叹息一声道:“陈老弟,老哥哥已经服了你了,就不要再三戏弄了吧?你说吧,贤伉俪来我铁掌帮所为何事,只要力所能及,老哥哥我必当鼎力相助、不遗余力。” 陈玄风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去中指峰顶的山洞看看风水,为我夫妇寻一处墓穴,以备不时之需。” 来铁掌山找墓地?咱俩都活得好好的找什么目的? 梅超风自然听不懂,只不过她却不会开口问出来。因为她知道、丈夫自从忽悠周伯通开始、连日来不论见到谁都是鬼话连篇,言下自有用意,自己听不懂也没关系,且由着他,日后自然明了。 裘老儿却是脸色大变,说道:“这个恐怕不成,那山洞乃是本帮历代帮主灵柩陈放之处,帮规严禁入内,即便有活着进去的,也都是帮主仙去之时、情愿为帮主殉葬的弟子,进去便不能再出来……” “打住!”陈玄风抬手阻止了对方继续说下去,“帮规严禁入内,这件事我是知道的,可是你们的帮规约束的只是你们铁掌帮的弟子,我又不是,如何管得了我?” 裘老儿急道:“可是如果你真的进去了,我们就不能任由你再离开了,到时候大家撕破了脸皮岂不难堪?” 陈玄风神色一肃,森然道:“撕破脸皮?你敢吗?如果你敢跟我撕破脸皮,也不用我说,你自己就知道后果会是怎样。” 裘老儿急得双手搓在一起,“这个……这个……”,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下文。 陈玄风随即长身而起,道:“行了,别这个那个的了,我们这就上去,你就在下面管好帮众,不要让他们捣乱,惹急了我可别怪我翻脸无情!” 说罢也不等裘老儿回答,给梅超风使了个眼色道:“走吧,跟我一起上去。” 从铁掌帮总舵的后门出来,迎面一条山路盘旋向上,陈梅夫妇沿着山路走了里许,就看见前方路边立着一块半人高的石碑。 此时已是四月十二,明亮的月光下可以看清石碑上用朱砂书写的八个大字殷红如血:“帮中重地,入内者死。” 陈玄风没有半点迟疑,大步从石碑旁边走过,梅超风跟了上来,回头看时,却见原本跟在身后的裘千仞已然停住脚步,一脸无奈地看着这边。不禁有些好笑:“这个裘帮主的脾气很好啊。” 陈玄风笑了一声,忽然低声道:“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这个小老头不是裘千仞,他叫裘千丈,是裘千仞一母同胞的哥哥,与裘千仞长得一模一样,咱们日后行走江湖,若是我不在你身边时遇见了,你可要仔细分辨,真正的裘千仞可不是裘千丈这样草包。轻敌会吃大亏的。” 当下一边沿着上路上行,陈玄风一边给梅超风讲了裘千丈的四大唬人绝招,以及裘千仞的种种厉害之处。 梅超风听得茅塞顿开,又觉得有趣,忍不住咯咯直笑,笑过问道:“可是既然他们兄弟俩长相穿着都一样,我们如何分辨哪个是哥哥哪个是弟弟呢?还有,之前咱们上来的时候,你一看见他就知道他是裘千丈,你是怎么区分的?” 陈玄风道:“很简单,裘千丈武功平平,不敢与人动手,要保住自身不被冒犯,一见面就得把他这四大唬人绝招施展出来,以求吓住旁人。这就是裘千丈的硬伤。” 看见梅超风若有所悟的样子,陈玄风又道:“裘千仞则无需如此做作,因为他几乎不怕与任何人动手实战。现在你懂了吧?裘千仞从来都不会托着一只大水缸行走江湖,更不会刻意找一处水域显摆他蹬萍渡水的轻功。” 第七十一章 被郭靖浪费的武穆遗书 夫妻俩继续沿着山路上行,梅超风忽然又想到一件事,问道:“既然你明知道对方是裘千丈,又确定裘千仞不在家,为何还要跟裘千丈虚与委蛇?直接打杀上来不是更省工夫?” 陈玄风道:“因为我们不能杀死裘千丈。” 梅超风道:“为何?” 陈玄风道:“因为杀了他会引来后患无穷。裘千仞虽然和他不怎么和睦,但是毕竟是亲兄弟,一定会追杀咱们为他哥哥报仇,咱们应付不来的。” 梅超风又问:“那咱们不杀裘千丈不就行了?” 陈玄风笑道:“不行的。如果咱们硬闯,势必当众拆穿裘千丈的伪装,而他这辈子活的就是一张脸皮,脸面没有了,就会率众跟咱们死磕,到时候即便咱们不杀他,却比杀了他更加令他难受,日后必然唆使他弟弟来找咱们算账。” “原来是这样。”梅超风总算明白了陈玄风一番苦心,又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咱们俩联手也打不过裘千仞是吗?” 陈玄风道:“目前应该是打不过他,半年以后就差不多了。可是即便那时咱们能够打败裘千仞,此时也犯不上激怒他追杀咱们。你要明白,咱们将要面对的敌人可不是一个两个,那将是宋金两国的高手和重兵。若是再加上一个裘千仞,受得了吗?” 梅超风听罢点头,却又忍不住埋怨道:“既然这么麻烦,咱们不来这铁掌山不行吗?你到底要从这里找什么东西?” 陈玄风笑道:“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这句话说完,夫妻两人已经来到了山顶洞口。 山洞无门,门廓却是以玉石砌成。陈玄风当先进入,拿出火折子晃燃,只见眼前是一条经过人工整修的甬道,长约不过十步,甬道两侧的洞壁上还装有两盏油灯,灯盏中还有存油。 陈玄风一边往里走,一边点亮壁灯,十步之后甬道转弯,转过来又是一条十几步的甬道,两侧同样装有两盏壁灯,陈玄风把这两盏灯也点燃了,再转了一个弯,眼前豁然现出一座天然的厅室,面积不下百余平。 厅室中的墙壁上也有油灯,陈玄风点亮最近的一个,洞内景物渐渐明晰起来。灯光摇动之下,可以看见周围洞壁摆放了一圈骸骨,有十几具之多。 梅超风毫无惧怕,凑近了抚摸一具骸骨的骷髅头,笑道:“用这个来练摧坚神抓倒是不错。” 说话间就想运气开练,陈玄风连忙阻止:“别呀,这里面有一些德高望重的前辈,他们的骸骨不该受到摧残。” 梅超风闻言立即收功,没说话,却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意思是就你仁义,假模假式的,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陈玄风却没看见梅超风的表情,目光已经看在了一具骸骨之上,那骸骨身上放着一只木盒,盒上似乎有字。他走上前去,又侧身让出身后的灯光,只见盒上刻着“破金要诀”四字,不禁大喜! 或许在原时空里十几年后、郭靖看到这只木盒的时候还要寻思寻思“破金要诀”是不是武穆遗书,但是此时陈玄风却完全不必多费这些脑子,因为他知道破金要诀就是武穆遗书! 他甚至知道这盒子里没有任何机关,立即伸手打开盒盖,取出里面一厚一薄两册书籍。翻开上面那本薄册,浏览下去,果然便是岳飞历年的奏疏、表檄、题记、书启和诗词。 陈玄风这当口可没闲心去看这些,立即换了厚一些的册子翻看,只见第一页上写着十八个大字:“重搜选,谨训习,公赏罚,明号令,严纪律,同甘苦。” 梅超风很是好奇,凑近过来跟着一起看,问道:“这是什么?” 陈玄风笑道:“这就是我们要找的东西,武穆遗书!破金要诀!是专门用来对付金国军队的兵法!你我夫妻带兵打仗,不学学兵法如何克敌制胜?” 得意的同时,陈玄风又不禁暗暗感慨,另一时空里岳飞这番心血可以说是全无用处,郭靖拿了这本兵法之后压根儿就没用在金国人身上,非但没有杀死金国一兵一卒,反倒用它帮助蒙古人灭了花喇子模。 等蒙古人灭了花喇子模再回来,金国的领土已经被蒙古和南宋瓜分完了,还破什么金?哪里还有金国可破?若是岳飞泉下有知,也不知会不会再被郭靖气死一回。 千万别说后来郭靖把武穆遗书用在了抗蒙战争之中、也算对得起岳飞一番心血。在那场旷日持久的防御战中,郭靖在襄阳驻守了一辈子,而破金要诀的要义全在野战方面,尤其是步兵对骑兵的野战!守城用得着破金要诀么? 所以说这部武穆遗书落到郭靖手里等于是暴殄天物,我陈玄风拿到它或许还能有点用途! 感慨过后,陈玄风揣好了书册再不耽搁,立即招呼妻子下山,夫妻俩也没有双雕可乘,只循着原路下山。 两口子就这么堂堂正正地原路下山,本以为反正裘千仞不在家,裘千丈和所有帮众加起来也挡不住自家两口子的冲杀。却不料回到山腰总舵、没等渡过池塘,就看见百十名铁掌帮众已在列阵拦截。 陈梅二人对铁掌帮众这种无脑行为很是好笑,只是在渡过池塘之后却发现,铁掌帮众阵前为首的已经不是裘千丈,而是一名十八九岁的女子。 女子穿了一身墨绿色衣裙,身材不高,容貌也就中等,若是搁在后世就是人们口中的“一般人”,眼见陈梅夫妇过了池塘,突然厉声喝道:“你们两个给我站住!私闯本帮禁地,还想活着下山么?” 梅超风见状就笑了,这铁掌帮值得忌惮的不过裘千仞一人,余者就连裘千丈都不过是个唬人的骗子,你一个女子还能翻起什么浪花来? 她这次上山下山除了摔死一个夜间解手的帮众之外还没与人动过手,正忍不住技痒,当即哈哈一笑道:“我偏要活着下山,你挡得住么?” 说罢也不问陈玄风意见,一个箭步冲上去,照着对方面门拍出一掌。 梅超风没用九阴白骨爪,是觉得对方不过一名女子,根本不配她动用九阴白骨爪这样的绝技。 哪知对方竟然并非庸手,静等她右掌使老,突然矮身进袭,在躲过她右掌的同时也拍出一掌,直取她的小腹,掌到半途,已然有劲风迫来,吹得她衣裤贴身。 梅超风自是行家,识得对方厉害,暗叫不好,连忙撩起左掌,自下而上迎击过去,只听“啪”的一声响起,两掌互击,那女子向后退开三步,摆了个防御架子气定神闲。 而梅超风虽然双脚纹丝未动,却被这一掌震得胸口气血翻涌,一时间烦恶欲呕。 同时听见陈玄风出言提醒:“老婆小心了!这女子是裘千仞的妹妹裘千尺,掌上功夫很强!” 第七十二章 梅超风大战裘千尺 裘千尺是被陈玄风忽略掉的一个人物。或者说,在这次夜闯铁掌山的计划里,陈玄风从头至尾都没有考虑到裘千尺的存在。 陈玄风当然知道裘千尺其人,但是之所以会忽略掉她,是因为记忆里对这个世界的固有印象。 在他的记忆里,裘千尺是在神雕世界出场的,而且出场地点是位于商洛之间的绝情谷,这就导致他构思如何经营射雕世界的时候没能想起裘千尺的存在。 然而就如同在绍兴府当官的辛弃疾、以及在玉津园养马绣花的美伯乐一样,无论成旋风是否主动将这些人物整合到射雕世界里来分析,这些人都实实在在地活在当下这个时空。 所以当裘千尺出现在铁掌帮总舵池塘彼岸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想起了这位裘家小妹,而他之所以没有立即出言提醒梅超风,却是因为他并不清楚梅超风和裘千尺谁高谁低。 是的。在梅超风和裘千尺之间,虽然有那么一点关公战秦琼的味道——在原时空里这两个巾帼高手从未有过交集,因而很难判断孰强孰弱。但是她们的确是生活在同一时代里的同龄人。 又或许,在原时空三十五年以后才出场的窟底老妇、只凭嘴里的一枚枣核钉就能令身穿软猬甲、尽得打狗棒法真传的黄蓉畏惧三分,但是谁敢说如果梅超风也活到那个时候,一定不是裘千尺的对手呢? 那么,此时此刻的梅超风,和此时此刻的裘千尺到底谁更强些?陈玄风对这个问题比较好奇。 也正是出于这份好奇,陈玄风才没有阻止梅超风单挑裘千尺,当然,他更不会抢在梅超风之前跟裘千尺动手。 这不是所谓的好男不跟女斗,而是他觉得梅超风此时的武功比自己略高,让梅超风和裘千尺单挑正合适。 然而这一掌比拼下来,即便没有亲身感受到梅超风的气血翻涌,即便只看结果,他也能能够得出结论。 结论就是在刚刚这一招的交换之下,梅超风吃了个小亏。 别看这一掌对拼之下裘千尺向后退出了三步,其实这三步是合理的缓冲,将梅超风刚猛的掌力卸于无形。 反过来再看梅超风,尽管她的桩步仍然扎实,实际上却是用她的身体硬抗了裘千尺的内力,是否会被伤及经脉甚至脏腑,就看裘千尺的内力深厚到什么程度。 所以这一招之下,陈玄风立即担起心来,暗爆一句粗口:老婆竟然打不过人家! 暗爆粗口的同时,他连忙出言提醒梅超风,在提醒妻子重视敌人的同时、询问妻子的感受。 梅超风胸间气血翻涌一时无法开口答话,裘千尺却忍不住惊咦出声,看向陈玄风奇道:“你竟然知道我?” 裘千尺自幼生长在铁掌山,几乎不怎么外出,而且生平不曾涉足湘南以外之地。然而此时这位明显是北方口音的不速之客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和来历,他是怎么知道的? 从小到大,裘千尺大多时间都住在无名指峰。即便是跟着二哥学习铁掌神功以及轻功,也都是裘千仞前往无名指峰传授,若不是今夜有驻守在中指峰上的帮众跑到无名指峰示警,她也不会来到这中指峰上。 没办法,谁让二哥不在家呢。二哥不在家,她就是铁掌帮第一高手。既然大哥没能唬住对方,她就必须出来维护铁掌帮的尊严。 陈玄风没有理睬裘千尺的反问,只看向梅超风又问:“超风你没事吧?” 梅超风已经深深呼吸数次,脏腑中的不适渐渐消失,这才冷冷说道:“我没事,你说的不错,她的确很厉害,但是……” 随着这声“但是”,她的身形已经发动,同时说出了最后三个字:“我不服!” 只见她猱身而上,如鬼似魅般欺近裘千尺,双手连环出击,已是动用了九阴白骨爪。 裘千尺正恼怒于对面男人竟然不理睬自己,刚打算出言质问,却见梅超风再次扑来,登时冷笑:“不自量力!” 刚才在一招之间她就摸清了对方的底,知道对方是不谙内功的外家武者,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而此刻对方居然还敢再次来攻,就打算给对方来下狠的,就算不能当场击毙,也要让对方彻底丧失战力。 只是当她甫欲出招之时,却被对方那飘忽的身法搞得不知所措,再看对方两只白森森的手爪,更是弄不懂对方的武功路数,不禁暗暗吃惊。 这是什么武功?竟然如此诡异? 武者对战,如果不明白对手用的是什么武功,就无法生成预判。所谓预判,就是根据对手即将施展的手段提前拟定出自己的招式,以期达到针锋相对之效。 然而此时裘千尺却认不出对方的武功路数,因而无法生成预判,更不敢冒然反击甚至是对攻抢攻。 对于高手而言,在敌人武功并不比自己弱多少的时候,抢攻和对攻都是不智之举。因为那样很可能会导致两败俱伤。 尽管两败俱伤也是谁弱谁伤得更重,但是既然有可能只伤敌、不伤己,谁又不想取得完胜呢?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可是下下策。 所以此时裘千尺只能使出守御掌法,先将自身要害护个风雨不透,打算看明白对方路数再说。 如此一来,二女之间的对战形势就成了梅超风主攻,裘千尺主守的格局。 梅超风步法奇诡,双爪上下翻飞,又仗着一身铁布衫,完全没有防守,只是一味狂攻。 而裘千尺招法精妙,掌影重重,将周身守得密不透风,将梅超风的每一招进攻都挡在门户之外,只是偶尔爪掌接触之时,手掌被对方铁钩一般的五指凿得生疼。 若不是只以掌心格挡对方的指爪,可以凭借内功护住掌心的皮肉,只怕这几招之下,自己就得被对方抓得鲜血淋漓了。 直到此时,裘千尺才震惊地发现,原来对方也是懂得内功的,只是功力尚浅。 陈玄风在一旁凝目观战,只看了片刻便已经得出了结论,不禁暗暗叹息一声,这铁掌神功真的是名不虚传,难怪即便是洪七公都认为这路掌法在招数上比降龙十八掌还强,老婆还是单挑不了裘千尺啊。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陈玄风知道,只要二女这场战斗继续打下去,那么最终获胜的绝对不是梅超风。 第七十三章 黄药师亲临牛家村 既然梅超风都打不过裘千尺,那么自己就更打不过,为今之计,若想脱困,就只有以二打一。 想到此处,陈玄风再不迟疑,长啸一声,加入战团。 陈玄风这一出手,裘千尺可就撑不住了——陈玄风的分析固然没错,这个时期的裘千尺武功的确比梅超风稍高,但也只是稍高而已,绝对到不了以一敌二的程度。 即便陈玄风没用九阴白骨爪,只用黑砂掌,与梅超风联手狂攻之下,也不是裘千尺能够抵挡的。 很简单的道理,这就叫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陈玄风也跟梅超风一样,全然是只攻不守,夫妻俩联手狂攻,这攻击力可就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虽然陈梅二人所用武功并不比铁掌神功精妙,甚至与裘千尺的铁掌相比、陈玄风的黑砂掌招式更显得朴拙无奇,但是多出来两只手可不是闹着玩的,只需被他打中一下,都会伤得不轻。 其实也不要说是裘千尺,就是当世四绝那样的人物,谁又敢让陈梅二人这样的高手任意击打?真当九阴真经和桃花岛武学是挠痒痒的吗? 所以陈玄风只攻出去不到五招,裘千尺就再也不敢直撄其峰,虚晃一招跳出圈外,骂道:“你们俩还要点脸不?两个人打一个女人,简直是无耻之尤!” 梅超风闻言就不禁俏脸一热,不知如何对答。自从离开桃花岛至今,她和陈玄风要么与人单挑,要么以少打多,从未像今天这样两口子上阵打对方一个,而且人家还是个女的,这多少有些颜面扫地。 陈玄风却是没有什么惭愧,呵呵笑道:“我们单挑打不过你,不一起上,难道还要让你逐个打杀吗?那就不是无耻而是无脑了!” 裘千尺怒道:“为了区区一条贱命,就可以不顾脸面了吗?你们是哪个门派出来的?也不怕给你们的门户丢人!” 陈玄风道:“我们给不给门派丢人关你鸟事?听你这意思,为了脸面就可以不要命是吗?行,你记着你说的话,他日我单挑你的时候,你可不要找你二哥联手!” 裘千尺哈哈狂笑,笑罢不屑道:“就凭你?也配跟我单挑?还需要我二哥出场?你以为你是谁啊?” 陈玄风淡然道:“我没以为我是谁,我就是陈玄风,至于配不配与你单挑,以后你自然知道。” 说完这话,便不再理睬裘千尺,一拉梅超风的手道:“老婆,咱们走。” 两口子说走就走,大摇大摆地从裘千尺两侧走过,裘千尺愣是没敢阻拦,甚至当她看见一名帮中头目以眼神请示,也微微摇了摇头,说道:“加上你们也没用,就别白白送命了。” 眼见陈梅二人身影消失在山道转弯处,裘千尺才无奈地叹息一声,暗想:二哥也是,把能打的都带去衡山,只需留下两个好手,今天也不至于任凭他们离去。 手下头目也是心有不甘,忍不住再次问道:“大小姐,难道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裘千尺狞笑道:“算了?怎么可能?若是就这么算了,我铁掌帮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你带几个擅长盯梢的跟在他们身后,我这边布置一下,就去追你们,除非他们两个形影不离,只要落单,我就把他们抓回来!” 按下裘千尺派人跟踪暂且不表,只说陈梅夫妇,下了铁掌山,寻到乌云盖雪和玉花骢两匹宝马,上马便即狂奔,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四月十五子时赶回了杭州。 这一次回返杭州,夫妻俩没敢再入杭州城,而是从城外绕行而过,径去钱塘江边的牛家村。 虽然陈玄风不知道美伯乐最后如何处理玉津园里的那帮人,但是即使抛开这事不说、只说当日自己夫妇夜闯玉津园,也足以引起朝堂上的君臣不满,所以再进杭州城就是没事找事。 只不过前往牛家村也不能麻痹大意,毕竟师父黄药师很有可能亲自过来,一旦狭路相逢,自己夫妇绝对逃不过他的追拿。 别看黄药师的轻功比不上超凡入圣的美伯乐,可是用来抓住他们夫妻俩还是绰绰有余的。 两口子稍稍商议之后,索性将两匹马拴在了杭州城外的山林之中,也不走官道,只从林间穿行。没办法,今夜已是十五,正值晴空万里,十五的月亮实在是太亮。 在距离牛家村不到十里的地方,山林已尽,好在官道两侧尚有一些稀疏的防护林,夫妻俩便从防护林中潜行,形同盗贼一般却也顾不上了,总好过被师父抓住当场格毙。 一直来到牛家村外,都没有什么意外发生。夫妻俩藏在一棵树后观察,只见深夜里的牛家村静谧安详,唯有夏虫唧啾而鸣。 只不过越是如此,陈玄风越不敢大意,按照与梅超风商量好的对策,继续在村外观察。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的样子,忽听一声暴喝响起:“是谁?给我站住!” 听见这个声音,陈梅二人同时心头一凛,又同时伸出四个手指在眼前给对方看,随即夫妻俩同时点头。 不必说话也能交流,因为他们都听得出来,这声暴喝是出于四师弟陆乘风之口。 陈玄风在信里指定让大师兄曲灵风过来,没想到四师弟竟然也来了。 陈梅二人都能想到,即便师父真的没来,也不会只派四师弟过来,也就是说此时的牛家村里绝对不止陆乘风一人,很可能曲灵风也在村中。 夫妻两人继续侧耳倾听,只听见脚步声急骤,似乎有人原本蹑足潜行、被人叫破了行藏、不得已之下突然发足狂奔,听起来不像练过轻功,跑得却是不慢,脚步声迅速减弱,可以确定是跑向钱塘江边。 至于发出暴喝的陆乘风自然在那人身后疾追,只不过以陆乘风的轻功造诣,夫妻俩这边却是听不见他的脚步声。 下一刻,忽然有尖利的暗器破空之声响起,紧接着只听见微弱的一声“哎哟”,随后便是“咚”一声轻响。 陈梅二人都很精擅水性,自然听得出这是有人跳进水中所发出的声音,并且是鱼跃入水,这人的水性居然也很不错。 梅超风冥思苦想片刻也想不出来,忍不住在陈玄风耳边问道:“四师弟追的是谁?” 陈玄风不禁苦笑,耳语回道:“你老公也不是万能的,怎会知道他追的是谁?且等他回到村里再看。” 陈玄风觉得,如果此刻这牛家村内外除了自己夫妇只有陆乘风一个,那么自己将经书还给陆乘风也不是不行,就怕陆乘风是跟师父一起来的,那样恐怕只能按照自己信中所说,这经书还得留在自己夫妇身上一段时间。 于是夫妻俩继续侧耳倾听,忽听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不成器的东西!连一个不懂轻功的人都捉不住,真给为师丢脸!” 紧接着是陆乘风的声音委屈道:“弟子本想捉活的,没想到他在一条腿不灵的情况下还敢跳水。” 陆乘风说的是什么,陈梅二人充耳不闻,只因这时他们已被那个威严的声音吓得面如土色。 师父真的亲自来了! 第七十四章 桃花岛四大弟子 既然黄药师已经亲临牛家村,这九阴真经就没法还了。 不仅不能还,还得立即远遁。 当下陈玄风轻轻一拉梅超风手臂,两人沿着来路悄无声息地退走。返回的时候比来时还要谨慎,一边蹑足潜行,一边仔细察看官道另一侧的树林,很快就发现在路对面的一棵树后,有一个人正在潜伏。 之所以陈玄风能够发现那人、而那人却没有发现他们夫妇,是因为除了隔了一条官道和树木之外,那人的注意力始终都放在官道的远端。 在发现那人的一瞬间,陈玄风也不说话,只扯了扯梅超风的袖子,抬手指向那人的藏匿之处,然后挑起了一根大拇指。 梅超风在看见那人之后立即明白,陈玄风这根大拇指并不是在夸赞谁,而是在告诉自己,那个人是大师兄,曲灵风。 这个时候是不能跟曲灵风见面的,只要见面,不论自己夫妇如何解释,哪怕是在第一时间将经书交给他,他的第一反应都会是通知师父,同时缠住自己两口子。 虽然以曲灵风的武功来说不可能留下自己夫妇,但只要被他缠住或者赘在身后,都会导致自己夫妇被师父追上。 别看刚才师父没有去追那个跳江的人,那是因为那人武功太过稀松,师父自持身份不屑亲自追拿罢了。若是把那人换成自己两口子,师父就不会再稳坐牛家村了。 这道理陈梅二人都懂,所以不必商量,继续借着树木的遮挡潜行,尤其小心曲灵风看向这边,几乎每一步都走在对方视线的盲区里。 就这样,夫妻二人终于回到了山林之中,又沿着山地回到了驻马处,才算放松了些许,梅超风问道:“老公,咱们怎么办?” 陈玄风寻思片刻说道:“还是先离开杭州吧,不过临走之前,咱们得去官道上知会大师兄一声。” 梅超风默默点头。 当下夫妻二人骑上宝马,堂而皇之地上了官道,往牛家村方向驰出三里,估摸着跟曲灵风藏匿之处相去不过两里便即停驻。 高声喊道:“大师兄,我是陈玄风,你去跟师父说,你们这样搞是不行的,这样让我如何归还物事?” 曲灵风闻言大惊,他们俩怎么知道我在此处埋伏? 心思电转,就想从树木间迂回过去缠住对方,只不过甫一动身,却听陈玄风又道:“你告诉师父,师母已经快临盆了,让他回到岛上照顾师母,难道不怕师母小产吗?至于那东西,大师兄你到襄阳来拿吧,我会在襄阳城外的万山蛇谷等你。” 曲灵风也不答话、只将轻功提至极限,在树木间飞掠,只这两句话的工夫就已将彼此的距离缩短了一里半。师父的命令是见到陈梅二人必须拿下、死活不论,他可不敢放任这对师弟妹潇洒离去。 然而就在他透过树木、看见了骑在马上的陈梅二人之际,陈梅二人竟然拨转了马头,想要离去的样子,不由得心头大急。 虽然不知道对方所乘之马是否神骏,但即便是寻常马匹,也不是自己这双腿脚能够轻易追上的,何况彼此之间尚余半里之遥? 情急之下,曲灵风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师弟师妹留步,为兄有话要说。” 陈玄风哈哈一笑道;“大师兄你就别跟我们玩心眼啦,有什么话你尽管现在说,我们听得见,麻烦你转告师父,让他一定要宽慰师母,无需费神回忆经文,只要师父返回岛上,只要大师兄你去襄阳,我一定会把东西交给你!” 说话的同时,陈梅二人胯下骏马越跑越快,等到曲灵风终于望尘莫及停下脚步之时,两骑马已是踪影不见,只留下陈玄风最后的语声、仍在官道旁边的山间回绕。 曲灵风无奈,只能愤愤地挥出一记劈空掌,将脚下的土路打出一蓬尘雾,骂道:“该死!” 却听见师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罢了,此事也不怪你。” 曲灵风连忙回身行礼,只见带着面具的师父已经站在身后,而在师父身后不远处,五师弟武眠风尚在发足狂奔,不禁惊叹师父轻功之高。 武眠风是师父设在村口的第二道岗哨,只需自己这边有所动作,武眠风便会立即通知村里的师父,如今武眠风尚在两里开外,而师父却已经到了身边,这是何等的轻功? 说不定只要自己能缠住陈梅二人两个呼吸,师父就能将他们拿下。 想到此处,不禁更加惭愧道:“师父,弟子无能。未能多拖延他们片刻。” 黄药师淡淡道:“行了,都说不怪你了,不过这两个逆徒倒是长心眼了,非但做事较从前谨慎了许多,还不知从哪弄了这两匹宝马,算准了咱们抓不住他们。” 曲灵风闻言暗暗思忖,发现师父所说半点不错,不论是对方驻马的地点还是拨转马头起跑的时机,都拿捏的精准非常,竟似将自己和师父的轻功速度悉数算在其中! 只是,自己这对师弟妹从前都不是心思缜密之人,陈玄风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做事不过脑子的那种,梅超风则是心直口快,率性爽朗,这俩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算计了? 只不过这话他可不敢问出来,只能静等师父示下。 这时武眠风已然气喘吁吁地赶到,甚至留在牛家村的陆乘风也带着小师弟冯默风追了过来。 黄药师静等四大弟子在身边站好,这才说道:“也罢。就按照陈玄风那逆徒所言,灵风,你率领三个师弟前往襄阳,若是这两个逆徒信守承诺,你拿到东西之后便代为师清理门户,废掉他们武功,若是他们背信弃义,便杀了他们,再将人头和东西一并拿回。” 曲陆武冯四大弟子齐声领命,黄药师微微点头,忽又森然道:“你们四个听好了,若是你们不能拿回东西,就不要活着返回桃花岛!” 此言一出,曲陆武冯四人同时变色,却没有半点迟疑,同时躬身道:“弟子谨遵师命!” 黄药师不再说话,只从怀中摸出一只钱袋抛给曲灵风,随即飘然而去。 第七十五章 监军 这一世发生的某些事件已经由于陈玄风的穿越而改变,因为陈玄风写给黄药师的那封信,黄药师非但没再打断四个徒弟的腿,反而命令四个徒弟替他拿回经书、并清理门户。 在黄药师看来,派出比陈玄风稍强的曲灵风与比梅超风稍弱的陆乘风,再加上功力尚浅的武眠风和冯默风,师兄弟四个对付陈梅二人已经足够了。 陈梅夫妇自然不知道师父交给四个师兄弟的任务,不过猜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对于自己夫妇偷经叛逃,绝非交回经书就能善罢干休,作为惩罚,废掉武功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所以陈玄风觉得自己两口子还是需要尽早赶到襄阳,以逃脱师父和师兄弟们的追拿。 虽然他也估计师父多半会为了独守桃花岛的师娘而返回,但是小心为上,自己夫妇还是尽量远离杭州才好。 所幸两人各有一匹宝马良驹,长途跋涉之下,再好的轻功也追不上。 两口子纵马一路向西,赶在四月十七这天傍晚,尚未抵达襄阳城,就看见了走在前面的两都西路飞虎军。 飞虎军也还没能抵达襄阳城。陈玄风对此并不意外,毕竟这两都飞虎军多是步卒,只用两条腿,从初十到十七、八天走过两千里路,也算得上是强行军了。 此时飞虎军虽然没再按照先前陈玄风的要求行军,没在队伍后方埋下斥候,却也不是没有警惕,只听见身后马蹄声响,便纷纷回头来看,待看清楚马上是陈梅夫妇时,便都驻足礼敬,“陈统领,梅统领……” 陈玄风也不停马,就在马上抱拳回礼,问道:“程统领呢?” 队伍里有人答道:“程统领在队首。” 夫妇俩闻言便继续策马向前,只是即将赶至队首之际,陈玄风却看见了一个原本不属于这支队伍的东西——一顶四抬软轿。 怎么还坐上轿子了呢?谁呀? 在陈玄风的理念里,他带的这路飞虎军应该像后世的特战队那样在金国境内出生入死,讲究的是来去如风、行动如电。这样的队伍里怎么能有坐轿子的人呢?那还打个毛啊? 陈玄风很是不爽,若不是他随即就看见轿旁骑在马上的程江,他还以为是程江找了轿子来享受。 可是既然程江仍然骑着马走,那就说明这具四抬轿子里面坐的不是程江了。那么,这顶轿子里坐的是谁?谁有这么大脸,居然敢跑到自己的队伍里坐轿子? 只不过不爽归不爽,第一时间他并没有直接去挑开轿帘看看里面是谁,而是看向程江喊道:“程统领,我们回来了。” 程江闻声回头,看到是陈玄风两口子,脸上顿时露出喜色,说道:“你们怎么是从后面上来的?我还以为你们已经在襄阳等着了。” 陈玄风双腿一夹马身,驰到程江旁边与之并辔而行,刚想问这轿子是怎么回事,忽听轿子里有人说道:“外面可是陈校尉?停轿!” 陈校尉?谁是陈校尉?陈玄风不禁错愕,正待相问,程江已经勒住了缰绳,同时向后摆手道:“停一下!” 听得命令,飞虎军队伍立即停下,陈玄风便也勒马不前。只见轿子里下来一人,一身文官打扮,年约三十上下,嘴角颌下留有三绺鼠须。 那文官斜眼打量了陈梅二人一眼,然后大喇喇走到陈梅二人马前站定,从怀中抽出一支卷轴展开,朗声道:“陈玄风、梅超风,还不速速下马接旨?” 陈玄风很是莫名其妙,什么接旨?接什么旨?难道是皇帝给我两口子下的圣旨?这下的着吗? 虽说皇帝想给谁下旨就可以给谁下旨,可是皇帝直接下旨给老百姓这种事,可能吗? 一旁程江早就下了马,见陈玄风两口子还骑在马上,连忙走过来一扯陈玄风袖子,低声提醒道:“快下来啊,接圣旨!” 陈玄风这才明白原来真有圣旨是给自己两口子的,不愿落程江面子,就给梅超风打了个眼色,夫妻俩同时下马。 此时那文官已经举着圣旨有顷,似已等得不耐,双目一瞪道:“陈玄风、梅超风,圣旨在此,有如圣上亲临,尔等既已下马,为何不跪?” 陈玄风却是岿然不动,说道:“我听说沙场上武将由于甲胄在身,即便是见到皇帝也不必跪拜,何况是接旨?” 那文官怒道:“你们两个有甲胄在身吗?本官怎么没看见?” 只因这文官在自己的队伍里乘轿而行,陈玄风本就不爽,此时更是直接怼了回去:“你没看见是因为你瞎!” 那文官更怒,喝道:“大胆!你可知本官乃是圣上钦点的监军,有先斩后奏之权?竟敢当面撒谎,还敢辱骂本官,莫非当那军法不好使么?” 话说大军出征,从北宋开始就兴起了文官挂帅、或者文官监军的规矩,以至于打起仗来屡屡败给北方的游牧民族。 陈玄风最烦的就是这一套,即便是在后世的热武器战争中、李云龙还不愿意上级给他派政委呢,何况这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冷兵器战争?你行你就去冲锋陷阵,你不行你就滚蛋,监个毛线的军? 刚想继续怼过去,旁边程江已经吓得面如土色,连忙把陈玄风拉到一旁田野里,小声说道:“这人叫王炯,官居御史,是皇帝派来的监军,你可别触怒他啊。” 陈玄风一听就烦了,说道:“什么狗屁监军?我管他是什么官儿呢?这队伍有你看着还不够么?派个监军过来干啥?还坐着轿子,他以为咱们是去金国旅游啊?” 程江吓得恨不能伸手捂住陈玄风的嘴,道:“陈爷!你小声点行不?你这么不把他放在眼里,真的惹怒了他下令杀你,咱们可怎么办啊?” 陈玄风两眼一瞪道:“杀我?是你出手还是他出手?还是让咱们手下这些士卒出手?得,让你们一起上行不?来吧!” 程江闻言顿时傻眼,合着咱们这位陈爷是真的无法无天。 第七十六章 跪着宣旨 在辛弃疾组建的这支新飞虎军里,程江虽然谈不上足智多谋、运筹帷幄,却也算得上第一号智囊人物。 也正是基于这一点,辛弃疾才一度想让程江统率飞虎军。若不是程江本人一再表示自身能力不够,再加上武力稍嫌不足,这飞虎军的一把手绝对是他程江的,哪怕有陈玄风横空出世、也不会动摇他的地位。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号智囊人物,在此时此刻面对陈玄风和王炯之间的矛盾时,却是变得全然无措,失去了一切主张。 王炯是皇帝钦点的监军,不可谓权势不大。即便是辛弃疾、也在最新传来的密信里要求程江必须服从王炯的调遣。王炯的命令能违抗么?不能! 可是陈玄风呢?从来都是天老大、他老二的性子,即便是答应辛弃疾来当这个飞虎军的副统领,也不是出于地位的尊卑,反倒像是某种人情面子使然,只要是他陈玄风认定了的事情,谁能劝得住?谁都劝不住! 没办法,程江只能将辛弃疾的密信拿出来,打算通过辛弃疾的密令来说服陈玄风低头,可就在他伸手入怀的同时,那边举着圣旨的王炯已经失去了最后一点耐心,说道:“陈玄风你这是要造反啊,好!本官现在就平了你这反叛之徒!来人啊!” 随着王炯这一声“来人”,站在那顶轿子四角的四名轿夫同时站到了他的身前,程江见状便知事情要坏,连忙说了声“且慢!” 然而王炯却根本不理程江,自顾自发号施令,“本官命你四人立即格毙叛贼陈玄风、梅超风。” 下达了击杀令之后,才冷冷看着程江:“程校尉,你若是再敢多口半句,本官就连你一并就地正法!” 就在王炯威胁程江的同时,那四名轿夫已然冲向了陈梅二人,看那脚下步法以及前行的身姿,竟然各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武功绝不输于彭连虎、秦刚之流。 陈玄风见状非但没有半点惊慌,嘴角反而泛起一丝邪魅的笑容。他这笑容是面向梅超风的,梅超风自然会意,这是老公传递过来的杀人讯号。 夫妻俩心有默契,并肩站在田野蔓草之间,就仿佛是刑场上一对视死如归的死囚,在四名轿夫抽出刀剑杀来的瞬间,没有做出任何抵抗的姿势,也没有掣出任何兵器。 见此情景,那四名轿夫的气势愈发强烈,四张脸上同时现出了刽子手一般的残忍狰狞! 就连程江都觉得匪夷所思,这对夫妇是被四名轿夫吓傻了吗?还是在这生死关头想到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操守?竟然引颈就屠了? 然而就在刀剑临身、发出铿锵之声的那一瞬,陈梅二人陡然动了,出手就是奇诡无比的九阴白骨爪! 又有谁知道?在从辰溪返回杭州,又从杭州赶来襄阳的路途之中,陈玄风也练了将近一个昼夜的易筋锻骨篇,同时也练了几招九阴白骨爪。 在刀剑临身之际,在面对面的瞬间,彼此之间已经无需身法和步法的奇诡,也无需招式的巧妙和繁复,既然敌人的刀剑已经使老,已经斫刺在自己的身上无法回援,那么自己克敌制胜的要素就只剩下了两个,速度和力度! 汇聚了九阴内劲的四只白骨爪、以闪电般的速度精准地凿在了四名轿夫的天灵盖上,被梅超风凿中的两名轿夫的头盖骨当场洞穿,死于非命。 而被陈玄风凿中的两人,则是在被白骨爪凿得昏厥的一刹那,又被陈玄风补了两记蓝砂掌,同样的两命归西。 下一瞬,围观的一众飞虎军将士甚至还没看清楚战况究竟如何,只看见陈梅二人抖了抖上身,就仿佛是在抖落身上的仆仆风尘,将那四柄刀剑抖落在地。 然后人们才看见陈玄风转头看向梅超风,赧然一笑:“还是你的功力深些。老婆厉害!” 梅超风似乎有些羞涩,谦逊道:“老公过奖。” 夫妻二人简短对话之后,然后双双走向王炯。 直到此时,在他们经过之处,那四名轿夫的身体才陆续僵直地摔倒,就像四只倒下的僵尸。 王炯大惊失色。 虽然不懂武功,但只要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这四名轿夫已然变成了陈梅二人的爪下亡魂,而王炯更是十分清楚,这可是殿前司抽调出来的四名一流高手啊,就这么死啦? 在陈梅二人身后,程江也傻眼了,不是被陈梅二人的凌厉杀招吓得,而是被这件事的严重后果吓得,陈梅夫妇杀了王炯的四名护卫,这时候再劝他两口子收手还有意义么? 没意义了。 已经杀了王炯的四名鹰犬,即便留着王炯不杀,王炯就会原谅陈梅二人么?肯定不会。只要王炯能够活着回到朝堂,一个杀官造反的罪名妥妥地扣在陈梅夫妇头上,没跑! “王炯是吧?来啊,不是要杀我吗?” 陈玄风缓缓逼近王炯,进而戏谑道:“嗯,你可以继续下令,我倒是想看看,还有谁会替你来杀我。” 说话间倏然止步,转身一指程江、秦刚等飞虎军将士,说道:“你可以让他们一起上,看看他们会不会听你的?” 陈玄风夫妇已是近在咫尺,王炯哪里还敢下这样的命令,不要说总计四百名飞虎军会不会听他的命令来杀陈玄风,纵使这些将士真的听从命令,陈玄风也能在将士们围拢过来之前杀掉自己。 在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形势下,即便是个傻子也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何况王炯不是傻子?当下只觉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颤声道:“陈校尉你不要冲动,我是奉旨来给你册封官职的,刚才的事情都是误会……” 陈玄风玩味笑道:“哦?册封官职?什么官职?说说。对了,你不是要宣读圣旨吗?这就宣读一下吧,我听着呢。” 听见陈玄风要他宣读圣旨,王炯本能地就想站起来,却被陈玄风冷冷的一声“嗯?我让你站起来了吗?”立马又跪了下去。 下一刻,全场近四百名飞虎军将士有目共睹到了一场旷古绝今的奇特情景——钦点监军王炯跪在接旨人陈梅夫妇的面前,宣读了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封陈玄风为仁勇校尉、封梅超风为仁勇副尉。” 第七十七章 练兵半年 仁勇校尉?仁勇副尉? 历史小白的陈玄风真不知道这两个职位是什么品级,看了眼梅超风,从来不曾涉猎军事的梅超风自然也不知道,一脸的迷惘之色。 没办法,陈玄风只能回过头去询问程江:“仁勇校尉和仁勇副尉是什么官?有太尉大么?” 程江只听得嘴角直抽搐,心说这让我怎么回答啊?骗你吧,日后你若是得知真相必然跟我翻脸,不骗你吧,只怕你当场就得杀了王炯。 即便已经断定陈玄风必然不会放过王炯,程江也不敢把激怒陈玄风杀人的黑锅背到自己的身上。 陈玄风似乎看出了程江的纠结,笑道:“没关系,你照实说就是,即使你现在不说,将来我也能够从其它渠道得知真相,到了那时候,咱们俩的关系也没法处下去了,懂?” 程江想想也是,于是只能实话实说:“仁勇校尉是正九品上级武官,仁勇副尉是正九品下级武官。” “嘿嘿,原来是个芝麻官!还是武官里的芝麻官!甚至连芝麻官都不配!” 即便是历史小白,陈玄风也知道一个惯例,那就是宋朝的武官比文官卑微得多。 换言之,如果说文官里的九品官可以称之为芝麻官的话,那么武官里的九品官根本啥都不是。 事实是在两宋这样的朝代里,哪怕是武官里面顶级的、从一品的骠骑大将军,殿帅之类的官职、除非与皇帝有着特殊的关系,譬如高俅,否则见了五六品的文官都得跪! 相比之下,官至从六品文官的王炯和正九品五官的陈玄风,二者的身份地位就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但是此时此刻,本应在天上的那个,却是跪在地上。 而本应在地上的那个,却是站得挺拔如松。 陈玄风没有因为皇帝册封的官职而暴怒。 因为他从来都没打算在任何国家的朝堂里谋得一官半职。 他来参与飞虎军,只是感动于辛弃疾的一腔热血,为了帮助辛弃疾了结心愿而贡献的友情客串罢了。 在这般前提之下,他连宋国皇帝都不曾放在眼里,又怎么可能在一介监军面前忍气吞声? 当下说道:“王炯,你需要认清一个事实,那就是,你王炯来当这个监军,我同意了吗?” 这话一出口,全场皆惊。 因为这话就等同于在说,在飞虎军这支队伍里,最高权力属于陈玄风!而不是当今皇帝,更不是组建飞虎军的绍兴知府辛弃疾。 陈玄风却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吃惊,随即又道:“所以你王炯牛逼哄哄地跑到这来,其实是找死来了。” 对于这句话,全场众人倒是都不意外,因为有上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在前,就已经宣告了王炯这条命的终结。 如若不然,难道陈玄风还会留着王炯将来御前告状么? 这一刻,程江左思右想,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挡在王炯身前道:“陈少侠,程某冒死相谏,还请你留下王炯一命。” 陈玄风颇觉意外,淡淡道:“怎么?程统领这是要跟我分道扬镳么?” 程江惶恐道:“陈少侠误会,程某没这个意思。” 陈玄风冷冷道:“那你是什么意思?给我一个理由,留他一命的理由!” 程江毅然道:“若是王炯死在咱们飞虎军里,辛伯伯罪责难逃。” 其实程江也知道自己是劝不住陈玄风的,但是这番规劝却是必不可少,这样在将来朝廷问罪辛弃疾和他程江之时,他至少可以表明今时今日的所有杀戮都是陈玄风夫妇的个人行为。 陈玄风一定要杀王炯,我程江既打不过、也劝不住,如之奈何? 他劝阻过后便盯着陈玄风看。不料陈玄风却倏然仰头看向天际,略一凝思之后便即重重点头,说道:“好吧,人,我可以不杀,但是想在飞虎军里指手画脚却是不行!指手剁手!画脚剁脚!” 众人只听得心惊胆战,均惧陈玄风之无法无天且心狠手辣,忽听陈玄风又道:“王炯,我这话是说给你听的!你给我记住了,他朝断手断脚之时,勿谓言之不预!” 如此情势之下,王炯哪里还敢炸毛?当即唯唯诺诺,跪得腿都麻了,也不敢自行站起。 陈玄风也不让王炯起身,转身看向众将士说道:“兄弟们,现在我来说说咱们下一步的安排……” 不等陈玄风说下去,程江忽然打断道:“陈少侠且慢!程某有事容禀。” 陈玄风略一皱眉,料想程江应该是有军事行动计划上的事情要跟自己沟通,就以目光相询。 程江连忙从怀中掏出辛弃疾的密信道:“程某只怕这封书信的内容会与陈少侠的安排相左,因此烦请少侠先行过目。” 陈玄风微微点头,接过书信来看,这才知道写信人是辛弃疾。 辛弃疾在信上说,在四月十二那天的早朝之后、他也受到了皇帝和宰相韩侂胄的训斥,皇帝和韩侂胄认为他贪功冒进,在未经枢密院统筹的情况下私自誓师出征,扰乱了宋军北伐的节奏。 在信中,辛弃疾承认飞虎军的确是出征过早了。 因为在今年四月初皇帝和韩侂胄定下的五月出兵纯属想当然,计划里同时北伐的四路大军至少有两路不具备出征条件,而实际上这两路大军要想准备充足、至少也要等到明年年初。 如此一来,为了等候这两路大军万事俱备,另两路大军也须等到明年年初才能进发,如此方能形成风卷残云之势。而飞虎军却在未经请示的前提下于今年五月就出征了,岂不是自乱阵脚? 如此一来,即便飞虎军能在敌后取得些许战果,到头来也无异于打草惊蛇,除了导致金国军政各方加强防御之外更无益处。 因此,辛弃疾决定让西路飞虎军驻扎在襄阳练兵半年。并且声明,练兵期间,若能征得监军王炯的许可,则陈玄风夫妇和程江三人可以根据先前拟定的计划潜入金境,去进行原计划中的联络任务,而余下的飞虎军将士则不许踏入金境半步…… 练兵半年? 看完书信的陈玄风不禁大喜。 这真是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自己正愁着如何挤出一段时间在襄阳吃蛇胆、练重剑;正不知应该怎样才能把武穆遗书上的练兵内容灌输给飞虎军呢,辛弃疾就要求飞虎军在襄阳练兵半年。 这简直是想啥来啥,正合我心啊!半年太充裕了!不不不,我只需要两个月,两个月就足够了! 第七十八章 辛陆夜谈 根据辛弃疾信中的内容,陈玄风不仅知道了辛弃疾曾经被召回临安,还能够感受到辛弃疾心里的那份委屈。 明明是皇帝和韩侂胄不谙军政,拍脑袋定下了今年五月北伐的调子。正所谓金口玉言、皇帝定下的日子能是随便说说的么?所以辛弃疾谨遵圣谕、决定四月派出飞虎军为大军北伐做铺垫,这有错么? 可是到头来皇帝和韩侂胄却以冒进为由加罪辛弃疾,辛弃疾岂不冤屈? 陈玄风自然能够体谅辛弃疾的委屈,甚至在他遇见辛弃疾之前,站在绍兴府衙门口看告示的时候就已经预见了这位绍兴知府的前途命运。 或许这就是宋朝始终不敌北方游牧民族的根源所在。 宋朝不是没有英雄,但是在迂腐的忠君思想之下,英雄也只能在委屈之中抱憾终生。岳飞如此,辛弃疾亦是如此。 辛弃疾的密信拯救了王炯的命——出于对辛弃疾的同情,陈玄风没有当场击杀王炯,只命令十名飞虎军士卒看住了他,姑且算是软禁。 在接下来的行军途中,陈玄风把程江叫到一旁,询问辛弃疾的近况。程江不无埋怨地说道:“辛伯伯被你坑惨了,因你擅闯玉津园被罚奉一年,若非还需继续为飞虎军担责,只怕官职也被免了……” 陈玄风默然无语,并没有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去辩驳,心中却是愈发看不起南宋朝堂,合着我就不该追杀彭连虎,应该任凭彭连虎把我和程江以及两千飞虎军全都害死,这样才对么?屁! 只不过这话他没有说出来,因为跟程江说这话没什么卵用。只是问道:“如今辛大人可是返回绍兴了?” 程江点头道:“嗯,回去了。若我所料没错,应该是十五那天回去的……” 程江所料不差,辛弃疾还真是四月十五那天下午踏上了归途。 辛弃疾回到绍兴府衙之后,又得手下人禀告,说陆游陆老爷子曾经派人前来留话,要他回到绍兴之后立即过府一叙,便带着一腔愤懑去了山阴陆家庄。 山阴是绍兴府治下村镇,距离府衙很近,几乎出城即至。辛弃疾来到陆家庄时,陆游已经在家里等了两天一夜。 陆游是从儿子陆子坦派人送回的家书中得知事件始末的,一经知悉,便深深为老友担忧起来,一连两日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一见辛弃疾步入厅堂,陆游立即责怪道:“幼安,你怎么选了陈玄风这样一个冒失鬼来统军?他会害死你的,你知不知道?” 和辛弃疾一样,陆游也是坚定的抗金北伐派,可再是抗金北伐派,也不会认同陈玄风这样的人出任将领,这是会害死人的! 与陆游相反,辛弃疾却是自从陈玄风允诺加入飞虎军开始,就再也不曾质疑陈玄风。 此时见陆游如此看待陈玄风,当即为陈玄风正名:“吾兄休要烦恼,我这不是好端端地回来了?至于那陈玄风,亦非那般不堪,此子乃当世奇侠也!” 辛弃疾手里握有陈玄风转交的两份金人口供,对于事情经过的了解自是全面,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责怪陈玄风分毫。 当下,辛弃疾就把那两份口供拿给陆游观看,同时将招揽陈玄风以及陈玄风出征以后的种种娓娓道来。 陆游一边看那两份口供,一边听辛弃疾叙述原委,口供看完,叙述听完之后,不由得发出一声长叹。 辛弃疾见状,以为陆游已经完全体谅了陈玄风所作所为,不料叹息过后,陆游却说出一番话来。 “虽然击杀金人属于迫不得已,但是此子毕竟太过胆大妄为,那梁成大可是官家钦点的新科进士,岂能说杀就杀了?即便官家暂不追究,也必将在心中留有芥蒂,幼安你前途堪忧啊!” 辛弃疾哈哈笑道:“昔日岳武穆不曾胆大妄为,却落得什么下场?我辛幼安还能苟活几日?更有什么前途可言?唯盼有生之年、但能听闻此子纵横敌后,威震敌胆,便是壮志未酬,也能含笑九泉了!” 陆游闻言不禁愕然。这才明白,合着辛弃疾是故意选这个桀骜不驯的陈玄风统军的,甚至不惜被他的桀骜所连累! 愕然良久,这才说了一句:“原来幼安你对此番北伐也很悲观啊!” 辛弃疾缓缓点头,凝重道:“韩相公为何突然主张北伐?你我心里都很清楚。我朝官兵战力如何?你我心里更是明白。我倒是想乐观,可是我乐得起来吗?” 陆游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殚精竭虑募兵北进?” 辛弃疾叹道:“尽人事,听天命。全力一搏,总好过坐等咽气。或许陈玄风气运加身,真能创出奇迹呢?” 陆游摇头道:“奇迹就不要想了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朝堂之事,就凭陈玄风这般恣意行事,怕是不等他离开襄阳,就得被那王炯害了,王炯可是史弥远的人!” 辛弃疾脸现苦闷之色,道:“我何尝没有担忧,可是官家要派王炯去做监军,还赐予先斩后奏之权,又有什么办法呢?只希望陈玄风能够更加桀骜一些,却又不能怂恿他违抗王炯,当真是左右为难!” 至此,厅堂里的老兄弟俩同时陷入了沉默。 就连辛弃疾都不能明着告诉陈玄风对抗监军,陆游就更不可能了,只因监军是皇帝派的,对抗监军就等同于对抗君权,而在他们的思想里,从来都没有半点不忠之念。 夜已深沉,陆游家的厅堂里静寂一片,唯有烛火偶尔爆出灯花,发出轻微的“噼啪”之声,两位老友四目相对,再也找不出一个更好的办法,能让陈玄风的北进之旅更顺畅些。 忽然间,辛弃疾毫无征兆地发出一声喝问:“是谁?” 话音未落,辛弃疾的身形已然飘出厅门,随即纵身上了房顶,游目四顾,却见明朗的月光下一道淡淡的身影已经飘然远去,轻功身法之快,已臻当世绝顶。 辛弃疾自知若想去追,只怕用掉陈玄风留给自己的一瓶九花玉露丸也未必追得上,正犹豫时,却听见一个声音远远飘来:“归家途经,一探故人,要事在身,就此别过。” 故人?辛弃疾心头一动,随即看向已经站在院子里的陆游,却见陆游一脸惊喜地说道:“是黄药师。” 第七十九章 黄药师的疑问 辛弃疾自然知道黄药师是陆游的忘年交,因为当初陆游转送给他的那瓶九花玉露丸便是黄药师的赠予。 没错,黄药师固然性情乖张,却不妨碍他在文学上的造诣非凡。诗词歌赋无一不精,琴棋书画无一不晓。 要知道凡在某一领域出类拔萃之人,最渴望得遇水平相当的人物,或为交流、或为切磋。 就好比棋王总是想要找到一个对手、剑客总是寻求一败那般,在武学和音律方面,黄药师可以找到欧阳锋一较高下;而在文学上,就只能和陆游这样的当世文豪相互应和。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黄药师和陆游也算是互为知己。知己之间,送一瓶九花玉露丸合情合理。 书归正传,只说此时听到陆游说起刚刚那人就是黄药师,辛弃疾不禁扼腕惋惜,跃回院中说道:“既是桃花岛主,为何不肯留下一叙?幼安久慕黄岛主盛名,竟然缘悭一面,当真遗憾。” 尽管比黄药师大了将近三十岁,但是辛弃疾从未把这个传奇的东邪当做后辈看待,说久慕盛名、也确是肺腑之言。 而在此时此刻,他其实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陆游,那就是他很想问问黄药师是否认识陈玄风,因为陈玄风也给了他一瓶九花玉露丸。 然而他却不知道,黄药师之所以在返回桃花岛的途中特意到陆游家里来偷听他和陆游的交谈,也正是想要弄清楚陈玄风为什么会加入飞虎军。 黄药师一生孤僻乖张,思想中从来都不曾把家恨和国仇联系起来对待——他本就看不惯赵宋王朝的统治,更不肯屈从,所以才定居在东海岛屿——至于靖康之耻,那是赵宋活该,跟我黄药师有什么干系? 这样的黄药师,自然也不会教出所谓忠君报国的徒弟,而在黄药师的印象中,他的徒弟也从未有哪个怀有“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抱负,这陈玄风和梅超风两个叛徒咋就突然参加北伐了?是不是很奇怪? 黄药师这次出来追缉陈梅二徒,已经是第二次离岛登陆了。 第一次是四月初七那夜,在发现九阴真经不见、陈梅二徒离岛之后,他立即乘船追到了舟山,连续在三个渡口寻觅陈梅二人踪迹,却是一无所获。 直到他返回桃花岛,遇见普陀禅寺送信来的远坤和尚,才知道自己在舟山三渡的时候,陈梅二人竟然拐弯去了普陀山。 陈玄风那封信的确起到了作用,他没有立即责罚剩下的四大弟子,而是带了四大弟子再次离岛登陆,按照书信上的约定赶往临安府的牛家村。 只不过在前往临安这一路上,却是听说了太多有关陈玄风的事迹。 打伤飞虎军都头抢夺战马,力敌绍兴府城门官兵,生擒飞天神龙柯辟邪,杀死丐帮舵主,加入飞虎军,大破丐帮坚壁阵以及蟒蛇阵…… 听说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若非憎恨陈梅二人已是叛徒,黄药师真的会为这两个徒弟感到骄傲。 什么飞虎军都头、什么飞天神龙柯辟邪也就罢了,些许蝼蚁不值一提。然而能把丐帮舵主和一大波乞丐干趴下、却是实打实的为师门争了光。 也不知洪七那家伙得知此事之后会是怎样的暴跳如雷,会不会亲自来找陈梅二人耍一套降龙十八掌。以他北丐的身份,即便亲自动手赢了陈梅二人也是输了,你个叫花子头跟我东邪门人打架,不跌份么? 唯一没搞懂的是陈梅两个孽徒为何会加入飞虎军,要说这两人想靠战功加官进爵、封妻荫子是不可能的。如果一定要找一个解释,那就是他们想抱辛弃疾这根大腿、依靠朝廷军队的庇护来逃避师门的惩罚。 但是这可能么? 如果你们以为有了辛弃疾罩着,我黄药师就不会惩罚你们了,那可就太天真了!也不要说是辛弃疾,哪怕就是皇帝老儿罩着你们,只要我想杀,你们也难逃一死! 抱着这个想法,黄药师率领四个徒弟于四月初十上午抵达了牛家村。 然后就看见了牛家村里那四个金国人和一个宋国军官的尸体,从那五颗血肉模糊、留有指孔的头颅可以看出,陈梅二人已经开始修炼九阴真经上的武功了。 他随即安排四个徒弟在村中隐匿,自己则进入杭州城寻找陈梅二人。 这一进杭州才知道,原来就在昨夜、陈梅二人闯入玉津园做下了惊天大案,并且已于当天清晨离开了杭州,不知所往。 他当即决定在杭州城中逗留一段时间,待到夜深再去那些办案官员的宿处深挖一下案件的始末,然而当他是夜潜行在各个衙门之间的时候,却始终感觉有一双眼睛从背后盯着自己。 这种感觉很是恐怖。明明感觉背后有个敌人在盯着自己,回头看时却找不到敌人的位置。 在当时,他甚至把轻功提到了极致,都无法摆脱身后这个看不见的阴影,他不信鬼神,所以只能把这个阴影定义为一个无比强大的高人。 可是当世怎会还有如此强大的人物?纵然是王重阳复生也强不到如此地步! 他实在无法忍受这附骨之疽一般的监视,不得已只能退出杭州城,说来也怪,这感觉一出城就没了。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随后的几天里他才没敢让徒弟靠近杭州城去蹲守陈梅二徒,自己都对付不了的人物,让徒弟去岂不是送死? 也正是由于杭州城里这个强大人物的存在,四月十五那夜陈梅二徒才得以逃脱。 陈玄风固然可恨,可是他留下的那句话却是没错。自己真的不能离开桃花岛太久,不说妻子有可能会早产,只说妻子那性子,若她真的为了复原真经殚精竭虑可就麻烦了。 凡事皆有轻重缓急之分,妻子的性命健康自然重于九阴真经,黄药师因此踏上归程。 只不过在返回的途中仍有一个疑问需要解开,那就是陈玄风有没有把身怀九阴真经的事情透露给辛弃疾? 这个疑问也可以换做另一个问题,那就是陈玄风加入飞虎军,到底是辛弃疾的招揽?还是陈玄风主动投靠?如果是辛弃疾招揽,那么招揽陈玄风的原因何在? 还有就是那个武功不入流的、被陆乘风追得跳进钱塘江的家伙为什么也在四月十五潜入牛家村?他潜入牛家村是何图谋?会不会是辛弃疾派来的人? 基于这几个疑问,又恰巧在路过绍兴的时候赶上辛弃疾前往陆游家,索性就跟上去探查一番。 结果却发现辛弃疾招揽陈玄风、竟然纯粹只是为了抗金,而且在辛陆两人的交谈之中,也没有任何关于武功的话题,同时也能够基本断定,辛弃疾并不知道陈梅二人的来历,更不知道四月十五的牛家村之约。 可是既然辛弃疾不知道四月十五之约,便不会派人潜入牛家村,那么那个潜入牛家村的家伙会是谁呢? 黄药师不相信巧合,四月十五深更半夜,牛家村这样的地方又有什么值得他人悄悄潜入的?根本没有!就连毛贼都不会光顾! 这真的是一个难猜的问题,最坏的可能是,那人也是为了得到陈梅二人身上的九阴真经。 第八十章 劫后余生沈青铜 黄药师的考量还是很周密的,而他的推断也已直指真相——那个武功不入流的家伙、的确是在图谋九阴真经。 因为这个家伙不是别人,正是沈青铜。 说起沈青铜,就要从他现身越州城(即绍兴)那天说起。 那天沈青铜挟持何五夫人到了绍兴,刚刚进城就从人群中看见了出征的陈玄风。 虽然不知道陈玄风夫妇缘何骏马得骑,但是自知之明总是有的。沈青铜自知招惹不起对方,急切间却琢磨出来一记阴招,让何五夫人去府衙击鼓鸣冤,诬告陈玄风。 然而在他的威胁逼迫之下,何五夫人刚刚离去,他就看见了同在出城队伍中的彭连虎。 沈青铜去过黄河帮,也认识黄河帮主沙通天拜把子的兄弟彭连虎,如今在这绍兴城内举目无亲,看见彭连虎无异于看见了亲人,当即打了招呼。 起初彭连虎并没有认出沈青铜是谁,沈青铜对此早有预料,连忙报出哥哥沈青钢的名号,彭连虎知道沈青钢是沙通天的大徒弟,看在沈青钢的面子上,就下马过去说话。 两人在弄堂里面简短地聊了一阵,沈青铜问起仇人陈玄风,不料正中彭连虎下怀,彭连虎就把陈玄风来到绍兴之后的一些事情说了,沈青铜闻言立马吓出来一身冷汗。 陈玄风得到绍兴知府如此信任,又岂是何五夫人能够诬告的?所以等到彭连虎上马离去,他也立刻混在人群之中溜之大吉,如此一来,竟而逃过了绍兴府一众衙役的全城搜捕。 逃离了绍兴府之后,沈青铜自然前往杭州,因为他记得陈玄风那封信的内容,记得四月十五之约。 沈青铜的脚程不比陈玄风统领的西路飞虎军慢多少,在飞虎军过江不久就来到了西兴镇,不同的只是无法从西兴渡口渡江,转去鸡鸣渡。 过了江打听着找到了牛家村,却发现牛家村已经变成了临时兵营,哪里还敢靠近,就在邻近村庄里蛰伏起来。 一直等到那支队伍离去,直至四月十五子时,他才沿着江边摸进牛家村。 沈青铜自然是万分小心的,既害怕碰见陈梅二人,也害怕碰见那封信上的“曲师兄”。 然而任他如何小心,终究逃不脱陆乘风和冯默风的埋伏。幸亏他留了个心眼,沿着江边摸进,也幸亏对方想要抓活口,没在第一时间用暗器招呼,他才得以逃至江边。 饶是如此,腿上也挨了一记暗青子,几乎丧失行动能力。幸而牛家村江边有一片蒹葭荡,令他跳江之后可以潜在水底,用一根蒹葭管呼吸。 而埋伏在牛家村周围的黄药师及其四大弟子为了抓捕陈玄风和梅超风,也顾不上下水追捕。如若不然,桃花岛弟子各个水性精湛,随便哪个入水、抓他这个废了一条腿的三脚猫还不是手到擒来? 沈青铜当然不知道对方为何没有下来追他,只是想当然地认为对方水性不行,他废了一条腿也不能游远,就在钱塘江边潜了一天一夜还多,直到四月十六晚上才敢浮出水面。 上了岸的沈青铜行动艰难,只爬到牛家村口就已用尽了全部气力。这时候他爬往牛家村已经不再是为了得到九阴真经,而是想到村中庄户人家行乞。 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饭,若是再不吃点东西,饿也饿死了。 只可惜此时他已经无力爬进村中,只能期盼有人路过时再做乞讨。 说起来这厮也是命不当绝,刚刚爬到村口没两个时辰,就有一名三十多岁的道人从村中出来。 这道人狮鼻虎目,目光很是锐利,不等他开口求乞,便已看见他腿上的伤口,先他发问:“你可知这村中的死者是何人所杀?杀人者练的是什么功夫?” 沈青铜怎知村里死的是谁?只是这道人显然身负武功,既然动问,自己何不把屎盆子扣在陈玄风夫妇身上?说不得还能引得他们互相残杀。 一念及此,当即说道:“杀人者乃是陈玄风、梅超风,都是东海桃花岛的门徒。却不知他们练的是什么功夫。” 那道人怒哼一声,自语道:“黄药师么?竟敢传授这等歹毒功夫给门下,真当我名门正派后继无人了?” 随即又问:“你是何人?” 沈青铜本来就是撒谎不打草稿,当即照搬先前的谎言:“小人本是浙东渔家,只因那陈玄风掳了小人的结发妻子,才一路尾随过来,却被他们打伤了大腿,若不是小人略识水性,只怕早已命丧黄泉……” 那道人闻言顿时大怒,只气得须发皆张,说道:“抢了人家的妻子还要杀死人家的丈夫,东邪门人竟然如此可恶!你告诉我,他们去哪里了?贫道替你救回妻子!” “他们去了杭州城,道长且慢,道长如何称呼?” 眼见这道人就要离开,沈青铜连忙叫住,又道:“还请道长可怜可怜小人,小人已经两天没有进食了。” “贫道全真丘处机,道号长春子的便是!” 道人一边自报家门,一边从怀中囊袋拿出来一块饼子,连同一瓶金创药一并丢到了沈青铜怀里,又道:“你就在这等着,待贫道去杀了那两个恶贼,再将你妻子救回来和你团聚。” 丘处机说罢匆匆离去,只留下沈青铜望眼欲穿。饿是饿不死了,可是这牛家村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待在这里很容易没命的啊! 此时沈青铜也不想再得到九阴真经了。无所谓陈玄风夫妇是否已经还经离去、也无所谓桃花岛弟子是否已经拿回了经书,他都已经想得清楚,这样贵重的东西是不可能落在自己这种渣渣的手上的。 只是这一等,足足等了五六天,也不见丘处机返回,腿上伤口却逐渐好了。 就在他砍了一根树枝当拐杖,打算离去之时,却发现一队宋军来到了牛家村,队中赫然有一具担架,担架上躺着一个熟人,正是彭家水寨的寨主,彭连虎! 熟人相见,各诉别后遭遇,沈青铜这才知道彭连虎死里逃生,被人从临安府衙门的死牢中捞了出来,而搭救彭连虎的不是别人,正是随同殿前司禁军前往铁掌帮、剿灭衡山派后返回临安的金顶门高手,粘合納。 第八十一章 九阴真经的诱惑 既然陈玄风夫妇早已离开了杭州,杭州城中的哈金派就没了任何顾忌。粘合納从衡山回来之后,史弥远立即知会临安府尹,把死囚犯彭连虎放了出来。 彭连虎得以侥幸不死,是因为他始终没有走动。 虽然他也曾被美伯乐袭中膻中穴,但是那却是在被梅超风重伤之后发生的事情。 所以其他人或因走路、或因挖坑而引发“千步亡魂”,终致一命归西,而他却因为始终无法动弹,竟而逃过了一劫。 他甚至通过这个现象猜到了那些人的死因,不动不死,一动就死。 所以他始终不敢行动,更不敢运气行功。被人捞出来之后,又在史弥远派来的宋军护送下来到牛家村。 粘合納和彭连虎来到牛家村却不是因为九阴真经。此时他们根本不知道九阴真经这回事,而他们之所以来到牛家村,是执行完颜洪烈交办的任务——把杨铁心和包惜弱夫妇故居卧房里的家什运回中都赵王府。 完颜洪烈对包惜弱情有独钟,为讨伊人欢心,特地在中都赵王府中兴建了一座江南民居,里里外外完全按照包惜弱旧居布置,唯独那些旧时家具以及包惜弱曾经使用过的纺机却需要从江南搬运回来。 所以他把这个任务交给了贴身侍卫粘合納,嘱咐粘合納护送完颜佐抵达临安后便可着手此事。 然而到了杭州之后却赶上完颜佐意欲招揽裘千仞一事,为了表示善意,完颜佐命令粘合納前往衡山助拳,以致于粘合納到了今天才来搬运东西。 是时粘合納命令手下搬出了家什,不敢多作停留,只按照彭连虎的要求又做了一副担架抬了沈青铜,一行人便即离去。 考虑到辛弃疾抗金的决心,这伙人也不渡江了,以免遭到绍兴府厢军的拦截,选择径直北上,取道湖州、太湖、宜兴一线返回金国。 因为有宋军护送,前途更无阻截,粘合納等人一路走得很是放心,却不知丘处机暗中跟随其后。 丘处机来到杭州,目的是为了找寻包惜弱的下落,进而找到包惜弱的儿子杨康收做徒弟,好跟江南七怪完成赌约。 没错,自打三年前段天德引领宋金两国兵卒洗劫牛家村、杀死郭啸天后,丘处机为了追杀段天德、营救郭啸天的遗孀李萍而与江南七怪结怨、最终立下赌约,随后的日子却一直未能找到包惜弱的下落。 找了三年都找不到人,丘处机就寻思着再来牛家村看看,希望包惜弱或者李萍能在逃出魔掌之后返回故居生活。 结果到了牛家村,这两个女人一个都没看见,却看见了杨铁心家里的五具尸首。被沈青铜蒙骗之后去杭州打听陈玄风、梅超风的下落,却听说这两人已经离开了杭州,于是在杭州附近找了好几天,仍然没有找到这两人的踪迹。 无奈之下只有返回牛家村,毕竟他曾经许诺过沈青铜,只是未等进村就发现村中有宋军兵马,更让他奇怪的是这伙宋军竟然搬了杨铁心家里的家具出来,径往北去。 他们搬这些家什做甚? 奇怪之余,丘处机不免琢磨这件事,觉得或许跟着这队人马能够找到包惜弱的下落也未可知,就跟在了队伍后面。 只说粘合納一行不知道后面有人跟踪,一路上舟马劳顿,不一日到了黄河竹芦渡。 在这个时代,几乎每一个黄河渡口都少不了黄河帮的帮众,而这些帮众也都认识彭连虎。相见之时,彭连虎命令他们立即去找帮主沙通天,而粘合納却不肯耽搁,就此渡过黄河前往中都。只留下彭连虎和沈青铜接受黄河帮众的照料。 随后来到渡口的丘处机看见抬着家具的那伙人渡河北去,便也不再理会沈青铜,上了另一艘渡船过河不提。 只说彭连虎和沈青铜,在黄河帮众的安排下住进了虎牢关附近的一处黄河帮据点。直到此时,两人才再次聊起陈玄风的事情,而沈青铜更是把陈玄风身怀真经一事说了出来。 既然只凭自己的本事无法得到真经,就让沙帮主和彭寨主去拿好了,能从沙帮主和彭寨主这里得到些奖赏,也好过白白跟了陈玄风一路一无所获。 很快,得到消息的沙通天就率领四个徒弟赶到了竹芦渡,沈青钢看见沈青铜很是吃惊,沙通天看见彭连虎不敢动弹也是错愕不已,连忙询问究竟,彭沈二人就又把他们经历过的事情说了一遍。 等到沈青铜讲述完毕,彭连虎便急切问道:“沙大哥,你说那陈玄风从桃花岛偷出来的会是什么真经?” “九阴真经!能让黄药师如此珍重的一定是九阴真经!” 沙通天激动不已。或许别人不知道发生在十几年前的那场华山论剑,沙通天却是知道的。虽然够不上资格去参加,但是他知道那一场论剑的结果——以王重阳力压四绝而告终。 而他更是依靠黄河帮人多的有利条件获悉了那场论剑的赌注是九阴真经,同时得知九阴真经是被王重阳拿了去。 尽管他不知道九阴真经是怎样到了桃花岛上,但是这都不重要,他相信沈青铜的叙述是真的,因为他知道当年王重阳拿走九阴真经之后,无论是东邪还是西毒都对这本至高无上的武学秘籍很是觊觎。 如果说此时九阴真经仍在全真派手上,那么几乎除了欧阳锋之外的任何人都不会动念去抢,因为全真派太强大了,不仅有武功高强的全真七子,还有数千名全真弟子。 可若说这九阴真经到了黄药师的徒弟陈玄风手上,那就不能不惦记惦记了,虽说黄药师本人武功高绝不能招惹,可是他的徒弟能强到哪里去? 那陈玄风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就算从娘胎里开始练武也不见得如何了不起! 最后的问题是,距离四月十五之约已经过了十几天,那本九阴真经还在不在陈玄风的身上! 沙通天问沈青铜,沈青铜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根据陈玄风那封信来看,若是黄药师本人前往杭州牛家村,陈玄风就不会归还经书。 寻思良久,沙通天终于决定:“有枣没枣打一杆子吧!连虎,你说那陈玄风会在襄阳驻扎半年是吧?如此为兄便去一趟襄阳又有何妨?” 第八十二章 捕蛇者说 对于黄河帮主沙通天的图谋,远在襄阳练兵的陈玄风一无所知。 陈玄风自然想不到他的行程已经全在敌人的掌握之中。甚至于,就连他即将前往金国境内联络全真派、林朝英以及刺杀完颜洪烈这等绝密计划,都已经被金国人了解的一清二楚! 如此绝密的计划,知情者不过辛弃疾、陈玄风和程江三人而已!就连陈玄风的妻子梅超风都不知道!这样的计划怎会泄密呢? 看似绝无可能的事情,说出真相却是不难理解,因为泄密者不是别人,正是辛弃疾本人。 没办法啊!那日朝堂面圣之际,皇帝赵扩和宰执韩侂胄对辛弃疾的“莽撞冒进”很不理解,斥责之余,便要求辛弃疾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你这么着急派遣飞虎军进入金境、有何图谋啊? 辛弃疾咋办?不说就是欺君。 先不说欺君乃是大罪,只说辛弃疾这种忠君爱国的官员能瞒皇帝么?于是乎就把他制定的计划和盘托出。 赵扩和韩侂胄听了这个计划之后,倒是没再怪罪辛弃疾,不仅没有怪罪,而且都表示了赞同。因为辛弃疾制定的计划本身就很合理,只要能够完成,就一定能够在敌后形成牵制,甚至能够深度影响战局。 可问题是听到辛弃疾这个计划的不止有赵扩和韩侂胄,还有一个皇帝指定的飞虎军监军王炯。 在赵扩看来,既然这个计划需要飞虎军去完成,那么作为飞虎军监军,王炯当然有权知道这个计划,否则如何行使监军的权力、履行监军的职责? 如此一来,这个秘密就不再成其为秘密了,辛弃疾还没回到绍兴呢,王炯就把这个计划告诉了史弥远,史弥远又把这件事告诉了粘合納,并嘱托粘合納将消息带回金国,告知完颜洪烈。 事实就是,陈玄风和梅超风还在铁掌山的时候,他们夫妻以及飞虎军的未来行程、就已经掌握在敌人的手中了。 西路飞虎军在襄阳练兵半年是辛弃疾无奈之下做出的决定之一,这个决定自然也在王炯的知情范围之中。既然王炯知道了,就等于整个金国军政高层都知道了,就连沙通天都在这个情报里分到了一杯羹。 这就是宋朝的悲哀所在。 或许,也可以说是所有封建王朝的悲哀——忠臣永远实话实说,却因为忠言逆耳导致皇帝的疏远,而皇帝则永远宠信满口谎言的奸臣,再让奸臣去掣肘甚至是打压忠臣,如此皇朝如何不灭? 陈玄风不知道计划已然泄露,按照自己的打算行事,先把监军王炯“送”进了襄阳城,并给出最后警告: “如果我陈玄风死在这场战争之中,我死后你想怎样我都管不着,可若是你在我活着的时候胆敢向朝廷告状,那么我就不抗金了,立即回来杀你九族!” 王炯只吓得魂不附体,哪里还敢生出半点告状的心思? 这话若是出于别人之口,他完全可以嗤之以鼻,但是陈玄风则不同。陈玄风可是曾在杭州城中杀死梁成大以及一众禁军的存在!那种杀人手法,堪称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事后有禁军高手分析,觉得陈玄风用的很可能是失传已久的逍遥派武功生死符,据说百余年前天山童姥的生死符就有这个特点——中者当时浑若无事,事后发作时,若无解药镇压,必然惨死。 只不过陈玄风用的到底是什么武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王炯并不认为自家府邸的防御比得上玉津园,同时史弥远给予自己的翼护也不可能比梁成大强多少,若是陈玄风真打算灭了自家满门,那么自家满门老小多半是在劫难逃。 处理过王炯,陈玄风夫妇会同程江、率领四百飞虎军来到了万山。 万山在襄阳城西十里,西接隆中,南临秦巴古道,北抵汉江。如同设在襄阳西面的一道天然屏障,使襄阳城变得更加易守难攻。 此时宋金两国划江而治,而襄阳能够成为宋国在长江以北的领地,万山的屏障效应不容忽视。 虽然在小说中没有明确写明独孤求败剑冢的所在地,但是根据种种描述综合分析,陈玄风认为剑冢所在的荒谷必定位于万山之中。 又因为那座荒谷之中栖息着大量的怪异金蛇,所以陈玄风把这座荒谷命名为蛇谷。 陈玄风率领四百飞虎军来到万山,首先要做的就是找到这座山谷。 然而万山之中的山谷肯定不止一座,具体应该如何寻找呢?冒然率军进入肯定是不妥的,万一遭遇那种生猛的金蛇,不说飞虎军必定出现伤亡,就是陈玄风自己都没把握全身而退。 幸好的是,还有个江东蛇王黎生始终跟在飞虎军后面。 黎生来到襄阳,并不是因为陈玄风曾经告诉他襄阳万山有个蛇谷就来这里捉蛇了,对于陈玄风的话他是持有怀疑的,最多也不过是姑妄听之。 黎生来到襄阳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跟踪陈玄风,因为陈玄风和丐帮结怨越来越深了,不仅杀了浙东分舵的彭舵主,又废了临安分舵的彦舵主。 虽说彦舵主被废在某种角度来说是他自找的,可是他毕竟是丐帮的分舵主不是? 对于整个丐帮来说,陈玄风的所作所为可谓是旧仇未解、又添新恨。在洪帮主知情之前,怎能失去陈玄风的行踪? 所以,作为如今浙东、临安两个分舵里面最强的高手,黎生就被简长老派了出来,要求他必须时刻跟紧陈玄风,以待帮主做出决断时能够找到他。 陈玄风夫妇归队以后,在陈玄风的命令下,飞虎军又一次展开了反跟踪行军模式,这一反跟踪,立即就发现了跟在队伍后面的黎生。 陈玄风得到禀报之后也不以为意,非但没有设法制止黎生的窥探,反而命令手下把黎生叫了过来,开门见山地要求黎生帮他寻找蛇谷。 俗话说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有着“蛇王”之称的黎生绝对是专业捕蛇者,专业的事情就交给专业的人去做,这是古今中外四海皆准的真理。 黎生也不矫情,既然陈玄风不反对自己的跟踪,还愿意帮助自己寻找异蛇,那么自己何乐而不为呢?于是爽快地答应下来。 黎生的确够专业,打眼一看就知道所在之处是否适合蛇类栖息,因此只用了一天光景,就找到了那座山谷。 在谷口处,陈玄风叫停了飞虎军。让黎生几丐先进谷中察看,黎生颇为不解,问道:“你不是带着雄黄么?还有什么好怕的?” 怎奈陈玄风坚决不肯进入。 黎生觉得陈玄风有可能是打算在自己这些人进入山谷后溜走,就留了徒弟余兆兴和几个丐帮弟子在飞虎军中,孤身一人先进入荒谷探查情况。 为此,余兆兴等几名乞丐还用讥讽的眼神看向陈玄风,认为陈玄风太过胆小,只不过没等他们看上几眼,黎生就异常狼狈地跑了出来,心有余悸地说道:“这山谷里都是些什么蛇?怎么这么厉害?连雄黄都拿不住它们,别说捉蛇了,命都差点搭进去!” 第八十三章 杀蛇之法 蛇王都没见过的蛇,能不厉害么? 陈玄风暗暗好笑,心说那可是菩斯曲蛇,就连学了东邪西毒北丐中神通外加古墓派武功的杨过都打不过的存在,只有神雕才能战而胜之,你能全须全尾地逃出来已经不愧蛇王称号了。 不过这话却是不能告诉黎生,因为此时杨过他爹杨康也才不过三岁,这样的故事怎么说? 他只能说:“如此说来,这种蛇你是抓不来了?还有别的办法没有?” 黎生肯定道:“真的抓不来!什么办法都没有。如果一定要抓这种蛇,只能期待找到蛇卵或者幼蛇孵化养大。” 陈玄风闻言立即收了刚刚的涌起的那点幸灾乐祸之意,心情也随之沉重起来,一时失了主张。 蛇王都抓不住的蛇,自己当然更抓不住了。可是自己到襄阳就是奔着吃蛇胆来的,吃不到蛇胆,岂不是白跑一趟? 至于搞蛇卵抓幼蛇,他对此没有半点兴趣。蛇卵有胆么?幼蛇即便有胆也是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就算孵化养大以后可以取胆,那也来不及啊。 正不知说什么才好时,却听黎生又感慨道:“这种金蛇当真奇异,明明体内蓄有剧毒,却偏要用缠绕的法子杀人,就如同武林高手对待低手之时,不屑使用兵刃,甚至让对方一只手一般。若非如此,刚刚我都逃不出来。” 听了这话,陈玄风立时想起神雕世界里金蛇与神雕相斗的情景,似乎这种金蛇是按照蟒的习性去伤敌的,不论敌对的是人还是神雕,都只一味地缠绕、再勒紧,企图令对方窒息而死。 于是问道:“你确定这种金蛇只缠人、不咬人也不喷射毒液?” 黎生道:“至少刚刚它们对我的攻击是这样的,我也不敢确定换成别人或者是其它天敌的时候它会不会咬人喷毒。” 陈玄风略一沉吟,又问:“不能抓,能不能杀呢?” 黎生一愣,暗暗纳罕:捉蛇是为了重新训练蟒蛇阵,杀蛇却是为了什么?于是反问道:“你杀它们有什么用?” 陈玄风心说我来这里本就是杀蛇取胆的,口中却道:“自然有用,你只需告诉我你有没有法子杀蛇。” 黎生想了想,才道:“杀……恐怕也是杀不了的,这种金蛇身上的鳞片极其坚硬,刚才我往外逃的时候曾经砍过它们几刀,根本无损分毫。” 陈玄风皱眉道:“极其坚硬?究竟有多硬?能具体说说吗?” 黎生笑了笑道:“说句你不爱听的,就拿你这身铁布衫来比较,那蛇鳞比你的铁布衫都硬!” 陈玄风无语,寻思有顷,忽然眼睛一亮,又问:“那如果你被这种蛇咬了,你有解蛇毒的药吗?” 黎生道:“解蛇毒的药我这里倒是有许多,可是不知道能不能解除这种金蛇的蛇毒。没试过的事情怎敢断言?” 陈玄风脸色阴晴不定,终于下定决心,咬牙道:“不管怎么说都得试试!” 听到此处,一直没说话的梅超风终于忍不住问道:“试什么?” 陈玄风道:“杀蛇!” 梅超风奇道:“这位蛇王不是说杀不了吗,你怎么试?” 陈玄风道:“蟒蛇缠人的时候,在勒紧的同时,蛇身会有一定的拉伸,这时原本致密的鳞片就会变得疏散,我们趁机给它来个刀砍斧剁……” “噗嗤……” 黎生忽然笑出声来,打断了陈玄风的叙述,说道:“陈副统领这个法子听上去颇有道理,可是陈副统领想让谁来当这个被蛇缠住的诱饵呢?” 陈玄风淡淡道:“自然是我!在一两条蛇缠身的情况下,我觉得我不会有大碍,我这铁布衫可不是那么好缠的!” 陈玄风的想法是,他这一身铜皮铁骨,运功之际一副身躯宛如铁石,就算那金蛇缠绕之力再怎么强大,也不至于把一块顽铁缠碎了吧? 要知道,蟒蛇之所以能够缠死人,是由于常人的胸腔是以骨骼支撑,一旦骨骼承受不住蟒蛇的勒缠之力,胸肋骨骼碎裂,就丧失了呼吸的能力。 但是陈玄风却不惧这些。 “不行!” 不等黎生说话,梅超风已在坚决反对了,“这样太冒险了,万万不可!” 黎生也很冷静地说道:“嗯,变数太多了,万一那金蛇咬了你呢?倘使我的解毒药无效,你不是白搭一条命进去?” 陈玄风道:“所以我才说要冒冒险嘛。就赌它不咬人不喷毒。” 黎生道:“那也不行!就算金蛇不咬人也不喷毒,万一金蛇拉伸之后我们仍然无法砍伤它呢?你岂不是会被活活困死在蛇身之中?” 梅超风也道:“对呀,如果我们弄不死蛇,那么就算你有铁布衫护体,你也跑不出来啊!” 一旁程江越听越糊涂,这时也终于发出了疑问:“陈副统领,你和这里的蛇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何甘冒奇险也要杀它们?” 面临一边倒的反对之声,陈玄风不禁苦笑,这怎么解释? 摆在面前的事实是,不杀蛇就吃不到蛇胆,吃不到蛇胆就无法在短时间内跻身于绝顶高手之列,不成绝顶高手还抗什么金?跑到敌人家门口去送牛奶吗? 可是这个事实却不能说出来,因为有很多事情没法解释,比如说你怎么知道吃了蛇胆就能迅速跻身于绝顶高手之列?能告诉他们三四十年以后独臂杨过只吃了一个月蛇胆就能碾压金轮法王吗? 即使说了也没人信。 既然没法解释那就不解释了吧,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一念及此。陈玄风冷冷说道:“有些事你们无须知道,何况我又没让你们去做诱饵,我是以我自己为饵,你们管不着!” 这话多少有点伤人,程江立马就不说话了。 黎生也讪讪地闭了嘴,心说我也是多嘴,我和你还是敌人呢,我替你考虑这些干什么?吃饱了撑的吗? 但是梅超风却不同于程江和黎生,愈发不理解陈玄风的想法,见陈玄风不讲道理,因而怒道:“别人无须知道,难道我也不能知道吗?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办?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跟这些蛇虫置气?” 陈玄风也怒了:“你只需要知道你是我老婆,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如果我死了你也跟着死就行了!这个回答够不够?” 梅超风都快哭了,说道:“你简直不可理喻,好!我跟你一起死就是!走吧!” 陈玄风哈哈笑道:“这就对了嘛!这才是我的好老婆!现在你找一口好刀跟我进谷,程统领你带人守在谷口。” 梅超风抬起衣袖一抹眼睛,环顾四周问道:“哪位兄弟刀快?借我一用。” 众人齐刷刷看向秦刚,秦刚是五虎断门刀传人,随身佩戴的腰刀自是优于寻常。秦刚也不藏私,当即抽出刀来递给梅超风。 陈玄风梅超风双双道了声谢,然后并肩走入谷口。 第八十四章 卧薪尝胆 进入谷口,就可以看见谷中全貌,乃是三座矮山围成的一片广阔谷地。谷地树木稀少,却有杂草丛生,春夏的蔓草从秋冬的败草中生长出来,到处都是黄绿斑驳,令人顿生荒芜之感。 陈玄风故意把梅超风挡在身后,自己走在前面,他知道蛇类性喜在草多的环境中活动,所以进入山谷之后就挑选那些野草稀疏的地方行走,只希望能遇见一两条落单的金蛇。 即便进来是为了杀蛇,也不能冒然陷入蛇群的包围不是? 也不知道是这山谷常年人迹罕至、导致金蛇繁殖剧增,以至于处处都有金蛇活动;还是自己的运气比较好,总之陈玄风只走了三十几步,就遇见了一条金蛇。 那金蛇的反应非常迅速,在陈玄风发现它的一瞬间,陡然窜起,合身扑向陈玄风。只看这势头就能知道,不论蛇身的哪一部分接触到陈玄风的肢体,也不论接触到肢体的那一部分,都会立即进入缠绕模式。 因为之前已经下定了决心,所以陈玄风非但不躲,反而迎了上去,任由这条蛇缠住了他。 就在金蛇缠身的一刹那,陈玄风返身就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喝道:“老婆,给我剁了它!” 谷外众人看得真切,均知陈玄风此时往外跑是正确的选择。不论缠在他身上的这条蛇是否咬人喷毒,也不论梅超风能不能杀死这条蛇,都不能留在原地操作,以免被第二条乃至更多的蛇缠上去。 按理说,距离谷口这区区三十多步的距离,正常情况下只需两个起落也就跃出去了,但是此刻陈玄风却没能抵达谷口。 非但没能抵达谷口,甚至只跑了几步就一跤跌了出去。 众人看得明白,就只这半个呼吸的瞬间,那条蛇已经缠住了陈玄风的双腿。 梅超风的反应也不慢,紧跟着往回跑,只是一时间犹豫了没敢下刀,唯恐砍偏了砍歪了,没砍在蛇身上,砍在陈玄风身上可咋办? 即便明知道陈玄风那一身铁布衫不怕刀剑,可是毕竟彼此是夫妻,夫妻之间拔刀相向已经过分,何况是往对方身上招呼? 倒在地上的陈玄风差点没气出老血,骂道:“你个败家娘们儿,还不出刀更待何时?等着它缠死我啊?” 梅超风闻声便再也不敢犹豫,狠狠一刀削下,正中蛇身,只听“噹”的一声大响,再看那蛇身中刀处,果然没有伤及分毫。 梅超风立马急了,问道:“砍不动啊!这可咋办?” 陈玄风暗一寻思,发现刚才竟是自己心急了,连忙道:“别急,你先别砍了,蓄蓄力,等它缠到我上身的时候再砍!” 众人闻言便都纷纷点头,在金蛇缠腿的时候出刀的确没什么用处,因为蛇鳞根本没有拉伸开来。 梅超风当然也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当下不再出刀,只蓄势以待、将丹田内力提聚起来,运集到刀锋之上。 在陈玄风的“配合”下,那金蛇缠绕的进程很快,只顷刻就将陈玄风全身都缠了起来,只剩下脖子和脑袋露在外面。不过看这趋势脖子和脑袋也露不了多久了,因为那蛇身还在盘旋着往上缠,似乎要将陈玄风缠成一个严严实实的蛹。 眼见陈玄风脖子上也绕了一圈蛇身,而缠在他躯干部位的蛇身也出现了拉伸的迹象——因为蛇身上的花纹在变大,梅超风不敢再等,倾尽全力劈出了一刀。 这一刀,绝对是梅超风毕生功力之所聚! 下一瞬,金属交击的声音再度响起,却与刚刚那一声有了不同。 紧接着是梅超风惊喜的声音:“成了!” 陈玄风的怒骂随即响起:“成个屁!它还在使劲缠我呢,再给它一刀,往七寸上剁!” 梅超风大惊,定睛一看,果见虽然蛇身上已经被自己劈出一个创口,但却并没有中止这条蛇的运动,它的确还在用力。 也正是因为蛇在用力,所以才显得蛇身中刀处皮开肉绽,若不是害怕陈玄风性命不保,就这么放纵金蛇拉伸,只怕它自己就能把身体抻断了。 下一刻,梅超风觑准了蛇七寸又砍了一刀,也不知道是蛇的七寸防御最弱,还是此刻蛇身愈发拉长,总之这一刀的效果出奇的好,金蛇的缠绕之力瞬间渐弱,大有僵硬的趋势。 陈玄风有所感觉,顿时大喜,连忙奋力挣扎,想要从蛇身的缠绕中解脱出来,却哪里解脱得动,两只手臂都被金蛇缠得贴在两肋,刚想让梅超风帮忙时,却听见不远处“唦唦”声响,不禁脸色骤变,喊道:“快把我拖出去!” 梅超风转头一看,只见正有三条金蛇从草丛中蜿蜒而来,只吓得头发都竖了起来,连忙抓住蛇尾,拖着陈玄风跑出了谷口。 那三条蛇也很古怪,只追到了距离谷口十几步的地方就停了下来,竖起蛇身示威似的吐了吐蛇信,然后返回荒草深处。 至此,谷口众人才算松了一口气,又都把目光看向陈玄风,黎生也走上前去仔细察看了一阵,才道:“嗯,这条蛇已经死了。” 梅超风得到专家论断,便把腰刀还给秦刚,空出双手要给陈玄风解开死蛇,陈玄风却没有理会黎生和梅超风,所有所思地看着身前的地面,那里正有一滴滴的紫色液体滴落。突然大叫道:“不好!” 众人都吃了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听陈玄风说道:“蛇胆破了,老婆,快把蛇胆剖出来给我!” 这时梅超风也发现了异状,看着一滴滴的紫色液体问道:“这是蛇血吗?怎么是紫色的?” 陈玄风道:“什么蛇血?那是胆汁!你有一刀砍破蛇胆了,快点剖出来。” 梅超风连忙察看蛇身,发现紫色液体竟是从自己第二刀的创口中流出,虽然不知道陈玄风为何要让自己剖蛇胆,却也不再违拗,顺从地突出一爪插进创口,抓住里面的东西往外一拉,一颗拳头大小的紫色蛇胆就被她挖了出来。 陈玄风见状立即说道:“快,老婆,把这蛇胆喂给我吃!” 梅超风被他说得一头雾水,心说你闲着没事吃蛇胆干嘛啊? 就连专家黎生都懵了,问道:“陈副统领你为何要吃蛇胆?可是眼神不好、或是有痨病?” 陈玄风怒道:“哪来这么多废话,老子想卧薪尝胆不行啊?” 第八十五章 生吃蛇胆的难度 没有人知道陈玄风为什么要吃蛇胆。 即便是根据后世现代的医药理论来看,蛇胆的功效也不过是明目、止咳等等,如此吃法何来裨益?何况此间众人都是古人,就更是想不明白了。 要说陈玄风只是为了明目止咳专程来杀蛇取胆就更没有道理了,要吃蛇胆在哪不能吃?寻常药店就有,何必非得跑到襄阳来? 周围众人对陈玄风的行为都很费解,梅超风自然也是一样,只不过此刻她是被老公勒令的人,只能照办。而且近日来老公屡屡做出匪夷所思之事,她也有点见怪不怪了。 蛇胆送到嘴边,陈玄风二话不说,吭哧就是一口,只不过这一口咬下之后,那滋味可就无法描述了。 又腥,又臭,又苦! 他可以确认,自己前世今生从来都没有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 一点糖都不放的浓咖啡苦不苦?缓释胶囊里面的药粒苦不苦?这两样穿越前的陈玄风都曾试过。 喝苦咖啡,是为了熬夜打游戏。拆开缓释胶囊,含服里面的药末,是为了挑战自己的吃苦能力,这两样他都没问题。 他一度认为自己的味觉承受能力已经近乎天下无敌了,但是此时此刻他却败了。 强大的身体本能逼着他,必须把这口蛇胆吐出去。 实在是太难吃了! 即使明知道在另一时空里,三十几年之后的杨过吃了几十枚菩斯曲蛇胆便即能够使动玄铁重剑、进而跻身于天下五绝。 即便明知道这种蛇胆能令人内力倍增,战力爆表,他也咽不下口中的这块胆囊、更咽不下那胆囊里的胆汁。 当然,如果把此刻的陈玄风换成别人,不要说根本不会吃这种看上去闻上去就很恶心的蛇胆,即便是吃到了嘴里,也会立即吐出去。 但是陈玄风却知道,自己坚决不能吐,这一吐出去,可就把自己的强者之路给堵住了! 在这个射雕乃至神雕世界里,除了菩斯曲蛇胆之外,还有什么捷径、能让人在月余便从一流高手跨入绝顶高手之列? 除此之外,即便是喝了参仙老怪梁子翁豢养的那条大蛇血的郭靖,学了降龙十八掌又得了九阴真经、也要经过两年才能和欧阳锋打成平手! 所以这蛇胆绝对不能吐出去! 所以他紧紧地闭住了嘴。 虽然咽不下去,但是坚决不吐。 只是脸上那痛苦的表情,就如同后世小品《吃面》里面吃了辣根的宋小宝,说不出的诡异,令旁观众人目瞪口呆。 直到此时,陈玄风才算明白,在原时空的神雕世界里,杨过吃蛇胆得有多难。 不同的是,那时候杨过已经是濒临死亡,蛇胆对他来说不仅是药,更是饭食,不吃就得死。 而此刻陈玄风却不是这样,他本来就不饿,身上没病也没伤,也就是说他吃不吃蛇胆都无所谓。 所以相比较而言,陈玄风在这样的情况下吃蛇胆,难度比原时空的杨过还要大上不知多少倍。 没有人能够读懂陈玄风的表情,更没有人能够体会他的苦,因此连同梅超风在内的众人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等待他下一步的动作或者言语。 就在此时,一名在外围警戒的斥候暗哨跑来禀告:“陈副统领,有四名可疑人物进了山,正在往谷口这边摸来,如何处置?” 西路飞虎军这一路走来,一直都是按照既定方针行事——程江曾经明确宣布过,只要陈玄风在队伍之中,那么不论是在侦察、行军还是作战,一切军事行动都由陈玄风决断。 所以这名斥候不找程江,只找陈玄风汇报请示。 然而此时陈玄风却是口不能言,手不能动,可把他急坏了,只能冲梅超风挤眉弄眼,可是梅超风又如何猜得出他几个意思,手上托着大半个蛇胆,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最终还是程江站出来解决问题,吩咐一众士卒上前把缠在陈玄风身上的死蛇解了下来。 死蛇解开,陈玄风手脚立得自由,左手捂住自己的嘴,右手捏住鼻子,直至将要窒息,才勉强把嘴里的那些东西吞到了肚里。 紧接着,他把梅超风手里剩下的大半个蛇胆接了过来,却不敢接着再吃,询问斥候道:“来人什么打扮模样?” 那斥候把四名可疑人物的形貌一说,这下就连梅超风也猜得到来的是自己四个师兄弟了,不禁惊道:“他们怎么来的这么快?老公,你说师父会不会也来了?” 陈玄风缓缓摇头,看向那斥候说道:“这四人是冲着我来的,你们不要管,尽量离他们远些,他们要过来就让他们来好了,一旦出现第五人立即来报!” 话音未落,又有一名斥候疾奔过来,看见陈玄风行礼道:“报,发现一名女子进山,尾随先前那四名男子身后,还请副统领定夺。” 陈玄风闻言一愣,不过随即就想到了来人是谁,不禁摇头笑道:“没想到,这万山荒古还挺热闹,这个女的也不用管,随她怎样,只要不被她发现暗哨就好……” 说到此处,他抬头看了看西方天际,只见夕阳已经被山峰遮住了大半张脸,便说道:“传令下去,各都即刻埋锅造饭,安营扎寨!” 暮色之中,炊烟袅袅升起。 作为出征军队,不仅飞虎军的士卒都随身携带少量的干粮,而且还有十几匹马驮了些行军粮草,十顿八顿都饿不着,区别只是能不能吃口热乎的。 飞虎军不愁饭吃,黎生为首的几名丐帮弟子却尴尬了,虽然陈副统领没有展露敌意,可也不能问人家军队讨饭吃啊。 陈玄风似乎看出了蛇王的尴尬,一指身旁那条死蛇道:“黎蛇王,蛇肉怎么吃,你会做么?会的话,这条蛇就给你了。” 安排完手下兵卒和客人的吃食,陈玄风才把目光看回手中剩下的大半个蛇胆,愁眉苦脸了好一阵,才一咬牙,视死如归般的又咬了一口。 一旁梅超风只觉得看他吃都恶心,不禁劝道:“不爱吃就别吃了,你这又是何苦?” 第八十六章 黄雀在后 在陈玄风吞吃蛇胆的时候,在苍茫的暮色里,藏在不远一处山林里的桃花岛四大弟子也在观察着他。 眼见天色越来越暗,四师弟陆乘风已经有些不耐,询问道:“大师兄你还在等什么?咱们直接过去拿经书不行么?他们两个绝对不敢动用军队抗拒我们!” 大师兄曲灵风皱眉道:“陆师弚你太小看他们了,他们连师父的经书都敢偷,还有什么事是他们不敢的?” 陆乘风急道:“大师兄,之前你不也说他们只是想要偷练经书武功,并无反叛师门之意么?既然他们不敢反叛师门,又怎么敢动用军队对付我们?” 曲灵风叹息道:“没错!我说他们没有反叛之意,是因为陈玄风给师父写了那封信,可是你别忘了,师父给咱们的命令是拿回经书之后还要废掉他们的武功!如今若是师父亲临倒还罢了,可现在只有我们四个,你觉得他们两个会任由我们废掉他们武功么?” 陆乘风也知道大师兄所言不无道理,却仍有不同意见:“师兄,那你说应该怎么办?就这么等下去么?等到天黑了又能如何?他们不会离开队伍,我们却有可能遭到蛇虫的袭咬……” 四大弟子自然不知那种金蛇一向只在那座荒谷之中栖息,他们觉得这连绵数十里的山区处处都有危险。所以陆乘风认为速战速决才是上策,又道:“不如咱们两个先过去,留下两个师弟在这里望风,万一我俩不幸遇害,还有两个师弟可以回到桃花岛报讯。” 曲灵风不得不承认陆乘风这番话也是很有道理的,沉吟了许久,终于点头道:“好吧,就按你说的办。” 转而看向武眠风和冯默风道:“眠风默风两位师弟,待会儿不论我和你们四师兄遇到何等危险,你们都不要上前,只管立即返回桃花岛禀告师父!听明白了么?” 武眠风和冯默风一齐点头领命。 曲灵风又从囊中拿了些散碎银两交给武眠风,便与陆乘风现身出来,大摇大摆地走向谷口。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他们身后不远的一棵树后,藏着的一名绿衣女子已将他们这番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这绿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从铁掌山一路追踪而来的裘千尺。 那一夜裘千尺败在陈梅二人联手之下,眼睁睁地看着他夫妻潇洒离去,这口恶气如何咽得下,立即派人沿途追踪,随后自己也找了一头驴子跟了上去。 陈梅二人虽然拥有宝马脚程超快,但是如此一男一女骑着两骑骏马何等拉风,一路上自是吸引了无数眼球,想要掩饰行迹却是没有可能。 裘千尺的驴子脚程虽慢,却时刻都能了解到陈梅二人的行踪。就如同龟兔赛跑一般,只要方向不错,早晚都能追上。 而陈梅二人在杭州城外牛家村逗留了半宿,与飞虎军汇合之后又放慢了行程,两下里一结就,还真就被她追了上来。 只不过,同样是跟踪陈玄风夫妇,裘千尺的心态和桃花岛四大弟子截然不同,不要说陈玄风手下还有四百悍卒,即便没有,她也不会轻易近前。 裘千尺早已打定了主意,只要陈梅二人待在一起,她就永远都不会现身。只求这对夫妇能有短暂的分离,才好逐个击破。 在这个指导思想之下,原本她只在距离飞虎军很远的地方跟着,直到桃花岛四大弟子出现。 裘千尺本身就是轻功大家,她发现这四个明显身负上乘轻功的人也在跟踪飞虎军,明显是飞虎军的敌人。 而飞虎军却似对此毫无觉察,在放松警惕的同时,更由于强烈的好奇心,索性就跟在了这四个人后面。 她很想知道这四个人是什么来路,这一身不俗的轻功师出何门。却不料意外地听到了另一桩秘辛,他们在说陈梅二人随身携带的什么经书。 什么经书? 虽然裘千尺不知道是什么经书,却能够听出这部经书的重要性,而当她听到那两名年纪较长的师兄嘱咐师弟返回桃花岛时,立即心潮澎湃起来。 居然是桃花岛!谁不知道桃花岛是东邪的家园? 原来包括陈玄风梅超风在内的六个人都是桃花岛弟子! 在想明白这件事的同时,她猛然想起陈梅二人那奇诡毒辣的爪法。如果那种看不出路数的爪法就是这部经书中的武功,那么这部经书必定会是旷古绝今的武功秘笈! 但凡是武林中人,哪个不想获得一部武功秘笈来提高自身的武功?更何况裘千尺这样的高手。想到这里的她立即就改变了初衷。 事情演变成这个样子,是否报仇解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怎样拿到陈梅二人身上的经书! 裘千尺心思敏捷,几乎立即定下了策略。既然那两位桃花岛的弟子已经现身去找陈玄风了,自己不如静观其变,看看他们能否拿到经书。 最好的结果是他们能够拿回经书,那样自己就可以在他们返程的时候下手,其难度要比从陈梅二人手中夺经小得多。 且不说裘千尺从后算计,只说曲陆两人走向谷口,一路果然畅通无阻,飞虎军士卒非但没有上前拦截盘查,甚至视而不见,任由他们走到了陈梅二人面前。 陆乘风更无二话,也不理睬梅超风,直接看向陈玄风说道:“陈玄风,我们奉师命来拿东西,你可以把东西交出来了。” 陈玄风一听这话就很不爽,冷冷道:“陆乘风,陈玄风这三个名字也是你叫的?师父没教过你长幼尊卑吗?” 陆乘风怒道:“若是你好好的待在岛上,陆某自然尊你一声二师兄,可如今偷了师父的东西叛出师门,我不叫你陈玄风又叫什么?没骂你贼子已经是客气了!” 陈玄风呵呵一笑道:“行,叫什么都随便你了,可既然你已经不认我这个师兄,又凭什么来找我讨要东西?还有,我必须要警告你,你若是敢骂我一句,我就打折你的腿!” 陈玄风和陆乘风一向不睦,两人年纪相差无几,偏偏陈玄风大了几个月做了师兄,陆乘风本来就很不服,何况陈玄风又把他心目中的佳偶三师姐勾走了,等于是旧恨未解又添新仇,因此两人一照面就弄了个剑拔弩张,几无回旋余地,也在情理之中。 陈玄风放了狠话,陆乘风又岂是那服软的人,立时暴怒,当即怼了回去:“你是不是以为入了官军就了不起了?还打折我的腿,我倒真想看看你怎么打,我就骂……” 听到此处,一直找不到机会说话的曲灵风再也忍不住,连忙一拉陆乘风,打断道:“四师弟住口!” 陆乘风兀自暴怒,说道:“大师兄,人家要打折我的腿呢……” 曲灵风道:“休得胡说,二师弟说的是你若骂他他才打你,你不骂不就没事了?你到底是来替师父办事的还是来骂人的?” 陆乘风瞪大了眼睛,一脸困惑地问道:“你还叫他二师弟?” 曲灵风沉声道:“师父好像还没有宣布将他逐出门墙吧?他为什么不是我们的师兄弟?” 陆乘风冷笑道:“师兄你想啥呢?师父都要废掉他们武功了,难道还不是逐出门墙?” 曲灵风也怒了,冷冷道:“废掉武功和逐出门墙是一回事么?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当师兄的是傻子?” 第八十七章 彩头 废掉武功和逐出门墙的确是两回事。 徒弟犯了大错,废掉武功固然是一种非常严厉的处罚。但只要掌门没有宣布将其逐出门墙,那么废掉武功的弟子就仍然可以在门户之中生活,其身份也仍然是该门弟子,不容外人欺侮。 这道理可以说武林之中人人都懂,又岂是陆乘风能够混淆得了的? 而陆乘风之所以要混淆概念,其目的自然是要将陈玄风逼到绝路,再假借师父之手除掉对方,以解心头之恨。 此时陈玄风怒而出手他是不怕的,相反他非常希望陈玄风出手,因为他自恃武功不输于陈梅二人,再加上身边还有同门里面武功最高的大师兄,以二敌二也是己方略占上风之局。 至于陈玄风指使飞虎军参战,这一点他也是不怕的。 根据陈玄风写给师父的那封信以及日前在牛家村的留言来看,他料定陈玄风不敢背叛师门,否则又何必口口声声担心师母身体?又何必声称想要归还九阴真经?直接拿了经书远走高飞不就行了? 既然陈玄风不敢背叛师门,就肯定不会叫上飞虎军将士一起打架,否则将来如何面对师父的怒火? 当然,这些话他是不会对曲灵风说的,以免将来曲灵风在师父面前争功。 只不过即便如此,曲灵风也还是看出了问题,及时止住了陆乘风激化矛盾,看向陈玄风说道:“二师弟,四师弟不懂事,你不要和他计较,咱们还是把正事了解掉,你看如何?” 陈玄风哈哈一笑道:“我知道陆乘风不懂事,可是大师兄你又比他强了多少呢?我给师父的信上写的很明白,是请大师兄你一个人来拿东西,你带着他来干啥?” 曲灵风尴尬道:“这个你不能怪我,师弟们不是我有意带来的,是师父派来的。” 陈玄风道:“行,这事儿我不怪你,可是既然有大师兄你在场,为何你不站出来说事?轮得到他陆乘风跟我耀武扬威么?” 不待曲灵风回答,陆乘风已经怒而插言道:“姓陈的你休要挑拨离间!” 陈玄风看都不看陆乘风一眼,只盯着曲灵风,曲灵风叹了口气道:“我们师兄弟之间何必在意这些?刚才陆师弚说话是有些过分,不过谁先说事就不必讲究了吧?” 陈玄风冷笑道:“既然大师兄觉得谁先说事都没什么关系,那就别跟我说什么正事了,就让陆乘风来说好了。” 陆乘风巴不得继续把我话事权,当即说道:“我说就我说,现在我让你把东西交出来,你交不交?” 陈玄风淡淡道:“不交!” 陆乘风怒道:“你不交就是言而无信,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陈玄风哈哈大笑,笑罢说道:“本来我是想把东西交给大师兄的,可没打算交给你,你凭什么要我交出来?你算哪根葱啊?” 陆乘风也是气得不行,说道:“既然讲不通那就手底下见真章!” 陈玄风道:“就凭你么?行,你是打算单挑还是二对二?” 陆乘风道:“你们两个不是一贯联手对敌么,那就一起上吧,我和大师兄跟你们二打二!” 别人不知道陈梅二人的武功底细,同为桃花岛弟子的陆乘风却是一清二楚的,他不仅知道这对夫妇练的都是外功,而且知道他们的火候深浅、强弱之处。 黄药师每年岁末都会对六个弟子来一次武功评测,除了针对每个人的优缺点给出点评之外,还会给六大弟子排出名次。 虽然去年腊月里那次评测的结果是曲灵风第一、梅超风第二、陈玄风第三、陆乘风第四。 但是黄药师同时也说了,说内家拳进境都是先慢后快,转过年来陆乘风就能超越陈玄风跻身前三。 这就是陆乘风的底气所在。眼下堪堪已至四月下旬,自己的劈空掌也该能够伤到陈玄风了吧? 不过这样他还觉得不保险,索性把大师兄也拖下水,来个二打二。二打二就意味着桃花岛后辈的第一和第三联手打第二和第四,还不是稳操胜券么? 曲灵风一听就急了,这经书还没拿到手呢,着什么急打架啊?刚想提出异议,不料陈玄风却说道:“就这么定了,不过不能白打,要设个彩头!” 陆乘风听陈玄风应的爽快,心中暗喜,连忙问道:“设什么彩头?” 陈玄风道:“若是我们两口子输了,自然把东西奉上,你们可以废掉我们武功,可若是我们两口子赢了呢?” 陆乘风心知只要陈玄风不让飞虎军助拳就绝无获胜可能,当即也爽快地答道:“若是你们赢了,那东西我们就不要了,也不会废你们武功。” “扯蛋!”陈玄风怒骂,“合着你们是输了赢了都不会损失任何财物,这叫什么彩头?你这不是欺负人么?” 陆乘风怒道:“谁欺负你了?我们身上就带着些许金银盘缠,你看得上么?” 陈玄风呵呵两声冷笑,道:“我当然看不上那些金银……” 陆乘风忽然想到一事,怒问:“难道你还要废掉我们的武功不成?” 不料陈玄风却道:“我废掉你们武功做甚?不顶饭吃也不顶钱花。” 陆乘风两手一摊:“那你要什么?别的我们什么都没有!” 陈玄风阴恻恻一笑道:“我要你们把师父传给你们的奇门遁甲传给我!” 当今之世,黄药师基本算得上是奇门遁甲第一人,精通机关陷阱以及奇门阵法。 原时空里,黄药师把机关陷阱之学传给了曲灵风,以至于后来曲灵风能在牛家村开酒馆时设计出灶台铁碗密室;同时他又把奇门阵法传给了陆乘风,以至于陆乘风回到江南陆家庄时在庄内布置了桃花阵法。却没有传给陈玄风、梅超风、武眠风和冯默风。 这一时空也是一样,曲陆二人也都学了奇门遁甲,陈梅夫妇却是一窍不通,而此刻陈玄风之所以想学这两样偏门术法,却是为了日后飞虎军的特种作战积累实力。 要知道武穆遗书上面的阵法和战术都是大阵仗的窍要,而要像黄蓉那样垒上几块大石头就能困住金轮法王、像程英那样在房屋外面栽上几棵树就能挡住李莫愁半天,就非得学习奇门遁甲不可。 听到陈玄风要求的彩头,曲灵风和陆乘风立时大摇其头,连声否决:“师父秘传,岂能转授?不行不行!” 曲陆二人说的是实话,原时空里陆乘风被逐出师门之后都不曾将桃花岛武功传给儿子陆冠英,宁可让儿子进入武林二流门派仙霞派学武,足可证明桃花岛门规之严。 曲陆二人否决了陈玄风的提议,陈玄风也不强求,懒洋洋道:“既然这样还打个屁?不打了,如果你们一定要打,就先跟我飞虎军四百将士打一场吧!” 第八十八章 临场机变 曲灵风是真的不想跟师弟师妹打这一场,不仅是因为担心陈玄风出尔反尔,聚众围殴,更因为他一向对梅超风颇为倾慕。 即便他此时已经有了妻子女儿,梅超风也已经跟陈玄风私定了终身,也不能驱散他这份积聚已久的爱慕之心。 有了这份感情,却让他如何狠下心跟梅超风拼个你死我活? 所以他仍然抱着一丝希望争取和平解决,说道:“二师弟,四月十五那夜你可是亲口说过,说只要我赶来襄阳,就一定会把东西交还给我,怎么今天却又反悔了呢?” 陈玄风冷笑道:“没错,我是说过这话,可是我没让你带着其他人一起来啊!只要你自己过来,现在东西就已经在你身上了,毁约的是你,却不是我!” 曲灵风抱屈道:“我带师弟一起过来是恩师的吩咐,为兄怎敢不听?再说了师弟又不是外人……” 陈玄风直接打断道:“打住!你说他们不是外人,可你看这姓陆的,他拿我当自己人了吗?” 曲灵风无言以对。 陆乘风趁机煽动道:“听见了吧?大师兄你就别再犹豫了,要知道师父给咱们下的可是死命令,拿不到东西不许活着回岛,这场架不打也不行啊!” 曲灵风怒道:“打打打,你就知道打,可是人家提出的彩头你敢答应吗?” 陆乘风这会也想明白了,立马回道:“有什么不敢的?他就是拿着彩头逼迫我们放弃动武,你看不出来吗?只要你不故意让他们,我们根本就不会输!” 关于双方的实力对比,其实曲灵风也认可陆乘风的判断,因为这不仅是他们师兄弟之间的共识,更是师父黄药师曾经给出的评判。 眼见事已至此,曲灵风也只能放弃最后的坚持,说道:“好吧,那就跟你们赌了,如果你们胆敢食言而肥,休怪曲某翻脸无情!” 陈玄风早就等得不耐烦,闻言把手里吃剩下的蛇胆往嘴里一塞,右手当胸就是一掌拍向曲灵风。 曲灵风也不后退,只身形稍稍侧出,双手十指连弹,如同演奏古琴一般弹向陈玄风的右臂诸穴。 梅超风见状连忙提醒:“兰花拂穴手,老公小心!” 陈玄风当然识得兰花拂穴手这门桃花岛绝技,更知除了师父黄药师以外习得此技的唯有曲灵风一人。 黄药师曾经说过,说兰花拂穴手虽然不能算是金钟罩、铁布衫一类武功的克星,不至于点中即胜,却可以致使横练者局部麻痹,直至瘫痪。 黄药师还曾说过,说以曲灵风的资质,只需苦练兰花拂穴手二十年,当可臻至大成,进而修习这门功夫的巅峰绝学——弹指神通! 一旦练成弹指神通,什么金钟罩铁布衫可就不够看了,基本上一戳一个洞,就连号称天下武学第一防御神功的金刚不坏体都不敢任其弹点。 虽然只练过六年兰花拂穴手的曲灵风不至于一上来就能点瘫陈玄风的一条右臂,但是此刻陈玄风如此托大,仅以一招平平无奇的黑沙掌作为起手也是不该。 这不是白送吗? 梅超风很是着急,就差亲自出手,跟丈夫双战曲灵风了,但是陆乘风怎么可能给她这个机会?隔着一丈开外,连环打出三记劈空掌。 陆乘风这劈空掌也是桃花岛的上乘武学之一,已经练到了三丈开外打灭烛火的程度。 眼下他与梅超风相距不过寻丈,手臂舒展到极致,掌心距离梅超风的躯体便只有六七尺的距离。 在这样的距离上他的劈空掌力可就不是只能打灭烛火那么简单了。 虽然比之裘千尺那种铁掌的接触性伤害颇有不及,却也能够轻微震伤梅超风的脏腑器官。 这就是内家掌力的厉害之处,梅超风岂能不知,当即侧身避让,旋即大步欺近。 对付陆乘风这种擅长远程攻击的最佳策略,就是与之近身搏杀,是谓以己之长克敌之短。 只是这样一来梅超风就顾不上陈玄风了,也算正中陆乘风的下怀。 陆乘风岂能让梅超风近身,劈出三掌之后,甚至没等梅超风欺近,就已经使出灵鳌步法退避三舍,躲在了曲灵风的身后。 这就是陆乘风早就拟订好的作战构思!用什么武功,什么身法步法,都在他预料之中。 此时此刻,他就等着陈玄风在大师兄手底下吃瘪,然后他就会从曲灵风的左侧发动突袭,合桃花岛两大高徒之力,一举重创陈玄风! 只要陈玄风遭受重创失去战斗力,那么剩下一个二师姐还不是砧板上的鱼肉,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陆乘风的算度不可谓不深,一切预想也都建立在知己知彼的基础上,就连曲灵风也不得不佩服这个四师弟的临场机变。 怪不得老四一个劲的要打,原来是把握十足啊! 然而下一刻,场上的形势却与每个人的预想大相径庭! 预想中,陈玄风的右臂会被一波兰花拂穴手点麻,只能送出左臂甚至半个身子继续被点的情景并未出现。 相反的,就在曲灵风双手十指即将拂中陈玄风右臂的一刹那,陈玄风的身体陡然消失! 其实也不能说是消失。因为他的身影并没有逸出众人的视野,只是非常诡异、非常不可理解地变换了一个位置! 这是什么步法? 所有人都惊呆了。只因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奇诡的步法! 如此飘忽不定,如此……人们甚至找不出一个词语来形容他的身法和步法,只觉得这身法步法已非人类可为! 如鬼似魅!就是九阴白骨爪身法步法的最佳形容! 相比于梅超风偏重于修炼九阴白骨爪的指力,陈玄风更注重掌握九阴白骨爪的身法和步法。 因为熟知武侠剧情的他清楚地知道,九阴白骨爪的身法和步法才是秒杀敌人的神技! 在倚天世界里,周芷若乍一使出九阴白骨爪的时候,即便是九阳大成,乾坤大挪移七层的张教主都只能暂避锋芒!周芷若凭的是什么? 是没练几天的九阴真经内功么?还是九阴白骨爪的指力?都不是!她凭的就是九阴白骨爪这鬼魅一样的恐怖身法步! 所以此时此刻,当陈玄风施展出鬼魅一样的身法和步法,曲灵风和陆乘风都傻眼了。 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 话说人怎么和鬼打?这架没法打! 只不过,曲陆二人没法打,陈玄风可是有的是法子,左手一爪扣住了曲灵风右肩的琵琶骨,右手猿臂轻舒,直接锁住了陆乘风的咽喉。 梅超风甚至还没追进陆乘风的攻击范围,这场较量已经结束了。 要害受制,不论陈玄风会不会内功,曲陆二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第八十九章 大练兵 原本预想的一加四稍强于二加三、经过一番鏖战取得胜利的情景,此刻竟然变成了一个笑话。 被陈玄风简单制住的曲陆二人面面相觑,彼此的眼中,恐惧之色更甚于羞愧和震惊。 “你竟然练了那上面的武功?” “他练了经书上的武功!” 曲陆二人同时发声,前者问的是陈玄风,后者提醒的是曲灵风。 事到如今,哪怕是个傻子也能猜到,导致陈玄风武功暴涨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修炼了九阴真经! 只不过曲陆二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九阴真经上的武功竟然如此强大。 要知道,他们的师父黄药师、真经在手好几年也没练出个子丑寅卯来,以至于他二人从来不曾考虑、陈梅二人竟然还有修炼真经这一强化自身的手段。 “废虎,东西这我手生,我为蛇母练?” 陈玄风刚刚吞下蛇胆汁液,却无法吞下胆囊,导致发音含混不清。 只不过曲陆二人也能听懂他的意思,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曲陆二人闭口不言,陈玄风索性将口中胆囊吐给梅超风。 “老婆你帮我拿着。” 然后看向曲陆二人,“愿赌,就要服输,这样,大师兄你留下来教我奇门遁甲,两个月后我放你离开,到时候东西也一并还给你。” “真的?” 曲灵风喜出望外,有些不敢相信。 陈玄风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随即看向陆乘风,“既然你不认我这个师兄,我也高攀不起你这个师弟!你这就走吧,记住,如果你敢再次来找我的麻烦,我必杀你!” 讲不通道理时,果然是打一架最有效率。曲灵风愿赌服输,陆乘风也就没了脾气,灰溜溜离去。 陈玄风知道陆乘风未必就此远走,必然会同武冯两个师弟窥伺在侧,更有裘千尺黄雀在后,却也懒得理会。 这些人根本就不敢明火执仗地打过来,就让他们在暗处觊觎也没什么要紧,只待自己夫妇神功大成,再去追究也不为迟。 当下吩咐手下军士在蛇谷口处安营扎寨,眀哨暗哨游动哨均按武穆遗书所载之法布置下去,只看得程江暗暗称奇。 陈玄风武功超绝自不必说,谁知他行军驻扎竟也如此内行!饶是程江曾经从辛弃疾那里学习了诸多窍要,也只能自叹弗如。 心中感慨:真不知这家伙是什么变的,竟然天生精通攻守之道,难不成他师父是鬼谷子? 扎好了营寨,陈玄风令人分出一座军帐供黎生师徒以及丐帮弟子使用,而后下令埋锅造饭。 之后,又把其余军务交给程江打理,自己两口子却拉着大师兄进了中军帐,严令张大虎等本都军士守住四周,不许任何人靠近。 程江远远地瞧见这一幕,知道陈玄风这是开始学习奇门遁甲了,心中也就舒服了些,找到炊事兵,张罗自己的晚餐。 第二天凌晨,又练了半宿易筋锻骨的陈玄风夫妇起了个大早,天蒙蒙亮时就命令手下吹响了号角,紧急集合,开始拉练。 陈玄风组织的拉练很有讲究,除了锻炼体能之外,连带着把岳飞留下的阵法,以及刚刚从曲灵风那里学来的奇门遁甲阵法一并练了。 除了各哨卡岗位上的军士,近四百名飞虎队员先是围着蛇谷周围的山脉跑了一圈,累了个半死之后不能歇,还要伐木搬石。 军士们不知道陈玄风让他们构筑的乃是奇妙无比的奇门阵法,一个个苦不堪言,却不敢稍有懈怠。 人家陈大统领一直跟着大家一起跑,一起搬运木石呢,而且听说他昨天连晚饭都没吃,谁敢比他干活少,那不是找揍吗? 陈玄风对手下士兵的服从非常满意,那句话咋说的来着?服从是军人的天职! 他忙着在蛇谷周围布设阵法,除了防御有可能来袭的敌军之外,更重要的是验证曲灵风传授内容的真伪。 直到他命令几名士兵走远、再绕路返回那些木石疑阵,竟然困在阵中无法走出之后,这才放声大笑,亲自入阵把士兵们带了出来,然后宣布吃早饭。 小半个上午和下午,仍然是士兵的训练时间,只不过这段时间里的训练内容是厮杀要领,首重步兵对骑兵之战法,学习的兵器为斩马刀、钩镰枪、长柄斧。 上述兵刃均为杀伤敌军战马的利器,刀斧用于削剁马腿,钩镰枪则专门用来对付马腿覆甲的重装骑兵——铁浮屠。砍不断,咱就绊。 陈玄风已经派人前往襄阳城内铁匠铺定做上述兵刃三百件,不日即可装备全军。 定好了训练内容,陈玄风就把监督训练的工作交给了秦刚。他自己夫妇也有事情要忙。 下午照例是捕蛇时间。 经过昨夜的修炼,再加上一早晨小半个上午的折腾,粒米未进、滴水未沾的陈玄风终于把昨天剩下的胆囊吃了下去。 然而一枚蛇胆岂能满足他的野望?他迫切需要再吃第二枚蛇胆! 一天至少一枚,才是标准的疗程。 只不过这吃蛇胆的方法却需要改进一下,这时候既买不来高度酒,也没处去搞白糖,没法祛除蛇胆的腥臭苦。 想不出法子就只能集思广益,问到程江的时候却有了惊喜,程江说麦芽糖肯定是有的,因为周朝就有了“饧”字(餳),乃是“糖”字的前身。 程江说襄阳一定有卖麦芽糖的,陈玄风即刻安排了手下去买。同时建议梅超风跟他一起吃蛇胆。 或许另一世瞎了眼的梅超风吃够了人间的苦,在找不到食物的时候不会挑剔蛇胆的味道,但是这一世如花似玉的她真的无法接受丈夫的提议。 别说吃了,只看陈玄风那哑巴吃黄连一样的吃相,就足以劝退所有打算品尝的人。 面对梅超风的坚决抗拒,陈玄风也不好再说什么。 能告诉她这蛇胆吃了一个月以后立马跻身于绝顶高手之列吗?至少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告诉。 一旦世人都知道了这个秘密,这蛇谷里的金蛇都不够人一天抢的,至少欧阳锋就会拍马杀到,摆出他的白驼山蛇阵毒死所有捕蛇者。 或许,只有等手下买来麦芽糖再给梅超风吃,眼下却是不必逼迫,先抓第二条蛇才是正经。 在士兵 第九十章 送菜 接下来的几天里飞虎军练兵照旧,布置在蛇谷外面山野之间的奇门阵法便也日渐增多。 与之同步的,捕蛇工作也是颇有进展,自从买回麦芽糖后,陈玄风服食蛇胆也愈发顺畅起来。 梅超风对此愈发不解,忍不住提出质疑:“老公你这样天天不吃饭,只吃蛇胆是何缘故?” 陈玄风却仍然保持神秘,直到第五天上,两口子抓了两条金蛇,才开始劝说梅超风一起服用。 “吃了它可以清心明目,止咳化痰,增年益寿,永葆青春。你觉得我会骗你吗?” 陈玄风半真半假虚虚实实地忽悠妻子,却真真打动了梅超风的心意。无它,只“永葆青春”四个字就是所有女人的死穴。 梅超风不禁会想:如果老公总是这样年轻,而我却随着岁月衰老,将来如何相伴? 于是二话不说,拿了蛇胆就吃,或许她的味觉更具承受能力,不畏辛苦,吃掉一枚蛇胆竟比陈玄风顺畅的多。 陈玄风不禁喜出望外,从此夫妻两人一天各吃一枚蛇胆,其余时间里交替修炼易筋锻骨篇,九阴内力突飞猛进。 练功进境神速,日子便不觉得慢,转眼间已经来到蛇谷半个月。这天下午,夫妻俩刚刚服过蛇胆,忽听程江在中军帐外求见。 陈玄风连忙出门相迎,来到帐內,程江说出来意,说万山东北方向有大批武林人物出现,正往蛇谷这边接近。 东北方向大批武林人物?不用问也能判断出来是敌非友。那个方向上来的人必定是从金国境内横渡汉江而至的敌对势力! 有敌来袭是一定的了。 不过陈玄风却是一点都不慌张。只凭这半个月操练出来的效果,再加上自己夫妇的武功进境,就算有五绝一级的高手率领三五万大军来犯,也得折在这漫山遍野的奇门阵法之中。 更何况自己还拥有四百名初具武穆阵战之法的飞虎精锐? “就拿这帮人练练手吧,正好也让弟兄们都见见血,只是不知道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来送人头,哈哈哈……” 与忐忑的程江不同,陈玄风笑得十分豪迈。 “程兄尽管放心,看我给他们玩一回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与此同时,万山东北部,一座陡峭的山峰顶部,黄河帮主、鬼门龙王沙通天,及其率领的一众手下正在望西远眺。 落日余晖之中,一座座军帐重叠错落在一座山谷之口,正是飞虎军的军营。 营地之间,更有袅袅炊烟升腾而起,显然飞虎军正在做饭。 随着一阵“咕噜噜”的肠鸣响起,一个头顶长了一颗肉瘤的壮汉开口骂道:“这伙庄稼汉倒有口福,老子肚子可还饿着呢!” 这壮汉正是沙通天的师弟,人称三头蛟的侯通海。 他这么一骂,引得身边众人益发饥肠辘辘起来。 旁边断魂刀沈青钢便即接话道:“侯师叔何不带着我等弟兄们冲杀过去,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杀完人正好吃他们的饭,也省得咱们自己再做。” 侯通海不敢擅作主张,就把目光看向师兄沙通天。 沙通天却把目光看向了沈青钢的弟弟沈青铜,问道:“他们果真只有四百人么?” 沈青铜连忙点头道:“小的愿意拿命担保,他们总共就有四百人,不信您老也可以问彭寨主啊。” 只因始终不敢行动,所以彭连虎这次没有跟随沙通天一起过来。 沙通天眼睛一瞪道:“本帮主岂不知彭寨主所说?只是你们说的四百人是月前的数目,谁知道这一个月以来他们有没有增加人手?” 别看沙通天一向都在黄河流域称王称霸,其实却是谨小慎微的性格,尤其来到这襄阳附近,在宋国的地盘上做买卖,他还真不敢轻敌大意。 眼下这形势,要按他一贯的做法,就会派一支小股喽啰前去刺探一番。 只不过此时天色渐暗,若是等到探报回来天就彻底黑了,己方人数虽多,却对这山谷周遭地形不够熟悉,连夜动手容易吃亏不说,对方也极有可能趁乱逃走。 要知道他们这次过来可不是替金国打头阵来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夺取陈梅二人手上的九阴真经,一旦被陈梅二人逃走,可不成了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么? 所以当沈青铜表示宋国朝廷并不如何支持飞虎军,飞虎军不可能增募人手时,便果断下令。 “通海,你带两千人从正面攻过去!青钢,青烈,青雄,青健,你们四个带领两千人从南面绕到西面,阻住他们逃往襄阳的路径!” “谨遵帮主号令!” 当下,三头蛟侯通海,沈吴马钱黄河四鬼纷纷领命而去。 看着五人背影,沙通天又叮嘱了一句:“通海!你要等着四个师侄埋伏好了再冲进去!” 然后才看向留在身边的沈青铜道:“你跟着我,咱们带上两千弟兄从溪口潜入山谷,再从山谷里杀出去,打他们一个出其不意,你凫水的本领行不?” 沙通天早就看的清楚,有一条溪流从山谷中倾泻而出,那条溪流里是不可能设置岗哨的。 以他黄河帮一众水鬼的水上功夫,要从这条溪水中逆流而上,潜入山谷之中,简直不要太轻松。 沈青铜连忙送出一记马屁:“帮主您老人家当真神机妙算,管保那陈玄风束手就擒,您老放心,小的是在舟山长大的,一向在海里游水。” “那就好!” 沙通天不再多说,立即率众下山,直奔谷外溪涧。 这一趟南下夺经,沙通天总共聚集了黄河帮大半徒众,可谓是好手尽出。 主打的就是一个狮子搏兔亦尽全力,唯恐九阴真经落入他人之手,可谓是机关算尽,万无一失。 然而他却哪里知道,就在最近的半个月里,在桃花岛大弟子曲灵风的指导下,陈玄风夫妇率领飞虎军,已经在万山蛇谷周围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他们往里钻呢! 话又说回来,陈玄风布置这天罗地网还真不是先知先觉,提前埋伏沙通天。 只是这沙通天实在有些时运不济,带来六千饺子馅,硬往陈玄风的饺子皮里送,有啥办法? 第九十一章 鬼打墙 最先进入奇门遁甲木石大阵的,是侯通海一路人马。 按照沙通天的布置,侯通海这路人马需要从正东方潜近军营,在不致引起对方惊觉的距离上潜伏下来,然后静等黄河四鬼那路人马到位。 侯通海挺会选地方,不远不近,恰好走进了蛇谷东侧的奇门阵法里面,又是打手势又是使眼色的要求众人隐蔽起来,却不知自己这两千人已经走进了鬼门关。 可以说,只要没有桃花岛的门人解救,他们到死都走不出这片木石地带了。 另一路,黄河四鬼也没好到哪去,起初他们一路向南,倒是没有撞进阵法之中,可是当他们绕到了山谷西面,折而向东时,挑选的阻击位置也是一片阵法区域。 所以他们这两千人也就理所当然地浑然入瓮。 只是下一刻问题就来了——这时候黄河四鬼需要派出一人返回侯通海部,告知对方可以发动突袭了。 恰恰是这名派出的传讯帮众发现了问题,在山坡林木里,按照方向感走向谷东,却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 他连续走了三次,三次都走了回来,把沈青钢气了一个七窍生烟,恨不能一刀砍了这个笨蛋。 眼瞅着天就黑透了,沈青钢也顾不得发脾气,连忙又派了两名帮众赶过去报讯,结果这两名帮众走了没一会儿,也糊里糊涂地转了回来。 “鬼打墙!” “我们遇见鬼打墙了!” “一定是鬼打墙!” 一个人走不出去,还可以认定这个人愚蠢,可是三个人都走不出去,这下就连黄河四鬼也不禁有些发毛了。 难不成,这山间真的有鬼打墙? 是不是鬼打墙暂且不说,侯通海那边可还等着信呢!若是耽误了进攻,回头自己四兄弟还不得被师父打断腿? 当下形势,四兄弟一合计,钱青健想了个主意:“干脆,咱们在这边喊一嗓子吧,知会师叔发动。” 马青雄立即反对:“那怎么行?咱们这边鬼打墙,如何拦截飞虎军啊?” 吴青烈摆手道:“那倒是没啥,只要飞虎军往咱们这边跑,他们也会遇见鬼打墙,咱们都出不去,难道他们就能出去了?他们认识鬼啊?” 沈青钢觉得钱青健和吴青烈说得很有道理,于是拍板:“那就这么着吧!只要没人从咱们这边跑掉,师父就怪不得咱们!” 兄弟四人里面的马青雄嗓门儿最大,于是公推马青雄呼叫侯通海:“师叔!我们已经把路堵死了,你可以开始了!” 马青雄不笨,还知道用隐语发出通知。 那边侯通海本来都快急疯了,听了这一嗓子差点没气死,只不过他也能确认喊话的是马青雄,心说反正已经这样了,那就开始吧。 于是大声下令:“弟兄们跟我冲,杀进去,一个活口都不留!” 说话时一马当先,第一个冲向军营。 可是他不冲不要紧,这一冲就出了古怪,没走两步,就看见一座巨石挡在前方。 这时候他也顾不上去想原本空旷的视野里哪来这么一座巨石,自然而然地从左侧绕行,只是这一绕过来,却发现面前有两棵大树挡在身前。 考虑到自己已经大声发布命令,军营中的飞虎军正在做出反应,正是兵贵神速之际,他想都没想就从两棵大树中间穿过。 只是穿过来以后又发现一座巨石,这下他就有些糊涂了,这块巨石怎么有点眼熟呢? 再绕过这块巨石,面前仍未开朗,又有一棵大树阻挡,“直娘贼的哪来这么多大树大石头?” 他一边怒骂一边绕过,三转两转过后,却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又回到了之前潜伏的位置! 自己那匹青鬃马,还栓在那棵树上呢。 不止侯通海自己,就连他手下的喽啰,也都跟着他转了一圈,回到了刚才的位置。 “鬼打墙!” “是鬼打墙!” 一群人一起转回来就有这么个好处,谁都别说谁笨。 什么?你不笨?那你冲出去啊! 所以侯通海这波黄河帮众反倒比黄河四鬼那波人先找出了原因。 鬼打墙! 错不了,就是鬼打墙!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黄河帮这些人里面,侯通海还真是最笨的一个,否则在另一时空也不至于被黄蓉耍猴一样耍了个够。 然而笨人也有笨法子,发现往军营方向冲不出去,他立刻就下令众人往四面八方冲。 别管往哪边冲,哪怕是往来路上冲,只要能冲出去也是好的。 这一刻侯通海完全忘记了如果对面军营里的飞虎军发动反冲锋又该如何,也忘记了如果他们这波人都去探路了,飞虎军从他们这个方向突围怎么办。 幸好没过多久,从四面八方返回来的手下就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们这波人非但冲不到对面的军营中去,就连跑都跑不掉了。 “奶奶个熊!都别跑了,都跟老子在这等着,料那些庄稼把式也不敢冲过来送死!” 或许是飞虎军一直没有发动反击的缘故,又或许是还有沙通天和黄河四鬼两路四千人马不曾动用,反正侯通海此刻还是底气十足。 再说黄河四鬼这边,侯通海气急败坏的咒骂早就听见了,只听了几句哥儿四个就明白了,侯通海也遇见了鬼打墙。 不过与侯通海一样,黄河四鬼也没有太过慌张。毕竟飞虎军至今按兵未动,毕竟师父沙通天也没有被困。 哪怕己方只剩下沙通天和沈青铜率领的两千人,对上陈玄风的四百人马仍然是碾压式的优势! 所以此时此刻,沙通天和沈青铜以及他们这一支水鬼,就成了蛇谷东西两侧四千黄河帮众的希望所系。 那么沙通天这波人此刻到了哪里呢? 这一刻,沙通天已经率众沿着山溪逆流而上,来到了溪流的源头,谷中一座小山顶部的一面峭壁。 溪水就是从这面峭壁上流淌下来的,在峭壁之下,是一座浅浅的水潭。 如今溪流水量不多,站在潭底的鹅卵石上,可以露出半个上身。 由于此处距离谷口较远,所以沙通天从潭水中站起来的时候,听不见谷外的动静。 如墨的夜色中,他一挥手,低声命令:“弟兄们噤声,都跟我上岸,咱们悄悄摸出去!” 第九十二章 狂蟒之灾 沙通天并不知道谷口进展如何,想象中此刻四百飞虎军必定已被侯通海率领的两千好手冲了个七零八落。 那谷口向东丘陵起伏,并无山路可走,而且即使强行翻山越岭,跑到汉水岸边上,找不到渡船也是死路一条。 飞虎军残部唯一的出路是向西逃回襄阳。而自己已经命令黄河四鬼率领两千人堵住了西边所有出路,陈玄风夫妇除非肋生双翅,否则在劫难逃。 拥有十足把握,沙通天便即不急不躁,率先走入山谷深处,手下两千人随即跟上。 夜色茫茫中,没有人发现,就在北边不远处的一座峭壁之上,正有一只形貌凶恶的大鸟,无声地注视着这些不速之客。 沙通天急于夺取真经,脚下走的飞快,若不是担心手下跟不上,他都要动用轻功本行。来到谷中草木茂密之处,忽觉鼻中气味有异。 “这什么味儿?” 他刚问出这么一句,就听见一阵风声响起,仿佛正有一条大枪向他疾刺而来。 他听风辨器的功夫不弱,当即侧目,果见黑暗中一条黑乎乎的影子刺向自己的右肋,像一条碗口粗细的棍棒,又像一条长长的布袋。 他没有时间仔细分辨来物到底是啥,本能地感到了危险,立即向左跳跃躲避,同时掣出背后铁桨,用力砸像那物。 只听“当啷”一声脆响,就像是砸中了一根金属,铁桨尾部传回来的感觉却又似乎砸在了一件软兵器上。 总之沙通天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下袭击,定睛看时,却发现那物向右荡开半尺之后旋即荡了回来。 这次距离更近,那物的头部直冲沙通天的太阳穴,沙通天看得清切,竟然是一条头上生有肉瘤的大蛇! 那肉瘤可比师弟侯通海的肉瘤凶恶多了! 这一瞬间,沙通天只吓得魂飞魄散,拼尽全身功力,使出一招鲤鱼跃龙门! 这鲤鱼跃龙门本是水上功夫,适用于从船上往水里扎猛子,此刻前方虽然没有水,只有蔓草萋萋,但是这一扎却能躲开那蛇头的闪击。 谁知道那怪蛇会不会喷出毒液?他可不敢赌,他只知道刚刚他那一桨没能伤到怪蛇,自己就不可能是怪蛇的对手。 身体前扑之际,他当然不能用脸去“铲”草皮,只顺势一个空翻,双脚落地时拔腿就跑,唯恐被怪蛇追上。 与此同时,只听见身后手下人惊呼连连。 “什么东西?” “啊槽,蛇!” “帮主,有蛇!” 沙通天连头都不敢回,心说老子不知道有蛇么?有蛇你就跑啊,喊老子做甚?老子是黄河帮主不假,却是管不了蛇。 耳中听得“唰唰”作响,紧随在后,分明是之前那条大蛇仍在追袭自己,不禁更是加快脚步,同时喝道:“弟兄们,往谷口冲!” 只不过他这话音还没落下,身后的惊呼就变成了惨叫。 “救命啊,我被蛇缠住了!” “这什么蛇,怎地不怕刀剑?” “啊,我快被它勒死了……” “老天爷啊,这蛇怎么这么多?” 沙通天越听越心惊,越跑越胆寒。只因除了身后“唰唰”声之外,没有任何脚步声跟随而来。 这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率领的两千手下一个都没跑出来? 这一瞬间,沙通天如堕冰窖,从心里凉到外,不禁暗恨自己没有勘察谷中情况,以至于损失巨大。只怕将来在金国人眼里再也没了先前的风光。 然而这时候也顾不上考虑太多,迅速逃离才是重要,听那“唰唰”之声忽而想到,蛇是依靠草才跑得快,心下一喜,随即变向,专挑草少的地方跑。 果不其然,在连续跑过三处杂草稀疏、甚至没草的地块之后,那条蛇终于放弃了追击。 再转身时,发现已是到了谷口,不禁长叹一声,欲哭无泪,两千喽啰就这么葬送了。 此时谷中已经了无声息,显然是无一活口。 这时他才忽然想起,沈青铜也死了么?怎么没听见沈青铜求救? 他依稀记得在溪流中潜行的时候,沈青铜还跟在身边,只是上了岸后自己一心求快,竟然忽略了沈青铜在何处。 算了,事已至此,沈青铜的生死已经无关紧要,只是自己没有见过陈玄风夫妇,却是没人帮助自己辨认,只能根据传闻慢慢找了。 想到此处,他就迈开大步,大喇喇走出谷外,只是这一出来却又感觉不对。 夜幕中,谷口军营静悄悄的,看不见一个人影。 怎么回事,这谷口外面怎么这么安静?侯通海他们人呢? 就算已经把飞虎军全部杀死,也应该在这军营里留下几百人等着本帮主吧?这侯通海干的什么活? 正纳闷时,忽听南面有人咒骂:“陈玄风,你死哪去了?有种你过来,咱们在鬼打墙里边打一场!” 听声音,不是侯通海是谁?紧接着西边又响起钱青健的公鸭嗓:“姓陈的,你不敢跟我师叔打,来我这边也行,你敢来吗?你是缩头乌龟吗?” 听完这两句话,沙通天气的差点没吐一口老血出来。合着这两波人直到现在都没开始动手啊? 可是既然他们还没动手,那陈玄风和四百飞虎军哪去了? 正想大声问问师弟和徒弟时,军营里陡然大亮,近百只火把排列整齐,将沙通天所在那片空地照得有如白昼。 一个身穿玄色劲装,身材挺拔的年轻人缓缓走出,走到沙通天身前丈许,驻足说道:“都急着奔丧是吧?那也得等着我杀了鬼门龙王啊!不然你们给谁奔丧?” 沙通天顿时大惊,连忙回头,却发现不知何时,身后谷口已经被一队飞虎军堵住,自己已是插翅难逃。 这到底是谁埋伏谁? 沙通天无比尴尬地转回身来,却见玄衣男子笑道:“其实我们根本不用堵住谷口,就算现在我放你回谷,你也不敢回去。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啊,沙帮主?” 沙通天心说老子当然不敢回去,打死也不回去,只是,难道谷中的怪蛇都是他们布置的? 第九十三章 秒杀鬼门龙王 “你……就是陈玄风?” 面对如此劣势,沙通天很是惊恐,以至于声音都有些发颤。 这一刻他甚至顾不上去想为什么素昧谋面的陈玄风如此确定他就是沙通天。 这当口他满脑子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如何在陈梅二人以及四百飞虎军的包围中幸存。 他曾经听彭连虎描述过陈梅二人的武功,彭连虎曾经一再强调,说陈梅二人中的任何一个、武功都在他之上! 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他才会让侯通海率领两千喽啰偷袭飞虎军。 他觉得在绝对优势的人数偷袭之下,哪怕陈玄风和梅超风再强,也没有反败为胜的可能。 可是现在的问题却是侯通海根本就没能发动偷袭,人家飞虎军毫发未损,而且好整以暇。 鬼打墙?侯通海怎么会遭遇鬼打墙?真是见了鬼了。 只听陈玄风淡淡回道:“没错,我就是陈玄风,不知沙帮主还有什么话说?” 沙通天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强作镇定道:“沙某曾经听闻,陈少侠武艺高强,此刻摆下这重重军阵,莫不是打算以多欺少么?” 即便形势极度不利,沙通天也不会束手就屠,打算拿话挤兑陈玄风,争取一个单挑的机会。 不料陈玄风却突然大笑:“哈哈哈哈……” 笑声回荡在群山之间,竟似内力深厚。闻者无不惊惧,尤其那些研究过陈玄风的人更是惊恐,不是说他练得是外家功夫么?怎么还有内功呢? 陈玄风笑罢说道:“如果我真打算以多欺少,现在你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说到此处,他抬手一指西南两个方向的丘陵,又道:“我让人把这里照得如此明亮,就是要让三头蛟和黄河四鬼亲眼见证,看看我是怎样打死你的!” 沙通天冷笑道:“这么说,陈少侠是打算跟沙某单挑咯?只希望你说话算话,不要出尔反尔!” 陈玄风却不再看向沙通天,只转身看向西南朗声说道:“南边西边的人都看好了,看看鬼门龙王是怎么变成鬼的……” 沙通天见状便一咬牙,也不等陈玄风说完话再次转身,右手突然抡起铁桨,砸向陈玄风的后脑。 同时他唯恐这一招不能奏效,左手又从腰间抽出一柄分水刺,直刺陈玄风的后心。 这两记杀招摆明了就是无耻偷袭,顿时惊得飞虎军众人喝骂连声。 “不要脸!” “统领小心!” “小心身后!” “无耻!” “小心啊!” 这一瞬间,即便是距离沙通天和陈玄风最近的梅超风都来不及出手阻止。 在出声示警的同时,梅超风不禁生出埋怨,你说你站得那么近干什么?站近了就别转身啊!你不怕偷袭么? 陈玄风还真不怕偷袭。 或者说,他至少不怕沙通天的偷袭。 甚至也可以说,他故意转身留给沙通天一个后背,就是诱使对方发动偷袭。 “就凭你?” 在众人惊声示警以及喝骂的同时,陈玄风不屑地吐出三个字,他甚至根本没有转回身来,只变幻了几个脚步,就避开了沙通天的一砸一刺! 所谓如鬼似魅!进退如电!这其中一个“退”字,自然是无需转身的。 如果说世上最神速的倒退步法是倚天世界里韦一笑的“急流勇退”,那么最诡异的倒退身法当属九阴白骨爪的“若即若离”! 此刻陈玄风用的倒退身法就是若即若离。虽然在繁复倜傥上仍然比不过凌波微步,在绝对速度上比不过葵花宝典,却也真正做到了“瞻之在前、忽焉在后”! 所以当沙通天这一桨一刺招式用老之际,他的视野里已经失去了陈玄风的影子。 沙通天的实战经验何其老到!虽然想不出陈玄风是如何从视野中消失的,但只在第一时间就能判断出陈玄风必然到了自己身后! 于是他立即回收兵器,同时转身迎敌。 这一应对不可谓不对,只是属于他的时间却不够了。 陈玄风去他身后都没有经过转身这一步骤环节,他又如何有时间从容转身? 火把照耀之下,众目睽睽之中,沙通天的身体只来得及向右一侧,便即僵直不动了。 不止是飞虎军一众官兵,即便是西南两边山坡上的黄河帮众也能看得清楚,陈玄风的一只右手已经插在了沙通天的头顶天灵! 五根手指齐根没入! 在最后的弥留时刻,随着最后一口浊气呼出,沙通天无比艰难地说出了两个字:“太……强!” 这一刻,整个万山区域静的落针可闻。 即使没有沙通天留下的两字遗言,人们也能判断出陈玄风的强大! 那可是叱咤黄河的鬼门龙王!在拼着颜面扫地的基础上发动偷袭,非但没能占得半点先机,反而被人家陈玄风一招秒了! 这得是多大的差距? 过了好一会儿,梅超风才喃喃说道:“五指发劲,无坚不破!摧敌首脑,如穿腐土!老公,你竟然……已经练成了?” 陈玄风也一直在体会这种蕴含了九阴内力的摧坚神爪,闻言这才抽回右手察看,只见五根手指上并未沾染脑浆污血,显是内力外放时排斥之功。 随后看向梅超风道:“算是小成吧。距离炉火纯青还差了许多火候。” 梅超风不禁惊羡,又问:“你怎么做到的?” 陈玄风却是笑而不语,你当我这半个月的菩斯曲蛇蛇胆都是白吃的吗? 只不过这话却是不能当众说出。 随着陈玄风抽出右手,沙通天的尸体便即开始缓缓瘫倒,此刻终于扑地。 陈玄风挥手示意手下军士拖下去埋了,然后朗声道:“各都将士照常作息,西南两处敌人留待明日处决!” 梅超风,秦刚两人随即领命执行,除了当值岗哨巡逻哨外,各都将士回归军帐休息,暂且不提。 夜更深了,困在西南两个方向上的四千黄河帮众却是再也不敢咒骂。 不仅不敢咒骂,就连大气都不敢出,唯恐触怒了陈玄风,连夜下令斩杀。 这些人不知道陈玄风为什么还要留他们一夜,绝大多数抱了侥幸之心,认为陈玄风会招降他们。 只有身处南面更远处一座山巅的陆乘风不这么认为,“哼,你以为陈玄风心慈手软?他这是为了训练手下杀人才留了这四千人一夜,黄河帮这群蠢货还做梦呢!” 第九十四章 陆乘风的野望 那日比武输给陈玄风夫妇,被陈玄风驱逐之后,陆乘风会同了武眠风、冯默风两个师弟,却没有就此远离。 毕竟师父黄药师下的是死命令,不拿回真经不许活着返回桃花岛。 所以即便发现陈玄风夫妇已是武功大进,夺取真经的希望已经非常渺茫,他也只有窥伺在侧,别无他法。 只不过他万万没能想到的是,在他们师兄弟三人身后,还潜伏着一只觊觎九阴真经的黄雀。 裘千尺亲眼目睹了陈梅夫妇对战曲陆二人的全过程,陈玄风的诡异身法固然令她大为震惊,却没能打消她对九阴真经的贪念。 裘千尺甚至想当然地认为,陈玄风的武功之所以较之日前于铁掌峰时突飞猛进,一定是从铁掌帮禁地里获得了某种异宝。 如若不然,他两口子千里迢迢地跑去铁掌峰,又深更半夜的强闯铁掌帮禁地做甚? 更何况,从铁掌山逃走之后,这两口子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用于修炼武功,这突然增长的功夫从何而来? 别说什么九阴真经,只听陆乘风师兄弟几人说法,就能知道那九阴真经一直都在陈梅夫妇身上。如果导致陈玄风武功大进的原因是九阴真经,那么为何他夫妇当夜在铁掌峰上没有这般厉害? 基于上述逻辑,裘千尺更加认定陈玄风在铁掌帮历代帮主的灵枢中偷到了宝物。 不管陈玄风偷到了什么宝物,总之是宝物必须夺回来,九阴真经也必须抢过来,这样才能挽回铁掌帮的颜面和损失! 尽管已经抱定了这个信念,却也不能不承认,如果只凭自己一人之力,对付统领四百飞虎军的陈梅夫妇,根本没有任何希望。 这半个月以来,她可是亲眼看着陈玄风夫妇每日操练飞虎军,这支队伍的战斗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长! 那该怎么办? 裘千尺当然不肯知难而退,想出了两个办法。 第一个办法是,就在陆乘风比武失败的第三天,她已经悄悄返回襄阳,找到襄阳城内的铁掌帮弟子、命其返回铁掌山,搬请二哥裘千仞率众来援。 第二个办法,在陈玄风练兵的第六天上,她突然现身在陆武冯三人身后,使出家传绝技铁掌神功,打服了陆武冯三兄弟,然后提出联手。 她当然不会告诉陆武冯三人想要谋取九阴真经。她只是表明身份,说要夺回陈梅二人从铁掌帮盗走的前辈遗物。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陆武冯三人几乎没怎么商量,就同意了裘千尺的邀约。 毕竟武眠风、冯默风二人功力尚浅,全凭陆乘风一人做主,而陆乘风大败之下,更是急需强援相助,故而双方一拍即合。 只不过这两伙人联手之后,也没敢立即轻举妄动。纵使裘千尺武功胜过陆武冯三人联手,也未必强过今时的陈玄风。 更何况对方还有另一高手梅超风,程江、秦刚两个好手,江东蛇王黎生师徒,以及貌似已经与陈梅沆瀣一气的曲灵风。 这些人再加上四百飞虎军,实力超过裘陆武冯四人何止数倍? 所以裘千尺的主张是继续潜伏,以伺良机。只要陆乘风懂得破解飞虎军布下的奇门阵法,等到二哥裘千仞率众来到,就有了必胜的把握。 陆乘风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对裘千尺言听计从,他们更加小心地潜伏,直到他们看见黄河帮大举来袭。 由于奇门阵法的存在,所以陆乘风认为黄河帮也是白给,他一度曾与裘千尺商量,要不要帮助侯通海和黄河四鬼两支人马冲出迷阵。只不过裘千尺否决了他的提议。 开什么玩笑?黄河帮来了小一万人,你帮他们解开迷阵,那胜利果实还有咱们四人什么事?那不是白白给黄河帮做了嫁衣吗? 陆乘风觉得裘千尺说得在理,自己实在是太恨陈玄风了,却忘了一旦陈玄风被黄河帮乱刃分尸,梅超风也不免随之殒命。 话说桃花岛上,爱慕梅超风的可不止曲灵风一人,陆乘风也不是没有想过。 于是裘陆武冯四人继续隔岸观火,直到他们看见黄河帮主沙龙王被陈玄风轻松秒杀。 此刻听了陆乘风和武眠风之间的对话,裘千尺没有出声。 裘千尺才懒得寻思陈玄风为何留住侯通海和黄河四鬼两支人马不杀。 她关注的是另一件事情。 “这陈玄风的武功怎么又涨了?这才几天啊!” 裘千尺的感慨,可谓是说到了陆武冯三人的心里。 是啊,陈玄风的武功又涨了,而且涨得很离谱!简直匪夷所思! 陆乘风已经不再幻想有朝一日能够单挑战胜陈玄风了,除非…… 这一刻,陆乘风突然有了一个令自己万分惊恐的想法——如果我夺来九阴真经,找个隐秘的地方苦练半年呢? 他从来都不认为陈玄风的资质比自己高。既然陈玄风这样的外家武者都能一日千里,凭什么我陆乘风就不行? 只不过这个念头太过恐怖,一旦自己偷练真经,就与现在的陈梅曲三人无异,等同于自绝于师门!将来必定遭到师父的追杀! 这一刻,陆乘风的心里可谓矛盾至极,夺经偷练的念头一经生起,就像疯狂生长的野草,再也压制不住。 要知道,如果自己也能像陈玄风这样突飞猛进,甚至比陈玄风进境更快更猛,那么只需一年半载,自己即可无敌于天下! 到了那时候,自己还怕什么黄药师啊? 陆乘风完全被陈玄风展露出来的武功刺激到了,不禁又想,如果自己再这么等待下去,要么等到铁掌水上漂裘千仞来到,要么等到师父黄药师来临,不论怎样自己都不可能拿到经书。 别看裘千尺说得好听,说什么她只夺回铁掌帮前辈遗物,真要是裘千仞来了,看见陈玄风身上的九阴真经,他会不要?他会拱手让给自己?别闹了! 如果有人能够做到真经入手却不修炼,那么九阴真经也就没有什么稀奇了! 即便是师父,不也是因为师娘即将临盆才让自己四个徒弟来拿回真经么?若非如此,师父能信任自己四人才怪! 想到此处,眼见山下飞虎军营盘里火把减少,大队兵士入帐安歇,一个念头忽然冒了出来:如果等到飞虎军熟睡之时,我把这几千黄河帮众放出来会怎样? 第九十五章 白蟒之威 总该利用起这大几千人才好!就不信四千人打不过睡熟的四百人! 就算陈梅夫妇没睡,就算他们能够以一当百,难道还能以一敌千不成? 至于梅师姐的性命……唉,只要我武功不比陈玄风,这辈子也没可能染指。而若是我成天下第一,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一念及此,陆乘风便下定了决心。今夜定当悄悄下山放了黄河帮众人。 他打定了主意,却没敢把这个想法说出来,唯恐遭到裘千尺的否决。 他觉得,既然裘千尺每天都会睡觉,即使不睡觉也得静坐行功,那么就等到她小憩的时候再行动也不迟。 然而他却没想到,他能想到的事情,裘千尺如何想不到? 看着山下渐渐寂静下来的军营,裘千尺也在考虑,这一回,总该是真的休息了吧? 飞虎军敢于在重兵围困的形势下睡觉,无非是仗着奇门阵法的约束! 可是这时候如果陆乘风把黄河帮众人放出来呢? 那将是近在咫尺的冲锋,瞬息之间就能冲进营地,就不信飞虎军还能从睡梦中醒来应战! 陈玄风啊陈玄风,我还以为你多聪明,没想到你竟然如此粗心大意,忘记了陆乘风的存在! 想到此处,裘千尺忽然说道:“乘风,你不是想要释放黄河帮众吗?现在机会来了!” 她这么一说,反倒把陆乘风给整不会了,“裘姐,你不是不许我放人吗?” “彼一时,彼一时也!现在没有了沙通天,黄河帮群龙无首,正好替咱们卖命,他们要么杀尽飞虎军,要么被陈玄风杀光,横竖跑不出这万山千壑!” “裘姐英明!” 表面上恭维着裘千尺,陆乘风的心里却有些发苦,裘千尺同意自己放人固然不错,可是如此一来自己也须防备她抢夺真经了。 初夏的凌晨,山谷内外万籁俱寂。即便是最活跃的夏虫,也在草木的露水中睡去。 谷口的军营里也是一片安详,绑在木桩上的火把堪堪燃尽,连同垂头打盹的两名哨兵在内,仿佛整座军营都睡得那么酣恬。 黎明前的黑暗中,陆乘风引领着侯通海,武冯二人引领着黄河四鬼,在奇门阵法中蹑足潜行。 俗话说难者不会,会者不难。所谓奇门迷阵,破解的难点只在计算过程。 若按后世西方代数的原理来诠释,可以把每一座阵法看成一个数列,而破解的诀窍,就是找出这个数列的通项公式。 陆乘风当然不会告诉黄河帮众人走出当前迷阵的口诀是逢奇左行、遇偶右转、齐胸直进、莫踏桩石。 如果把这样的窍门都公之于众,奇门遁甲还有什么神秘可言? 虽然像黄药师那样精研术数的大家可以布置出更加高深的阵法,其口诀也不同于当前格式,但是陆乘风哪有黄药师那样的本事? 限于天赋,陆乘风和曲灵风在算术方面的造诣也就一般,他们能够掌握的也就这点水平,若是告诉了别人,今后他们靠啥吃饭? 所以陆乘风只能把口诀告诉武冯二人,再让武冯二人和自己分别引领一路人马走出迷阵。 在最初的接洽里,侯通海本来已经被陈玄风吓破了胆,即便明知飞虎军营防御松懈也不敢为师兄报仇。 怎奈陆乘风威胁说这座迷阵只有向北的出口,想要脱困唯有杀向军营。这就让黄河帮众唯有放手一搏。 什么?你说陈玄风明天会招降你?那你告诉我他为何不招降你们的沙帮主? 就这样,被陆乘风说服了的侯通海,以及本就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河四鬼,终于把四千人马带到了军营周围。 直至侯通海和四鬼站在了辕门之前,两名哨兵都没有抬起他们低垂的脑袋。 侯通海见状大喜。自己四千人杀四百个睡觉的宋兵,还有什么仗比眼前这场更好打的? 他把一双牛蛋眼瞪的溜圆,冲着左手的沈青钢微微偏头。 断魂刀沈青钢心领神会,挥起手中钢刀就砍向两名哨兵。 只听到“嚓嚓”两声,两名哨兵的头颅连同头盔滚落在地。 然而下一瞬间,侯通海和沈青钢却同时变了脸色,这声音,这手感,不对劲啊! 等到凑近些再看两名哨兵的脖颈创口时,不见滴血流出,竟然全是稻草! “不好!上当了!” 侯通海只来得及喊出半句,就听见一声高亢的长笑划破天空。 梅超风的声音随即响起:“你们还真来送死啊!” 几乎同时,只听见“咔嚓”“嘎吧”骨头断折之声不绝于耳,紧接着就是十几人惨嚎连声,吴青烈、马青雄以及正欲冲进军营的十几人纷纷倒下。 即便是手持三股钢叉的侯通海和挽起一团刀花防御的沈青钢,也遭到了一记势大力沉的轰击,却愣是没能看清敌人的兵器是什么。 军营的辕门也就两丈来宽,这一瞬间在这两丈宽度上位列前排的所有人都遭到了沉重打击,除了胸口剧痛、踉跄后退的侯通海和沈青钢外,余者十二人悉数倒地毙命。 侯通海等人不禁又惊又怕,连声询问: “什么东西?” “是什么?” 没有人知道是什么在攻击,在这黎明前的至暗时刻,他们甚至连一个人影都没看见。 侯通海顿时红了眼,嘶声吼道: “都给我冲!冲破栅栏!咱们没有退路,跟他们拼了!” 嘴里说着狠话,他本人却在后退。 不退不行啊,敌人太凶残了,刚刚那沉重的一击只是打在了钢叉上面,自己就险些重伤,不弄清楚怎么能行? 围在栅栏周围的喽啰不知究竟,只当辕门附近伏有强敌,当即有惯用重兵器的几十人开始砸打栅栏,栅栏本不结实,瞬间七零八落,几百人同时冲进了军营。 侯通海见状刚刚一喜,却听见数十声惨呼响起,冲进栅栏的喽啰就像麦子一样齐刷刷倒下。 “我的腿啊!” “我的脚!” “不好,是斩马刀!” “小心下三路!” 不等侯通海做出应变,辕门处骚乱又起,又一波骨断筋折的声音发出,又有二十多人依次倒下。 这一次,或许是由于东方天际泛起的那抹鱼肚白微亮了天光,又或许是因为侯通海全神贯注,他竟然看见了来袭的兵器。 那竟然是一条链结精密的蛇骨!至少也有三四丈长,如同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所到之处,当者辟易!中则必死! 第九十六章 砍瓜切菜 所谓白蟒鞭,其实是九阴真经里的一门武功绝技,全称为白蟒鞭法。 作为诸多软兵器武功的一种,白蟒鞭法的独特之处在于它的超长打击范围。 鞭法对所选兵器有着较为苛刻的要求,长逾三丈,坚韧柔软,不论刀剑斧钺劈砍斩斫,皆不可伤。 原本说来,急切间要寻这样一根软索殊为不易,只恰巧日前陈梅二人捕捉到的一条长蛇成了绝配。 本来陈梅夫妇捕捉菩斯曲蛇,只是为了服食蛇胆。但是江东蛇王看见那些没了蛇胆的蛇尸却连说可惜。 黎生说蛇肉本是绝顶美味,吃了之后更可以解除疲劳、滋补美颜、延年益寿,岂能白白浪费? 所以这半个月来陈梅夫妇逮到的金蛇肉全都进了黎生师徒和飞虎军将士的肚子。 蛇肉都被剃干净了,蛇椎骨自然暴露出来,起初陈玄风也没在意这些蛇骨有什么用途,直到他们捕杀了一条三丈有余的长蛇。 自从夫妻两人盗得真经离开桃花岛以来,梅超风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陈玄风的建议,那就是修炼九阴白骨爪和白蟒鞭法。 九阴白骨爪好练,只要有人头骨就可以了,可是这白蟒鞭法却是一直没能开始修习。原因就是一直没能找到一件趁手的长索。 于是这根蛇骨就触动了陈玄风的灵感,说老婆你不妨先用这根蛇骨练一练。 这不练则已,一练之下,效果竟然出奇的好。 陈玄风不知道原时空里梅超风那根黑黢黢的长索是什么时间从哪弄到的,却敢说如今这条白森森的蛇骨绝对胜过了那根黑绳子。 不仅这条蛇骨不畏刀砍斧斫,而且有了易筋锻骨加持、又吃了蛇胆的梅超风使出白蟒鞭法来,竟然威力无穷! 要知道,另一时空下的梅超风修炼的黑绳子可是没有内力附着的! 说的夸张些,原时空中梅超风由于始终未能得到九阴真经的内功心法,只能摸着石头过河,全凭想象练了一套“绳操”出来。 虽说凭借她铁尸般的横练防御、使动那条掺杂了金属的黑索仍然足以唬住江湖中的一二三流武者,但是在五绝层次的绝顶高手面前,她这鞭法完全不构成威胁。 但是如今不同了!就在三天前的一个晚上,夫妻两人在中军大帐里对练时,以陈玄风那足以秒杀沙通天的奇诡武功,在梅超风这条白蟒鞭下竟然完全落入下风。 可以说,如今这两口子的武功对练,谁胜谁负完全取决于开始之前站位的距离。 三丈之内,陈玄风尚有获胜之机,可若是三丈之外,陈玄风就只能举手投降! 这不,今夜这场埋伏,就是陈玄风为了进一步测试妻子的鞭法而特意布置的。 为此,在侯通海和黄河四鬼率众来到军营周围时,陈玄风都没有出现在伏兵的前列。 埋伏在辕门旁边的,就只有梅超风一人,主打的就是一个牛刀小试,白蟒立威! 至于那些埋伏在栅栏内侧周边,使用斩马刀战法专砍敌人双脚的,自然是百名飞虎军。 梅超风的白蟒鞭附着九阴内力,当真矢矫如龙,无坚不摧。 至于飞虎军,面对黄河帮的乌合之众,在有心算无心,突然爆发之下,也是砍瓜切菜般的完全碾压! 即便这些冲在前面的黄河帮众不乏擅长夜袭的好手、更不缺少亡命之徒,可是土匪终究是土匪,遇见正规军,尤其是训练有素的精锐之师,那就根本不够看。 飞虎军练的是什么?人家练的就是沙场上大规模的战斗方法。 黄河帮众练的又是什么?充其量只是江湖殴斗,杀人放火。 这道理其实无需多说,只简单举例——若是一对一的单挑,或许飞虎军士兵较之黄河帮好手稍有逊色。而若是十对十的群战,那么飞虎军必定大占上风。 至于眼下这样的百对百甚至是一百对二百的阵战,即使飞虎军不设埋伏,只光明正大的接战,那也只能是一边倒的屠杀! 所以这一仗黄河帮众还怎么打?根本就没法打! 在梅超风的白蟒鞭再次袭来,侯通海看清鞭梢那只长着肉瘤的蛇头时,最后一丝勇气都被吓得无影无踪,连手中钢叉都不要了,只下意识的往前一抛,掉头就跑。 饶是他反应不慢,后背也被蛇头“咬了一口”,只觉得五脏六腑同时翻搅,一口鲜血狂喷出来。 哪怕是口喷鲜血,他都不敢停下脚步,继续竭力狂奔,发现有挡在身前的帮众就是一拳打出。 敢挡老子的路?老子先捶死你! 侯通海都跑了,黄河四鬼又死了俩,剩下的沈青钢和钱青健哪还敢继续强撑?也跟着往回跑,尤其是丧门斧钱青健,这货从一开始就没站在前列,此时逃跑就更是一马当先,竟然跑到了侯通海的前面。 再说剩下的黄河帮众,虽然此刻黄河帮众仍有三千八百多个可战之人,可是在如此一边倒的态势之下,谁还敢决死硬冲? 副帮主和帮主徒弟都跑了,我还上去送命,那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吗? 于是乎,黄河帮众兵败如山倒。 不要说什么战至最后一人,那样的战例从来都不会发生在这个时代的战争之中。 在这样的时代里,哪怕是百万大军,战损超过三成的时候也得发生溃败。更何况此刻的黄河帮土匪? 敌人都在逃命,梅超风却还没过瘾呢,见状立即下令,“兄弟们,随我出击!” 没错。就是“随我出击”,而不是“冲啊杀呀”。 面对如此形势,训练有素的飞虎军当然不会乱冲乱砍乱杀,只需保持阵型,列阵平推过去,方为阵战之法。 他们如此淡定的另一个原因是,黄河帮众根本无路可逃! 退路上那奇门迷阵可还在那摆着呢! 就算这些土匪们个个知道阵法口诀,也没可能短时间冲过那独木桥一样的迷阵,何况陈玄风赌定陆乘风不可能告诉黄河帮阵法口诀? 所以四百飞虎军就在梅超风的率领下平推了过去,杀猪宰羊一般将剩下的三千多喽啰杀个干净。 只有侯通海和沈青钢以及钱青健等三十几名匪徒,在第一时间追上了见势不妙、同样逃走的陆乘风,才算逃得了一条狗命。 第九十七章 山洪乍练 梅超风率领飞虎军方阵,平推到迷阵跟前就停下了脚步,旋即收兵回营。 如果继续追下去,倒也不是追不上那几十个残敌,而是追上了不知如何处理。 对于残余的几十个黄河帮众没什么好说,杀了就是,可是对于陆乘风呢?如何对待? 虽然陆乘风已经摆明了立场与己为敌,甚至已经和匪类沆瀣一气,但是梅超风终究下不了杀手。 在这件事上她必须要考虑师父黄药师的感受,何况陆乘风还带着两个小师弟武眠风和冯默风? “俗话说穷寇莫追,我回来了。” 回到中军大帐,梅超风很没有底气的解释她收兵的缘由。 陈玄风没有责怪妻子的意思,只笑着说:“你不追是对的,对面还有个裘千尺在暗中窥伺,偷袭防不胜防,只要你清楚陆乘风的为人就可以了。” 说这话时,陈玄风也暼了身边的曲灵风一眼。 曲灵风和梅超风同时脸现愧色。 这一场黎明前的埋伏战,其实等同于一场赌约。 在陈玄风决定设伏之前,曲灵风和梅超风本来是很有异议的。 当时曲灵风和梅超风都认为陆乘风万万不至于为了师兄弟之间的矛盾,泄露师门阵法要诀给他人,因此他们觉得陈玄风的设伏是多此一举。 在敌人不可能出现的时间和地点设伏,不是多此一举又是什么?白白耽误了手下兵士的休息。 然而当时陈玄风却坚决下达了设伏的命令。自从那日钦差跪着宣旨之后、陈玄风在飞虎军的威望已是无出其右,他发出的命令也是一言九鼎,于是全体官兵只有遵命执行。 现在结果出来了,证明了陈玄风的判断是正确的,曲灵风和梅超风自然惭愧不已。梅超风更是因为没能全歼来敌而感到愧对丈夫。 只不过陈玄风却没在这事上责怪妻子,其实这事若是换成他亲自操作,取得的战果恐怕还不如梅超风丰硕。 毕竟梅超风的白蟒鞭更适合群战远攻。 “好了,事情都过去了,让弟兄们把敌人的尸体埋了,然后咱们照常训练。” 接下来的几天里,陈梅夫妇以及程江等人练兵如故,这天上午,天色阴沉,下起雨来。 时值五月上旬,算起来已是进入了汛期,雨水频繁本属正常。 一上午飞虎军训练不停,内容上增加了雨战之法。 到了下午,雨量不减反增,陈玄风面露喜色,拿了日前派人从襄阳铁匠铺打造的一块生铁门板,又将之前的二十多条蛇骨捆扎起来背在身上,带着梅超风来到谷东溪涧处,沿着溪水逆流而上。 梅超风早就觉得陈玄风的铁门板很是古怪。 这铁门板长逾一丈,宽达三尺,板厚七寸,底下还留了一把手柄,足有一百多斤,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用途,想象中、若将把手插在地上,倒是活脱像一块墓碑。 为此她问过好几次,陈玄风总是笑得神秘,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这会儿夫妻两人沿溪上游,背了铁板和大捆蛇骨的陈玄风无法浮在水面,就只能踩在溪底山石徒步上行。 眼见陈玄风被逐渐湍急的溪流冲得步履艰辛,梅超风忍不住又问,“你这门板到底干啥用的?是用来助你沉底的?” 陈玄风轻声笑道:“这次你猜的挺对,等会你就明白了。” 陈玄风自然是想仿效杨过在山洪中练剑,他自忖此时武功比那神雕相差甚远,没可能拿到独孤求败的玄铁重剑,这才命人搞来了这块铁门板。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块铁门板除了材料质地远逊、形状更加笨拙之外,在其它方面基本达到了山洪练功的要求。 只要能够练功就行,无所谓重剑还是门板! 只不过等到下雨之时,他又突发奇想,既然妻子也吃了蛇胆,何不让她也练一练这山洪神功? 不多时,夫妻两人已经来到了峭壁跟前的平台水潭,果见那峭壁洞口中淌出来的源流已经变成了一道瀑布。 陈玄风先带着梅超风爬上溪流的东岸,在岸上解开了大捆蛇骨的十几段绳索,又把这些蛇骨重新捆扎在梅超风白蟒鞭的鞭梢部位。 梅超风见状不禁蹙眉,“你这不就把鞭梢加重了吗?都比流星锤沉重了,这样的白蟒鞭我可使不动。” 陈玄风嘿嘿一笑,“你没使过,怎知使不动?来,你先使一路鞭法看看。” 梅超风依言施为,发现还真的可以,只是将内力驱运至鞭梢时消耗颇巨。 于是收势道:“不行啊,这样太费力了,而且这鞭梢这样粗,又吃了太多的风力。” 陈玄风知她说的是鞭梢承受的空气阻力,笑道:“就要这样,才能练成你无坚不摧、一往无前的强势攻击,这还只是吃了风力,待会儿还要跳进那水潭,让鞭头吃上洪水之力呢!” “啊?这……” 梅超风目瞪口呆,一时不敢想象如何在洪水中挥鞭击流。 陈玄风却不会等待梅超风充分理解,眼见洪水愈发奔涌,便说了声“先看我!” 说话时,右手一抓那铁门板下方的手柄,就带着铁门板跳进了滚滚洪流。 这一入水,顿觉一股巨力袭来,若不是手中铁门板足够沉重,只怕等不到一双脚触到潭底卵石,就会被洪流冲去山下。 幸好陈玄风早有心理建设,当下凝心屏气,将手中门板垂直于身体正面。 这样门板就不会增加身体的阻力面积。 当双脚在潭底卵石上站定,再单手将门板挺起、伸出,再将门板的角度逐渐调整,在水流冲力逐渐增加的同时,逐步运集丹田中的九阴内力,将内力悉数输出到门板之上,然后奋力一挥! 陈玄风并没有练过剑术。但是他却看见过师父修炼的落英神剑掌。 虽然落英神剑掌是掌法而非剑法,但是他知道落英神剑掌的掌势是从剑势中提炼出来的。 说白了就是落英神剑掌是用使剑的路子使掌。 他记得师父黄药师曾经说过,说北宋时期有一名番僧名叫鸠摩智的曾经练成一门神功名为火焰刀。 黄药师说,那火焰刀其实就是一门掌法,只是使动掌法时化掌为刀,再辅以真气外放,掌刀就变成了气刀,可以伤人于数丈之外。 所以黄药师才会创出这门落英神剑掌,此掌法以劈空掌为基础,一旦劈空掌力登峰造极,再使落英神剑掌的时候,掌力即可变成无形剑气。 穿越过来的陈玄风自然知道黄药师一辈子都没能将落英神剑掌练到无形剑气的地步,而且黄药师也没有教过他劈空掌,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此刻模仿落英神剑掌的动作运使门板。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于是,他经过几次角度调整之后,就模仿落英神剑掌的姿势挥出一招。 只是这不挥则已,一挥之下,过程中门板完全平行过来,变成了垂直于洪水湍流,不等他再度做出调整,就觉得双脚一轻,随着湍流掉出了水潭平台。 这就叫,不被洪流冲倒,不知蛇胆吃的少。 第九十八章 神功初成 梅超风站在岸边凝神贯注,真没看出来陈玄风练出来什么花样。 同为桃花岛弟子,梅超风对陈玄风的水性有着足够的信心。只要这山洪中没有异兽奇毒、没有飞石暗箭,就不必担心陈玄风的安全。 只不过这洪水冲在潭中,实在看不清水下陈玄风的影子,更不知他在水下干了什么。 所以直到陈玄风从潭外溪流中爬上东岸,她都没能理解这所谓的修炼有什么门道。 只听见陈玄风说道:“快,老婆你也跳下去练一路鞭法,如果被冲下去了就爬上岸,我再下去练!” 梅超风糊里糊涂地点了点头,不就是下水挥鞭么?那就下去呗。便也不说二话,提起白蟒鞭跳下了水潭。 由于手中兵器不同,所以梅超风的遭遇和陈玄风不太一样。 梅超风的白蟒鞭长逾三丈,以至于她是身体先没入水中,白蟒鞭的鞭梢部分却是被她抖直了以后才落入水中的。 如此一来,由于水中身体缺少配重,导致很难落地生根,甫一入水,就被湍流冲向潭外。 梅超风也算反应机敏,第一时间使了一招千斤坠,沉腰坐马,勉强站住了桩姿。 但是下一瞬鞭梢入水,捆扎了二十多条蛇骨的粗重鞭梢、在洪水的助推下就变成了攻击自身的兵器。 梅超风吃了一惊,却不慌乱,左手拍出一记蓝砂掌,将鞭梢拍开两尺,同时右手全力输送九阴内力抵达鞭梢,驱使鞭梢逆水前行。 这一过程看似有惊无险,实则险到了极致。若不是梅超风惯于水下睁眼,如何看得见鞭梢来袭? 要知道所谓的听风辨器是发生在空气里的状况,在洪水中可没有听风辨器一说,只要是闭着眼睛,就算她横练加身,这洪水裹挟的二十多条蛇骨也得撞出她一身内伤。 凶险虽去,演练却难,虽然粗大鞭梢所承受的洪水冲力、较之铁门板承受的冲力为小,但是梅超风内力的输送距离却比陈玄风的输送距离更长。 所以比较起来梅超风在水里练鞭的难度并不弱于练门板的陈玄风,在强大的洪流冲击下,只奋力驱使鞭梢前击两次,就生出了筋疲力竭之感。 就在她想要跃出水面、换口气再试一次时,却被无情的湍流冲出潭外。 于是夫妻交替,梅超风上岸,陈玄风下水,如此每人练了六次,两口子都瘫在岸上气喘吁吁之时,天上的雨水也渐渐小了。 两口子在岸上躺了很久,眼看天快黑了,梅超风才缓过劲来,问道:“老公,这样能练出什么效果?” 头枕手臂的陈玄风却没回话,一双虎目死死盯着对岸山峰上一道健硕的黑影,他知道那就是站在剑冢的神雕。 陈玄风很是庆幸。 第一庆幸辛弃疾要他在襄阳练兵半年,让他有足够的时间捉蛇吃胆,又赶上了汛期山洪。 第二庆幸这头神雕既没有阻止他夫妇捉蛇吃胆,也没有干扰自己两口子山洪练功。 要知道那神雕可是通人性的,这蛇谷中的菩斯曲蛇是它一日三餐的食物,谁敢说它会允许陌生人分一杯羹? 陈玄风看着神雕,却不知神雕也在看着他。 陈玄风庆幸,却不知神雕也在奇怪,这山洪练功本是独孤求败三十岁时悟出的修炼方法,眼前这对男女年纪轻轻,竟然如此轻车熟路地来此锻炼,莫非与独孤求败有什么关系? 没错。这会儿神雕就是这样想的。 捉蛇吃胆也还罢了,这洪水练功的举动,算是切切实实地获得了神雕的好感。 只不过神雕自有其孤傲脾性,即便对陈梅夫妇产生了好感,倒也不至于主动跑过去献殷勤。 它更不会把独孤求败埋在剑冢中的玄铁重剑送给陈玄风,即便它已经看出来陈玄风的修炼路子就是玄铁重剑一路。 这一晚,回到军营的陈梅夫妇每人又吃了一枚蛇胆。 翌日,山里又下起了雨,山洪再次爆发,比之昨日更见湍急,陈梅夫妇再次前来练功,却比昨日有所进步,这天他们两个分别下水九次和七次。 梅超风觉得老公进步比她快些,这样说了出来分析差距,陈玄风才算交了实底:“我蛇胆比你吃的多呀。” 如此又阴雨连绵过了二十多天,洪水有大有小,陈玄风终于能够在洪水中任意挥洒门板,梅超风也逐步增加鞭梢上的蛇骨,并能做到在洪水中驱策自如。再吃蛇胆时,进境却已甚微了。 与之同步的,夫妻两人的易筋锻骨篇也已练至小成,要想再进一步,只能练全九阴真经上卷心法。 而上卷心法除了部分梵文无法辩识之外,诸多道家术语也有待于学习印证,这些都是不能一蹴而就的。 陈玄风的理念是,要练咱就练最正宗的,可别练歪了练废了想改都改不回来。 陈玄风很清楚,独孤求败这路重剑神功练到这里只能告一段落了,要想继续精进,需要到大海去练。 九阴内功也是一样,想要练至大成,至少需要到全真派学会全真心法,感悟印证以后,才能再创新高。 所以眼下自己夫妇留在襄阳的意义,就只剩下训练飞虎军了,对于这四百飞虎军来说,无论怎样加练精炼都不为过,毕竟平时多训练,战时少流血。 索性就按照辛弃疾的要求,练满半年再说,好在自己夫妇武功到了这个地步,就是师父黄药师来了也不怕了。 就问天下间谁能打过两个杨过联手?或许只有杭州的太监美伯乐! 如果不是考虑到梅超风对师父的敬畏,陈玄风甚至有些期待黄药师再次到来,到时候跟他过一过招,看看自己比不比得上几十年后力压金轮法王的独臂杨过! 就在这种跃跃欲试的期待中,这天忽然有游动哨来报,说铁掌帮帮主、大名鼎鼎的铁掌水上漂裘千仞率众来袭,千余名铁掌帮众已经到了万山南面二十里处。 陈玄风一听就笑了,这正想睡觉呢,裘老二就来送枕头,自己若是跟师父打还不好意思下死手,可要是跟裘老二打,那还有什么顾忌? 当即传令集合全体将士,做起了战前动员。 第九十九章 吊打裘千仞 陈玄风做出的战前动员,就是告诉手下将士这一仗应该怎么打。无所谓鼓舞,也不是商量,而是战前的布署。 陈玄风这一次的布署非常简单。 “咱们就在这军营外面等着,等敌人穿过迷阵进入战场,敌人若是选择单挑,自有我夫妇应战,你们只需观敌掠阵,若是敌人选择群战,咱们就还用老法子,列阵平推!” 在陈玄风眼中,即将到来的一千铁掌帮众,并不比之前的六千黄河帮强多少。都是乌合之众。 如果把黄河帮众归类为土匪强盗,那么铁掌帮众最多也就是江湖豪客,在正规军的阵列前一样的不堪一击。 飞虎军苦练至今,其作战能力,即便最保守的评价,也是一支精锐的铁血之师。 这样的精锐在陈玄风的统领下,敢于面对的,将是金国的数十万铁骑! 在那样的敌人面前,陈玄风才会应用武穆遗书里的破金要诀,将天时地利纳入作战布署,兼施水淹火烧,滚木礌石。 昔日岳武穆曾经在牛头山八百破十万,我陈玄风四百飞虎军,怎么也得击溃五万金兵才算考试合格。 相比之下,即将到来的铁掌帮众又算什么?土鸡瓦狗罢了! 差不多一个时辰的光景,铁掌帮果然到来,首先是一位身材瘦小、穿着葛衫、手执蒲扇的中年人,在绿色劲装的裘千尺陪同下,由陆乘风的引领进来,很是气势汹汹。 随后又有武眠风,冯默风二人陆续带领铁掌帮众人穿阵而出,铁掌帮的阵列逐渐成型。 站在铁掌帮阵营最前,裘千仞眯起眼睛打量着对面的飞虎军方阵,心里想的却是等到待会自己擒获陈梅夫妇,夺得九阴真经之后,再逼迫陆乘风说出奇门阵法口诀,以便将来骚扰住在黑沼里的瑛姑。 飞虎军这边,陈玄风并没有采纳程江刚刚提出的“半渡而击”建议。 程江对陈玄风夫妇的实力还是缺乏信心,纵使陈玄风战胜曲陆在先,秒杀沙龙王在后,可如今对面可是大名鼎鼎的裘千仞啊! 那可是当年重阳真人都会高看一眼的人物,又岂是沙通天、曲灵风可比? 所以程江才会建议陈玄风趁敌人没有全部进来的时候发动攻击,说这样胜算多些。 但是陈玄风却不为所动,只静静等着铁掌帮众悉数入内站稳了阵脚,这才朗声说道:“眠风,默凤,你们两个是打算背叛师门吗?” “啊……” “这……” 武冯二人张口结舌,一时不知怎样回答。 陈玄风的语气渐渐严厉:“师父没有说过要把我和超风逐出门墙吧?” 武冯二人不知陈玄风下文怎样,却觉得他这话说的没错,于是同时点头。 “既然我和超风仍是东邪门人,那么我们就仍然是你二人的师兄师姐,连同我们的大师兄也在这里,怎么你两个却站在敌人的阵营里呢?” 武冯二人面面相觑,又都看了一眼陆乘风,心说对呀,我们两个小的要站队,为何不现在曲陈梅三个师兄师姐那边呢? 不论怎么说,好像都没有站在四师兄这边的道理。 要知道古人最是注重长幼尊卑,不论曲陈梅三个之中的哪一个,都比陆乘风的地位尊贵才对。 武冯二人又看了一眼大师兄曲灵风,好像大师兄也在微微点头,颇有赞同二师兄的意思。 正犹豫时,陈玄风突然暴喝:“还不给我滚过来!怎么你二师兄说话不管用了吗?” 武冯二人哪还敢对抗,同时施展师门轻功跑了过去,铁掌帮这边众人只听裘千仞命令,而裘千仞却没有发声,众人便没阻止,只有陆乘风暗暗焦急,却不敢当着裘千仞的面大呼小叫。 裘千仞老神在在地静等武冯二人跑到对面曲灵风身后,这才仰天大笑,笑声有若夜枭戾鸣,却震的武功稍弱之人气血翻涌,显示出深厚的内力。 笑罢说道:“陈玄风,你张口桃花岛,闭口东邪门人,莫不是想用黄药师的名头吓唬本帮主?” 不等陈玄风回答,他随即也发出一声暴喝:“休想!你当我裘铁掌是被人吓大的吗?告诉你,就算黄老邪在这,你也得老老实实的把你盗走的东西交出来!” 陈玄风气定神闲的听完裘老二的恫吓,然后只淡淡说了一句:“我若是不交呢?你咬我啊?” 这句把对方当成狗的骂人话在后世现代司空常见,却惹得笑点偏低的梅超风忍俊不禁,咯咯笑出声来。 裘千仞不禁大怒,心说老子本来看在黄老邪面子上讲究个过场,你小子竟然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一念及此,当即大步向前,边走边道:“既然你给脸不要,就休怪裘某无情了,接招!” 他嘴里说着,脚下却是快的出奇,明明只是跨出一步,跨越的距离竟有三丈之遥,当真不负水上漂之盛名。 双方众人都看不出他这脚步的玄妙,就仿佛大地生出某种弹力推动他的脚底一般。 转眼间就到了陈玄风面前三丈之处,陈玄风也懒得多话,反手从身后掣出一张乌黑的铁门板,呼地一声怼了出去。 单手持着这样一扇门板向前挺刺,似乎也只能用“怼”这个动词来描述,别的词汇都不合适。 只说裘千仞不识厉害,见状便即冷笑一声,同时拍出一掌,打算将这块门板连同手持门板的陈玄风一同拍飞。 心中却在想:若是东邪本人当面,或许还需琢磨一下这门板的路子,你一个东邪门徒算得了什么?两口子打我妹妹一个勉强占优的实力,也配在我面前班门弄斧? 想是这样想,拍也是全力的拍,只不过没等到掌铁相击,那门板上裹挟而来的一股气势却令他暗呼不妙。 这是气势么?不是!这是气场!是气劲!是内力外放! 不对吧?千尺不是说这陈玄风徒有横练加身,另有一套诡异爪法么?他哪来的内力外放? 不等他想明白其中关节,右手铁掌已经拍在了铁门板上。 只听得“噹”的一声巨响,只震得众人纷纷掩耳,四周群山回声不绝。 就在这响声回荡的同时,裘千仞那原本瘦小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倒飞出十几丈,落回在铁掌帮阵列,裘千尺的身边。 站定时余劲未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同时胸中气血翻搅,只觉得嗓子眼一甜,嘴角溢出来一缕鲜血。 第一〇〇章 以弱者的心态 裘千仞和陈玄风的铁门板这一对撞,看呆了全场每一个人。 无论是谁,都想象不到这一对撞的结果。 怎么会是这样? 铁掌帮这边,原本信心满满的裘千尺都看傻了,一时间想不起去扶坐倒在地的二哥。 飞虎军这边,梅超风也惊呆了,区区二十天的山洪苦练的确大有精进,可是也到不了这个程度吧? 那可是铁掌水上漂啊! 与梅超风相比,程江,曲灵风,黎生这些熟知裘千仞武功实力的人就更是震惊。 因为他们只知道陈玄风和梅超风在大半个月来天天进入蛇谷,虽然也能猜到这对夫妇是去修炼武功,可是什么武功能在二十天后暴涨到如此地步? 尤其是知晓内情的曲灵风,忍不住就会把这个奇迹和九阴真经联系起来。 可是这样另一个问题就来了,既然九阴真经如此强大,那么当初师父为何不练? “都别慌,我没事,刚刚只是大意了,中了这小子的奸计。” 众人惊愕中,裘千仞已经自己站了起来,用衣袖擦了下嘴角,说出话来仍显中气十足。 陈玄风暗暗好笑,心说活该!让你轻敌,现在知道什么叫做螳臂当车了吧? 没错。之前裘千仞与陈玄风的铁门板之间好有一比,就如同一个拳手面对一个坐在推土机驾驶舱里的小孩。 拳手固然认为一拳就可以打死这个小孩,可是他却没有想到,小孩是可以开动推土机的! 厚达七寸,一百多斤的铁门板附着了陈玄风的霸道内力,怼出来时、具有何等强大的动能? 以陈玄风的高大身材和门板的体积,相对于身材瘦小的裘千仞,又积蓄了何等强大的势能? 这两样加在一起,裘千仞不飞才怪! 再怎么是准五绝的实力,也打不动推土机不是? 这边裘千仞终于开始正视陈玄风这个对手,又一次步入场中。 只不过这次他走得十分缓慢,步幅也变得很小,似乎每一步都在追求落地生根。 他缓缓走到陈玄风身前三丈开外停下,也不说话,眼睛死死地盯住陈玄风手中那块铁门板,似乎在研究这块铁门板的质地和作用。 陈玄风呵呵一笑,揶揄道:“别看啦,就是一块熟铁而已,打不过就承认打不过,别把你的无能归咎在兵器上面。” 我信你个鬼! 裘千仞暗暗腹诽,打死老子都不信,刚刚你小子是凭借自身的功力输出那么大的力道!你以为你是王重阳么? 即便是天下第一的王重阳,在二十岁以前也没可能爆发出如此雄浑的巨力,何况你只不过是黄老邪的弟子? 所以裘千仞坚信,之前那股沛然无穷的巨力,必定来自于这块形状怪异的铁门板! 他当然也不指望陈玄风会亲口承认这铁板的奥妙,不过这也没什么,再打时,我只需不跟你这铁板硬碰硬就行了! 裘千仞成名多年,倚仗的可不仅仅是深厚的铁掌内力,其铁掌招式更加繁复精奇。 与强者对战之时,施展这精妙无双的掌法,再佐以他灵动迅捷的轻功身法,往往能够以弱胜强! 没错,此刻裘千仞已经把手持铁门板的陈玄风看成了一个胜过自己的强者。 恃强凌弱,有恃强凌弱的法子。以弱克强,有以弱克强的路数。 身为准五绝一级的人物,裘千仞既懂得一力降十会,也明白一巧破千斤。 打定了主意,说道:“裘某生平只凭这双铁掌迎敌,既然你说这铁门板没什么奥妙,何妨与我比一比拳掌功夫?” 陈玄风闻言哈哈大笑,裘千仞强忍怒意问道:“你笑什么?” 陈玄风笑罢说道:“你当我跟你在这同门切磋武艺,还比一比拳掌功夫,想屁吃呢?要打就打,不敢打就滚!” 裘千仞叱咤江湖大半生,何曾被人如此轻蔑辱骂?纵使是昔日恩师上官剑南都不曾如此对他。更何况此时众目睽睽,一张老脸又往哪放? 当即一咬牙,脚踩梅花步,陡然欺身至陈玄风的左后侧,轻飘飘拍出三掌。正是铁掌神功中精妙招法,梅花三弄! 这步法不可谓不够精妙,掌法也不可谓不够精奇,攻的又是陈玄风没有门板的弱侧,堪称避实击虚之典范。 陈玄风这边有眼界高的,比如梅超风,曲灵风,程江三人同时提醒: “小心!” “小心啊!” “小心左后!” 其实程曲梅三人的提醒已经晚了,只不过陈玄风的动作却在三人提醒之前,只见他原地左转,同时铁门板从右手交到左手,挡在身前恰如一面庞大的盾牌。 “噗噗噗”三记闷响,裘千仞的连环三掌悉数拍在了铁门板上,所发声音有异,则是裘千仞输出的内力偏于阴柔所致。 裘千仞一招无功,也不气馁,脚下步法变幻,又绕到陈玄风的右后侧出手进袭,旨在以快打快,以期陈玄风跟不上节奏。 在这种缠绕攻击的过程中,只要陈玄风稍慢半拍,那就是自己的胜机降临! 裘千仞的策略没问题,别看陈玄风只需原地打转,貌似占了转动半径上的便宜,但是作为防御的一方,他的动作始终都是被动。 这就好像后世篮球比赛里的一对一攻防,空着两手的防守队员不可能永远防住运球突破的进攻球员。 因为防守队员需要对进攻球员的突破方向进行预判,只要有一个预判失误,就会被对方过掉。 眼下场中对战的双方也是一样,由于不熟悉裘千仞的身法步法,陈玄风每次转身,以及门板换手都是根据裘千仞前一个动作预判的,只要有一次预判错了,或者稍稍犹豫,裘千仞就有了得手的可能。 即便如此,也还不是陈玄风被动的全部,更被动的是,他被裘千仞抢了先手一时无法扳回,一步慢步步慢,扳不回先手,就无法挺起铁门板反击! 如此噗噗噗的闷响连连,裘千仞连续缠绕进攻,只围着陈玄风的身体绕来绕去,把围观的双方众人都看了一个眼花缭乱。 到了这一刻,人们才算看到了裘铁掌的真正实力。 同时人们也能看得出来,在这一场对战之中,陈玄风已经落入下风。 第一〇一章 斗智斗勇 什么叫做落入下风? 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这就叫落入下风。这道理,即便是不懂武功的人也能想的出,看得懂。 眼见陈玄风落入下风,最急的人莫过于梅超风。 其实程江心里也挺急的,因为陈玄风已经是这支西路军的灵魂和主心骨,一旦陈玄风遭遇不测,还怎么潜入敌后报效君王? 所以他低声对梅超风说道:“要不然,你去帮帮陈统领?” 梅超风何尝不想帮老公?只是之前陈玄风说死了,没有他的命令,飞虎军上下均须静观其变,此刻若是贸然上前助阵,岂不是违反了军令? 陈玄风曾经多次说过,飞虎军要想取得胜利,令行禁止是首要条件。而要做到全体服从,你梅超风第一个就要带头。 如今自己做不到带头服从也还罢了,可若是带头违反军令,届时这支军队的纪律何存? 所以最终梅超风还是决定继续观战,她相信陈玄风真若是不敌裘千仞,一定会主动发布命令。 毕竟陈玄风还有说话的能力,不是么? 相比梅超风、程江两人,第三个心忧的是曲灵风。 虽然由于未能完成师父的命令,反而将师门绝技奇门遁甲传给了陈梅夫妇,但是此时面对铁掌帮来袭,曲灵风坚定地站在了陈梅夫妇这边。 在曲灵风看来,纵然师门内部有着再大的矛盾,此时也应该一致对外。 曲灵风担忧的是,裘千仞的武功实在是太高了。 非但此刻打得陈玄风无法还手,而且之前那轻微的吐血竟然没能对他造成任何影响,这裘铁掌是铁人不成? 曲灵风担忧的是,一旦陈玄风落败甚至受伤,自己要不要抢在梅超风之前挡住裘千仞! 他很想替师妹出头,却又知道出头的结果就是个死。陈玄风都打不过的人,自己更打不过,自己这样死去究竟值不值得? 与忧心忡忡的飞虎军阵营相比,铁掌帮阵列里却是一派欢呼雀跃景象,呐喊助威声,喝彩叫好声此起彼伏。 而在这欢欣鼓舞和忧心忡忡之间,场上的情景再次发生了变化。 陈玄风的被动转动终于跟不上裘千仞的缠绕,不得已丢下了铁门板,使出了黑沙掌与之相抗。 这样的局面正是裘千仞想要的,不禁喜出望外,没了那门板,看你小子还有什么花样,爪法和掌法么?尽管使出来! 裘千仞对自己的掌法有着强烈的把握,自忖就是遇见丐帮洪七的降龙十八掌都可以一较高下。 别看妹子裘千尺曾说陈玄风如何击毙沙通天,沙通天算个什么东西?会点三脚猫功夫,又岂能跟我铁掌神功相提并论? 所以当陈玄风出掌相迎之际,他不再变幻虚招,选择直接与之对掌! 高手过招,最最考较实力的方式莫过于对拳对掌! 实打实,硬碰硬,一经碰触,高下立判,毫无取巧的可能。 裘千仞此时选择对掌,自然是觉得陈玄风的强横力道是来自那块铁板,此时要叫陈玄风当众现出原形! 不如此,如何洗刷之前自己倒飞吐血的耻辱? 不如此,如何证明自己天下高手的实力? 下一瞬,四掌相交,只听得“啵啵”两声爆响,陈玄风的身形稳若磐石,岿然不动。裘千仞却被打得踉踉跄跄、倒退了七八步方才拿桩站稳。 “这怎么可能?” 全场皆惊,全场错愕。 就连裘千仞本人都不敢置信,这是真的吗? “给你个鼻子,你还上脸了!真以为我不懂拳脚功夫?看招!” 陈玄风嘴上冷冷讥嘲,脚下却已大步欺近,又是一记黑沙掌拍出,直击裘千仞额头。 裘千仞此时算是真正知道了陈玄风的厉害,只暗恨之前轻敌导致吐血受伤,伤虽不重,却导致这次对掌屈居下风。 眼见陈玄风追击而来,不敢多想,立即展开身法游走,重启缠斗策略。 既然对掌也对不过你,那就沿用之前的办法,在招式和身法上战胜你! 陈玄风还真就不得不承认,裘千仞在身法步法招式上的确造诣深湛,眼见此时他故技重施,便也展开了九阴白骨爪的身法爪法与之争锋。 不是比身法步法和招法么?那就比一比,看看谁玩的更花哨! 这样一来场上的形势又是一变,对战的两人都开始满场游走,一时间场中残影幢幢,围观人们的眼睛可就不够使了。 若不是陈玄风身材高大,裘千仞身材矮小,且前者身穿黑衣,后者身穿葛衫,人们真分不清哪个是陈玄风,哪个是裘千仞。 饶是如此,人们也看不出这两人到底谁主攻,谁主退,人影幢幢之间,根本看不出是谁在追着谁打。 只有裘千仞自己知道,这一架打到这个份上,自己已经是苦不堪言。 陈玄风的身法和步法乃是武林罕见,一时难以寻出规律,其爪法更是凌厉无俦,且歹毒狠辣。 或许从复杂精妙的角度来比较,自己的铁掌仍然胜于对方的爪法,可是这家伙完全不顾自身死活,一味地选择同归于尽的打法,两只铁钩一样的手爪尽从匪夷所思的角度抓来,兼具速度奇快,这让人如何防御反击? 所以此刻裘千仞已经不是在围绕着陈玄风在攻击,而是在满场躲避了,只是在旁观者的眼里看不出来罢了。 没错,这就叫当局者清,旁观者迷!就如同两个国手下棋,一众爱好者根本不知其意是一样的道理。 战局到了这般田地,裘千仞已是万念俱灰,知道自己已经有败无胜了,而他之所以仍然满场飞奔,不肯逃回本阵,也只是为了保住最后的面子而已。 还别说,裘千仞这一拼命闪躲,陈玄风还真就拿他没有办法,毕竟人家是水上漂,一身轻功不是吹的,而自己这身轻功比之对方却是差得很远。 追了好一阵子,陈玄风忽然灵机一动,在经过那块铁门板的时候随手捡起,又将铁门板倒过来插进土中,这样一来,就等于是在场中设下了一个障碍物。 第一〇二章 重创裘家兄妹 不要小看这扇倒立在战场上的门板。它的存在,等于将原来属于裘千仞的活动空间压缩了至少四倍! 为了不让双方阵营里的观众看清自己是在逃避陈玄风的追袭,裘千仞本来就不敢扩大自己的活动范围。 活动范围过大,就意味着距离观众过近,就会被人看出自己的疲态和窘境。 所以之前所谓的“满场”,不过是五丈方圆之地。 而当这扇门板立起在这五丈方圆的中央,裘千仞兜兜转转的空间就变成了四个两丈方圆的小圈子。 饶是裘千仞轻功卓绝,能在两丈方圆之内闪展腾挪,却也无法摆脱陈玄风的追击。 摆脱不了怎么办?就只有打! 可是打又打不过,交换了几招过后,裘千仞的天灵盖倒是完好无损,可手臂上却多出来几个血洞,四溅的血珠,在正午的阳光下无比醒目,只看得双方众人心惊不已。 这是谁受伤了? 但凡见过陈玄风秒杀沙通天那一幕、且对裘千仞的铁掌功夫有所了解的人都能得出正确的判断。 一定是裘千仞受伤了。 道理很简单。裘千仞的武功只能给敌人造成内伤,真要是见血,那也只能是从敌人口中喷出来的血雾,而不是眼下四处飞溅的血珠。 只有陈玄风那凌厉的手爪,才能在敌人的身体上凿出外伤! 这一刻,铁掌帮阵营里的欢呼雀跃早已不再,意识到哥哥受伤的裘千尺再也无法忍耐,突然从阵列中奔出,打算与二哥联手双战陈玄风。 梅超风见状岂能坐视,冷笑一声突出阵营,手中白蟒鞭抖得笔直,犹如一杆白森森的银枪,枪头频频颤动,封住上下左右一个平面,管教裘千尺无论左绕右闪,窜高伏低皆不能过。 同时说道:“怎么着?现在不说以多打少无耻之尤了?来来来,今日我保证与你单挑,绝不让旁人插手!” “以多打少无耻之尤”这八个字,正是那夜陈梅夫妇冲下铁掌峰时裘千尺的原话,此时梅超风原话奉还,应时应景之余,也算出了那夜的一口恶气。 裘千尺当然听得懂梅超风的意思,却心忧二哥顾不上与之斗口。 眼见梅超风手里多出来这长鞭不似长鞭,棍棒不似棍棒的兵器封住了自己所有的出路,二话不说,就往梅超风身前欺近。 这个时期的裘千尺自然没有练成那一口神鬼莫测的枣核钉,而她与人对敌的方式也和她的二哥如出一辙,只有一对铁掌。 所以要跟梅超风对阵,制胜的策略唯有近身抢攻。 然而梅超风怎肯遂了裘千尺的心意?一条卸去了多余蛇骨的白蟒鞭被她使得灵动至极,曲直如意、浑然天成。 在继续封锁裘千尺靠近的同时,鞭梢蛇头连续点向裘千尺的咽喉、两肋、小腹等要害。 登时就打了裘千尺一个手忙脚乱。 要知道,同样吃过三十多枚蛇胆的梅超风,手里这条白蟒鞭可是l正宗的九阴绝学! 此时施展出来的一招一式都是在谱的杀招,其法度之严谨,变化之奇幻,绝非陈玄风那野路子门板可比。 因此饶是裘千尺的轻功身法不亚于乃兄几何,也无法在这精妙的鞭法下钻了空子。 既然躲不开,那就只有格挡招架。裘千尺自也练过双掌对软鞭的打法,当下就用掌心掌缘拨打蛇头。 在裘千尺的认知中,这种软兵器的发力点只在端部,自己只需略加闪避,让过端部的同时拨打索身,就能将对方的招式扰乱,甚至顺手抓住夺过来都有可能。 想是这么想,可真到了操作的时候却不由得大吃一惊。 单说这蛇头直击咽喉这一式,她只微微向左偏头,那蛇头便擦着右脸鬓发掠过,刺在了空处。 同时她右掌外翻,用掌缘去砍那“蛇颈”时,想象中的蛇颈荡开却没有发生。 自己竟然没能砍动蛇颈! 裘千尺大惑不解。梅超风怎么能够将内力加持在蛇颈上面? 或者说她的内力布满了整条蛇索?那得消耗多少内力?她耗的起吗? 不及多想,那蛇头已然缩回三尺,旋即再次突出,直插她的右肋。 这一次裘千尺就不敢随意拨打了,只能跳步向左闪避,却不料那蛇头行至半途突然也向左侧扭曲,变成了直插左肋! 这下裘千尺可就犯难了。 这一瞬间她的跳步还没有落地呢,根本没可能二次跳跃,如何躲避这蛇头的一击? 没办法,就只能双掌全力下拍,企图将蛇头拍落。 这时候她已经知道了蛇头上的力道之强、远超她的预估,所以这一招存孝伏虎已是她毕生功力之所聚。 纵是她如此倾力的一击,砸在三丈有余的蛇头上,可谓占尽了阻力臂的便宜,也只将对方轻描淡写的蛇头砸低了一尺。 而那蛇头却似借着她这奋力的下击之力,不再强行袭向她的左肋,而是顺势插向她的小腹。 就连身处激战之中的陈玄风、眼角余光瞥见梅超风这一招的时候都不禁暗暗称赞,老婆厉害啊,这是要给裘千尺来个剖腹产么? 果不其然,裘千尺再无应对之法,小腹被蛇头深深捅入。 下一瞬蛇头抽回之时,裘千尺的小腹现出一个血洞,鲜血迅即奔涌而出,裘千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直到此时,裘千仞才在百忙之中扭头看了妹子一眼,只一眼就气的目眦欲裂,怒吼道:“弟兄们一起上,跟他们拼了!” 几乎同时,陈玄风也冷冷发出号令:“飞虎军全体,列阵迎敌!” 下令的同时,仍不忘连出五爪攻向裘千仞,却不料裘千仞下令群战在先,脚下抹油在后,双掌虚晃,做出搏命的架势,脚步却是退向了裘千尺。 陈玄风如何不知这老小子想跑?当即大步跟进,手爪招式不变。 裘千仞再也顾不上招架,直接转身,将后背留给了陈玄风,同时大弯腰、斜插柳,左手提起已经萎顿在地的裘千尺,在硬接了陈玄风一爪一掌之后,一溜烟地跑出了陈玄风的攻击范围。 这时候才是真正考较轻功的高低,别看裘千仞已是重伤在身,手里还拎着一个人,陈玄风愣是追不上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跑进了铁掌帮众让开的通道里,又在陆乘风的指引下进了奇门迷阵。 至于留在迷阵外面的千余名铁掌帮众,在陈梅夫妇和曲灵风、程江率领的飞虎军阵列的碾压下,便只有全军覆没的下场。 这一战在下午突来的一场暴雨中结束,战后清点伤亡人数,飞虎军只有轻伤三十七人。 在列队碾压的过程中,即便铁掌帮中亦有六七十名好手,也被陈梅曲程秦武冯七大高手提前点杀,未能对飞虎军构成伤害。 第一〇三章 图谋重剑 傍晚时分,照例服食蛇胆之后,陈梅夫妇对坐中军帐中,总结战况。 梅超风首先对裘家兄妹的逃脱感到可惜:“这下咱们跟裘家兄妹算是结下死仇了,将来还得防备他们报复。” “没办法,就这,我也是占了他骄狂轻敌的便宜,才取得如此大胜。” 陈玄风并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他冷静地讲出了事实。 事实就是裘千仞终究是铁掌水上漂,即便裘家兄妹不能战胜他夫妻二人,但只要人家想跑,他们还真就追不上人家。 梅超风听了之后亦自惆怅,“是啊,咱们的轻功到底还是不行。九阴真经里面好像也没有什么绝世轻功。” 陈玄风笑道:“真经上的武功已经算是包罗万有了,轻功身法自然也是有的,比如适用于草丛树冠上的蛇行狸翻,比如适用于以弱对强的飞絮劲,比如用于攻城拔寨的壁虎游墙,但你不能要求真经里的每一样功夫都能冠绝天下,那样就太小瞧天下武功了。” 梅超风深以为然,道:“老公说的是,是妾身偏执了,九阴白骨爪和白蟒鞭还没练好就心生妄念,只是这裘千仞都已如此强横,恩师当比裘千仞更加厉害,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难道真要等师父再次找来么?” 陈玄风一时无语,心中盘算:今世经过自己修信一封陈明利害,师父已经意识到师娘的产前护理,想必师娘不会再像原时空一样小产了。 只要师娘正常分娩,那么黄蓉将会在七月降生,估计师父即便久等门下四大弟子不归,这时应也不会离开桃花岛来寻自己夫妇。 最合理的判断是,黄药师将会在黄蓉满月后离岛登陆,就是说他最快也要到八月才会来到襄阳。而现在不过才六月初。 于是说道:“放心吧,咱们等这三十几个飞虎军兄弟伤愈即可离开此地,师父要追上咱们怕是不怎么容易。” 是的。既然梅超风话里话外都不想跟师父反目动武,陈玄风也就改变了练兵半年整的计划。 反正再吃蛇胆也没什么进境,倒不如提前离去,也免得师徒拳脚相向,无论谁胜谁负都将贻笑江湖。 接下来的日子里,梅超风继续苦练两大绝技。 也不知万山之中有什么野兽,昼伏夜出的、竟然把飞虎军埋进土中的敌人尸首刨了出来,吃得只剩骷髅骸骨。 只不过这样倒是方便了陈梅二人练习九阴白骨爪,现成的尸体成千上万,被夫妻俩挑了几百个骷髅头,在谷外东西南北堆成了几座京观,专门练习五指穿透之劲。 飞虎军训练如故。曲灵风继续传授陈玄风奇门遁甲,陈玄风也继续演练岳武穆阵战之法,三十几名伤员的金创之伤也渐渐康复。 在这期间,为了强大自身,陈玄风曾经多次尝试接近独孤剑冢、以观察神雕的反应。 经历与裘千仞这一战,陈玄风意识到铁门板毕竟太过笨拙,遭遇强敌时或许能够虚张声势一时,却终究难堪大用。 相比之下,还是那密度惊人的玄铁重剑才能充分发挥出蛇胆内力的霸道雄浑。 说到底,重剑剑法的成长过程是从大到小,从重到轻,从有剑到无剑。既然如此,自己何不拿来重剑傍身,难道还要给杨过留着吗? 自己穿越这一世,什么时候离开并不取决于自己的意愿,而且在自己蝴蝶翅膀的影响下、杨过能否如期出世都在两说,谈什么留不留重剑以为他用? 想通了这一节,陈玄风就再也按捺不住对玄铁重剑的渴望,逐渐接近了剑冢所在峭壁。 他很清楚,要拿到重剑必须要过神雕这一关,要么巧取,要么豪夺。 所谓巧取,是跟神雕套近乎,交朋友。 所谓豪夺,那就需要跟神雕打一架,打服对方,也就是硬抢。 考虑到原时空里独臂杨过在吃够蛇胆、神功初成之时也不过能跟神雕战成平手,陈玄风觉得自己要战胜神雕几无可能。 要知道,原时空里吃胆练剑的杨过,其武功底蕴可是远胜如今的自己。 那时候的杨过非但通晓全真、古墓两派武功心法及全部招式,而且身兼西毒、北丐两位五绝高手之长。就连九阴真经,都从古墓棺室的重阳遗刻中学得小成。 所以若是论及武学见识和武学境界,自己远远不及那时候的杨过。 因此也可以得出结论,那就是同样吃过了蛇胆,同样在山洪中练剑的自己,综合实力上仍然不及原时空的杨过。 即便那时的杨过只有一条胳膊。 因此几经思量之后,陈玄风觉得,还是争取和神雕交个朋友为上。 最初的接近,效果颇为喜人。神雕似乎并不反感陈玄风的接近,彼此最为靠近的一次,陈玄风已经站在了剑冢峰下,甚至还扬手跟神雕打了个招呼。 “你好啊雕兄!” 神雕也对着陈玄风挥动它那羽翎稀疏的铁翅,“嘎嘎”地叫了两声。 陈玄风听不懂雕语,只善意地理解为“奈斯吐蜜特油”。 如此进展之下,陈玄风喜不自胜,立马开始修练壁虎游墙功。为攀登崖壁做准备。 剑冢平台离地高达十几丈。 虽然剑冢峭壁的壁面从下到上凿有落脚的凹坑,但是如果不会全真派的金雁功或者武当派的梯云纵就别想用手脚爬上去。 陈玄风当然不会金雁功和梯云纵,眼下也没法临时抱佛脚去学,所幸九阴真经给了一门壁虎游墙。 学会了壁虎游墙功之后,陈玄风却并没有立即攀爬剑冢峭壁。毕竟神雕没有发出邀请。 要知道原时空里懂得全真金雁功的杨过可是被神雕逼着才登上平台的。 而今既然神雕没有邀请的意思,陈玄风就猜想可能是关系不到位。 萍水相逢,点头之交,怎能交浅言深,请人到家里作客? 所以陈玄风索性就在峭壁下面等着,不再返回谷外军营。心说老雕你总得下来吃喝拉撒吧?总不成剑冢平台上还有食堂卫生间? 皇天不负有心人,当夜子时,神雕果然呼扇着翅膀从天而降,大步走向谷中深处。 陈玄风暗暗高兴,这老雕一定是去抓蛇吃饭,哥们儿就帮你抓条蛇吃看看。 如今陈玄风的九阴白骨爪愈发犀利,已经能够洞穿金蛇七寸部位的鳞甲。 而他夫妇最近捕蛇也已不再沿用先前的手段,均可独立完成。 陈玄风捕蛇,仍然以自身为饵,却能在金蛇来袭的第一时间一手扣住蛇头拉长蛇身,另手洞穿七寸。 梅超风抓蛇,则是利用白蟒鞭,以白蟒鞭与金蛇互相缠绕,再调动缠在一起的鞭蛇近身,出爪洞穿金蛇七寸。 所以今夜当神雕来到杂草茂密之所,陈玄风立即抢在神雕之前抓毙一条金蛇,双手捧着送给神雕。 “雕兄请享用,亿特,咪西咪西,西撒哈塞哟……” 第一〇四章 激将法 神雕有点烦。 怎么说呢,这世上总有那么一种人,喜欢慷他人之慨。 即便是朋友又如何? 你喜欢你朋友跑到你家来,不经过你的允许,就撕开你珍藏的好烟,拧开你珍藏的名酒,再用你的手机买来一桌山珍海味,然后请你“享用”么? 你肯定不愿意。 神雕自然也是不愿意的。 整座山谷里面的蛇都是人家神雕的,你却跑来杀了一条送给人家? 你两口子自己吃也就罢了,你还要“送”给我吃?你有这个资格吗? 更何况,陈玄风送的还是一条死蛇? 神雕从来都不吃死蛇。 更让神雕不爽的是:本雕听得懂汉语,你给本雕整些鸟语干什么?难道你真当本雕只是一只鸟? 虽然神雕确确实实属于鸟类的一种,但是人家这不是得道了吗?即便是鸟,那也得是有道高鸟! 不爽的结果,就是神雕一翅子挥出,将陈玄风手里捧着的死蛇抽上了夜空。 雕翅挟带的劲风凌厉无俦,只迫得陈玄风连连后退。 陈玄风并不是反应迟钝,只是他看准了雕翅不是冲着自己来的,才没有做出防御动作,却没有料到这雕翅上挟带的气劲竟然恐怖如斯。 合着这雕兄的力量也是可以外放的内力,若不及时退避,只怕真会受到些许内伤。 他不知神雕心中所想,误以为老雕想要考较他的功夫,就抱拳说道:“既然雕兄有意指点在下,在下就献丑一二,只是在下这爪法颇为凌厉,还请雕兄留神!” 神雕闻言“嘎嘎”而鸣,同时将双翅收回身侧,形如一名双手负于身后的武林高手,雕头往旁一扭,竟然不看陈玄风了。 这动作,给陈玄风的感觉就是:小样,就凭你? 陈玄风被老雕看扁,自然不服,这打都没打呢,就这么瞧不起人? 好胜心起,便不再客气,说声“看招!”随即猱身欺近,左手突出一爪,五指凿向雕胸。 但凡鸟类,不论飞行能力如何,胸部总是其要害部位,此处非但没有翎羽防护,而且肉质柔嫩,骨质脆弱。 陈玄风这一爪不可谓不够凶狠,强如神雕也不敢轻觑,当即转过头来,以巨喙格击。 只听“噹”的一声响亮,宛若金铁交鸣,爪喙交击之处,竟有火花迸射。 陈玄风心下凛然,好硬的一张鸟嘴! 都说煮熟了的鸭子嘴硬,可这神雕的一张利嘴,何异于钢枪铁剑? 不等陈玄风连贯追击,神雕已经发动了逆袭,鸟爪踏前一步,巨喙直刺而出,啄向陈玄风的前胸。 陈玄风不禁骇然,只因神雕这逆袭太不讲理,明明是自己的先手攻势,却被这巨喙顶着自己的白骨爪转守为攻! 转守为攻也还罢了,攻的还是自己的前胸,没有任何的婉转迂回,只在一条线上硬刚,这不是欺负人吗? 没错,神雕这招当胸反啄,就是欺负陈玄风力道不够。 没办法,陈玄风也只能及时躲避,缠绕侧击,恍惚间就成了那日游走缠斗的裘千仞。 这就是弱者的无奈,这样打还有取胜的可能,否则一招都撑不过去! 然而神雕的巨喙却不是当日陈玄风手中的铁门板,非但没有笨拙,反而灵动至极! 只见它双爪或进或退,步幅宽窄有度,每一步都恰到好处,保障了巨喙能够啄到陈玄风。 最要命的是,在神雕的步步紧逼之下,陈玄风根本没有机会做出大幅度的迂回动作,也就是始终无法绕到神雕的身后或身侧。 仅有的时限里,就只够陈玄风在原地左闪右避,格挡接架,连连后退,再无半点还击的可能! 控场了! 神雕已然控场! 这就是此刻陈玄风对这场战斗的形势判断。 陈玄风这叫一个憋屈啊! 跟裘千仞打的时候,在起初的时段里,本来自己是以不变应万变的一方,但是同时自己也是防守的一方。 现在跟神雕打,神雕也是以不变应万变的一方,但是却是进攻的一方! 最气人的是,人家神雕始终都没用双翅参战,就凭一张嘴,就打得自己只剩招架之功! 这还有天理吗? 憋屈归憋屈,陈玄风却不肯即刻认输。 就算我现在不及原时空的杨过,也不该这么菜吧?这回头还好意思以穿越者自居吗? 所以即便一时之间找不到对抗的方法,也只有咬牙苦斗,有本事你就用一张嘴打倒我,哥们儿就在这等着! 他一边格挡躲避,一边苦思对策,没能想出自己的办法,却突然醒悟,原来神雕用的是重剑剑法!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独孤重剑,直欺中宫!有进无退,无守有攻!劲控全场,铸就牢笼! 原来如此! 陈玄风心中狂喜。 这才是重剑的路子啊!手持重剑岂能防御?手持重剑岂能跟随敌人亦步亦趋? 那简直是侮辱独孤求败剑魔的盛名! 手持重剑,就得控场!就得一往无前!就得一路平推!一路碾压!无坚不摧!目空一切! 最关键的是,根本不给敌人闪展腾挪的空间! 只有这样的剑法,才不负剑魔盛名! 喜悦之余,他在连连后退的同时凝神揣摩神雕铁喙的意境,终于豁然开朗,奋力向后跃出三丈,仰天长啸。 神雕不知陈玄风为何长啸,却也并不追击,隔着三丈的距离站定,一双雕目睥睨对手。 “不打了!” 陈玄风啸毕说道:“雕兄你这巨喙就等于你手中拿了玄铁重剑,而我却是两手空空,如何打的过你?这不公平!” 神雕闻言便即嘎嘎而鸣。 不经意间,此时一雕一人已经一路追打回到了剑冢峰下,神雕叫了两声,随即振开双翅,高高跳起,双爪连续在壁面凹坑踩踏几下,进而登上了平台。 站在平台上,神雕再次鸣叫,同时左翅向下斜指。 陈玄风怎还不明其意?顿时喜出望外。 雕兄这是让我用玄铁重剑跟它打啊! 自己这无意间使出的激将法,还真就出效果了! 他二话不说,立即施展壁虎游墙功登上平台,径直走到神雕左翅斜指之处,果然就是第二个剑冢所在! 他直接掀开剑匣上的盖板,那柄黑漆漆的玄铁重剑赫然在目。 他并没有立即拿起重剑,而是冲着剑冢深深鞠了三个躬,口称:“感谢独孤前辈和雕兄赐予重剑,弟子陈玄风必不辜负前辈美意,他日定将独孤剑法发扬光大!” 他这句话其实暗藏玄机,言外之意是:重剑是独孤求败的,我拿到重剑以后不论能不能打败你雕兄,你都不能再把这重剑抢回去。 你要是抢回去了,将来我拿什么弘扬剑魔的盛名? 第一〇五章 先退后滚,狼狈不堪 “嘎嘎嘎” 神雕又叫,同时收回铁翅。 陈玄风觉得它说的是“少废话,还打不打?” 于是伸出右手抓住剑柄,将其缓缓提起,直至手臂、剑身与肩部平齐,说道:“这次,请雕兄出招!” “嘎” 神雕看着距离自己仅有寻余的粗圆剑头,发出轻蔑的一声鸣叫。 陈玄风觉得它的意思是:天晴了雨停了你又觉得你行了? 不过这次神雕还真先出招了。 仍然只用它那支长达三尺的巨喙,直击重剑的剑头! 陈玄风吓了一跳,连忙回撤剑身,喊了一声:“停!” 神雕便不再进袭,抬头看向陈玄风。 陈玄风道:“雕兄,这重剑虽然看上去无锋,其实却是锋利得紧,你这张嘴真的不怕受伤么?” 神雕气的肝疼:本雕跟独孤求败一起玩了几十年,还不知道自己这张嘴怕不怕玄铁剑?要是怕的话刚才我敢啄它剑头吗?真特么墨迹! 不爽地叫了一声,便不给陈玄风机会拖延,再次迅疾伸颈低头,巨喙直刺出去。 这一次,由于陈玄风收缩剑势,剑身低垂未能构成阻击,所以神雕巨喙直击后者胸口。 这无异于又是一招重剑强攻,而陈玄风等于是自己放弃了先机,被迫挺剑对攻,气势上却是输了七成,剑身与巨喙相击的同时,不得已退开一步。 后退的同时,忍不住抱怨:“我是好心啊,怎么不领情呢?” 神雕却不再理睬他的抱怨,一击不中,左爪踏前跟进,巨喙再次强袭,气势更见凶猛! 失了先机的陈玄风再次挺剑对攻,只惜他本就弱了气势,即便已将内力全部灌注剑身,仍然相形见绌,只能再次后退两步。 当此情形,之前那种憋屈的情绪就再度出现在陈玄风的胸中。 因为此刻他已经明悟了独孤重剑的剑理和剑意——独孤重剑,有进无退啊! 而像他这样一退再退,哪里还有半点独孤重剑的意境? 所以他才会感到憋屈,只是神雕却不给他扳回先手的机会,第三次强袭再度临身! 这剑冢平台才有多大面积?虽不至于说是卧牛之地,却也大不了多少。 在神雕的一再逼迫之下,陈玄风已是退无可退,挺剑相格的同时,后退的右脚一步踏空,就从平台上掉了下去。 这老雕,是真踏马狠! 剑冢平台高达十五丈,比后世小高层楼房的楼顶还要高出一截,从这个高度掉下来,就算摔不死,也得摔断腿吧? 陈玄风可没练过这样的轻功,正琢磨是不是扔掉重剑减少加速度时,忽听下方梅超风喊道:“老公莫慌!” 梅超风是被之前陈玄风那声长啸引来的,以为老公遭遇了危险,直接从谷口跑过来,途中还遭到数条大蛇的攻击,好在她带了白蟒鞭,提前将白蟒鞭抡圆,便不至被金蛇缠身,直至她跑到剑冢峭壁附近,群蛇便不敢再追。 听到梅超风的声音,陈玄风心头大定,因为他知道梅超风的白蟒鞭可以在离地四丈的高度上构成缓冲。 这一冷静下来,陈玄风的急智也来了,在半空中挺剑刺向石壁。 玄铁重剑当真不负盛名,钝圆的剑头旋即在石壁上刺出一处凹坑。 陈玄风瞬间就明白了这座峭壁上原有的凹坑是怎么来的了,原来都是当初独孤求败用玄铁重剑刺出来的。 因为剑头钝圆,所以重剑并没有牢牢插在它刺出的凹坑之中,只将坠落之势略微缓冲了少许。 但就是这少许的缓冲,使得陈玄风更加从容,在第二次刺壁缓冲之后,他的腰身被白蟒鞭缠住。 就像妻子的怀抱,梅超风将丈夫温柔地抱进鞭梢,再稳稳地接在手臂之中。 由于同样服食过蛇胆且又同样在山洪中锻炼过,所以即便陈玄风的体重多出来重剑的81斤,也没让梅超风感到吃力。 一条手臂揽住陈玄风,梅超风警惕地仰头看向峭壁上方,问道:“老公,发生了什么事?” 没等陈玄风说话,神雕已经从平台跳了下来,两支翎羽稀疏的翅膀伸展开来,加上它硕大的身体,遮住了中天明月,看上去极其恐怖。 梅超风大惊,抖开白蟒鞭就要迎击,却被陈玄风一把推开。 “老婆不要动手,我在跟雕兄比武切磋!” 他嘴上说不让梅超风动手,手中的玄铁重剑却已高举过头,剑头直指神雕的胸腹。 这一次陈玄风学乖了,第一时间就要抢占先机,再也不肯给神雕半点机会。 他知道神雕的翅膀并不足以助其飞翔,最多也就只能减缓下坠速度,甚至无法空中平移和转向。 所以此时他这招临机使出的朝天一炷香还是颇具威胁的。 眼看神雕的下腹就要被玄铁重剑刺出一个窟窿,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神雕右爪陡然挥出,在剑身一拨! 陈玄风是真的不忍心杀死这头神雕。或者说他更怕杀不死神雕反被暴怒的神雕杀死。 所以之前他很有些犹豫自己要不要撤剑跳开。 最终他的决定是如果神雕真的无法避开重剑,自己就在剑头刺入雕腹的瞬间收手。那样至多也就能给神雕造成轻伤。 因为抱着这个想法,所以他并没有在重剑上注入太多的内力。 可是他万万也没想到神雕的爪子也这么好使! 神雕右爪一拨,就拨偏了玄铁重剑的剑身。而当它的身体擦着剑身落下的同时,它的巨喙啄向了陈玄风的右肩。 陈玄风大骇,百忙中使了一招懒驴打滚,怀抱玄铁重剑滚到了一边。 为了避免遭到追击,他又在懒驴打滚的基础上接了个就地十八滚,恨不能有多远滚多远。 思想有多远,我就滚多远! 反正先手已经没了,不滚的后果,就是再一次被神雕先手狂虐。既然如此,何不滚的远一些? 他一直滚到了梅超风的脚下才站起来,却听梅超风说道:“这是雕吗?还真挺厉害!不过我看它刚才啄你肩膀不啄天灵,好像有点嘴下留情的意思!” 陈玄风当然也明白这一点,点头道:“没错,刚才我剑身上没用全力,所以它也放我一马。老婆你帮我看着,我继续!” 说罢挺起重剑,直指神雕,脚下凝重,一步步踏向神雕,这次再看你怎样夺我先手! 第一〇六章 北丐来袭 还真别说,陈玄风这么做足了准备,堂堂正正地挺剑攻过去,神雕还真就拿他没了办法。 毕竟陈玄风的独孤剑法不是假的,玄铁重剑也是真的,纵是神雕巨喙坚逾钢铁,力道也不弱于陈玄风几分,但只要无法夺其气势,就无法直撄其锋。 在陈玄风步步为营的进攻下,神雕也只能步步退却。 这一次陈玄风才算是真的找到了感觉。 看着神雕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嘴之力的样子,心情爽的不行,哈哈!原来你也有今天! 似乎心情也可以影响剑法的发挥,陈玄风的重剑越发凌厉,一剑剑进击出去,如同一道道浪潮奔涌,渐渐地掌控了战局。 控场了! 陈玄风终于尝到了控场的滋味! 是自己控场,而不是被对手控场! 神雕也不过如此嘛!只要我占据先机,先一步发动进攻,就能控制战局,这一战也就稳胜不败了。 就看雕兄你能退到哪去,难不成你还要退到襄阳城吗? 就在他内心有些飘然之际,神雕突然“咯”地叫了一声,同时挥出左翅,狠狠地抽在玄铁重剑的剑身。 陈玄风万万没想到原本已是穷途末路的神雕居然还有这样一招,连带手中重剑一起被抽得往左一个趔趄。 拿桩站稳时,攻守却已逆转。变成了神雕步步进逼,陈玄风步步后退。 陈玄风这才如梦方醒。 刚才那会儿,他真的以为自己已经超越了原时空里的杨过,可以碾压神雕了,但是他却忘了,神雕和杨过切磋的时候可是巨喙铁翅并用的! 合着神雕一直留着一双铁翅不用,只用一张嘴跟自己比划,自己刚刚进步些许,就得意忘形了。 再看神雕,只用一记翅膀夺回了先手,就再也没用翅膀参战,仍然只凭一张铁嘴就重新控场。 逐渐退回到梅超风身边的陈玄风很是悻悻然,“不打了!我累了!明天再来比过!” 神雕便不再追击,径自转身大步走向谷中,你以为本雕愿意陪你玩啊?这晚饭还没吃呢! 陈玄风见状就又忧又喜。 忧的是,自己何时才能战胜翅喙并用的神雕? 喜的是,神雕没把玄铁重剑要回去,看样子至少算是借给自己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陈玄风一边揣摩一边和神雕实战,对独孤重剑的理解日渐加深,战绩也渐渐好了起来。 在此期间梅超风在精炼九阴白骨爪和白蟒鞭两大绝技的同时,帮丈夫守住了溪流涧口,以免他谷中练剑被敌人窥知。 如此到得七月中旬,陈玄风已经能跟翅喙并用的神雕战成平手,神雕却不肯再当陪练了。 陈玄风明白神雕的意思,那就是你陈玄风现在也只能练到这个程度了,再怎么折腾也没了进步的空间。 即便如此,陈玄风也很满意,因为在重剑剑法方面自己已经可以媲美原时空里20岁的杨过了。 那可是一招就能碾压金轮法王、达尔巴、霍都师徒三人的存在! 陈玄风觉得,即便此时遇见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之中的一人,手持重剑的自己也可以立于不败之地,何况自己身边还有个比自己差不了多少的老婆? 玄铁重剑到手了,重剑剑法也练成了,蛇胆也吃够了,飞虎军的伤员也痊愈了,奇门遁甲和武穆遗书也都练得差不多了,陈玄风就动了启程的心思。 再不走,那可就真的要跟师父比划比划了。输赢不说,这要是传出去影响多不好? 于是命人擂鼓聚将,商议起寨拔营。 只不过他刚提出要走,就有人提出了不同意见。 提意见的人有两个,一个是程江,一个是曲灵风。 程江的意思是不想违反辛弃疾的命令,认为应该练满半年再按期出兵。 陈玄风当即予以否决,说不论是黄河帮余孽还是铁掌帮兄妹都已掌握了飞虎军的行踪,按期启程极有可能遭到金军的埋伏。 曲灵风的意见倒不是阻挠飞虎军开拔,而是要求陈玄风履行承诺。 “当初你承诺若我传授奇门遁甲与你,你就将师门失物归还与我,现在你可以把东西拿出来了,我要拿回桃花岛交差。” 陈玄风在这当了一回老赖,“你奇门遁甲教的不全,所以那东西你再等等。” 曲灵风一听就不干了,“我已经把我掌握的倾囊相授了,剩下的连我自己都没学会,又如何传授给你?” 陈玄风知道曲灵风所言不虚,奇门遁甲这门学问与算术紧密相关,除了自己夫妇这两个新生之外当世研究这门学问的人只有黄药师,刘瑛,曲灵风,陆乘风四人。 而在这四人之中,唯有黄药师钻研最深,其余三个都是半瓶子醋。或许陆乘风的本事比刘瑛和曲灵风还强一点。 毕竟在原时空里陆乘风被黄药师打断腿赶出桃花岛后,回到陆家庄布置了一座规模较大的奇门迷阵。 所以陈玄风就换了一个理由:“陆乘风和裘家兄妹走在一起,估计这时候裘家兄妹的伤势也能恢复六成了,你不怕他们半路抢东西么?” 这理由真不是无稽之谈,曲灵风思虑再三,终于接受了陈玄风的忠告,便决定再跟飞虎军走上一程。 就在大军即将开拔之际,被排除在军事会议之外的黎生忽然来到中军帐外,指名道姓要求陈玄风出帐相见。 陈玄风是不可能让黎生参与行军计划的制定的,所以也没觉得出帐见面有什么不妥,出得帐门,却发现黎生师徒身后还站着一人。 此人头戴一顶拆掉了软脚的幞头帽,年纪不到四十。一张本应泛着油光的圆脸,却由于沾染了灰尘而黯淡,两道长眉下面的眼睛炯炯有神,蒜头鼻子微微发红,颌下蓄着一部短须。 上穿灰色粗布短衣,下着灰色紧腿裤。帽子衣襟裤脚上面油垢遍布,灰一块黑一块的显得很是腌臜,腰间系着一只大红色的酒葫芦,右手拄着一根翠绿晶莹的竹杖,食指却似短了一大截。 陈玄风一见这身打扮就笑了,也不等黎生开口,就朝着后面这位一抱拳,“原来是洪帮主大驾光临,陈玄风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第一〇七章 洪七公?洪七母! 陈玄风的判断没错。虽然他从未见过洪七,但只要是听说过这位丐帮帮主的人都会知道,三大特征决定了洪七的独一无二。 九指,酒葫芦,打狗棒。 这三大特征之中,酒葫芦可以仿冒,甚至右手食指也可以剁掉,却唯有这根象征着丐帮帮主身份的打狗棒,天下只此一根。 只说眼下,虽然陈玄风叫破了洪七的身份,自报家门且执礼甚恭,但是黎生却不能因此就省略掉丐帮弟子的本分,为帮主引见道:“七公,这位就是陈玄风。” 洪七今年三十九岁。 或许在后世现代39岁连中年都算不上,但是在眼下这个时代却已经属于中年末期,即将步入老年人的行列。 所以不论是在丐帮中,还是在江湖上,近年来人们都尊洪七一声“七公”,洪七的名字也就变成了洪七公。 对于陈玄风能够一眼认出自己,洪七公并不感到意外,能够一眼认出自己的江湖人多了。 而陈玄风的恭敬态度,也没引起他什么惊异。 我老叫花和黄老邪平辈论交,称兄道弟。你是黄老邪的徒弟,对老叫花恭恭敬敬,这不是天经地义吗? 所以洪七公只是冷冷地反问了一句:“你是黄药师的徒弟?” 陈玄风笑容不减,躬身答道:“在下不才,正是桃花岛弟子,排行第二。” 这时梅超风和程江以及曲灵风等人也跟着出了帐门,见来人是洪七公,连忙也跟在陈玄风身后躬身行礼,并做出自我介绍。 尤其是程江和曲灵风,这二人前者因为辛弃疾和洪七公交情匪浅,后者早在第一次华山论剑之时就跟随在黄药师的身侧,深知北丐武功之高,此时自然不敢失了礼数。 洪七公左手搓着颌下胡须,颇具耐心地听完程曲梅三人的自我介绍,然后不理梅超风,只看向程江和曲灵风,森然道:“你们一个是稼轩先生的高足,一个是桃花岛首徒,却为何坐视这陈梅两人胡作非为,为祸江湖而不阻止?” “这……” “呃……” 程曲二人张口结舌,不知应该怎样回答。 程江想说我管不了他们,曲灵风想说我打不过他们,可是这能当成纵容陈梅二人的理由么? 要知道,程江可是飞虎军的正牌统领,陈玄风只是副手,而曲灵风则是桃花岛首徒,陈玄风和梅超风仅仅分列二三。 正统领管不了副统领?大弟子管不了二弟子和三弟子?这还有长幼尊卑么?还有伦理纲常吗? 曲程二人无言以对,陈玄风却不会委曲求全,当即反问道:“请教洪帮主,在下夫妇怎样胡作非为、为祸江湖了,还请说清楚,如此恶名,我们可不敢领受!” “哼!” 洪七公冷哼一声,脸上已现怒容,左手一指谷外方向,“那些骷髅头骨是你夫妻的杰作吧?如此草菅人命,滥杀无辜,又修炼如此歹毒的武功,还不是胡作非为,为祸江湖?” 不等陈玄风接话,他又收回左手,怒视陈玄风道:“还有,我丐帮浙东分舵八袋弟子彭长林是你杀的吧?临安分舵八袋弟子彦鹰的功夫是你废的吧?你敢否认吗?” 陈玄风面不改色,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交给身旁一名士兵,说道:“我不否认。姓彭的死有余辜,彦鹰更是咎由自取,这是辛大人写给洪帮主你的信,信中自有说明。” “嗯?” 洪七公一脸错愕地从士兵手中接过信封,抽出信笺细看,两道长眉渐渐竖起,看罢却抬头说道:“稼轩先生并没有足够的证据指证彭长林勾结金人,你又作何解释?” 陈玄风道:“辛大人亲眼看见彭长林只为一句指控便要取我性命,这还不够吗?难道当时我就应该束手待毙,死在姓彭的奸人手中?” 接下来,陈玄风又如实陈述了彦鹰在玉津园外阻挠自己夫妇追拿金国奸细彭连虎的事情,末了说道:“此间经过,你帮中弟子也曾目睹,不信你也可以问他们。” 说罢看向黎生。 洪七公对黎生这名弟子的平素所为颇有了解,只扫了黎生一眼便知陈玄风应该没有撒谎。 事实上这次他来到襄阳万山,山间遍布的奇门迷阵根本挡不住他的轻功,只需跃至树冠之上,即可连续通过林木越过迷阵,正所谓高来高去。 来到军营外面,他第一时间就把黎生叫了出去,也曾对过往之事做过简单的核实。 但怎奈耳闻不如眼见,只看山谷外面东南西三堆骷髅头骨,便对陈梅夫妇生出强烈的恶感,任凭黎生如何澄清也已无济于事。 其实黎生对陈玄风还是很有好感的,因为他师徒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发现陈玄风真不是什么恶人。 但是洪七公却无法像黎生一样认可陈玄风的人品,当即看回陈玄风说道:“彭长林和彦鹰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可是这山间的万人坑和那些骷髅头骨你怎么解释?” 陈玄风笑道:“万人坑很好解释,沙通天和裘千仞勾结金人率众来袭,这些人甘当金人鹰犬,不杀不足以告慰我大宋百姓的冤魂!” “哼!你别什么都往金人身上扯,沙通天也还罢了,可那铁掌帮前任帮主上官剑南是岳武穆的至交,裘千仞是他的徒弟,怎么可能变节投敌?” 洪七公明显不信,陈玄风则是不慌不忙道:“洪帮主,日前铁掌帮曾经率众前往南岳衡山,将衡山派杀了一个鸡犬不留你可知道?” 洪七公点头,“嗯,铁掌帮和衡山派素有不和,这件事我是知道的,可是这和金国有什么关系?” 陈玄风道:“参与铁掌帮围剿衡山派的人里,就有金国金顶门的高手以及宋国殿前司的军官,此事以你丐帮消息之灵通,只需一查便知。” 陈玄风说的没错,要查证这件事,丐帮只需命令衡山分舵的高手去衡山派检验尸体,查一查死因就能看出杀人者的武功路数。 洪七公点头,却仍然不肯罢休,道:“即便你说的是真的,这些黄河帮众和铁掌帮弟子却未必都是大奸大恶之人,为何一股脑全都杀了?给他们一个洗心革面的机会不行吗?” 陈玄风听到这话就笑了,心说洪七公啊洪七公,你还真是个圣母,干脆你改个名叫洪七母算了! 第一〇八章 难免一战 熟知武侠剧情的陈玄风对洪七公其人自有一番看法。 他认为原时空里的洪七公就是一个圣母。 别看原著的字里行间说洪七公如何嫉恶如仇,其实这个老叫花从来都不曾除恶务尽! 原时空里,对于摧残少女贞洁的梁子翁,洪七公给出的惩戒只是揪下对方几绺胡子。 对于好色贪淫的欧阳克,洪七公给出的惩罚只是往对方的嘴里扔进一根鸡腿骨。 对于歹毒无比,杀人无算的欧阳锋,洪七公屡次错失良机,留给对方一条生路,甚至还出手救了对方一命。 这样的仁慈行为,若是搁在一名救苦救难普渡众生的高僧身上则让人无话可说,可他洪七公是什么人设? 嫉恶如仇就是这样的吗? 而洪七公如此大慈大悲的后果就是,他本人和他的徒弟郭靖黄蓉屡屡遭到欧阳锋的毒手,说是九死一生都不为过。 就连郭靖的另外五个师父也被欧阳锋和杨康害死了。 何止这些,原时空里梅超风的死,其实也是间接死在了洪七公的仁慈之下。 试问,如果洪七公在大海沉船之际不救欧阳锋,这世上将会少死多少好人? 这样的洪七公,难道不该叫他一声洪七母吗? 当然,此时这些本该发生在十几年后的事情并未发生,或许将来也未必还会发生了,因为陈玄风的蝴蝶翅膀将会引起改变。 所以此时陈玄风当然不会将这些话宣之于口,他只是不屑的露出笑容。 然而洪七公却不知陈玄风心中所想,眼见他脸露坏笑,一股怒火瞬时蒸腾,喝道:“你笑什么?” 陈玄风道:“我笑你不知军旅阵战之法,敌人大举来袭,我军结阵抵御,若不杀死对方,死的便是自家兄弟,难道我应该用我军将士之命换取那些匪类的痛改前非么?不好意思,我舍不得!” 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有理有据,便是强势如洪七公也一时做声不得。 忽听数百人齐声呐喊:“愿为陈将军效死!” 却是原本已经集结待发的四百飞虎军被陈玄风的话语所感动,自发地呐喊出来,为他们的将军助威。 呐喊声在万山群峰回荡,其如虹的气势,竟似有千军万马十面埋伏,纵如洪七公这般武功卓绝之士,也不禁为之凛然动容。 只不过他嘴上却是一点都不怂,怒道:“怎么?仗着手底下人多吓唬我这老叫花么?告诉你,你这点人可还差的远呢!” 陈玄风报以微笑,“那当然,丐帮可是天下第一大帮,号称弟子十万,又岂是我区区四百飞虎军可比?只不过,就算是十万金国铁骑来了,我飞虎军弟兄也敢与之血战!” 陈玄风这话看似示弱,其实却是反过来将了洪七公一军,你人多,人多你跟金国人去干啊,跟我飞虎军较什么劲? 洪七公自然听得出弦外之音,说道:“你不要东扯西拉,万人坑的事情我不来说你,这骷髅头骨你怎么解释?这样歹毒的武功岂是正派人士能练的?” 陈玄风哈哈大笑,笑罢说道:“这武功是否歹毒就不跟你争辩了,咱们只说武林人物为了保存自己而击杀敌人,用什么武功不是一样的杀人害命?难道你的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棒法不曾杀死过人吗?” 不等洪七公反驳,陈玄风紧接着又道:“这世上只有该杀和不该杀之人,却没有杀人方法的好坏之分!秦桧杀岳飞歹不歹毒?金兵杀我大宋军民歹不歹毒?面对奸臣胡虏,难道我还要请他们躺好,再寻一把狗头铡刀来杀么?” 说道此处,他一指洪七公身边的黎生和余兆兴师徒,“就说这两位丐帮弟子,他们从来没做过坏事,在我陈玄风的眼里他们就是朋友,不论我练的是什么武功,是否歹毒,都不会用在他们的身上!” 陈玄风的理论并不具有普世性。即便是在后世的现代战争中,也有人呼吁禁止使用这样那样的武器,说什么不够人道。 陈玄风对这种说法一向嗤之以鼻。难道说侵略者使用“规则允许”的常规武器屠杀同胞就可以了?就人道了? 在陈玄风看来,既然是仇杀,既然是战争,那么就别问使用什么武器,只要是杀我同胞,害我同类,那么不论使用什么武器都是错的! 反过来,只要是我方将士为了守土开疆,保家卫国,那么无论使用什么武器杀死敌人都是对的! 真理就在大炮的射程之内!历史已经证明,对于战败的一方,被异族奴役的一方,无论怎样呼吁抗议,都不会有人理睬! 所以他对于武林中所谓邪恶武功这种论调从来都抱着不屑的态度。 什么邪恶不邪恶的,只要杀死你,我就是正义的!反过来若是你杀死了我,我正义还有什么用?去阴曹地府找阎王申领锦旗吗? 书归正传,正是因为陈玄风的说法不具有普世性,所以哪怕他旁征博引说了半天,洪七公也接受不了他的理论。 “行了!你就是说破大天,你们夫妇也不能练这种阴毒的武功,既然你不知悔改,今天老叫花就替黄老邪清理门户!”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等于是把天聊死了。 陈玄风也就收起了笑容,合着今天这一架是非打不可啊! 这一刻他忽然有些奇怪,你洪七公要替黄药师清理门户,你怎知这九阴白骨爪不是黄药师近年新创的武功又传授给我了呢? 要按道理,你对这门武功有成见,你不该先去桃花岛找黄药师去算账吗? 只不过到了这份上他已经懒得再跟洪七公理论,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一开始就不该跟洪七公费这些口舌。 不就是拳头大的有理吗?那么打就是了!谁怕谁啊? 于是他便不再争辩,反手握住了颈后的玄铁剑柄,下令道:“全体都有,让开场地,咱们看看这位名满天下的北丐怎样清理我桃花岛的门户!” “喏!” 飞虎军阵列立时变换为圆形,空出来中军帐前一块五丈方圆的空地。程江、秦刚以及曲武冯等桃花岛弟子也都退入飞虎军阵中。 只有梅超风有些担心,仍然站在陈玄风身后扯了扯他的左袖。 陈玄风知道在梅超风心中没有对神雕和北丐之间的高下比较,所以对这一战缺乏信心。 左手反向轻轻拍了拍梅超风的手,“放心,他赢不了我!” 这话一出口,气的洪七公胡子都撅了起来,“黎生,你们退下,今天老叫花非得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第一〇九章 懵逼的洪七公 其实洪七公并非胡搅麻缠之人,也不是非要跟陈玄风打这一架不可。 关于丐帮彭舵主之死,彦舵主之残,既然陈玄风已经说出了理由,再加上辛弃疾的背书,他也就暂时放下了仇怨。 甚至万人坑这种过分的杀戮,他也不打算深究下去了。 毕竟陈玄风打着抗金的旗号,从民族大义的角度来说是可以包容的。甚至应该予以鼓励和赞扬。 洪七公唯一想要改变的,就只有九阴白骨爪这一件事。 天下武功林林总总,流派分支成千上万,练什么不行? 只要天赋足够,努力足够,火候到了,练什么不能成就一派宗师?难道非得抱住这一门阴毒功夫练到巅峰? 所以只要陈玄风夫妇答应从此改弦易辙,那么今天这场会面也就皆大欢喜了。 他甚至都准备好了,要尝一尝这蛇谷金蛇的美味,再跟陈玄风喝点小酒,聊一聊今后的合作。 要知道丐帮分布于金国境内的分舵也有很多,到时候帮助飞虎军刺探军情,偷个粮草,放把火什么的,他不香吗? 可是这陈玄风偏偏不识抬举,一通强词夺理在先,叫嚣动武在后,怎么着,真当我这北丐名号是吹出来的? 这小子未免太狂了些!能打败裘千仞又如何?老叫花要打败裘千仞也是不在话下!今天就叫你知道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眼见这一架已经非打不可,洪七公便叫黎生师徒退开,随手把打狗棒往地上一插,竹杖入土一尺,如同穿透豆腐一般,牢牢立住。 这边陈玄风却从背后掣出了玄铁重剑,挺剑直指,说道:“这一架怎么个打法,是只定胜负,还是亦决生死?先讲后不争!” 洪七公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我没听错吧?他还敢,,,跟我决生死? 陈玄风淡淡道:“如果只是定胜负,那么请你把你的棍子拿起来,不然的话,你那降龙十八掌掌怕是挡不住我这把剑!” 陈玄风并不是有意装逼,他这样提醒洪七公,是因为他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了。 在他看来,洪七公在空手接战的情况下,其最强的武功就是降龙十八掌,可是这降龙十八掌能强过金轮法王的般若龙象功么? 或许只有原时空里天赋异禀的萧峰,以及把九阴真经练至化境的郭靖,使出来的降龙十八掌能够超越金轮法王的般若龙象功。但是此时的洪七公肯定不行! 既然洪七公不行,那么一旦自己使出重剑剑法,事情就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说白了就是,一旦自己发动攻势,洪七公必定会伤在自己的剑下。 可以想见的是,受伤的洪七公不仅面子上下不来台,而且还会恼羞成怒,再拿起绿竹杖使出打狗棒法的时候,这场架可就成了你死我活的拼杀了。 陈玄风不想这样,毕竟他也得看辛弃疾的面子,更不想重伤洪七公这样素有侠名的武林人物。 不管洪七公多么圣母,人家在武林中的名声和威望还是很隆厚的,自己若是杀了这样的人,还不得成为武林公敌啊? 陈玄风是这样想,可是洪七公理解不了啊。 虽然洪七公也对陈玄风手中傻大黑粗的铁棍有些好奇,却绝对上升不到必须使用打狗棒法与之对抗的重视程度。 打狗棒法是什么?那是丐帮的镇帮之宝!是丐帮历任帮主一脉单传的武林绝技!是一对一单挑时从无败绩的至高武学!是能够以弱克强的制胜法宝! 洪七公一向以打狗棒法为骄傲,自从练成以来,从未在实战中施展,哪怕当初与王重阳华山论剑的时候都没动用! 当时洪七觉得自己和段智兴、黄药师以及欧阳锋车轮大战王重阳,本来就占了太大的便宜,所以宁可不要九阴真经,也不愿意使出打狗棒法来拔得头筹。 因为那样即便是胜了,也是胜之不武! 所以当此刻陈玄风要他动用打狗棒时,他唯一的反应就是气了一个七窍生烟。 怒道:“少废话,你进招吧,我老叫花就用这双手,让你三招!” 洪七公是真的怒了,所以才会放出狠话要用空手对阵,他要用这样的手段狠狠打一打陈玄风的脸。 他甚至都没打算使用降龙十八掌。就凭你一个黄药师的徒弟,也配老叫花动用降龙十八掌吗? 他觉得只凭自己这几十年的武功境界,只需使出几招逍遥游或者铜锤手,也就能把陈玄风打趴下了。 陈玄风就很无奈,知道再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于是说道:“这可是你自己托大,吃了亏可怪不得我!” 说罢大步向前,挺剑直击。 洪七公见对方拿着铁棍使出剑招,不禁更是气得不行。 要知道剑法之道最是讲究侧翼进袭,所谓“剑走偏锋”就是这个道理,哪有像陈玄风这样中宫直进,冒失莽撞的? 你瞧不起谁呢? 洪七公当即决定使用铜锤手中的一招“打头风”,意图以拳面捶击铁棍那钝圆的棍头。 他连后招都想好了,这一下迎头痛击,陈玄风的铁棍虽不至折断,但是攻势必将阻滞,届时自己再用一招逍遥游中的拂花分柳,贴着铁棍欺身近前,以双手对单手,即可轻易打倒对方。 不能说洪七公这个设计不够严谨,事实上他这一系列的应对已经超过了裘千仞的水平。 可是陈玄风已经不再是当日对战裘千仞的那个陈玄风! 更何况,此刻陈玄风手中的玄铁重剑也不再是当日那扇铁门板! 洪七公拳到半途,就已经察觉了不对。哪儿不对呢? 一方面,陈玄风这铁棍上挟带的气势超乎寻常,强大到无法想象! 洪七公确定自己这一生从未见过一件兵器,在进击时能够挟带如此恐怖的气势。 哦不,这不仅仅是气势!这是实实在在的内力外放,是足以笼罩周遭丈许空间的内力外放! 感受到异常的洪七公立马就懵逼了,这是黄药师的徒弟能具有的内力吗?就是黄药师本人也没有这么离谱的内力啊! 与此同时,他更感觉到了那钝圆棍头,不!那不是棍头,那是剑尖! 那绝对是剑尖!因为此刻它正射出一道锋锐无匹的森寒之气! 这是,,,这居然是剑炁! 无坚不摧的剑炁!据说只有百年前的剑神卓不凡才能练成的剑炁! 那么此刻自己这招铜锤手,还能继续捶击人家的剑尖吗? 第一〇〇章 北丐铩羽 洪七公毕竟是当世五绝之一,而且武功丝毫不逊东邪西毒南帝三人,除却已故的王重阳,说他与其他三人并列当世第一都不为过。 这样的人物既然察觉了陈玄风的厉害,又岂能不思改变? 铜锤手肯定是不能用了,因为不够匹配。逍遥游也用不成了,因为陈玄风的剑势已然控场。 为今之计,尚能与之一战的武功只有降龙十八掌。 即便是动用降龙十八掌,一时间也做不到与之对攻,甚至都无法扳回先手。 在重剑临身的前一瞬,洪七公使出一招神龙摆尾。 这招神龙摆尾,在降龙十八掌里是很奇妙的一招,它的原理有些类似于拖刀计和回马枪,都是败中取胜的绝技。 尤其在对手占据了绝对优势甚至是控场的情况下,使出这一招,往往能够扳回劣势,即使不能立即反败为胜,也能将局面扭转,获得短暂的均势。 且说此际洪七公转身疾奔,看似落荒而走,实则向后拍出一掌,侧拍重剑剑身。 同时右腿反踢,恰似龙尾摆动,旨在阻截陈玄风的身躯。 只要陈玄风追击的步幅稍稍大些,就会受到这一脚的威胁。 陈玄风也没料到降龙十八掌里面还有这么奇妙的招式,即便他知道原时空里黎生凭借一招神龙摆尾抗住了欧阳克连续暴击,可毕竟他没有见过这招不是? 于是这招神龙摆尾的效果就颇富戏剧性了。 首先洪七公拍在玄铁剑身上的那一掌收获甚微。拍倒是拍中了,却没能撼动! 在洪七公的预想中这一拍至少要将剑身拍偏,可事实却是剑身只发生了轻微的颤动。 独孤重剑的剑身岂是那么容易撼动的?别说是洪七公这样反掌侧击,就是神雕的铁翅横扫,都不至于将玄铁重剑拍偏多少! 所以陈玄风身随剑走,攻势凌厉依旧,几乎没有受到半点阻滞。 可是这样一来洪七公倒踢回来这一脚就不免会踢中陈玄风了。 这一瞬陈玄风面临两个选择,一是立即止步,这样就不会被洪七公踢中。二是继续追击,拼一个两败俱伤。 陈玄风选择了后一种对策。 独孤重剑,有进无退!一旦发动,须当勇往直前!这走走停停的算什么独孤重剑? 所以下一刻,重剑的剑头刺在了洪七公的右肩,而洪七公的右脚跟也踢在了陈玄风的右大腿上。 洪七公右后肩中剑,登时血花四溅,连带着肩胛骨的碎了,只疼得闷哼一声,转过身来,使了一招潜龙勿用守住门户。 陈玄风也不再进袭,他仗着横练铁布衫硬接了洪七公一脚后跟,右大腿也有些麻木。 北丐的一脚又岂是踢着玩的,说是力逾千钧都不为过。 这也就是陈玄风,外有横练铁布衫御体,内有蛇胆内力护身,这才没有骨断筋折。要是换作别人,只怕现在已经趴在地上了。 这一刻,两个人间隔丈半距离对峙,都没有继续动手的意思。 洪七公的神情很是复杂,有震惊,有困惑,有惭愧,似乎对眼前的结果无法置信,却唯独没有了愤怒。 洪七公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表示愤怒。他就这么神色复杂地瞪着陈玄风良久,才忽然说道:“没看出来,黄老邪还能教出一个青出于蓝的徒弟,一个月后,咱们再打一场!” 说罢,也不等陈玄风回话,大步走向插在场地中央,伸出左手拔出打狗棒,径自转身走出军营。 黎生师徒连忙跟上,“七公慢行,容弟子帮你处治一下伤口!” 洪七公脚下不停,头也不回地骂道:“处置个屁?还嫌我老叫花不够丢人么?” 陈玄风原地目送洪七公的背影,暗暗佩服。 他刚刚剑下留情,在最后一瞬抬高了剑头,将目标后心改为右肩,同时收束内力,怎奈此时以他的功力尚且无法做到收放自如,还是重创了对方。 他本以为洪七公拿起绿竹杖后会立即找回场子,没想到对方竟然直接走了,还定下时间再打一场。 于是朗声道:“一个月以后我肯定不会在这里了,你让丐帮弟子跟着我吧。” 洪七公却似没听见,径直走到迷阵附近高高跃起,跃到一棵老树的树冠上面,踩着树梢走了。只留下黎生师徒不知所措。 第一〇一章 黄蓉满月,陆展元出生 “独坐小亭里,风送桂花香。冷露如清泪,嫦娥亦何伤?” 时值八月,仲秋月夜。绍兴山阴陆家庄内,桂花怒放,庭院暗香。 院内一座凉亭里面,坐了主客三人,品茗谈天,气氛很是融洽。 吟诗的是客人之一的辛弃疾,诗文则是主人陆游早年作品,在这仲秋赏桂之际吟哦出来颇为应景。 今天本是陆游第七子陆子聿诞下麟儿之喜,辛弃疾前来恭贺,陆游心血来潮,执意要让辛弃疾这个父母官帮孙子取名。 此时陆游已经有了十六个孙子,按族谱,陆家第三代应为“元”字辈,辛弃疾便给新生儿取了一个“展”字,叫做陆元展,却又自觉不甚上口。 正推敲时,陆游的笔友黄药师也来道贺,听得此事就说“既然元展不甚上口,何不改叫展元?” 黄药师生性离经叛道,行事更是不拘小节,就如此际给孩子取名:谁规定元字辈必须把元字放在中间?放在最后也是元字辈! 于是,陆展元这个名字就这么定了下来。 喜宴过后,自有儿子们和家中主事招待其他客人,陆游只陪辛弃疾和黄药师来到凉亭品茶。 陆游知道黄药师不可能是专程给自己道喜的,一方面这喜事没那么大,另一方面自己也没通知黄药师。 于是就不再与辛弃疾讨论诗文,转而问道:“黄岛主仲秋来访,不知有何要紧之事?” 见陆游如此爽直,黄药师便也不再藏着掖着,颇有深意地看了辛弃疾一眼,开门见山道:“只为探听一下劣徒陈玄风的下落。” 黄药师的意思很清楚,陈玄风不是你辛弃疾手下的飞虎军统领吗?那么没道理你这个军事主管不知道他的去向。 辛弃疾本来就怀疑陈玄风是黄药师的徒弟,今夜得到确认,不禁更对黄药师肃然起敬。 起身施礼道:“黄岛主真乃武林奇才,竟然能教出陈玄风这样的高足,幼安深感敬佩!” 即便黄药师再怎么不把帝王将相看在眼里,也不敢怠慢眼前这位忧国忧民的大文豪! 要知道黄药师也是文采风流之士,只是他自忖这辈子也写不出青玉案元夕那等神作,又如何不对辛弃疾高看一眼? 当即起身回礼道:“稼轩先生快请坐,药师这厢有礼了!” 两人客套一番重新落座,黄药师便再次开口:“陈玄风这逆徒一向顽劣,如何当得起稼轩先生如此评价?” 黄药师以为辛弃疾是看在师父面子上夸徒弟,顺便帮陈玄风说好话,以获得自己的谅解。 殊不知辛弃疾却正色说道:“黄岛主你这高徒可是不得了啊,立毙沙通天,重创裘千仞,就连洪七公都被他打跑了……” 黄药师越听越震惊,嘴长得老大合不拢来,这说的还是陈玄风吗? 立毙沙通天也就罢了,相信以陈梅二人联手,又或互为犄角,前后夹击,沙通天在不能兼顾的情况下速败毙命、也都是有可能出现的情况。 可是那裘千仞是怎么被他们重创的? 就凭陈梅二人的实力,哪怕是联手双战,也不可能是裘千仞的对手啊! 更不要说挫败洪七公了!那简直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或许别人会认为陈梅二人武功暴涨是偷练九阴真经所致,但是黄药师却不会这么想! 那缺少了上半部的九阴真经如果可以修炼,那么自己早就开练了,还能留着给梅超风去偷? 正因为没有心法的下部真经无法修炼,自己才会疏忽了这部经书的保管,梅超风才会有机可乘! 而他这一次之所以直到仲秋才离岛登陆,不仅是为了守护妻子坐完月子,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周伯通登上桃花岛了。 周伯通终于找到了普济禅寺的船,逼迫船家把船开到了桃花岛。 黄药师对周伯通的到来表示欢迎,因为不止周伯通想要讨回九阴真经下部,他更想从周伯通身上抢到九阴真经上部。 至于归还下部经书,那是不可能的,都被梅超风偷走了,让他拿什么归还? 只不过他当然不会告诉周伯通下部经书已经不在岛上了,两下里一言不合,直接开干。 这一架的结果是周伯通不敌黄药师。 别看周伯通天性烂漫,贪玩无度,可是他最重承诺,从不毁约。而且他最听师兄王重阳的话,王重阳生前叮嘱他不许修炼九阴真经,他答应了就真的从没看过真经只字片语! 尽管他一度上下两部经书都在身上,尽管王重阳已经仙逝,他仍然坚守诺言,不肯稍有违背。 所以周伯通打不过黄药师。 打不过归打不过,只不过他没比黄药师差太多,且战且退时找到了岛上一座山洞,退进去据险而守,黄药师便无法攻进去。 就这样,两个人就在桃花岛上对峙起来。 黄药师图的是上部真经,再加上天生高傲,所以不会饿着对方,每日里差遣岛上哑仆送去饮食,也不会使用下三滥的手段在饭菜里掺入毒药蒙汗药。 周伯通也没打算离开桃花岛,纵使打不过黄药师,可是下部经书不能不要,黄老邪一天不给,自己就在这岛上住上一天,看谁能熬过谁。 就这样,周伯通就在桃花岛的山洞里熬了下来,熬到黄蓉出生,熬到黄蓉满月。 这边周伯通不急不慌,那边黄药师却是熬不住了,外面还漂着九阴真经下部呢,这得抓紧收回啊! 可是这都四个月过去了,曲陆武冯四大弟子一个都没回来,就算没能从陈梅两个逆徒手里夺回经书,也该找人捎个信回来吧? 他越想越着急,终于在女儿满月之后,安排了足够的侍女仆妇照顾妻子,然后风风火火地来到了绍兴。 至于周伯通在岛上会不会闹腾甚至伤害妻子,黄老邪是不怕的。 从周伯通所在山洞前往岛中自家妻女住所的所有路径,都设有桃花幻阵,除了自家人之外没人能够直抵阵心,轻功再好都不行。 第一〇二章 陈玄风在哪里? 辛弃疾将陈玄风大夸特夸一通,不吝溢美之词,说的都是陈玄风天赋异禀、武功精进如斯。 黄药师无论如何都无法置信,终于忍不住打断道:“稼轩先生可是亲眼所见?可知那孽徒所用是何武功?” 虽然黄药师也曾在牛家村见过几颗被凿出五个窟窿的头颅,知道陈梅二人已经开始强练真经武学里的摧坚神爪。只不过却是嗤之以鼻。 摧坚神爪是这么练的吗? 没错,摧坚神爪的概要里面确有“摧敌首脑,如穿腐土”等字样,可是这里所说的“首脑”是泛指敌之要害,又岂是局限于头盖天灵? 在黄药师看来,陈梅这两个没文化的徒弟就是瞎练,活生生把一门内家绝学练成了外家硬功,这样的武功就算练成了,又能有多大的出息? 要说陈梅二人只凭这种似是而非的武功就能战胜裘千仞和洪七公,那是打死他都不会信的。 如果武学可以这样修习而且竞成正果,那么那些铭刻在武学秘笈上的故老先贤、流派宗师们都可以洗洗睡了。 黄药师的质疑不可谓没有道理,纵是文武双全的辛弃疾也无法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辛弃疾只能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说道:“这是日前小徒程江命人送来的密信,一切事件都在信中,相信他不会在军机大事上弄虚作假。” 其实,若非有程江这封军报将陈玄风的战绩落于书面,再加上江湖风传的言之凿凿,辛弃疾也不敢相信陈玄风竟然如此强悍。 可怎奈程江也未能看见陈梅夫妇如何修炼武功,未能在信中给出说明。 毕竟陈玄风夫妇练武时是回避他人的,而偷看他人习武则属武林大忌,程江也不敢冒着与陈玄风翻脸的风险窥探侦听。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黄药师没有去接密信,那样就代表着质疑辛弃疾的人品,只不过他仍然不肯相信这些是真的,所以直接指出也许是程江出了差池。 这样说就没法继续分辩了,毕竟辛弃疾也没有亲眼目睹,便只能暂且搁置,顺着黄药师说道:“或许吧,不过日后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其实这也算不得什么武林悬案,要查明真相,只需遇见当事人之一即见分晓。 不论是遇见陈玄风、梅超风,还是裘千仞或洪七公其中的哪一个,一见便知究竟。 比如遇见陈梅二人,只需出手伸量一下,立知武功高低。 若是看见裘千仞和洪七公就更简单了,只需看看他们是否带伤就明白了。 所以黄药师也没在这件事上刨根问底,只问道:“稼轩先生可知我那两个逆徒现在何处?” 辛弃疾不知陈梅二人盗经一事,只当黄药师要去帮徒弟撑腰,心下甚喜,便如实相告: “他们于七月下旬离开襄阳进入北国境内,此后并无信报传回,想必诸事顺利,眼下应该已经抵达终南山了。” 黄药师不动声色的又问了一句:“他们去终南山做甚?” 辛弃疾也不相瞒,就把他安排陈玄风联络全真派和古墓派的事情说了。 黄药师既得线索,便不再逗留盘桓,当即告辞,连夜向北进发。 陆游和辛弃疾把黄药师送出庄子,回到庭院后不禁感慨:“陈玄风已然如此厉害,再加上黄岛主岂不如虎添翼?如此大事可期!” 陆游对辛弃疾的布署持赞同态度,因为辛弃疾的安排与他曾经进言朝廷的“平戎策”完全一致。 陆游一贯主张“欲复河山,先取陇右”的战略,认为要想灭掉金国,必须首先占领长安,以长安为根据地,进而攻略金国全境。 辛弃疾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他觉得争取到盘踞长安附近的全真和古墓这两支武装力量的协助尤为重要。 然而他却不知自从王重阳死后,昔日的抗金主力全真派早已物是人非,以至于他和陆游这番美好愿景只能变成黄粱一梦。此为后话,暂且按下不提。 当下只说黄药师急于找到陈玄风,金国的军事高层可也没闲着。 八月十四这天傍晚,中都燕京赵王府内,六王爷完颜洪烈正在听取手下人的汇报。 “陈玄风这路飞虎军十分狡猾,他们渡过汉水之后便已化整为零,乔装打扮成贩夫走卒,我方哨探根本无从搜寻。” 由于宋国皇帝赵扩的昏聩、韩侂胄的无能,以及大汉奸史弥远及其党羽王炯的存在,导致完颜洪烈早早就知道了飞虎军的全盘计划。 起初,对于东西两路总计两千飞虎军,完颜洪烈是根本没有放在眼中的。 偌大的女真王朝,常备正规军多达六十万,宋国派来这区区两千人马能折腾出什么来? 所以他最初几乎没有给出什么针对性的决策,只派人通知淮北,商洛之间的各地驻军,在发现敌军之后设下伏兵聚而歼之,务求一网打尽。 然而在随后传来的探报中,却说东西两路飞虎军停下了征程,东路军在淮南一带整训,西路军在襄阳驻扎。 得到消息的完颜洪烈仍然没怎么在意。不来了啊?不来就让你们多活一些时日好了,什么时候来了,就什么时候灭了你! 若说调集大军主动出击,只为了剿灭这两千散兵游勇,不好意思,肉太瘦且太少,咱们懒得去吃! 只不过打那以后又有消息陆续传来,却让完颜洪烈产生了些许警惕之心。 以区区四百人的队伍团灭黄河帮!重创铁掌帮!这陈玄风可以啊! 听到这些消息的完颜洪烈真有点肉疼了。 黄河帮可是他有意豢养的鹰犬,是专门用来对付北方宋国遗民里那些不服金国统治的绿林势力的。 而新近收买来的铁掌帮,将会在未来侵吞宋国的战略中成为内应,在湘鄂地区配合作战,为全面瓦解宋国防御立下奇功。 可是现在这两支强大的力量居然都被陈玄风给灭了,虽然裘千仞还没死,但是铁掌帮的精锐已经丧失殆尽,只剩下铁掌山几百老弱病残,还能成什么大事? 陈玄风这个人的破坏力实在是太大了,不论西路飞虎军是死是活,陈玄风这个人都必须死! 第一〇三章 全真,真香之真 飞虎军是否全灭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陈玄风必须得死。 在完颜洪烈给出的最新指示下,金国军方的作战计划立即做出了相应的调整。 陈玄风不是已经离开襄阳,进入北国了吗?好,那就先找到陈玄风,杀掉他,然后再设法剿灭全部西路军。 “陈玄风和梅超风两人是单走的,他们骑了两匹宝马,在路上我们的人曾经发现他们三次,却是无法追踪,每次都被他们甩掉……” 完颜洪烈一直在听,不时皱起眉头,却没有发表意见。 他不说话,汇报人反而压力更曾,额头上已有汗珠渗出,试探着提出设想:“王爷,或许,我们只能在终南山上等他们自投罗网了。” 听到这里,完颜洪烈终于点了点头,沉声问道:“我们的网,布置得怎么样了?” 手下怯怯道:“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完颜洪烈原本有些阴沉的脸上突然现出怒色,“什么叫应该没有问题?如果有问题怎么办?” “属下该死!” “哼!” 完颜洪烈冷哼一声,又道:“还有什么地方没有把握,现在说出来,我还可以帮你们弥补,若是等陈玄风逃了再来领罪,这罪过你担得起吗?” “王爷明察!属下所虑,在于全真一派不肯配合,面对我们派去的使者,掌教马钰每每搪塞,日前竟出去云游去了,余者王处一、刘处玄、郝大通,谭处端,孙不二又都说做不了主……” 在终南山全真教观内设下埋伏,无疑是最佳方案。因为陈玄风会主动进入全真教道观之内,形同请君入瓮。届时突然发难,管教陈玄风插翅难飞。 而最理想的方案,则是由全真七子布下天罡北斗阵,那样即便陈玄风武功再高也只能束手待毙,无需折损金军一兵一卒。 但是这个方案需要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全真教上下必须站在金国的立场上行事。 反过来,若是全真教不肯配合,那么金军就只有在整座终南山甚至是秦岭范围内设伏,才能避免陈玄风翻山越岭逃走。 要多少人,才能将终南山围个风雨不透?又要多少人进山搜捕,才能让陈玄风无处藏身?真要是这样,那需要的人力物力可就海了去了。 所以完颜洪烈还是想追求最节省、最稳妥的方案,马钰走了不要紧,咱们还有别的办法。 “这样吧,你现在去把邱道长请来。” 没错,此刻全真七子之一的长春子丘处机就在赵王府中。 千万别说什么丘处机瞒着完颜洪烈在赵王府内教了杨康十五年,那是丘处机自己对外的说法,他敢那么说,你也敢信? 赵王府面积再大,也不过是当初辽国南院大王萧峰的府邸,能有多大,才能让丘处机来来去去的无人知晓? 以完颜洪烈对包惜弱和杨康的宠爱,能让一个敌对高手在内宅后院传授武功而不知? 如果赵王府的安保工作如此懈怠,那么完颜洪烈早就死翘翘了。 只有完颜洪烈自己才知道这世界有多少人想杀他,非但辛弃疾想杀他,铁木真想杀他,就连金国内部也有人想杀他! 所以事实就是,丘处机早就成了金国朝廷的座上宾了! 如若不然,何以金国军方能够容忍全真教这样的造反势力长期盘踞在金国的疆域里不予剿灭? 事实上,当年王重阳之所以建造活死人墓、又把自己关进活死人墓中,就是为了向金国表明态度——抗金的只是我王重阳一个,与全真教派数千弟子无关。 同时王重阳生前也曾对七名弟子郑重叮嘱,今后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再举抗金大旗。 王重阳告诫弟子,哪怕你背地里偷偷去搞金国都可以,但是千万不要明着抗金!否则,将不会有任何外援保住全真派不被覆灭! 当然,王重阳从未说过让徒弟们去投靠金国谋求荣华富贵。 可是现实就摆在那里,你王重阳说全真教没抗金就够了吗?你把自己往活死人墓里一关,金国就不对全真教下手了吗? 金国当然不会遂了王重阳的一厢情愿,金国原本是打算对全真教下手的。 可是就在当时,两个人,一件事,改变了金国朝廷对全真教的态度。 这两个人其中的一个,就是丘处机。另一个,则是金国当朝的后宫之主,李元妃! 李元妃本名李师儿,李师儿有个亲生哥哥,叫做李喜儿。 当年李师儿被选入金国皇宫,由于天生丽质且擅长琴棋书画,很快就得到了同好诗词的皇帝完颜璟的宠幸,及至册封元妃,其在后宫中的地位已经等同于皇后。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李师儿得宠,作为国舅的李喜儿也得到了皇帝的重用,进爵为陇西郡公。 陇西郡在哪?金国的陇西郡在当时是西夏的领土。皇帝的意思是让李喜儿开疆拓土来着。 于是李喜儿就到了长安。可是这手底下没有肯听自己招呼的兵马怎么开疆扩土,那可是需要用人命去堆的呀! 没办法,李喜儿就只能招兵买马,强化自身实力。 兵马好办,猛将难寻,手底下得有几个能打的将领才行。 只练过一些三脚猫功夫的李喜儿就把主意打到了全真派身上。 正好李喜儿有个儿子,天性好武,李喜儿就把儿子送到了全真派,想找一个武功高绝的道长拜师。 当时全真派上下正自人心惶惶,发愁怎么避免遭到金国军方的打击呢,眼见国舅送儿子来上学,当然立马笑纳。 并且推出二代弟子里面武功最高的丘处机给孩子当师父,丘处机欣然受命,收下了这个徒弟,并改名为李志常。 至此,全真派算是跟金国外戚搭上了关系。 有了这层关系,金国军方再想覆灭全真教就不好了,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么? 某夜行云布雨之后,趁着龙颜大悦之际,李元妃就给完颜璟吹了口枕头风。 李元妃说全真教并不是反叛势力,即便是当初的王重阳,也不过是一时受人蒙蔽,走上了歧途而已。而且王重阳生前已然迷途知返,将自己关起来闭门思过,早已痛改前非云云。 于是乎,全真教就变成了臣服金国的道家门派。 第一〇四章 丘处机的顾虑 当然,所谓的全真派已经成为臣服金国的道家门派一说,仅仅是出于李师儿之口,在金国皇帝的心里形成了这么一个印象而已。 实际上当时躲过了一劫的全真派,甚至包括丘处机本人都没有生出彻底投靠金国的想法。 但是据实而言,丘处机和金国朝廷的暧昧关系已经是真真切切的存在了。 只不过打那以后,这层暧昧愈发变得浓郁起来。 在李喜儿的穿针引线下,李元妃曾经多次亲自前往终南山进香求子。 李元妃本是善妒之人,在她没有身孕之前,不论哪个嫔妃宫女怀了龙种,都被她千方百计的搞掉了,以至于完颜璟一直没有子嗣,甚至连一个女儿都没生出来。 只不过总是搞掉别人的胎儿也不是长法,终究要自己怀上才是正途。 否则一旦皇帝驾崩,继位者就只能从现有的两个王爷完颜洪熙与完颜洪烈之中选择,又有她李元妃什么好处? 所以李师儿就把烧香求子当成了头等大事。 而为了缓和与金国之间的关系,全真诸子也愿意装这个神、弄这个鬼。尤其是清净散人孙不二,俨然化身为不孕不育专家,悉心为李元妃号脉诊治。 李元妃驾临重阳宫,作为外甥的师父,丘处机也免不了出面接待,云里雾里的讲道说法一番。 或许是邱道长真有道行,又或许是巧舌如簧,这一来二去的李元妃还真就信了他,成了邱道长的铁粉,哦不,应该说是虔诚的信徒。 所以李元妃不止一次赏赐丘处机,其手笔之大,丝毫不亚于后世男主播的榜一大姐。 要知道,身为金国第一贵妃,手中掌握的金钱财物何其丰厚?绝非后世那些用老公老爸的钱来打赏的女粉丝可比。 李元妃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打赏,渐渐地,丘处机就觉得不好意思了。 无功不受禄啊!总这样靠忽悠骗钱,就算李元妃不会发现,可是师兄弟妹们可都看着呢,这么贵重的赏赐,拿着真不烫手吗? 所以他就想帮李元妃做点事情,也好免减一些心中的愧疚。 不得不说,邱道长在这一点上比后世的男主播良心多了,后世的男主播才不管这个,你人傻钱多,不骗你骗谁? 追杀所谓的汉奸王道乾,就是丘处机为李师儿做的第一件事。 李师儿还有一个亲生弟弟,叫做李歌儿。 李歌儿在金国朝廷也负责一摊事务,是类似于后世东厂、军统一类的特务组织,名称仿效宋国,也叫皇城司。 王道乾是宋国的卧底,这件事就是李歌儿查出来的,只不过由于王道乾武功不弱,所以李歌儿密请丘处机出马解决。 什么丘处机不知道王道乾是卧底?陈玄风以及天下武林不知道丘处机变节才是真的! 丘处机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愣是把一个宋国的卧底当成汉奸杀了,杀完人,还要赚取一个抗金义士的美名。 没错,哪怕丘处机实际上已经成了金国的走狗,表面上还要装出一副武林正派人士的模样,嫉恶如仇,快意恩仇,只骗得郭啸天和杨铁心两个憨憨不要不要的。 对于丘处机是自己人这件事,完颜洪烈只是略有耳闻。 事实上完颜洪烈跟丘处机还真不怎么熟,毕竟人家不是他赵王府这条线上的人。 即便后世的党国也还分个军统中统呢,眼下的金国也是一样,山头林立,派系丛生,更有诸多勋贵家族根深叶茂。 原本丘处机的身份只能让完颜洪烈默许他成为小王子完颜康的师父,允许他自由出入甚至留宿赵王府。 但是现在不同了,现在完颜洪烈需要丘处机出马,帮他拿下强敌陈玄风。 丘处机来的很快。 杨康找到了,六王爷也默许自己成为家庭教师了,丘处机的一切都很顺利。 至于传授杨康全真武学,其实也真没什么好教的,孩子还小,先学着认字,同时练习背诵全真大道歌即可。 全真大道歌差不多就是全真派的内功心法,只不过属于入门级,逐句歌词之中道义精深,尚需名师指导,个人感悟。 杨康聪明伶俐,很快就将全真大道歌背了个滚瓜烂熟,今后只待他识得文字,身子骨可以承受一些入门拳法的锻炼之后,再结合招法讲解心法就行了。 所以最近这段日子丘处机比较闲。 王爷见召,丘处机自然麻溜滴赶来,完颜洪烈也不客套,请坐奉茶之后,就说出了目的。 丘处机听罢却似比较为难,沉吟有顷,才道:“贫道马师兄不在重阳宫中,据说是去了大漠,这天罡北斗阵却是布不成了。那陈玄风有这么厉害吗?” 言外之意,并不是不想帮忙出力,而是对付陈玄风根本用不着天罡北斗阵这样的镇派绝学。 这个时期的全真派,由于第三代弟子多数还是小孩,比如尹志平,赵志敬,王志方,甄志丙,李志常等人,最大的也不超过十岁,自然也学不到天罡北斗阵。 所以既然当下马钰不在教内,那么天罡北斗阵就成了六缺一,即便想找个替补都找不到。 完颜洪烈也只好退而求其次,“实在布不成天罡北斗阵就罢了,只是你那五个师弟师妹,总需要有人去说服。” 丘处机在全真派的话语权是相当大的,甚至在有些事上都超过了马钰。 只不过掌教终归是掌教,马钰在的时候,基本上还是马钰做主。 但只要马钰不在,那么全真教上下自然会以丘处机的马首是瞻。 其实这才是丘处机的顾虑所在,他不想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暴露自己已经投靠金国的事实,那样将会导致他威信丧失。 要知道其余师兄弟们对待金国的态度可是有所保留的,明面上都可以笑眯眯的你好我好大家好,内心里还是对金国人有所仇视的。 毕竟大家不是一个族类,全真派几乎全是汉人,而金国人则是女真。投靠金国真的好吗?人家女真人能像对待同类那样对待汉人吗? 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第一〇五章 冷汗淋淋 在丘处机看来,陈玄风可不是普普通通的江湖人物,桃花岛弟子这个身份倒在其次,最令人头痛的是他还有官方背景。 人家是宋国先遣军的统领,这若是自己回到重阳宫把事儿一说,五个师兄弟里最少得有四个半不同意。 而自己若是不顾他人想法,强行拍板杀死陈玄风,那么非但在师兄弟心目中威信扫地,在天下武林中也将声名狼藉。 想是这样想,但是这话却不能对完颜洪烈说。 怎么着,你丘处机还想两头讨好,脚踩两只船啊? 脚踩两只船的人,无论到哪都落不得好去! 所以他很是委婉地提出来一个办法,“能不能像对待王道乾那样对待陈玄风?先把陈玄风的名声搞臭,让他成为武林公敌!然后我再出面说服教中同道,就会容易许多。” 说起王道乾,完颜洪烈以前还真不知道这个人是卧底,还曾一度对丘处机以及李歌儿表示愤慨来着。 王道乾就是跟他完颜洪烈混的,我找到这样一条好狗容易吗?却被你们给杀了,你们想干啥啊?还是不是大金国的臣子? 结果李歌儿就私下里给他解释了,说王道乾投靠你是假的,潜伏在你身边刺探军情才是真的。 起初他还不信,直到李歌儿找来人证物证给他看,他才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现在丘处机又提起王道乾来,完颜洪烈便不禁眼睛一亮,“这事儿好办啊!那陈玄风修炼歹毒武功,以活人头骨为道具,不正是你们正道人士所唾弃的吗?何况据说他还打伤了北丐洪七公……” “啊?” 丘处机本来正为找到陈玄风的污点而高兴,听见这最后一句立马惊出来一身冷汗。 他居然能够打伤洪七公?那得是多高的武功才能办得到? 这一刻丘处机只觉得脊背发凉,如果陈玄风真有这个能耐,那岂不是自己师兄弟六个人加起来都打不赢? 丘处机等全真二代弟子虽然不曾跟五绝之中的人交过手,但是师父的教导却是犹在耳边。 当初王重阳为何让他们七兄弟苦练天罡北斗阵,不就是为了对付西毒欧阳锋么? 而西毒欧阳锋和北丐洪七公、东邪黄药师以及南帝段智兴都是同层次的人物,这么一比较,那陈玄风岂不是也达到了五绝的高度? 不不不,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陈玄风不过是二十岁出头的年纪,怎么可能超越乃师黄药师?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似乎是看出了丘处机心中所想,完颜洪烈说道:“那洪七公应该是被陈玄风夫妇联合飞虎军群殴所伤,并不是单打独斗。” 完颜洪烈的情报在洪七公这件事上并不详致,毕竟丐帮里唯一的一个细作彭长林已经死了。 所以当江湖上有人看见洪七公从襄阳万山离开时受了伤,就推断是陈玄风率军打伤了洪七公。 至于洪七公受伤的真实情形,在场目睹的人倒是不少,却没有一个会把这件事情传播出来。 “那就没问题了!贫道这就回归终南山布置一下,敬请王爷静听佳音!” 一边说,丘处机一边起身,正要往外走时,却听见客厅门外有侍卫禀报:“王爷,皇城司李爵爷求见。” 完颜洪烈皱眉道:“李歌儿这会来这有什么事?有请!” 听说李歌儿来了,丘处机也就停下了脚步,只见门外走进来一名精瘦汉子,容貌俊美,身穿锦袍华服,正是当朝二国舅,李歌儿。 李歌儿远远冲着完颜洪烈行了个礼,就再不客气,一屁股坐在厅中客座之上,“王爷,我来找邱道长办点事,不会耽误小王爷的课业吧?” 完颜洪烈心头不喜,却不形于色,问道:“不知国舅爷有何公干啊,犬子的课业倒是不打紧,只不过正巧刚刚本王也交待了邱道长一点事,怕是会耽搁国舅爷的大事了。” 李歌儿摇头笑道:“那可就不好意思了,邱道长得先跟我走。” 说到此处,他右手竖起一根食指往头上指了指,“王爷应该知道,我这人天生就是跑腿的命,替圣上办事,还不能告诉别人办的是什么事。” 这下完颜洪烈就无奈了,人家搬出皇帝来压人,自己还能说什么? 其实完颜洪烈也知道,李歌儿多半又是为他姐姐去干些见不得光的事,可是这话能说在明面上吗?或者,自己能到皇帝面前去问个清楚吗? 那肯定不能。 所以他只能嘱咐丘处机,“既然如此,邱道长就先跟国舅爷前去,待事情办妥之后,再来办本王交给你的事情。” 丘处机跟着李歌儿出来,却见赵王府门前排满了马匹车辆,足有数百名留着金钱鼠尾辫的武士整装待发,不禁疑惑道:“国舅这是要出远门啊?” 李歌儿道:“没错,咱们先上车,到车里我再告诉你去做什么。” 说话间两人上了同一辆马车,车把式立刻催马前行。辘轳声中,李歌儿压低声音说道:“咱们要到终南山里去杀一个人。” 丘处机不禁惊奇,心说莫非李歌儿也要杀陈玄风?这可巧了! 不等他问,李歌儿又道:“邱道长还记得圣上今年三月去重阳宫还愿吧?” 丘处机当然记得。 就在前年,经过孙不二的不懈努力,李元妃终于有孕在身,十月怀胎之后,于去年三月诞下一个皇子,取名完颜忒邻。 而在今年三月,完颜忒邻周岁之时,当今皇帝曾亲自前往终南,莅临重阳宫,为的是兑现当初李元妃许下的心愿。 只听李歌儿继续道:“你应该记得,那段时日圣上不是在山里的葛牌镇住了二十多天吗?结果有一个当地猎户的女儿有了身孕。” 丘处机隐隐有些明白李歌儿要干什么了,这不是要杀陈玄风,他这是要铲除完颜忒邻的竞争者啊! 只不过这件事更令他脊背发凉,冷汗淋淋。 这杀的可是皇帝的孩子!你李家姐弟这么干是为了皇位,我丘处机掺和进去干什么?找死吗? 于是连忙问道:“这样的事情好像随便找个人就能办成吧?怎么还要贫道出手呢?” 第一〇六章 惹不起 丘处机心里很不是滋味,说话的语气就有些重。 当初自己看在李元妃重金赏赐的份上主动帮她做事,只是出于投之木桃、报以琼瑶的礼尚往来,却不是想当你们家的走狗。怎么现在什么鸡零狗碎的事情都来找我呢? 区区一个终南猎户的女儿,随便找一个武士就能杀了,你却偏偏让我去染这个血,也太拿我不值钱了! 或许是因为刚刚完颜洪烈请他帮忙,让他看到了改换门庭的可能,这一刻丘处机颇有一股拂袖而去的冲动。 你拿我不值钱,我又何必上赶着巴结你?非得在你李家一棵树上吊死么? 李歌儿当然能够察觉丘处机的情绪波动,连忙苦笑道:“邱道长勿恼,且容我把话说完。当初我也是这样想的,而且安排了不止一波人手去办这事,谁知对方竟然十分扎手,接连三次都没办成!” 丘处机不禁惊异,问道:“怎么可能?难道圣上留在葛牌镇上的人里面还有什么高手么?” 但凡子嗣稀缺的皇帝,都会对临幸过的女子倍加重视,临幸后总会留些专人在女子身边,直至女子下一次月事到来,才会解除监护。 相反,如果该女子到了月事该来的时候却没来,就可以初步认定该女子怀上了龙种,须立即上报并加强对该女子的保护力度。 就拿这次的事情来说,皇帝三月底临幸猎户之女,到了五月份,第一批监护人员就派人返回中都报喜,却被李歌儿的手下截杀在半途之中。 这样的事情无需请示李元妃,李歌儿当即就派出十几名得力手下,扮成土匪夜袭葛牌镇,不料却被人反杀了,一个都没逃出来。 李歌儿久等手下不回,已知事有蹊跷,就又派了一波人过去,这一次他找了一个高手带队,谁知又被人杀了个七七八八。 只好在那个高手见机得快,发现不敌之后没有死撑,选择立即逃回,李歌儿这才知道碰上了硬茬子。 李歌儿道:“不是圣上留在葛牌镇上的人。是那猎户家里的人,很能打!” 皇帝留在葛牌镇上监护的总共只有二十几名侍卫、太监和宫女,其中根本没有什么高手。 丘处机疑惑道:“猎户家里的人?不至于吧?葛牌镇上哪有什么高手隐居?” 葛牌镇是终南山附近的几个古镇之一,全真教数千弟子平时的吃喝用度,大多要从这些古镇上采买。 丘处机虽然并不分管教内的后勤采购,却也偶尔会去古镇酒馆里打打牙祭,对这些古镇的风土人情都很熟悉。 如果哪座古镇有隐居的武林高手,那么丘处机一定知道。事实却是所有古镇都没什么高手存在。 葛牌镇当然也不例外,丘处机真的从来都没听说葛牌镇上有这样的人物。 只听李歌儿说道:“那猎户一家人都是练家子,包括已经怀孕的女儿,不过最厉害的却是他家的一个外甥女,叫孙三妹,前两次我的人就是被这个孙三妹打杀的。” “猎户人家会点武功很正常,不然如何狩猎?那算得了什么高手?孙三妹?没听说过。能有多厉害?” 丘处机连连摇头,心说一介女流再厉害也厉害不过自己的师妹孙不二。不过若是把这个孙三妹换作孙不二,打败李歌儿那两波人倒是不在话下。 可是即便如此,也用不着我长春子出手啊! 只听李歌儿又道:“若是只有这么一个孙三妹也还罢了,第三次我派人去长安找我哥帮忙,派了两支百人队过去,还有我哥新近招募到的两员悍将,你应该知道,一个是郭大戎,一个是熊元茂……” 丘处机就更惊讶了。 李歌儿的哥哥就是陇西郡公李喜儿,那李喜儿是他徒弟李志常的父亲,招募到的郭大戎和熊元茂也是颇有名气的战将,这些事情丘处机都知道。 “难道这郭大戎和熊元茂也没打赢?” 说这话时,丘处机暗暗将师妹孙不二代入孙三妹的位置,只觉得孙不二单打郭熊二人里的任何一个都是旗鼓相当,可要是面对这两人联手再加上二百士兵,那就只有落荒而逃的份了。 “你听我说啊,这一次那孙三妹倒是打不过郭熊二将了,可是她却找来了帮手,那帮手一到,只转眼间就打倒了郭熊二将,连同二百个士兵都放倒了……” “什么?” 丘处机大惊,自忖即便是自己,若要战胜郭熊二将以及二百士兵,怕是也要使尽浑身解数,闹不好都会受伤,而且需要借助地形之利! 可是李歌儿所说这个帮手竟然能在顷刻之间将两名悍将二百悍卒尽数打倒,这水平怕是要赶上师叔周伯通了! 想到此处连忙问道:“这帮手从何而来?怎么如此厉害?” 这会儿他倒是不觉得李歌儿请他出马是瞎使唤了,他觉得即使自己出马也对付不了那个帮手。 李歌儿叹了口气道:“那帮手也是一个女人,年纪三十出头……” 丘处机愈发震惊,三十出头,比孙不二还小几岁,怎么可能有这么高的武功? 只听李歌儿续道:“手上戴了一副白手套,使一根绸带,绸带的端处系着一只金铃……” 丘处机皱眉道:“好奇特的兵器!” 李歌儿不理丘处机的自说自话,继续道:“好在这女人不伤人,只用金铃点穴,后来郭熊两人穴道自解,就退出葛牌镇,暗中盯着那女人的行踪,发现她竟然住在终南山下的一座古墓之中!” “啊?” 丘处机惊呼出声,“你们怎么把古墓里的人惹上了?” “我们没惹她啊!是她自己跑到葛牌镇架梁子,还威胁我们的人,说若是再敢去找孙三妹的麻烦,她就杀我们一个鸡犬不留!” 说道这,李歌儿很是无奈地摊了摊手,“这不,我是实在没有办法了,这才来找你嘛。” 李歌儿是真的没办法了,这件事到了这个地步,即便想要放过那猎户一家也不行了,因为人家早晚会把这件事捅到皇帝那里去。而李喜儿手下的郭熊二人又已经暴露了李家的手尾。 可若是继续下手,又实在打不过对方,要调动更多的兵马就会惊动朝廷,事情终究是瞒不住。 所以只有找丘处机这个大能人来帮忙了。 他满心期待地看向丘处机,不料丘处机却是果断拒绝道:“国舅爷,这个忙我真的帮不了你!” 李歌儿实在无法理解,困惑道:“为什么?” 你就是不想帮忙,也不至于这么斩钉截铁吧?你好歹装个样子也行啊。 却见丘处机苦笑道:“那古墓里的人物,别说你惹不起,我惹不起,就是先师重阳真人都惹不起!我整个全真派都惹不起!” 第一〇七章 征用 其实,丘处机这话说得并不严谨。 他说“你惹不起,我惹不起,先师重阳真人也惹不起,整个全真派都惹不起。” 这话只有后半句是对的,前半句却是未必。 对于终南山下这座古墓,如今的全真派上下的确惹不起。 而这里所说的惹不起,其实也并不是说古墓里的人武功有多高。 事实上全真派上下并不清楚眼下古墓里面住着什么人,有几个人,武功有多厉害。 他们惹不起,是因为他们不敢违背王重阳的遗训。 丘处机等二代弟子当然知道那座古墓原本就是师父王重阳居住的活死人墓。 他们更知道,后来师父与林朝英打赌输掉了这座古墓,古墓被林朝英住了,无家可归的师父索性带着师叔周伯通去了大理。 那时候他们知道师父和大理国的段皇爷关系不错,本以为师父会在大理国住上几年,却不知为何只住了不到一年就离开了大理。 他们当然不会知道,他们的师叔趁着师父和段皇爷互换先天功和一阳指时,把人家段皇爷的爱妃刘瑛的肚子搞大了。 这样的事情属于宫廷丑闻,当事人当然不会传扬出来。不过他们却知道带着师叔返回终南山的师父瞒着古墓里的林朝英,偷偷搬回到重阳宫居住。 回到重阳宫的王重阳还顺便诈死,埋伏在棺材里,重创了前来抢夺九阴真经的欧阳锋。 王重阳生前曾经三令五申,不许门人弟子招惹古墓里的人。不仅不许招惹,滋扰都不行! 王重阳说,哪怕是在山上山下山中,见到古墓里的人,你都得绕着走! 王重阳的遗嘱禁令,全真教上下谁敢违背? 只不过这禁令也仅仅是局限于全真教内部而已。 王重阳管得了全真一教,却管不了全真教外的芸芸众生。 所以丘处机说李歌儿也惹不起这话多多少少有些不够严谨。 就算李歌儿三次铩羽,就一定不敢再次招惹古墓中人么? 何况就算李歌儿怕了古墓中人,还有别人呢,这天下又不是只有李歌儿一家一户。 这不,陈玄风两口子就把古墓里的人给惹了。 陈玄风夫妇八月初十就到了葛牌镇。 自从七月下旬离开襄阳万山,在渡过汉水之后,陈玄风就悄悄把九阴下部还给了曲灵风。 陈玄风当然不会带着曲武冯三人一起去抗金。 那又不是游山玩水,那将是对抗一个国家,是在异国的土地上杀人放火,在千军万马的围追堵截中辗转求生。带着这哥仨不是累赘么? 而陈玄风之前之所以没在曲灵风讨要时归还经书,其实只是担心被别人知道,设伏劫杀他们三个而已。 所以陈玄风选择了一个最合适的机会,在遣散所有部下的同时遣返曲灵风三人,看上去就显得十分合理。 他建议曲灵风不要原路返回,应该沿着南阳伏牛山一线、经信阳一路向东,一直走到淮北再折而向南,在从太湖水路前往浙东,然后返回桃花岛。 这样就可以完美避开北方的黄河帮余孽以及南方的铁掌帮残余势力。最主要的,是可以避开陆乘风的盯梢。 至于曲灵风是否听从他这个建议,那就是曲灵风自己的事了,他不想多操那个心。 遣散众人之后,夫妻俩纵马狂奔,一路掠过城池村镇,宿于山川荒野之间,在修炼武功之余,顺便领略了河山的壮丽。 梅超风很惬意这样的旅途。 有两匹宝马以供驰骋,根本无需担心暴露行藏。 千里江山,任凭飞渡!夫妻同行,风餐露宿。就像一只脱离了笼子的鸟儿,尽情地展翅飞舞。 葛牌镇,是陈玄风和程江约定的汇合地。 就在去年,程江曾经带着女儿程瑶迦前往终南山拜师孙不二,逗留时发现了这座山间古镇。 所以这次他就约定陈玄风夫妇在葛牌镇上的客栈里等他。 毕竟陈玄风夫妇骑乘的都是宝马良驹,不可能与程江等速前行。 而程江也不想总是跟在人家两口子身边。纵使这个时代里没有电灯泡一词,程江也知道那样不好。 真的一点空间都不给人家小两口吗?人家可是新婚夫妻,你总跟着,人家怎么亲热? 要不是辛弃疾要求他必须跟陈玄风一起拜访全真教和林朝英,他都想让陈玄风两口子直接把事办了算了。 当然,在这件事上他也有一点私心,那就是想要趁着拜访全真教的机会看一看自己那刚满七岁的女儿。 只说陈玄风夫妇到了终南山,按照程江的描述进山,却不上行,而是绕着山脚来到北麓的葛牌镇。 他们很快就找到了镇子上唯一的一家客栈,却被告知客栈被人包下了,不再接待客人。 陈玄风当然无从知道,这家客栈早在今年三月就已经扩建改造。 扩建者甚至遣散了原客栈周围的几户人家,把一家原本粗陋的沿街房改成了一座两进的四合院,增加了十几间屋子,伙房茅厕功能齐全,内部装修豪华舒适,只求皇帝住得满意。 陈玄风只一打眼就喜欢上了这家山间客栈,连晚上怎么帮梅超风洗澡,再搂着梅超风睡觉都想好了,结果把门的汉子却说不让住! 陈玄风立马就怒了,不让住你别开客栈啊!什么被人包了,被谁包了?你这不是垄断吗?不行,你必须对外营业! 把门的汉子嘿嘿冷笑:“见过不怕死的,没见过你这样找死的,你知道这房子是谁造的吗?你知道这房子是谁包的吗?” 陈玄风最是见不得有人在他面前装逼,老子是穿越者,宋国皇帝派出来的钦差大臣都得给老子跪着宣旨,你这山里的土著也敢装逼? 在陈玄风看来,这包租客栈的人充其量也就是个土财主,最多再有一些全真教或者长安官方的背景,那算个屁!也配吓唬老子? 当下说道:“管你是谁造的谁包的,就是天王老子都不行!本来老子还想花钱住店,现在老子不高兴了,直接征用这间客栈,里面的人都给我搬出去!” 把门的汉子本是金国的大内侍卫,听了陈玄风这话直接就气笑了,心想:这人怕不是个疯子,居然敢让怀着皇子的皇妃搬出去。这普天下还有比这人更疯狂的吗? 如今这家客栈里里外外的人们,已经连续获得了三场大胜,正是士气高昂之时。 不要说此时门外叫嚣的只是一对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男女,就算来的是万马千军,他们也敢直接怼一个昏天黑地! 第一〇八章 强行入住 能待在皇宫里保护皇上和后妃的侍卫,武功高低姑且不论,但个个都是善于察言观色之人。 此时这侍卫不是没看出来陈玄风夫妇都是一身武者打扮,还牵着两匹宝马。 可是那又怎样?敢在这里闹事,就只有死路一条。 当下更是懒得废话,直接招呼另一同伴动手,两人同时抽出腰刀,同时劈砍出去。 左面的侍卫砍的是陈玄风,右边的侍卫砍的是梅超风。 刀光闪耀之中,陈玄风两口子相视一笑,又来菜了。 这两口子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对待先动手的敌人更是不曾留手。 只看迎面刀法,就知道眼前这两名汉子的武功稀松平常,根本用不着重剑和白蟒鞭。 下一瞬间,两口子就像商量好了似的,一个抬起左臂,一个抬起右臂,两只手臂同时磕在刀锋之上! 只听“噹噹”两声,火花四溅的同时,两口钢刀同时卷刃。 两名侍卫只看得目瞪口呆。 这哪里是两条胳膊,这分明是两根铁棍! 而陈梅夫妇却不会给敌人愣神的工夫,一出右爪,一出左爪,“噗噗”两声,两个汉子的头顶就漾出了豆腐脑。 随着两名汉子毙命倒地,客栈门口跑出一人,“好你们这些恶贼,居然还敢跑来撒野,看老娘不打死你们……” 陈梅二人转眼看去,只见来人是个女子,一张黑黝黝的大脸奇丑无比,身材更是生的虎背熊腰,比梅超风这多年横练的还要粗壮得多。 手里提着一根齐眉铁棍,喝骂声中已经使出一招泰山压顶,向着陈玄风的头顶狠狠砸来。 陈玄风见是女的,就往后退开一步,说了声:“老婆你来。” 与此同时,那铁棍几乎是擦着陈玄风鼻尖和胸襟砸落,劲风呼啸,只刮得陈玄风上衣都起伏不定。 而陈玄风却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陈玄风是用行为告诉梅超风,你老公不愿意跟女的打,而且这女的武功也不怎么强,徒具一身膂力,却也大不到哪里去。正好给你练手。 梅超风瞬时心领神会,反向后退开三步,掣出盘在腰间的白蟒鞭,说道:“我来会会你这个丑八怪!” 说话间,手中暗运九阴内力,那白蟒鞭如同一条死而复生的蛇,在空中蜿蜒掠过,直接缠住了丑女的铁棍。 丑女是丑,她自己也知道自己长得丑,可是她也不愿意被人当面喊她丑八怪啊,此刻早把怒火转移到梅超风的身上。 她也来不及思考陈玄风那艺高人胆大的一步规避是何等的精确入微,只想将这个俊俏的婆娘砸成肉泥时,棍子却被对方缠住了,立即奋力摆脱。 然而她想当然的挣脱却没有发生。 梅超风有心印证自己的内力,将内力灌注在鞭梢部位,跟丑女来了个拔河一样的较劲。 较劲的结果是白蟒鞭仍然死死缠在棍身上面,丑女被鞭梢上的巨大力量扯动,不由自主地踉跄向前跨出三步。 这若是将丑女换成一个男的,梅超风顺势就一记摧心掌拍死对方了。 没错,在离开襄阳这段日子里,每夜例行的练武时刻,梅超风又把摧心掌练成了。 或许正因为对方是个女的,经过陈玄风蝴蝶翅膀影响的梅超风也没有原时空那样暴戾,这一瞬没有拍出这记杀招。 她只是改拉为推,用鞭梢将死抓住铁棍的丑女推了出去,然后在丑女趔趄后退时再次运劲一抽,说了声:“撒手!” 那抽女就如同一个醉汉一般,前倾后跌的再也无法调整自己的力量,一屁股坐倒在地,铁棍却应声飞上了半空。 梅超风随即收束内力,放开了缠绕的鞭梢,任凭那铁棍在斜阳的光辉里升起又坠落。 同时说了句伤害不大但侮辱性较强的话:“这破玩意用来烧火都不好使。” 陈玄风闻弦歌而知雅意,随即反手抽出背后的玄铁重剑,迎着落下的铁棍振腕一挑,只听“嗤”的一声轻响,铁棍已经一分为二,“噹啷,噹啷”两声,掉在青石板铺就的小镇街面上。 陈玄风转身笑对妻子:“这下可以烧火了!” 到了这时候,丑女就是再怎么脑筋不灵光,也知道自己遇上了高人,怕倒是不怕,可是真的打不过!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就是立即去找古墓里的姐姐也来不及了。 更何况,人家能让自己跑出去搬救兵吗? 正不知怎么办时,忽听客栈里面表妹说道:“三姐,你别急着动手,他们不是贼人一伙,他们只是想要住店!” 这关中口音的官话和丑女的陇中方言截然不同,兼又温柔婉转,陈玄风听来很是悦耳。 话音未落,客栈门外已经走出三人,当先居中是一名未施脂粉、天生丽质的女子,一袭有些宽松的紫色衣裙掩不住身材的婀娜。 跟在女子侧后的也是两名女子,只不过不论容貌还是身姿都无法和紫衣美女相比。就是与梅超风相比都差了很多。 紫衣女子先打量了陈梅二人一眼,在看到梅超风的时候神色微微一凝,似乎对梅超风的容貌有所惊异。 但转眼就恢复正常,说道:“奴家表姐听不太懂两位的官话,误把两位当作贼人一路,还请见谅。两位是要住店是吧,那就请进来吧。” 陈玄风猜测这个美女可能就是包下客栈的正主,又或者是正主的女人,听了对方解释之后却很是不以为然。 听不太懂?怎么能听懂我老婆骂她丑八怪呢? 还有,既然她听不懂,你能听懂,那么起初我说我要住店、两个把门的不同意的时候,你怎么不出来? 于是冷冷说道:“你现在才说让我们进去是不是有点晚了?刚才我可是说过了,我教你们住在客栈里的人都搬出去。” 紫衣女子脸现愁苦之色,哀声说道:“兄台那应该只是一句气话吧?” 同时有意看了门前两个尸体一眼,又道:“在住店的事情上奴家做不了这两个人的主,现在他们已经死了,兄台又何必与我一个弱质女流斤斤计较?” 女子说话的同时,陈玄风也在注意观察,觉得这女子并不简单。 或许这女子和两个死去的汉子之间的关系并不亲近,因为这女子甚至那丑女都没有流露出亲人惨死的悲痛神情。 但是这女子看见死尸后的反应却令人起疑,这两个死尸头顶上白的红的一片狼藉,正常人看一眼都受不了,怎么这女人看了以后竟会如此云淡风轻? 他却不知道在过往的几个月里,这女子已经看过了几十具尸体,早就见惯麻木了。 第一〇九章 欲雪靖康耻 陈玄风尚在怀疑这紫衣美女的身份来历,梅超风已经被女子的楚楚可怜所打动,动了恻隐之心。 “算了老公,咱们也退一步吧。” 陈玄风原本也在考虑自己是不是有点欺负人了,听见妻子这样说,也就借坡下驴,哼了一声道:“算他们走运!” 然后把乌云盖雪的缰绳交给梅超风,自己大步当先,从紫衣女子身边迈过,只吓得两名丫环模样的女子忙不迭的让路。 陈玄风进了院子,美女丑女以及侍女四人便也跟了进去,梅超风牵了两匹马跟在最后。 院落分为里外两进,陈玄风来到外院中间站定,只四周扫了一眼,对西侧的一排四间房都不满意,就指着东侧两间房旁边的马厩说道:“马就栓在这里吧。” 说罢也不等旁人答应,起步就往后院走去,一名侍女见状连忙紧跑过去拦住陈玄风:“你不能进去!” 陈玄风两眼一瞪:“老子不把你们赶出去已经是客气了,你敢不让我进去?” 那丫环模样的侍女只吓得浑身发抖,突然跪下说道:“你一进去,奴婢就没命了,只怕……只怕,” 她说到一半又支吾起来,一双泪眼却频频看向紫衣女子。 陈玄风见她吓成这样,反倒不忍凶她了,平和了语气说道:“只怕什么,起来说,只要你说出来,好好说,我就不会拿你怎样。” 侍女却不敢立时站起,心说你挺大个男人不可能不知道男女大防,我看你就是存心想做那淫乱之事。 嘴上却不敢这么说,把心一横道:“这院子是圣上和巧儿娘娘居住的,好汉你要是进去,巧儿娘娘的名节可就污了,那时非但奴婢和娘娘性命不保,怕是好汉你也难以……难以活命!” 圣上?娘娘? 陈玄风有些发懵。这终南山里哪来的皇帝和后妃? 再说宋国的皇帝怎么可能跑到这里来,那不是给金国送菜么? 你这是吓唬我呢? 他一边想,一边回头看向紫衣美女,目光多少带了点求证的意味。 紫衣美女见他看过来,似乎有点难为情,忽然露出一行贝齿咬了咬鲜艳的朱唇,然后微微点头。 意思是,她说的是真的? 陈玄风大致会意,随即灵机一动。问道:“金国的皇帝?” 这次美女“嗯”了一声。 陈玄风立即哈哈大笑,笑罢说道:“金国人也配当皇帝?我同意了吗?既然你是金国皇帝的女人,那么这后院我还非住不可了!” 靖康耻,犹未雪啊! 靖康耻是什么耻?那是金国的悍将骁兵,蹂躏大宋皇后嫔妃公主之大辱奇耻! 就连南宋皇帝赵构的母亲韦贤妃,都给赵构生了两个金国弟弟! 这耻辱宋人至今未能洗雪,那就让我陈玄风先做个示范好了! 即便是在后世,穿越之前的宅男陈涯,都不曾忘却国仇家恨,一心梦想有朝一日跑到岛国去干上几百发,一雪当年倭寇淫我同胞之耻! 如今他穿到了宋民陈玄风的身体里,又怎能不替原身报一报这血海深仇? 于是说道:“走吧,你跟我们一起进去,今晚你跟我一起睡!” 这可是民族大义!睡敌国皇帝的妃子天经地义,这样的事不用征求梅超风的意见!没意见得睡!有意见更得睡! 除了陈玄风本人之外,院子里所有的女人都傻眼了。 虽然这个时代没有流氓这个词,可是,耍流氓都可以这么理直气壮的吗? 之前下跪的侍女更是暗暗为自己的先见之明感到骄傲。 看见了吧,我说啥来着。这淫贼本来就没安好心,一听说巧儿是金国娘娘就更兴奋了。也不怕皇帝知道了发兵来杀了你,真是色胆包天! 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此时院子里谁敢抗拒陈玄风的淫威? 紫衣美女已是泪落如雨,哽咽道:“奴家李巧儿见过好汉,只是,虽然奴家愿意侍寝,身子却不方便,奴家已然怀有五个月的身孕,还望好汉垂怜!” 陈玄风闻言便即愣住了,孕妇啊! 虽然网上说孕妇其实也可以那啥,可是自己没这个经验啊!万一搞出事来,一尸两命,自己这英雄形象不就毁了么? 那么,这靖康耻还要不要雪? 臣子恨,还要不要灭? 要不,就等着李巧儿把孩子生下来,坐完了月子再雪? 一时间,陈玄风心里很是挣扎纠结,却没注意那个丑女,不知何时已经不在院中。 又想了想,道:“行吧,我可以暂时不动你的身子,但是你必须跟我睡一个房间,这样多少也算是捞回一点利息。” 李巧儿听不懂什么是利息,反正现在已经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任其摆布了。 当下约束两名侍女,乖乖地一起跟在陈玄风夫妇身后,走进了内院。 内院里东北西都有房间,北边的正屋最大,分为三间。正中的一间用作厅堂,两侧的耳房,东一间是金国皇帝完颜璟和李巧儿的卧室,西耳房则是一间浴室。 侍女们住在西厢房,院子里面还有两名侍女,虽然一直没有出去,却也听见了刚刚前院里的说话,此刻垂手肃立在西厢房门外,如同过冬的鹌鹑一样,瑟瑟发抖。 在陈玄风的命令下,侍女们自去准备晚饭和洗澡水,李巧儿则跟随陈梅夫妇来到卧室。 这时候陈玄风已经发现那丑女没跟进后院,但想到那张令人绝食的脸,只怕比蛇胆还有效。 不来就不来吧,正好眼不见心静。 完颜璟的卧室里布置的很是简单,除了梳妆台和几张圆凳,就只有一张铺着锦绣被褥的大床很是醒目,床的两侧还有两个床头橱。 陈玄风满意地打量了一下床的宽度,足有一丈,即便并排睡下自己夫妇和李巧儿仍显宽裕。 就问李巧儿:“被褥是什么时候的,洗过了没有?有没有新的?” 李巧儿道:“自从陛下走了之后,奴家就洗过一次,新的也有,要不要换?” “换新的吧。” 陈玄风无可无不可地应了一句,突然问道:“你练过武?” 李巧儿道:“奴家自幼跟随父亲在这终南山里狩猎,练过几招花拳绣腿,不值好汉一笑。” “花拳绣腿?” 陈玄风笑了:“豺狼虎豹怕不怕你这花拳绣腿?你内功是从哪学的?” 李巧儿道:“内功是我表姐教给我的,说是崆峒派的内功。” 第一一〇章 李莫愁她爹 趁着晚饭没好这空暇,陈玄风和李巧儿聊起天来。 说是聊天,那只是代表着陈玄风的语气比较温和。其实就是审问。 陈玄风可不敢让一个来历不明且身怀武功的女人睡到自己和梅超风的床上,再怎么欲雪靖康之耻,也不能把自己两口子的命搭进去不是? 梅超风对丈夫的突变很是不解,只不过自从夫妻俩离开桃花岛,令她迷惑不解的事情太多了,事后却基本能得出答案。 所以遇见这种无法理解的事情,她的做法是自己先试着理解。 此刻她对这件事的个人理解是,由于自己长时间不能跟丈夫圆房,导致丈夫憋不住了。 不就是纳个妾吗?正常啊。倒省了自己帮他找小了。只不过纳金国的皇妃为妾,而且是怀了身孕的,丈夫这口味,似乎有些独特。 所以在陈玄风和李巧儿聊天的时候,梅超风就坐在一旁静静的听。 她也好奇,这个即将与自己共事一夫的李巧儿有着怎样的出身来历。 据李巧儿说,她本来就是个猎户的女儿,从来没想过将来攀龙附凤,可是今年三月金国皇帝突然来到了葛牌镇,好巧不巧就在街上碰了个照面。 皇帝自然震惊于她的美貌,立马传旨纳入后宫。 皇帝的旨意谁敢违抗?但凡李巧儿敢说一个不字,包括李巧儿的父母兄妹,这葛牌镇上老老小小几百人就都活不成了。 也不要说抗拒,就是跑都不行!就算跑得了自己,还跑得了父老乡亲么? 就这样,镇上唯一的客栈被扩建改造,然后皇帝就和她住到了这里,前后差不多一个月,皇帝走了,只留下一群太监宫女和侍卫。 陈玄风问李巧儿,“听你说话文邹邹的,不像是猎户。” 李巧儿说那都是皇帝本人和宫女教的,皇帝爱好诗词歌赋,嫌她说话粗鄙,就教她看书识字,说如果以后怀了孩子就把她接到皇宫去,到时候不懂诗文连妃子都不能封。 陈玄风不由得惊叹:“那你这学习够好的呀,五个月学到了高中水准。” 梅超风和李巧儿都不知道啥是高中,反问陈玄风,陈玄风意识到自己又说漏了嘴,就说在他家乡考中了秀才就叫高中。 武学方面的事情陈玄风问过了,李巧儿的表姐叫孙三妹,泾源人。 泾源距离崆峒山很近,所以当地崆峒派弟子很多。 最出名的,北宋时期四大寇之一田虎麾下的第一神将屠龙手孙安,就是出身泾源的崆峒派弟子。 李巧儿的表姐孙三妹算不得崆峒弟子,她只是跟邻家的崆峒弟子学过一点基本的内功。 孙三妹十六岁那年,由于长的太丑无人敢娶,没脸见人,一怒之下离家出走来到了姨夫李家,顺带着也传了这手粗浅的内功给李巧儿。 李巧儿说着说着就掉了泪,说她跟了金国皇帝没落下半点好。 皇帝快活了大半个月,拍拍屁股走了,此后再无音讯。 自从她发现怀孕以后,满以为派人报讯,就会被接去中都燕京,可是报讯的人走了一波又一波,非但没有人来接她,杀她的人倒是来个没完没了。 这不,皇帝留在这里的太监侍卫走的走,死的死,到今天最后两个侍卫也被你们给杀了,整座院落里就只剩下自己姐妹和四名侍女。却还要防备敌人再次来袭。 到得今天,她早已不再对皇宫抱有期待,却被一波又一波的来犯之敌吓破了胆,愁的不行。 最近这些日子,每夜她都整夜整夜的不敢睡觉,唯恐贼人趁着月黑风高来袭,愁的不要不要的。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说完遭遇,李巧儿已经哭成了泪人,就连陈玄风都不落忍了,劝道:“不要哭了,哭坏身子自己受罪,对你肚子里的胎儿也不好。” 李巧儿听了反而哭得更凶了,抚着自己刚刚有点显怀的肚子说:“莫愁啊莫愁,你拖累了娘亲啊,要不是为了你,为娘早就悬梁自尽了。” 或许这就叫女生柔弱,为母则刚吧? 李巧儿虽然已经对完颜璟绝望,却不肯舍弃腹中胎儿,她给胎儿取名莫愁,准备孩子生下来就跟着她姓李。 李莫愁? 陈玄风很是吃了一惊,合着自己面前这位天生丽质的美女,竟然是李莫愁她妈! 再一想李莫愁和黄蓉的年龄,这俩人可不正好同岁么! 这李莫愁的身世还挺复杂,要认真说起来,还是个公主! 只不过他随即就想到一件事情,既然李巧儿腹中的胎儿是李莫愁,那么李莫愁是怎样进入古墓、又当了古墓派弟子的? 正想到此处,忽听外面有女人大喊:“兀那淫威藏在何处,还不给我滚出来受死!” 这声音蕴含着深厚内力,传到室内,震的人耳朵嗡嗡作响。 李巧儿顿时止住了眼泪,说道:“三姐喊了救兵来了,好汉你们暂且坐着,我先出去分说一下,好教大家不要打了。” 陈玄风颇觉诧异,心说外面的人内力很强,怕能赶上周伯通的实力,这可是强援啊!这时候你应该盼着援兵杀死我才对,怎么还要劝解呢? 只不过转念一想,他就猜出了李巧儿的意图,原来是怕我挟持你当人质啊!也行,就看你出去以后怎么说。 便微微点头,示意李巧儿可以出去。 老子连北丐都不怕,还怕你请来什么高人?何况这高人听声音还是个女的! 只不过这一次,陈玄风算是以小人之心度美女之腹了,李巧儿真的是想劝解来人。 只听她在屋外说道:“月梅姐姐请息怒,今天来到这里的不是贼人,小妹刚刚已经想好了,就改嫁给他做妾。” 此言一出,室内室外所有人都傻了。 尤其是陈玄风,直接呆滞。 这是什么剧情啊?李巧儿这是患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吗? 受害人依赖施害者,同情施害者,保护施害者,甚至爱恋施害者!综合上述症状等无可理喻之行为,是谓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她这是有病啊,还要嫁给我做妾,如此一来,我岂不是成了李莫愁她爹?至少也得是个养父。 第一一一章 这月梅姐,太封建了 正房外,后院中。 请了月梅姐来锄奸的孙三妹也傻眼了。 那家伙分明就是强闯民宅,哦不,是强闯皇家! 强J民女,哦不,是民妇,也不对,是国母! 还是怀着孕的国母! 这样的淫贼还不是杀之而后快?你居然,还要嫁给他? 其实李巧儿的想法非常简单,刚刚自己已经和那人同处一室,虽然是孤男不是寡女,可是又有什么区别? 在这个瓜前李下纳履整冠都会被人坐实罪过的时代,自己和别的男人同处一室,说得清楚吗? 就这,也还只是民间的礼教大防,若是上升到皇家的层次,只会比这严苛百倍。 如若不然,还要太监干什么? 所以即便是杀了屋里那对夫妻,自己也不会有活路。 既然此时杀了那对夫妻,自己也没了活路,那么为何不反其道而行之呢? 不得不说的是,李巧儿十分聪明,看问题也能抓住本质。 通过陈玄风夫妇轻松吊打孙三妹这件事,以及陈玄风口出狂言藐视金国皇帝这一幕,她觉得跟了陈玄风,或许会是一条死里求活的生路! 没错。古墓里的月梅姐是很厉害,可是月梅姐护不了自己母子一生一世! 就连上一次月梅姐来帮忙的时候,自己提出要跟她一起回到古墓躲避都被她断然拒绝了。 这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再者说,月梅姐和孙三妹也没有太深的情谊。不就是三姐经常送些山中野味、时令蔬菜和瓜果到古墓门前吗? 没了三姐,别人一样能给古墓送,只要月梅姐肯给钱。 综上所想,李巧儿决定嫁给陈玄风。 长的不比完颜璟差,身材还比完颜璟高,年龄更是风华正茂,关键是还有一身强大的武功! 通过跟陈玄风聊天,李巧儿发现这个男人并不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莽汉,就从他询问自己的那些问题来看,就知道他其实是个心思缜密之人。 陈玄风提出来的那些问题背后都隐藏着什么目的,李巧儿一清二楚。 不就是怕我跟你拼命吗?放心,我不会! 她之所以告诉男人她会为了腹中胎儿活下去,就是给男人吃一粒定心丸。 我要是敢对你两口子下手,我还要不要自己肚子里的莫愁了? 李巧儿就是这么想的,可是又有谁能够理解? 就连陈玄风,都是百思不得其解,更何况此时站在院子里的孙三妹和月梅? 果不其然,月梅才不理李巧儿怎么说,再次喝道:“屋子里的淫威可是怕了?告诉你,怕了也晚了,你再不出来,我就进去杀了你!” 陈玄风也怒了,你特么谁啊?人家李巧儿都说要嫁给我了,你一个管闲事的怎么还揪着不放呢? 于是回道:“我不出去是因为巧儿不让我出去,怎么你还以为我怕你啊?行,你等着!” 说话间,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裤,把玄铁重剑插好在背上,然后大步走出房间。 此时天色早已黑透,院子里也掌了灯火,李巧儿见陈梅二人出来,连忙上前柔声相劝:“官人,大家都是自己人,不要动武啊!” 灯下美人千娇百媚,一声官人更是叫得陈玄风心头一酥,瞬间体会到了西门庆的幸福生活。 这还没问过自己姓名呢,直接就叫官人了,要不要这么简单粗暴啊,你当这是二十一世纪男女闪婚呢? 正美滋滋呢,院子里月梅姐突然打断了他的遐想,“恶贼敢来此处撒野,可敢报上姓名?” 陈玄风就只好送给李巧儿一个无奈的苦笑:“你看,这就叫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旋即转头看向院落深处,那里虽然远离灯火,更显黑暗,但是吃过菩斯曲蛇胆的他却能看的清楚。 只见那月梅姐留了一头长发垂在身后,一张瓜子脸美貌动人,就是神情冰冷,再配上一袭白色衣裙,窈窕的身影宛若凌波仙子。 不论是相貌还是身材,看上去都不超过二十多岁,唯有声音听起来有些成熟,那是三十岁以后的女人才会有的声音。 再顺着她宛若削成的左肩往下看,裹在白衣里的藕臂纤秀有致,线条流畅丝滑。再看她的手,等等! 陈玄风的目光上下打量只是一瞬间的事,却唯独看到女子的手时凝滞了眼神。 因为他没有看见女子的手,女子的手被一只白手套遮住了。 陈玄风暗暗吃惊,再去看女子的右手,果不其然,那只右手也戴了一只白手套,而在这只戴了手套的手里,还攥着一根雪白的绸带。 我靠!这月梅姐绝逼是林朝英的丫环,李莫愁和小龙女的师父! 我怎么惹上她了?这可有点不好办了。 陈玄风倒是不怕月梅姐,因为一辈子没有修炼过玉女心经的她在巅峰时期、武功也比不过巅峰时期的小龙女。 她甚至都比不过巅峰时期的李莫愁。 唯一不易确定的,是她的年龄和内力。但最多也不可能赶上欧阳锋。 陈玄风觉得难办,是顾虑辛弃疾的情面。要知道,辛弃疾可是要让他和程江一起去找林朝英或林朝英的后人的。 现在这金铃索和天蚕丝手套都戴在月梅姐的手上了,就说明林朝英已经不在人世了。那么联络古墓派的事情就要着落在这位月梅姐的身上。 可眼下程江还没来,事情还没说呢,双方就先剑拔弩张了,这怎么能行? 陈玄风在这里盯着月梅姐的手套思前想后,月梅姐可就不愿意了:“我问你话呢,是不是不敢报上名来?贼眉鼠眼的瞎看什么?” 跟后世的女子不一样,后世女子唯恐身上衣料太多,可宋朝的女子却是唯恐身上有什么露点,比唐朝女子还要保守许多。 一般宋朝女子出门都带面纱,全身上下能露出来的也就只有一双手了。 可是月梅姐连手都不肯露出来,甚至戴了手套的手都不肯给人看。 这月梅姐,也太封建了。 陈玄风不无尴尬地笑了两声,作了个揖,然后说道:“月梅姐是吧,在下姓陈,名玄风,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第一一二章 梅超风大战古墓二代 看见陈玄风这副前倨后恭的模样,月梅气不打一处来。再加上刚刚陈玄风躲在屋里不出来,就更认定了陈玄风是怕了自己。 冷声斥道:“谁是你姐,别在这套近乎!敢打就跟我打一架!” 陈玄风讪笑道:“月梅姐,我可不敢跟你打!你看这天都黑了,咱们进屋说话可好?” 他这副态度,直接把身后的梅超风给看懵了。我老公啥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贼汉子吗? 与梅超风相反的,李巧儿却是芳心暗喜。 原来官人叫陈玄风,这名字听起来就很霸气! 名字好听也还罢了,重要的是他肯听我的话,此刻一味地委曲求全,不就是为了我吗?嗯,这样的官人靠得住! 然而月梅却是油盐不进,听了陈玄风一番客套更曾厌恶,怒道:“住口!你不敢打也不行,今天我非得废了你这淫徒的武功!淫贼看招!” 说罢抖起手中金铃索,雪白的索带横亘空中,形如彗星袭月,索端金铃“叮叮”作响,连打陈玄风身前数道要穴。 陈玄风不敢托大。要知道铁布衫防得住刀砍剑刺,却未必防得住内家点穴。急切间左闪右避同时脚下连退三步,才算堪堪避开金铃。 这就是古墓武功的妙处,那金铃在银索的驱动下可长可短,可进可退,可转弯,可平移,全凭持索人随意操控。 连贯攻击时有如行云流水,躲避者的移动往往比不上金铃的速度,稍不留神就会被它点中,端的是防不胜防。 陈玄风并非束手无策,其实只要他用玄铁重剑就能削断银色绸带,要知道独孤重剑使起来可是不管什么以柔克刚的! 再柔的武功,也破不了独孤重剑的刚!就比如说绝情谷主公孙止家里的渔网阵,那渔网够柔韧了吧?可是在杨过的玄铁重剑之下直接支离破碎,七零八落! 可以说,若不是杨过和小龙女是一家的,那么金铃索早晚都会被玄铁重剑斩断。 眼下陈玄风就有这样的机会,可是他不能那么做,这本来关系就弄岔劈了,要是再削断了金铃索,月梅还不得跟自己拼命啊? 那可是林朝英的遗物,除了用于克敌制胜,还蕴含着纪念的性质,一旦被毁,陈玄风敢肯定,到死都无法修复这场仇怨。 所以他此刻就只能躲避,而月梅却得势不饶人,追击得愈发凌厉,一时间把陈玄风打了一个手忙脚乱,狼狈不堪。 丑女孙三妹在一旁看着,心中畅快异常,让你们两口子毁我铁棍,这下老实了吧?遇见高人都不敢拿出兵刃了! 想到高兴处,忍不住鼓掌喝彩,“月梅姐打得好,淫贼快要撑不住了。” 她这么一喝彩,梅超风可就看不下去了,也不知道丈夫为何不用玄铁重剑,不用重剑你欺近使用白骨爪也行啊!这么躲能躲过去吗? 也说不上到底是气不过孙三妹的得意忘形,还是气不过陈玄风的步步退让,总之脾气一上来,她也不请示了,掣出白蟒鞭来就往月梅的身上抽。 同时冷冷说道:“欺负不还手的算什么本领?来来来,跟我过几招,就你会使软兵器吗?” 陈玄风见状就不禁暗叹一声:完犊子了。 没有人比陈玄风更了解梅超风,梅超风不论做什么事,尤其是与人打架,几乎每次都会事先征求他的同意。 只要他说不用你出手,梅超风就绝对不会出手。 可若是梅超风招呼都打一个就出手了,那么就是他这个当老公的也劝不回来。 知道劝不回来,索性他也不劝了,女将对女将,正好看看这位古墓派的二代传人几斤几两,权当摸一摸底子。 梅超风这话说的也不好听,什么叫只会欺负不还手的啊?是我不让他还手了吗?是他自己不敢还手好吧! 月梅也是一肚子委屈,眼见梅超风白蟒鞭来得凶恶,伸手就去抓那鞭梢的蛇头。 天蚕丝手套可不是白戴的,这手套既不畏水火刀剑,也不怕各类剧毒,抓一抓蛇头正是物尽其用。 梅超风见状立马运劲调整,那蛇头就像活的一样躲开了敌手,反而顺势向月梅小臂“爬”了上去! 梅超风倒不是担心蛇头被抓会有什么伤损,只是那样就失去了主动进攻的先机,变成了拔河一样的较力。 梅超风也不怕与月梅较力,自从她发现菩斯曲蛇的蛇胆可以暴增内力、又服食数十枚之后,还真没怕过谁。 只不过若是把先手打成了较力,多少会显得自己的鞭法不够精妙,就如同刚刚月梅追击陈玄风的金铃,陈玄风也试着抓了几下,却连金铃的皮都没摸着。 月梅这边,眼见梅超风的蛇头躲开了自己的左手,反而顺着左臂缠上来,颇有一种打蛇随棍上的灵动,不禁也是暗暗赞了声好。 心中佩服,手上却更想比个高低,在撤步躲避的同时,从陈玄风那边撤回来的金铃索在半道上打了个盘旋,转而攻向梅超风。 在月梅看来,对手的蛇骨鞭和金铃索长度相仿,却远比金铃索沉重,若是缠在一起定然自己吃亏,所以决定各打各的。 我能躲开你的蛇骨鞭,看你怎样躲避我的金铃索! 不得不说的是,月梅这个打法占了太多便宜,因为古墓派轻功天下无双! 若是抛开长途奔袭,短途冲刺,倒退速度等专项,单论身法之轻盈,身形之灵动,与自身独门武学的契合度这几样,那么古墓轻功就是天下第一! 所以这样一来梅超风可就陷入了劣势。月梅那边纵高伏低,忽而飞上屋顶,忽而飘上树梢,令梅超风的白蟒鞭追之不及。 反过来月梅在满场飘飞的同时,金铃索的攻击却是一刻未停。梅超风既要驱策白蟒鞭攻击月梅,又要躲避金铃索如影随形的打击,渐渐就有些支撑不住了。 她却不知月梅也在暗中惊骇,惊骇对手的内力悠长,要知道使动白蟒鞭和金铃索所需的内力是截然不同的! 梅超风消耗在白蟒鞭上的内力远远高过月梅在金铃索上消耗的内力。 可就是这样,梅超风都支撑到了百招开外! 月梅更能看得出,此刻梅超风的颓势不是因为内力不够了,而是因为身法和轻功的差距导致应付不暇。 月梅可以肯定的说,这要是两人处在古墓之中,在不考虑暗中视物能力的前提下,自己根本撑不到一百招就得败在对方手上。 因为古墓里既没有高屋也没有大树,对手轻功不行的缺陷将会得到弥补。 一旁陈玄风自然也能看出门道,见状就当起了和事佬,“行了行了,超风,月梅姐也不是外人,咱们打不过月梅姐,我替你认输了,咱不打了行吧,饭都没吃呢,都不吃饭了啊?” 第一一三章 孙三妹,未来的孙婆婆 陈玄风的叫停非常及时。 月梅也知道这场架不能打下去了,最好到此为止。 出身古墓的月梅固然不怎么懂得人情世故,但是她懂得什么是胜之不武。 先师林朝英是个何等骄傲的人?一生都压得号称武功天下第一的王重阳抬不起头来。自己作为师父的传人,又怎能利用环境克敌制胜,那不是给师父的英名抹黑吗? 所以在陈玄风叫停的瞬间,她立马就收回了金铃索不再进击。尽管她知道,如果继续下去五招之内必定能够打中对方要穴。 “那就不打了吧,你是陈玄风的妻子?你叫什么?” 梅超风满心怨气。她也知道再打下去自己必败,可是她不服。 她当然也知道自己吃亏在什么地方,她已经考虑使用暗器助攻了。 她觉得自己最近练成的九阴暗器“无形钉”一定能够帮助自己反败为胜。 可是既然人家月梅已经停手了,自己若是继续追击就有了死缠烂打之嫌,那是输不起的打法,很丢人的。 于是便也收回白蟒鞭,说道:“我叫梅超风,我还有暗器没施展呢!” 月梅闻言就没再接话,只是嘴角微微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那是一种不屑的表情。 忽听陈玄风说道:“幸好你没使暗器,不然你可就惨了,月梅姐可是暗器的大行家,冰魄神针和玉蜂针打遍天下无敌手。” 陈玄风这么一说,别人倒也谈不上有什么反应,毕竟此时古墓派的两大暗器还没在江湖武林中出现过,等于是籍籍无名、默默无闻。 可是月梅的反应就不一样了,可以说是心头巨震。这陈玄风怎么知道我的独门暗器? 月梅一个人在古墓里居住,素来深居浅出,除了维持生活必须到山中村镇采买之外,从不离开古墓。 自从在葛牌镇认识了孙三妹以后,古墓日常用度交给了孙三妹送货上门,她就更不轻易出来了。 可以说,除了二十天以前帮助孙三妹打退那二百金兵之外,她从未和这世上的任何人发生过冲突。 而且,即便是与那二百金兵动武,她也没有使用过冰魄神针。 至于玉蜂针,由于需要浸喂蜂毒,她连与之匹配的良种蜜蜂还没找到呢,如何能够随意将这种师门秘技流传出来? 所以此时她再次看向陈玄风,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嬉皮笑脸的男人并不是他所表现出来的孟浪,而是有些高深莫测。 现在她已经有点相信,之前这个男人挨打不还手的行为,或许不完全是出于害怕自己。 目光在陈玄风脸上扫视几遍过后,月梅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怎知我有冰魄银针和玉蜂针?你听谁说的?” 陈玄风笑道:“这事要是说起来,可就是小孩儿没娘,说来话长了,月梅姐要想知道,何不进屋一叙?” 月梅闻言就很烦。 她这辈子活到三十岁,在今天以前,从来没跟任何男人说过话。这也是她从前在葛牌镇结识孙三妹的原因所在,因为她买东西只找女卖家。 即便是二十天前来到葛牌镇帮孙三妹打架,那也是来了就开打,打完就回家,只留下一句警告,那也是对着对方二百多人说的。 可是今天,她只跟陈玄风一个人就说了不知多少句话! 虽然这些话的内容多是搦战、呵斥和威胁,但总之是说得太多了。 而先师林朝英给古墓派立下的规矩是,不许和陌生人说话。 月梅知道,师父所说的陌生人专指陌生男人。 可是眼前这个陈玄风却总是没完没了的跟自己说话,自己偏偏还不能不跟他说话。 就比如此时,自己不说话就搞不清楚为何陈玄风知道冰魄银针和玉蜂针。 即便自己强压下这份好奇,继续追究他的淫邪行径,不也得跟他说话吗? 再有就是,哪怕自己为了遵守师门禁令,拒绝跟他进屋叙谈,不也需要用话语相拒绝吗? 月梅思来想去,只觉得眼下无论自己怎样行止,似乎都无法杜绝与这个男人说话,蓦然生起气来,一跺脚转身就走。 陈玄风那讨厌的声音随即响起:“诶?月梅姐你怎么走了?好歹吃口饭再走啊!你看这事儿闹得,那啥,月梅姐你慢走啊,我就不送你了,有空常来玩儿……” 月梅咬牙疾行,恨不能伸手掩住自己的耳朵,索性直接施展轻功飞跃了前院,直接落到小镇街道。 孙三妹撒腿追到外面,“月梅姐你怎么走了?那陈玄风还没收拾呢!” 月梅闻言便即停步,回身说道:“你个傻丫头看不出来,若是他们夫妻联手,被收拾的就变成我了!” 月梅情商低是不假,却不是傻,自从知道了梅超风的武功,也就认清了双方的实力对比。人家是真的在让着自己! 孙三妹:“哦……这样啊。那月梅姐我就跟你一起回去吧,我不想住在表妹那了。” 月梅沉吟道:“你想好了,如果你进了古墓,那么今后你就是古墓的人了,不可以随意出来,更不可以走出终南山外!” 孙三妹高兴道:“好呀好呀!月梅姐你放心,今后我保证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做啥我就做啥,你不让做的事情我死也不做。” 客栈后院,陈梅夫妇和李巧儿回到了正屋厅堂。 此时做好的饭菜已经凉了,李巧儿吩咐侍女重新热过。 侍女们虽然心中不愿,她们已经不愿继续服从这个已经以身事敌的皇妃,但怎奈不会武功,就连怀孕的李巧儿都能轻易剥夺了她们的小命。所以只有乖乖干活。 八月的终南山夜间很是凉爽,但八月毕竟才只是初秋,所以之前烧开的热水仍然适温,陈玄风就让梅超风和李巧儿一起洗澡。 匠人为皇帝打造的洗澡桶非常宽阔,即便梅李二女同时坐进去都不拥挤,甚至还能容下第三个人。 泡在水里的李巧儿眼波流动,“官人要不要进来一起洗?” 陈玄风看着水里两具白花花的身子狂吞口水,甚至鼻腔里都有些痒,怕不是要流鼻血的节奏。 他强忍住心里的蠢蠢欲动,说道:“还是算了吧,我要是进去,只怕在桶里就得把靖康之耻给雪了。” 第一一四章 山珍野味家宴 洗雪靖康之耻这个说法,原本一直存在于陈玄风的思想之中。所以此刻他说要在浴桶里一雪靖康之耻,梅李二女就都听不懂了。 不懂就问,李巧儿在这方面比梅超风大方的多,毕竟她已经是过来人,而梅超风还是个货真价实的黄花姑娘。 “官人,什么叫一雪靖康之耻啊?” 陈玄风也不隐瞒,就把靖康年间金国军队淫辱宋国皇后皇妃以及公主的往事说了。 说完又道:“所谓一雪前耻,无非就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金国人睡了宋国的皇妃,我身为宋国人,是不是也该睡一睡金国的皇妃才算雪耻?” 李巧儿冰雪聪明,立即就明白了陈玄风的意思,雪白的脸上瞬间涌出两团潮红,说道:“那官人还是不要进来了,等妾身把莫愁生出来再让官人一雪前耻。” 梅超风虽然听得有些懵懵懂懂,却也多少明白了一些,说道:“要按你这说法,只李家妹子一个人可不够你雪耻的,要不要去中都把那个李师儿也雪了?” 之前李巧儿在哭诉遭遇时,已经确认了来杀自己的人是受了李元妃的指使。 毕竟陪在李巧儿身边的太监宫女都是从中都皇宫里出来的,谁不知道李师儿那狠毒的行事作风? 她们更清楚,一旦李巧儿被杀,那么自己这些陪在李巧儿身边的人也不可能活命,全都会被灭口。 所以她们也会给李巧儿讲述宫中的秘闻。只希望李巧儿在知道对手是谁之后,能够想出正确的办法,逃出李师儿的魔掌。 虽然这很难,但是谁也不愿死不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总比不医强。 对于李巧儿的遭遇,梅超风是非常同情的。 一个猎户的女儿招谁惹谁了?就因为长得漂亮,被皇帝看上,然后就遭到皇后的追杀,李巧儿冤不冤啊? 在同情李巧儿的同时,梅超风也记住了这个叫做李师儿的女人。 据说李师儿也是贫贱出身,只凭美貌和文采以及诸多才艺得宠,如今虽然还不是皇后,可是从前的皇后病死了之后皇帝没再立新后,所以李师儿就以元妃的身份行使皇后的权力,皇帝也默许了。 在梅超风看来,李巧儿原本无论如何都不会是李元妃的对手,最终的结局只能有一个,那就是被李元妃弄死了事。 但是现在李巧儿有了陈玄风可就不一定了。 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梅超风原已义愤填膺,正好赶上陈玄风大讲靖康之耻,就提出来这样一个建议给陈玄风,基本上没过脑子。 陈玄风却是大喜道:“老婆你不说我还真没想到,那必须雪啊!等咱们去杀完颜洪烈的时候顺便去一趟皇宫就是了。” 梅超风还没说啥,李巧儿已经感动的热泪盈眶,猛然起身,爬出浴桶就给梅超风磕头。 “妾身叩谢梅姐大恩大德。” 梅超风连忙也跳了出来,水花四溅,倒把陈玄风的衣服淋湿了。 梅超风搀起李巧儿,哄慰道:“巧儿莫哭,咱们姐妹无需如此。” 陈玄风在一旁有点懵逼,自己还没想好要不要纳李巧儿为妾呢,这姐俩先好上了。 对于李巧儿,陈玄风原本就想打着民族大义的幌子,爽一把拉倒,提起裤子走人的。 可是随着李巧儿表现得既殷勤且柔顺,渐渐地,他就有了骑虎难下之感。 纳了李巧儿为妾,那可是要负责的!此时自己和梅超风身在敌后,时时刻刻都须防备着敌人来袭,怎么照顾李巧儿? 更何况,五个月后,李巧儿还要生下一个李莫愁! 要说带着这对母女前往燕京刺杀完颜洪烈,那简直想都别想,如果那样也能行,金国早就不存在了! 晚饭时,李巧儿表现得更加无微不至,摆满了一桌野味山珍,一边给陈梅二人布菜一边介绍菜品。 她父兄连她本人都是山中猎户,介绍起菜名就更是如数家珍。 这终南山中的禽兽种类成百上千,山间的河流溪涧里更有鱼类虾类品种繁多。 就说这饭桌之上,大的有野鹿山獐,小的有松鼠黄羊,天上飞的有飞龙斑鸠,水里游的有河虾娃鱼,再搭配上松茸木耳,鲜蘑树菇,哪怕只是简单烹煮,也是满室飘香。 据说之前金国皇帝完颜璟之所以来到这葛牌镇,就是冲着这山珍野味来的。 即便是久居桃花岛,吃惯了岛上大厨高超手艺的陈梅二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一桌的食材要比桃花岛高出一个档次。 陈梅二人大快朵颐,吃得香甜,一旁李巧儿帮他们斟酒盛汤,堪称体贴入微。 酒是完颜璟留下的,西夏产的西风烈,是粮食蒸馏酒。 陈玄风觉得这酒至少能有60度,其口感跟后世的衡水老白干有一拼,都是入口辛辣,吞咽时宛如一把烧红的刀子从喉咙划到腹中。但回味悠长,酒嗝喷香,确是当世好酒。 桌上诸般菜品中,陈玄风最爱吃的是娃娃鱼,一双筷子频频向鱼肉发起进攻。 他吃这个,不仅是因为鱼肉滑嫩Q弹,鲜美可口,更因为他想到了南帝一灯大师那个钓娃娃鱼的徒弟泗水渔隐。 泗水渔隐钓个娃娃鱼多难啊?可今天咱哥们直接吃都能吃个饱!这感觉够不够优越? 想到这,就问李巧儿,“这娃娃鱼是谁钓上来的?好钓吗?” “好钓,从前我们家就是我专门钓鱼捞虾,只不过遇见完颜璟之后就出不去这客栈了,改成我哥哥去钓。” 出于人情世故,陈玄风顺口问了一句:“你父母和你哥哥都还好吧?” 李巧儿如画的眉目闪过一抹厌倦:“都好着呢,还都做着国丈和国舅的梦呢。” 女儿已经接连遭遇了三次刺杀,一次更比一次凶狠,当爹的和当哥哥的却还想着荣华富贵,这已经不是贪婪的问题了,这是脑子不好。 既然丈人和舅子都这样,陈玄风也就乐得少担一份责任,认不认这门亲戚都无所谓了。 于是又问:“既然从前都是你在捕鱼捞虾,那么你应该识得水性咯,还有这终南山里的河流溪水,应该也都熟悉吧?” “我水性很好的,这山里的水流就更不用说,从哪流过来,流到哪里去我都知道。” 听到李巧儿说她水性很好,吃的正香的梅超风就抬起头来,跟陈玄风相视一笑。 你水性好,还能好过我俩这种在大海里游出来的? 李巧儿见状不禁疑惑道:“妾身说错话了?” 陈玄风连忙回笼话题:“没有,没有,我就是知道,哪条河从地底下流到了古墓的下面。” 第一一五章 夜探古墓 自打见到月梅第一眼起,陈玄风就知道,辛弃疾想要联络古墓派的计划没戏了。 月梅明显是个不通世故的女子。不通世故,就意味着她远离尘世,封闭了自己。 这样的人,你让她去哪寻找林朝英的旧部?只怕是站在对面,彼此都不可能认识,还谈什么一呼百应,八方来投? 所以辛弃疾交给的任务,自己就只能设法完成一半,那就是去林朝英的墓前烧点纸。 只是这一半任务也是不易完成的,辛弃疾不知道林朝英的墓葬在哪,陈玄风却是知道古墓里面有一间墓葬室。 而且林朝英的墓葬就在那座墓葬室的石棺里。 知道归知道,但是月梅会让别人进入古墓给她师父烧纸么?肯定不会啊! 不要说自己和月梅的关系处的不好,就是换作程江来了,打着辛弃疾的旗号到古墓门外求恳,月梅也还是不会同意的。 无他,古墓派的规矩就是如此。 没见三十多年之后,另一时空里的杨过进入古墓有多难么?那还是在孙婆婆竭力接纳的情况下,小龙女都不敢破了规矩。 直到孙婆婆以死相逼,甚至真的死了,小龙女才勉强同意。 所以陈玄风打算找到通往墓葬室的那条地下河通道。 这样就可以背着月梅进古墓了。 只是,这地下河通道是那么好找的吗? 如果是从古墓大门进去,进入墓葬室,再从石棺里面进入地下通道,再从地下河游到地上河上岸,自然可以记住地下河的出口,之后再原路返回到古墓石棺,就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若是从未进入古墓,直接从漫山遍野的溪水河流里寻找地下河通道的出口,那只怕要有后世彩票中巨奖的运气才行。 原本陈玄风是没有勇气挑战运气的,但是现在却有了李巧儿。 他只这么简单一说,李巧儿几乎马上就确定了一条河流。 “太乙河!太乙河是渭河分出来的,按古墓附近的山势来看,只有太乙河,才有可能,以前我就奇怪,别的河都是越到下游水越多,只有太乙河,流到古墓附近水却少了,原来水还能往地下流。” “好!” 陈玄风当即抚掌喝彩,赞道:“莫愁她妈果然不是寻常女流,当真是秀外慧中,为夫敬你一杯!” 说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李巧儿喜出望外,知道男人这是确定接纳自己了,欢喜之余连忙谦虚道:“官人别急着夸我,水下通道还需咱们到河边再指给你看。” 是啊,如果不是先记住地下河的走向,直接一猛子扎进去往哪游啊?还得四处尝试。 陈玄风更加高兴,“那就更好了!咱们今晚就过去,你指给我看!” 这个时代的人们根本没有夜生活可言,不论是繁华城市还是山间村镇,居民都是早早的闭户而眠。 饭后自有侍女收拾碗筷,李巧儿就领着陈梅二人来到太乙河边,根据心中所想指出方向。 陈玄风依言下水潜游,竟然一举成功,找到了水下通道。 这段通道中注满了河水,需要屏气前行。但是这对于陈玄风来说连小儿科都算不上。 就连郭芙和洪凌波那样的菜鸟都能通过的水路,陈玄风怎么可能过不去? 穿过了水下通道,就进了山腹。 进了山腹就更简单了。只需一路上行,就没可能走错。 山腹中所有的岔道都是从内往外时出现的选择,需要记得密道地图才不至于走错。 但是从外往里却是一条岔路都不存在,又何况陈玄风本来就知道原著中有关这一段的描述。 所以这条道对于能够精准找到河流出口的人来说全无难度。 陈玄风一直来到古墓之中重阳遗刻、也就是刻着部分九阴真经的那间石室。 就连林朝英都不知道这间石室的存在。因为这间石室的古墓侧入口设在了墓葬室的棺材里面。 只有主动躺进那口石棺的人,才有可能发现这个秘密,但是很显然,原时空里最先发现这个秘密的人是杨过和小龙女。 陈玄风一直走到了那口石棺的底部,忽而哑然失笑,原来他忽然想起林朝英是死在了王重阳之前的。 王重阳正是为了悼念林朝英,才会潜入古墓,继而刻下了九阴残篇破解古墓武学,可辛弃疾却抱着一线希望期盼林朝英还活着,可笑自己当时也忽略了这件事情。 陈玄风到了石棺下面就没再前行,也没有在九阴遗刻石室逗留。直接原路返回。 哥们儿两口子可是有着九阴全册抄本的,还要什么自行车? 当然,今夜摸清了这条路,日后还是要进来的。 因为这座古墓之中除了九阴遗刻之外,还有全真教所有的武功招式,古墓派的全部武学功法、招式以及玉女心经! 只不过眼下还不是进入古墓的时候,外面还有事情要办。 因为古墓以及全真武功招式都刻在王重阳的练功室,那里可是月梅常去的地方,要学到那里的武功尚需费一番周折,而且也不是一天半天就能学全的。 当夜,返回到客栈的陈梅李三人果真同睡一床,陈玄风睡中间,李巧儿睡左边,右边留给了梅超风,只不过梅超风仍然坚持习惯,在陈玄风睡觉时修炼武功。 其实自从吃过了菩斯曲蛇胆之后,陈梅二人已经无需占用睡眠的时间轮流修炼了。 因为菩斯曲蛇胆的功效之一,就是能让武者随时随地的周天行功,而不必盘膝静坐,五心朝天。 梅超风之所以坚持这个习惯,也只是为了防御外来之敌。 陈玄风见她坚持,也就不再勉强,直接搂了李巧儿睡觉,也幸亏他今晚喝了一斤西风烈,不然以他这童子之身,搂了李巧儿这么一个尤物能睡着才怪,小兄弟至少也得使完七连鞭才能老实。 第二天一早,梅超风上床补觉,陈玄风起来练功,怀孕的李巧儿本就嗜睡,陈梅二人轻手轻脚的换岗,也没叫醒她。 直到中午饭前,李巧儿才起床,一脸愧疚地道歉,说不是妾身太懒,实在是因为太疲倦。 她说这是她自从六月初到现在睡得最踏实的一觉。 因为睡在了陈玄风的身边,让她今生第一次有了安全感,再也不怕有人来杀她了。 第一一六章 踩点重阳宫 和夜晚的冷清不同,白天里的葛牌镇颇为热闹。 镇子里唯一的街道上人来人往,交换或者兜售自家的农贸产品。将多余的卖出去,把需要的买进来。 正所谓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山里人的生活也不例外。 同样是山里人,终南山上的全真派更是有着大宗的采购需求。别的暂且不说,仅仅是蔬菜一项,就需要每天到各个村镇的集市上扫货。 下午,陈玄风让梅超风陪着李巧儿回家,拿了巧儿哥哥一身当地村民的衣服回来,换在身上,然后去街上闲逛,果然看见了几个身穿道袍的全真弟子。 全真弟子购物批量大,往往直接包圆,运回时人手却又不够,需要卖东西的人招呼几个镇上的闲汉一起送货。 只不过这大白天的闲汉真的不多,除了在街上摆摊的基本都在山中的农田里忙活,另有少数像李巧儿她家那样的猎户也会漫山遍野地搜寻猎物。 于是陈玄风就有幸成为了一名帮忙送货的闲汉。 虽然看上去面生,可是服装不生啊,卖主直接把他脑补为来葛牌镇走亲戚的,都不需要他说话,讲好劳务费,他只点个头就成交了。 陈玄风送的这批货不是蔬菜,而是水果,是终南山里独有的一种名为“八月炸”的野果。 这八月炸看上去有点像猕猴桃,果子却是裂开的,据说这种果子只有八月才会裂开,所以才叫八月炸。 八月炸不开裂则不能采摘,只有炸开的才好吃。 扛着根扁担,挑着两筐八月炸,陈玄风就跟着一名全真采购员走上了山路,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重阳宫。 或许是采购员比较懒,又或许是惯例,采购员要求他跟着一起进去,须把东西送到全真派的后厨。 陈玄风巴不得如此,欣然点头表示愿意。 跟着采购员,一路经过文昌阁、两圣殿、灵官殿、三清殿、三皇殿、三官殿、三阳殿等建筑,陈玄风暗中四下里察看,算是基本摸清了重阳宫的院落格局。 返回的时候,他挑着扁担来到刚刚还是书声琅琅的三阳殿门外驻足,发现里面已经改成了单人朗诵。 一个威严的男声说道:“李志常,你来背诵一遍全真大道歌!” 一个稚嫩的童声说道:“是,郝师叔。大道初修通九窍,九窍原在尾闾穴。先从涌泉脚底冲,涌泉冲起渐至膝。过膝徐徐至尾闾,泥丸顶上回旋急。金锁关穿下鹊桥,重楼十二降宫室……” 陈玄风闻之大喜,刚刚他的来路距离这三阳殿较远,一走一过之间只听见有大批的孩童朗诵,就像后世的小学语文课堂。只是孩子们的声音驳杂不纯,没能听清楚内容。 所以他返回时刻意靠近了三阳殿,没想到正好听见了全真大道歌。 全真大道歌既是全真武功的基础,也是全真武功的心法,是类似于总纲的一篇歌诀。 如果不能理解甚至不知道全真大道歌,那么想要练成全真派武功就是千难万难,越练越别扭。 即便以小龙女那般天资聪颖,就因为不知道全真大道歌,便只能看着古墓里的全真武功一筹莫展。 可以说,古墓里面的全真武功记载,唯独只缺这篇全真大道歌。 而他之所以乔装打扮成挑夫来到重阳宫的目的,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偷学全真大道歌。 他原本还在寻思晚上再来,不料这就赶上郝大通考较李志常了,怎能不喜出望外,连忙用心记忆。 只不过菩斯曲蛇的蛇胆似乎没有提高人类记忆力的功效,陈玄风的强记能力也比不上师娘黄夫人。李志常一遍背完,他只记住了一半。 三阳殿内,郝大通已经注意到了门外的农家汉,非但不以为忤,反而很是得意。看看,就连庄稼汉都对我教心生向往。 在古代,作为老师,往往对这种站在教室门窗之外求学若渴的穷人孩子非常喜欢。 人家念不起书,却想学习,站在门外听一听又怎么了? 郝大通就很有这样的感觉,压根儿就没想到对方是专门来偷听大道歌的。 对于全真数千弟子来说,全真大道歌是入门第一课,会背是必须的,要会解释才是进步。 所以他也不怕被这个农家汉听了去。 等李志常背完,郝大通又点名程瑶迦背诵。 李志常和程瑶迦都是入门不到一年的萌新,在这种室内课上属于重点考核对象。 当下程瑶迦起立背诵,娇嫩的童音字字珠玑,陈玄风继续用心记忆。 程瑶迦过后,又有尹志平,赵志敬,张志光等人背诵,直到陈玄风一个字不落的记在心里,就差倒背如流了,郝大通才停止了考核。说道:“李志常,你来讲一讲你对全真大道歌的感悟。” 李志常起身道:“初学本门内功需将体内真气贯通九窍,九窍的位置原本在尾闾穴……” 李志常开始按照之前师叔们讲解过的释义来解说大道歌,郝大通听了几句,却猛然抬头看向门外的陈玄风,问道:“这位老乡听了这么久,能听懂吗?” 陈玄风连忙摇手,模仿关中口音道:“饿不懂。” 郝大通笑道:“听不懂还要听,听了又有什么用?你还没听够吗?” 陈玄风连忙道:“请北了请北了。” 说着话转身就走。 郝大通见状就没再追究,只哈哈大笑。 之所以赶走这人,也是不想让他听见大道歌的详解而已,毕竟这是本门内功心法的修炼诀窍,不能任由外人旁听。 被郝大通赶走,陈玄风倒也没什么不满,大道歌已经背熟了,其要义凭借自己理解印证也是可以的,自己两口子总不能比李志常的悟性还低吧? 下山的过程里,他像来时一样,仍然刻意保持着寻常农夫的走路姿势。 之前上山的时候,他就发现在这山路两侧的山林里隐藏着很多人,细数竟然成百上千。 虽然目前无法确定这些人是干什么的,但肯定不是什么正常的好人。更不可能是猎人。 李巧儿说了,终南山里的猎户总共不过十几家,怎么可能有这么多人出来打猎? 而且这山林里面的人都是藏着的,也不走动,更像是设好的埋伏。 如果真的是埋伏,那么这些人埋伏的是谁? 第一一七章 夜间教练 回到客栈,陈玄风就把山上有埋伏的事情跟梅李二女说了,不料李巧儿却是对此有些了解。 “这些人已经来了十几天了,不止一千,有三千多人呢,大多住在祖庵镇,每日里轮流上山,起初妾身还以为又是来杀我的,但是后来发现不是,因为他们从没来过葛牌镇。” 葛牌镇在终南山北麓山里,祖庵镇却在终南山西南,是从长安到终南山的必经之路。 陈玄风听完李巧儿的叙述,脸色就有些难看。 李巧儿关切道:“官人你怎么了?” 陈玄风道:“这些人是冲着我来的!他们就等我和超风前往重阳宫自投罗网呢!” 梅超风惊道:“他们怎么可能预先知道咱们要来重阳宫?” 陈玄风苦笑道:“你问我,我问谁?如果不是程江被抓住了,那就是辛大人那里泄了密。” 梅超风犹疑道:“辛大人?不应该呀!连我都不知道的事情,他怎么可能泄露给别人?要说程江被抓住也不像,如果敌人是从程江那里得知咱们的秘密,应该来不了这么早!” 陈玄风稍稍计算了一下日子,也觉得程江被抓不太可能,就叹息道:“辛大人的人品是没问题的,可是架不住他忠君啊!忠君思想害死人。” 梅超风忧急道:“那我们怎么办?” 陈玄风想了想,然后冷笑道:“没事,四千金兵而已,来一个杀一个,来四千杀四千!” 李巧儿听得脸都白了,自己刚从陈玄风身上得到安全感,转眼就来了如此强大的敌人。 要知道这可不是李师儿那种上不了台面的肮脏勾当,调集不来大批兵马,这可正经是金国的精锐之师,陈玄风他打的过吗? 陈玄风似乎看出了李巧儿的惶恐,似笑非笑道:“怎么莫愁妈,不觉得和我在一起安全了?现在解除婚约也来得及。” 李巧儿惨笑道:“官人说得哪里话来,巧儿既已托付终身与你,又岂能在危难来临之际舍你而去?妾身只是自怨命苦,保不住莫愁罢了。” 陈玄风凝视李巧儿双眼,只见她美目中满是真诚,不禁感动,将她揽入怀中说道:“你放心,只要我活着,你和莫愁就不会有事,靖康耻还没雪呢,咱们要是死了岂不是大亏巨亏?咱们都得好好活着!” 李巧儿原本已经泪浸双眸,听到靖康耻时又不禁破涕为笑,娇羞无限道:“官人你心心念念欲雪靖康耻,要不妾身今夜就让你雪了吧。” 陈玄风听得怦然心动,问道:“不会伤到莫愁?” 李巧儿蚊鸣般轻声道:“妾身有办法,只不过……就怕官人浅尝辄止不够快活。” 陈玄风大笑道:“有办法就成!” 当夜,李巧儿果然主动求欢,把握着分寸,结束了陈玄风的童子生涯。 整个过程里,陈玄风大享艳福,魂飞天外,却看得梅超风羡慕无比,强烈要求老公在她身上再雪耻一回。 陈玄风断然拒绝:“你不行!你又不是金国皇后,有什么耻好雪?得等你练成玉女心经之后咱们再圆房!” 梅超风欲为人妇,代价是毁掉一身横练硬功,这倒不是什么童子功的问题,而是她的横练罩门位置特殊。 原本陈玄风和她商量好了,等到练成九阴真经之后就与她圆房,因为只要练成九阴真经,横练不横练的都是多余了。 可这怎么又多出来一个玉女心经呢? 这个经那个经的一路练下去,怕不得练到七老八十,到时候给李巧儿带孙子都嫌老,还圆的哪门子房啊? 她当即表示质疑:“陈玄风,你是不是嫌我身段不好看,不像巧儿这样窈窕曼妙,所以故意搪塞?哪来的玉女心经?” 陈玄风一看老婆连老公都不叫了,改为直呼其名,也是吓得不轻,知道这是吃了李巧儿的醋,连忙解释道:“玉女心经是古墓派功夫,练成了之后就会比仙女还好看,最关键的是这门功法比九阴真经好练!” 梅超风半信半疑道:“此话当真?” 陈玄风抱屈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刚刚李巧儿已经被梅超风吓得穿起了衣服,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忽然说道:“官人,这玉女心经既然这么好练,妾身可不可以练?” 陈玄风心说你可不可以练先不说,反正原时空里李莫愁是想练却没捞着练。 眼见李巧儿满脸期待地看着自己,就说道:“你当然能练!” 李巧儿高兴的扑入陈玄风怀里,又往脸上亲了一口,“那咱们现在就开始练?” 陈玄风很是无奈的坐了起来,搂过坐在床边的梅超风亲了一口,这才道:“那经文都刻在古墓里,等过几天咱们三个一起进去,就可以开始练了!” 梅超风被老公搂着,回想起刚刚老公和李巧儿的亲密动作,不由得心潮激荡,直欲无法克制,连忙说道:“那我现在该练什么?” 陈玄风道:“我先把全真大道歌写出来给你们,你们要用心记住,然后超风你就开始练九阴真经里的蛇行狸翻和解穴神功!” 梅超风奇道:“为什么突然要练这两样?” 陈玄风坏笑道:“因为这两样是你战胜月梅的最佳选择!” 月梅的金铃索以打穴见长,昔日林朝英曾在古墓石室中刻下此道,称之可尽破全真武功。后来王重阳为此冥思苦想了三年,终于不得不选用九阴真经里的解穴神功反破古墓派的点穴法。 可以说这门解穴神功恰恰是金铃索的克星,你那边点,我这边解,点穴不如解穴快,点穴还有什么用? 至于蛇行狸翻则属于对战时的小巧身法,能在狭小空间里躲避敌人的杀招。 陈玄风把这两门武功的特点一说,梅超风瞬时领悟。继而大喜。 要知道昨夜月梅潇洒离去,她这口气可还没出呢,此时得知竟有一门武功完克金铃索,如何能不喜出望外。 喜悦之下,把刚刚那点疑虑和醋意都忘到九霄云外了。 后半夜,李巧儿躺在陈玄风身边反复默背全真大道歌,直至入梦。 梅超风则是盘膝坐在陈玄风腿边,背一遍全真大道歌,练一遍解穴神功,如此循环直到天亮。 第一一八章 潜伏获实情 九阴真经里的解穴神功其实很好练,只需知道自身穴道的位置,被点的穴道是哪个,再熟练掌握内息运行之法,知道怎样调动内力冲开穴道淤滞的气血就可以了。 原时空里小龙女被李莫愁以古墓派重手法点穴以后,看见石刻里的这门解穴法并如法施为,不一会儿便已解穴成功。 要知道李莫愁点穴可是没有留情的,那是要多重有多重。而当时的小龙女却是身负重伤,想要调动微许内力都是艰难无比。 即便如此,都能迅速解开,可见这门解穴功夫的神异,称之为解穴神功毫不为过。 翌日上午,梅超风补觉,陈玄风也练了一上午的解穴神功,练成之际,更加体会到了这门神功的妙处。 这门功夫,直接就让全天下的点穴武功没了饭吃! 只要是以点穴、刺穴、打穴见长的武学,在九阴解穴神功面前,一律变成了废物。 上午到中午,李巧儿一如既往地伺候陈梅二人。午饭过后,陈梅李三人回到了卧室,陈梅二人在床上练起了蛇行狸翻轻功身法。 蛇行狸翻这门身法对场地的要求极低,只在卧牛之地,方寸之间,即可千变万化。 其窍要在于后颅,后颈,上身背部、大腿背部以及脚后跟的应用,只凭这些身体部位在平地移动,与壁虎游墙有异曲同工之妙。 陈玄风给出的训练方式是夫妻俩在床上相互追逃,过程中禁止使用手掌、肘部、膝盖、脚板移动位置。谁被捉到,谁就输了,须反过来捉人。 这一下午,陈梅两口子在床上折腾得天翻地覆,蛇行狸翻身法也大有进步。只把李巧儿看了一个瞠目结舌。 原来男女在床上不仅可以做那事,还可以这样玩!蛮有意思的哦。 要不是担心肚子里莫愁的安全,她都想上床加入了。 如此,夫妻妾三人闷在屋里苦练了四天四夜,期间陈玄风还传授了易筋锻骨给李巧儿,让她也有事情可做,不至于总是干看着。 直到陈梅二人可以在院子里的灌木丛上练习蛇行狸翻,程江仍未如约到来。 虽然埋伏在终南山上的金兵仍然没有来到葛牌镇,但是陈玄风觉得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 毕竟他无从知道金国人是怎么想的,又打算在终南山取得什么样的战果。是重点针对自己夫妻?还是想要一网打尽西路飞虎军? 他原本已经做好了金兵来攻葛牌镇的准备,届时能打则打,打不过也有办法逃脱,可是这金国人总是按兵不动算是怎么回事? 在跟李巧儿梅超风一起过了一次阖家团圆的中秋节后,八月十六这夜,陈玄风决定出去探一探金国人的虚实。 出于保护李巧儿的考虑,如果不带上李巧儿一起,那么陈玄风和梅超风就必须留下一个在李巧儿的身边。 八月十七凌晨,赶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陈玄风摸到了祖庵镇附近,赫然发现镇子外面都扎满了兵营。 不用想,这一定是金国人确定了自己一定会来到终南山,所以才会下这么大的血本! 这跟当初的黄河帮又不一样。别看黄河帮去了襄阳六千人,可那就是一群盗匪,走到哪抢到哪的那种,而且没打算在襄阳长住。 眼前这股金兵可就不一样了,这些兵马驻扎在终南山都快一个月了,又不能抢当地百姓,这粮草后勤可不是山里几个镇子能够补给的。至少也需要从长安调拨。 趁着更深露重,人困马乏,陈玄风摸到了军营边上,潜伏在一片茂密的蔓草之中。这一潜就潜了十二个时辰。 金营里有说女真语的他听不懂,但是说汉语的人却更多。为了从这些士兵的言谈中分析出敌军的作战意图,他只能长时间潜伏。 他甚至不敢使用抓舌头的法子,抓个金军走远审讯不是不行,可是审完了又该怎么办?即使杀了灭口,金营里一旦发现少了人不就打草惊蛇了? 所以他只能潜伏。若非他练过铁布衫又吃过菩斯曲蛇胆,只怕这山里的蚊子就能给他整了容。 直到八月十八凌晨离开,陈玄风总算是摸清了状况。 原来这支兵马就是为了伏击自己和梅超风而来的,伏击的区域就是重阳宫周围的十几里山路。 而金军辨认自己两口子的标识则是那两匹宝马。 当初自己夫妇幸好是绕到了北麓才进山的,不然这场架在八天前就打完了,不论谁胜谁败,都不会有眼下的等候局面。 从金兵的嘴里还得知,他们这支兵马的头领叫做粘合纳,乃是当今金国公认的第二高手,此时正在重阳宫坐镇。 这个消息对陈玄风来说信息量极大。 他听说过这个粘合纳,正是他在牛家村处死的金国金顶门高手哈拉海的师兄。 而他之所以没有遭遇过粘合纳,是因为在他大闹玉津园,夜闯铁掌峰期间,粘合纳与裘千仞跑到南岳衡山去了。 他只是没有想到,这个粘合纳竟然是金国第二高手!有多高呢?还能比得上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么? 陈玄风在自己有关武侠世界的记忆里实在找不到粘合纳这个人物。只看粘合纳那个熊包师弟哈拉海,这个粘合纳也高不到哪里去。 而令他万万都没想到的是,这个粘合纳竟然还坐镇在重阳宫! 这么说起来,六天前自己去重阳宫的时候,粘合纳就在重阳宫里面。 可是什么时候这全真派和金国人的关系变得这么好了? 这还是当初王重阳率领的那支抗金武装吗? 陈玄风当然不知道李师儿和丘处机以及孙不二之间的关系。在他的印象里,丘处机还是那个脾气暴躁、行事莽撞的丘处机。孙不二,也还是马钰的前妻,哪能想到在处理金国关系上这两人已经成了亲金派。 正因为想不通,所以陈玄风决定再探一次重阳宫。如果能够坐实重阳宫与金国人勾结,那还说什么联合全真抗金?直接杀人就完了! 不过这些事必须要让程江知道,否则回头辛弃疾还不得埋怨自己破坏抗金大业啊? 第一一九章 未雨绸缪 回到客栈时,已是日上三竿。 为了大局着想,陈玄风去的时候压根儿就没打算动武杀人,既没穿夜行衣也没带玄铁重剑,所以回来的路上就不能疾行。 他一如之前装扮的闲汉那样懒懒散散地回到客栈,却看见梅超风和李巧儿都站在前院门口,两张如花似玉的脸上满是焦虑之色。 “你怎么才回来?我都想要出去找你了!” “官人你是不是遇见意外了?没伤到吧?” 陈玄风心下感动,嘴上却是满不在乎:“能有什么意外,就是以后没法跟你俩一起洗澡了,想起来挺不开心的。” 说话间伸出双臂一左一右揽住两个女人,“咱回屋,你俩再伺候我洗个澡,洗一次少一次了,我可还没洗够呢,唉……” 这话说得耐人寻味,梅李二女便都担心起来,顾不上娇羞和打情骂俏,一边跟着往里走,一边问个究竟。 “官人你是不是要走了?” “是准备开打了吗?” 回到后院,陈玄风却没有立即进浴室,因为热水需要侍女们现烧。他也不回答二女的询问,只站在后院四下里踅摸。 当他看见厨房外墙悬挂的腊制野味时,忽然开口问道:“莫愁妈,你会不会做腊肉?” 李巧儿道:“当然会啦,这些腊味就是我教给她们做的,连同烹煮也都是我教的。” 陈玄风对这个回答很是满意,看向梅超风道:“看来咱们跟莫愁妈在一起是真的是享福了。” 也不等梅超风回话,就又对李巧儿说道:“这几天,你要再做一些腊肉,尽可能多做些,越多越好。” 李巧儿已经猜到了一些,颇为担心地问道:“官人是要换个地方去住么?” 这次陈玄风点了点头,又往厨房方向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道:“你要是不想她们死,就不要再问这件事。” 李巧儿立马就懂了,点头不再说话。 陈玄风继续四下里踅摸,又问道:“用熟桐油浸过的棉布有没有?” 李巧儿道:“官人是要做雨伞吗?家里有现成的。” 陈玄风摇头,低声道:“不,就要油布,缝个袋子,装上东西扔进水里不进水的那种。” 李巧儿也压低了声音:“这个家里没有,不过街上有卖的,要多少?我可以去买。” 陈玄风道:“多多益善。最少,也得够做十个袋子吧?” 李巧儿几乎已经猜出了陈玄风要去什么地方,却理智的没有口头求证,当即就跟梅超风上街去买东西。 这天下午,陈玄风一家三口没干别的,就忙着缝制防水袋和熏制腊肉了。 缝制防水袋的工作属于女红,是母女相传的手艺,梅超风不会,李巧儿却是熟练的很。陈玄风让李巧儿在卧室里缝,对院子里的侍女们保密。 是夜,待侍女们睡熟,陈玄风和梅超风把之前风干好的腊肉装了两个袋子,交由陈玄风一人提了出去。 陈玄风把两袋子肉送进了古墓那间最底层的石室,然后空手返回,在搂着两个女人睡觉前讲出了他的计划。 仗,是一定要打的。 问题是不管怎么打,都必须先把李巧儿安置妥当。自己夫妻不能总是留下一个保护李巧儿。 所以在开打之前,陈玄风决定要把李巧儿送到古墓中去。 而古墓最底层的那间刻有九阴残篇的石室,则是绝佳的避难所。 对外,没人能够想到他们竟然能够“水遁”到无影无踪。对内,古墓里的月梅和孙三妹也不会知道在古墓之下还有石屋。 可以说在原时空里,若非三十年后杨过和小龙女决绝殉难并肩躺进那口石棺,这墓底的密室永远不会被人发现。 即使搁在眼下这个时空,哪怕有人亲眼目睹陈玄风跳进太乙河里,最多也只会跑去下游堵截,却不会想到水下竟然连通山腹。 地方是好地方,只是这一去很难说要待多久,毕竟陈玄风还打算在古墓里学习武功,所以提前准备下生活所需是必不可少的。 又因为李巧儿身为孕妇,且极有可能在石室中生产,所以仅仅储备些粮食肉类锅碗瓢盆以及火种也是不够的。 如果有可能,陈玄风打算找木匠打造一张分体式大床弄进去,还得准备一只小号的浴桶。 当然,还得有足够的被褥,换洗衣物,甚至婴儿用的介子,如此种种,一样想不到,将来就会有人遭罪。要么是大人遭罪,要么是孩子遭罪。 所以这一夜夫妻妾三人就对未来的地下生活展开了想象。由于梅超风和李巧儿没有进去过,所以她俩反而不如陈玄风考虑的周到完备。 八月十九这天上午,陈玄风一家三口第一次一起睡了懒觉,午饭后就继续按照昨夜商量出来的清单筹措物资。 忙到傍晚,程江终于来接头了。 程江也是绕到终南山北麓进山的,所以并没有遭到金军的盘查。 程江的到来,就意味着大战即将开打。 而程江本人却对严峻的形势一无所知。他一边好奇地打量着面目全非的小镇客栈,不知道为何陈玄风要把这座客栈改造得如此豪华。 陈玄风当然不会跟程江解释金国皇帝那档子事,只介绍了李巧儿的妾侍身份。 程江一听就对陈玄风夫妇生出了不满。 你们两口子这是干嘛来了?弄了两匹宝马良驹绝尘而去也就罢了,怎么还纳上妾了?这到底是抗金还是游山玩水来了? 程江心生抱怨,却不会当场说出来。他本来就是一个性格内向的人,又何况陈玄风一贯强势,认准的事情谁说都不听? 正好赶上客栈里的腊味都运走了,新制作的又还没好,所以这一场接风晚宴很是简单,陈玄风一家人惦记着没忙完的事情草草吃完,程江心里不高兴,就也吃了个没滋没味。 饭后,李巧儿和梅超风继续忙活些裁剪针线活,陈玄风和程江坐在正厅里说话。 程江没心思闲聊,直接切入主题:“现在我也来了,今晚咱们是不是也该去重阳宫了?” 第一二〇章 程江的爆发 其实这两天陈玄风一直都在犹豫自己要不要夜探重阳宫。 考虑到山路狭窄,要从山路上去,必然会被蹲守的敌人发现。所以只能从古墓所在那座山峰与重阳宫所在山峰相连的石梁上过去。 即便如此,也不敢保证不被敌人发现。 毕竟自己的轻功远远达不到古墓派那样出神入化,润物无声。稍稍搞出点动静来,就会被人察觉。 重阳宫里的全真七子可不是省油的灯,何况还有个金国第二高手粘合纳? 一旦被人发现,就意味着立即开打,再想提前转移李巧儿可就有点来不及了。 难不成真要一家三口且战且退,退到太乙河边一起跳河吗? 虽然那样对方也没可能想到地下水道,但是今后的生活质量可就没法保证了。 他当然也不会同意程江的提议,这时候两个人一起去重阳宫,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所以他决定把已经掌握的情况给程江通报一下。 简单地讲了一遍之后,他否决了程江的提议。 不料程江却是压根不信,“这怎么可能?全真七子都是有道之士,绝无可能与金人勾结!” 在程江看来,陈玄风这就是陷入温柔乡里不能自拔了,故意危言耸听,好为他在这里吃喝玩乐找借口。 他就是这样认为的,可是他又不说出来,脸上就写着三个字:铁不信。这就让陈玄风无奈了。 本来陈玄风也对全真教勾结金人这事想不通,所以不敢赌定全真教已经变节。既然不能赌定,就更无法说服程江。 难道让程江也跑到祖庵镇金军大营外面的草丛里趴上一天一夜吗? 先不说程江能不能抵抗住蚊虫的叮咬,也不说他有没有那个胆略和运气潜伏那么近,只说就算他潜伏在当初自己那个位置一天一夜,就一定能听到金军谈论粘合纳坐镇重阳宫吗? 那是真的不一定!而且很不一定! 陈玄风说服不了程江。程江却根本就没打算说服陈玄风,索性起身告辞:“你们一家继续过你们的快活日子吧,我自己去重阳宫,现在就去。” 陈玄风当然不肯看着程江往火坑里跳,急忙阻止道:“你不能去!” 这下程江就更不愿意了,为什么呀?你又拿不出全真派变节投敌的证据来,我自己去求证还不行吗? 他心里这么想,嘴上说的却是:“我想我的女儿了,我去看看我女儿都不行吗?” 眼见陈玄风无言以对,他又补了一句:“要按你说的那样,全真派真的投敌了,我这个飞虎军统领的女儿还能安好吗?我是不是更应该去看看?” 听他这么一说,陈玄风忽然就想起了那天郝大通考较程瑶迦的事来,便也更加疑惑起来。 对呀,如果全真教真的变节投敌了,与粘合纳联手设下圈套,就不会不知道程江是飞虎军的统领。那样一来,他们还会对程瑶迦认真培育吗? 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眼见陈玄风不再说话,程江转身就往外走,陈玄风见状急忙拉住,说道:“你实在要去,我也拦不住你,但请听我一言。” 程江终究是不敢跟陈玄风翻脸的,便耐住性子道:“你说。” 陈玄风道:“既然你这么相信全真派,那就不要挟带兵器上去。” 程江想了想就同意了,因为即便全真派真的投靠了敌人,全真七子他谁都打不过,带着兵器也是无济于事,带上去了反而显得无礼。 随即解下佩剑交到了陈玄风手上,“还有吗?” “有!我建议你时刻注意你的言辞,尽量以一个探视女儿的父亲的身份说话,不要轻易提起飞虎军联合全真教抗金的事情,更不要轻易拿出辛大人的书信给他们。” “这个嘛,我看情况吧。” 对于陈玄风的这个建议,程江是嗤之以鼻的,不就是不想帮辛伯伯办事了吗?直说就行,何必跟我云里雾里的? 可是你变了不等于我也要跟你变,虽然我程江武功远远不及你们夫妻,可转交一封信我总能做到吧! 陈玄风只看程江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不以为然,却也无可奈何,最后叮嘱道:“你上山后最好不要住在上面,最好连夜回来。如果发现我说的是真的,切记不要跟他们翻脸,要虚以委蛇,如果他们强行扣留你,你也不要着急,我一定会设法救你。” 程江冷笑道:“那我先谢谢你。不过上次我送瑶珈的时候是在他们客房住过一夜的,今夜就不下来打扰你们了,程某告辞!” 程江大步出门,看见正在庭院里摆弄锅碗瓢盆的梅超风也没个好脸,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匆匆去了。 不约而同的,梅超风和原本在卧室里裁剪小孩衣服的李巧儿都来到厅堂,想听听陈玄风怎么说。 陈玄风叹了口气,“其实我知道他一直对我有看法,这不,看见咱们一家三口幸福生活,心里就不得劲了。” 其实程江的心情根本不难理解。身为飞虎军一把手,却被二把手压得死死的,毫无威信,毫无话语权。 偏偏他这一把手总要跟将士们一起吃苦,人家二把手却活的滋润惬意,金屋得住,骏马得骑,眼看着都快妻妾成群了,这叫他情何以堪? 不馋吗?馋,却又说不出来。这事搁谁身上,谁不难受? “他这一去,咱们就更得抓紧了,今夜应该相对安全,相信他即便发现了重阳宫里的危险,也不会把敌人引到这里,所以今夜我多去几次古墓,尽量把东西送进去。” 梅超风和李巧儿听了这话,神色都变得紧张起来,同时点头,表示服从安排。 然后三人就开始往缝好了的油布袋里装东西,一边装,陈玄风一边说道:“莫愁妈,我打算明晚就送你进去,你进去之后就不要出来了,所以在明晚之前,你要把你应该做的事情全部做完。” 李巧儿蹙起好看的柳眉道:“这恐怕做不完啊……” 陈玄风斩钉截铁道:“先挑要紧的做,小孩衣服可以到古墓里面再做!只要备足火烛剪刀针线和布料,你在里面做半年都可以,何必急在当前?” 第一二一章 全真例会 程江从“陈玄风家”出来,外面天已经黑了。白天街道两边的地摊也都收了个干干净净。 他根据记忆找到沿街一家门口挂着气死风灯的杂货铺敲开门,要买一只灯笼提着上山。 不料店老板却说气死风灯白天被人买断了货,仅剩的一只就是挂在门口的那只,是留着自家用的,不卖。 这真是喝凉水都塞牙!程江只觉得事事不顺,没办法,花了五倍的价钱才说服店主摘下了灯笼。 他打着灯笼兜兜转转,来到了前往重阳宫的山路口,一路上行,不时观察道路两侧,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 说什么满山伏兵?尽是些骗人的鬼话! 他却不知他这样提着灯笼上山,等于是提前告诉伏兵:都藏好了,来的有可能是陈玄风。 如此等他走近,他在明,人在暗,还能看见伏兵才怪。 他心里愈发不信陈玄风,行路时就愈发放松了警惕,再也懒得去看两侧山林。黑乎乎的有什么好看? 他想象着自己待会如何把辛弃疾的书信交给全真七子,只要说动了全真七子,答应联合抗金,就给辛弃疾写封密信回去。 他要好好告陈玄风一状。要让辛弃疾明白,江湖中人终究是靠不住的。没有信仰,不懂国仇家恨,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成事? 想着想着,就走到了重阳宫前。 两名把门的道人手按剑柄大声喝阻:“来者何人?深夜到此,意欲何为?” 程江想了想说道:“在下程江,女儿在全真学艺,师从清净散人,叫做程瑶迦。今夜来找全真七子,有要事相商。还请两位道长行个方便。” 他没有提飞虎军的名号,却不是听从陈玄风的建议,而是担心人家不知道飞虎军为何物。 俩道人一听来人是学生家长,便也客气起来。孙不二门下的女弟子不多,只有五个,尤以活泼可爱的程瑶迦知名度较高。 “原来是程先生,不知要找哪位师叔?” 程江道:“马道长,邱道长,孙散人都行。” 左边道人道:“掌教出去云游了,邱师叔今天傍晚才回来,刚刚召集了其余五位师叔到三清殿叙话,我带你去找邱师叔罢。” 程江觉得甚好。虽然马钰不在,但自己能一次见到全真六子也算好运了。当下谢过道人,跟着走了进去。 三清殿内。 用过晚膳的全真六子聚集一堂,丘处机正在听取师弟师妹们的汇报。 刚刚分管基建的谭处端提出了修建长春殿的计划。 重阳宫原本没有长春殿,但是丘处机给全真拉来的赞助太多了,师弟妹们越来越不好意思,就商量着给邱师兄盖个房子。 因为丘处机道号长春子,所以这座新房就叫长春殿。 承受李歌儿和完颜洪烈双重压力的丘处机满腹心事,哪还有心情讨论住房问题?直接切歌,下一首! 其实在其余五子的心目中,下一项议题才是无关紧要的节目。因为是玉阳子王处一主持的江湖头条。 和同是坐落在金国境内的千古名刹少林寺不同。无论何时,全真派都不曾关起门来过日子,而是时刻掌握着江湖武林的动态。 当初全真派为了防备金国大军前来围剿,安排了专门的线报人员分赴各地,只求能够第一时间得知金军的分布和调动情报。 虽然后来金国和全真教的关系逐渐缓和,甚至到了同穿一条裤子的近密程度,但是在天下广布眼线这个习惯却没废除。 平时多听听新闻不好吗?就算不参与江湖人的恩怨情仇中去,只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也很解闷不是? 所以此刻其余五子都对下一个节目不怎么上心。只不过既然邱老大想听头条,王处一就只能开讲: “这半年来江湖中最热的人物是一个叫做陈玄风的人,风闻此人武功高强……” 丘处机要的就是王处一讲陈玄风,这样就可以避免被人看出来是自己有意针对陈玄风。 王处一掌握的有关陈玄风的消息基本完整,只除了陈玄风打败洪七公这条最近、也是最隐秘的事件。 王处一口干舌燥地讲完,忙不迭端起一盏茶汤润润嗓子,丘处机说话了:“各位师弟。你们对陈玄风其人怎么看?” 不等其余五子发言,殿门外忽然响起禀报:“邱师叔,这里有位程江先生来找你和众位师叔,说是程瑶迦的父亲。” 丘处机闻言便是心头一凛,莫不是陈玄风来了? 刚刚王处一讲述时提到了飞虎军,却没有提到程江。没办法,实在是程江的存在感太低了,怨不得“记者们”忽略了他。 但是丘处机却知道这位程江是东西两路飞虎军的一把手,一把手不要紧,要紧的是陈玄风来没来! 当即反问道:“来了几个人?” 门外道人道:“只程先生一个。” 丘处机微一沉吟,说道:“我这里还有些内务要和师弟们商议,你先带他去偏殿歇息,传我命令,让志江,志河,志湖,志海四个过来奉陪,不可怠慢了客人。” 门外道人闻言直吐舌头,这接待规格够高的,江河湖海都是掌教马钰门下,且是当今全真三代最强的四名弟子,让他们一起过来,是陪人聊天还是怕人跑了? 当即口称:“弟子遵命。”就带着程江进入偏殿。 程江来到偏殿坐下,自有当值道童接过灯笼奉茶伺候,把门那名道人旋即告退,去找江河湖海四大弟子。 程江对这样的接待没有什么意见,人家邱道长有内务没商量完,当然不能立刻见我,却不是端架子。 忽听正殿里丘处机说道:“现在你们可以说一说各自的看法了。” 随即有个女声说道:“要我说啊,这陈玄风武功虽然不错,但是为人太过轻狂,他那飞虎军怕也成不了什么大事。” 程江知道说话之人正是女儿的师父孙不二,只是听见他们正在讨论陈玄风,便更加专注地听,直到听完孙不二的全部评价,不禁暗暗点头。 孙散人说的对啊!他能成什么大事?这都开始老婆孩子热炕头了,还成个屁的大事! 第一二二章 以正义之名 孙不二发表意见过后,郝大通也说出了他的看法:“这陈玄风和梅超风所练武功有伤天和啊!用人脑袋练爪功,太过歹毒,为我正派人士所不齿!” 谭处端随即附和道:“说得对!这陈玄风梅超风绝非善类,只看他们做的事情,抢官军战马,杀丐帮长老,没做一件好事!” 王处一紧接着说道:“可惜了飞虎军了,听说是稼轩先生组建的队伍,却选错了带头人,这样的队伍不得人心啊!” 众人七嘴八舌,说的尽是陈玄风的坏话,连带着,在他们眼里飞虎军的名声也坏了。 偏殿中,程江听了这些话就更是痛心疾首,心说陈玄风啊陈玄风,叫你任性,叫你胡来,把名声都给毁了,还怎样联合全真派一同抗金? 人家这都摆明了不愿与飞虎军为伍了! 忽听正殿里又一个声音说道:“好像飞虎军也没那么不堪,他们不是打赢了黄河帮吗,还挫败了铁掌帮,这两个帮派在江湖中的名声更差,飞虎军赢了他们,也算是为武林除害了。” 正所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看法,即便是再坏的人,也有人说他的好,何况陈玄风本来就不是坏人? 这不,长生子刘处玄就和师兄弟们看法不同。 丘处机眼见刘处玄有替陈玄风开脱的意思,连忙纠正道:“什么为武林除害?我看他们就是利益冲突,分赃不均导致的狗咬狗!今年四月我在临安,亲眼看见一个被他们打残了腿的村民……” 丘处机这番话的内容不在江湖风闻之列,其余五子同时来了兴趣。 只听丘处机又道:“你们不知道他们有多恶毒,为了劫掠村民的财物,打断了人家的腿还不算完,还要把人逼得爬进钱塘江里活活淹死!幸亏那村民匆忙中找了一根苇管咬了,这才逃得一命!” 这番话彻底激起了大家的义愤,纷纷摩拳擦掌,大骂陈玄风行事恶毒,如果今后遇见,定当取其项上人头,方消心头之恨。 偏殿里程江听了这段就不免有些为陈玄风鸣不平。心说牛家村那一段时间我都在,陈玄风何曾劫掠村民,打断人腿了? 这个是真的没有,邱道长一定是道听途说搞错了。 他这里正想着待会儿要不要替陈玄风证明一下,也好挽回飞虎军的声誉,之前丘处机安排的全真四大弟子来到了。 程江就起身,打算跟这四位客套一二,不料这四人却只对他点点头,然后就站在的偏殿门内两侧。给程江的感觉怪怪的。 这四个人真的是来招待陪客的吗?怎么感觉像是四个看守呢? 他却不知丘处机与这四大弟子早有默契,只要是让他们四人一同陪客,那就意味着要他们将人软禁起来,不能放跑。 程江尴尬地坐回原位,偏殿里没人说话,正殿里的声音便仍然清晰可闻。 只听丘处机说道:“当时我就从杭州一路向北追赶,想要追上陈玄风,为那些冤死的百姓讨个公道,不料他们却是走了西路,等到我向西赶到襄阳时,他们却又离开了!” 孙不二愤愤道:“这厮跑得倒是挺快!然后呢?” 丘处机道:“然后我就渡过汉水继续追踪,从南阳到洛阳,再到商洛,这一路只看见多处村庄被烧毁,黎民百姓尸横遍地,女人衣不蔽体,简直惨不忍睹……” 程江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大声道:“邱道长,你一定是搞错了,我们飞虎军没有做过任何伤害黎民百姓的事!” “哼,那你告诉贫道,那些百姓是谁杀的?那些火又是谁放的?难道贫道的眼睛瞎了吗?志江,请程先生到正殿来,咱们当面说说清楚!” 于是程江被带到正殿,先对六子团团一揖,然后看向丘处机说道:“邱道长是哪天看到的这些景象?我敢说包括陈玄风在内,我们飞虎军每个人都不可能出现在杀人放火的当天当地,因为我们早就化整为零了。” 丘处机炯炯的目光盯着程江看了好一阵,才明知故问道:“你也是飞虎军的人?” 程江道:“是的,在下才是飞虎军的统领,陈玄风只是在下的副手!” 丘处机摆出一副讲道理的模样,“哦?那你说,你们飞虎军现在何处,陈玄风和梅超风又在哪里?” “他们在……” 程江几乎就要说出陈玄风就在葛牌镇,却忽然想到,就凭此刻全真六子对陈玄风的厌憎,一旦被他们知道陈玄风的位置,妥妥得打出人命来。 于是话到嘴边又改了:“他们的具体位置我也不知,我们只是约在了重阳宫里见面。” 他这话改的,就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心口不一,只不过倒也没人立刻逼问。 脾气火爆的孙不二怒道:“程江啊程江,你怎么能跟陈玄风这样的恶人同流合污?还约在重阳宫见面,你不怕我一剑削掉他的脑袋?还是有意要来全真派闹事?” 程江无言以对,只有掏出辛弃疾给他的信,递交给身边的韩志江,说道:“这是绍兴知府辛大人写给各位道长的信,还请各位过目,看完就明白了。” 从丘处机开始,全真六子顺序传看一遍,然后六子都是摇头叹息。 丘处机道:“稼轩先生的人品自然是万众敬仰的,只是你们这支飞虎军却是太过令人失望。就算贫道看见的那些恶行不是你们干的,但之前的事情总不会假吧?” 程江还想分辩,却被丘处机摆手阻止:“对不住了,这个忙我们全真教没法帮!不仅没法帮,我们还要铲除你们这支为祸江湖的匪军!” 孙不二接着道:“程江,看在瑶珈的份上,我们也不为难于你,只要你退出飞虎军,今后咱们就还是好邻居,好朋友。” 程江直接百口莫辩,正不知怎样说才好,丘处机又语重心长地说道:“其实你是知道陈玄风在哪的,对不?他骑着宝马良驹肯定比你先到终南山,你若肯迷途知返,不妨现在就把陈玄风的下落说出来,可好?” 第一二三章 静夜思 直到现在,程江都没相信陈玄风说过的话。 哪怕刚刚那四名三代弟子令他感觉奇怪,哪怕此刻丘处机言之凿凿的往飞虎军身上泼脏水,他都没觉得全真派与金人勾结了。 只是此时面对丘处机的“循循善诱”,他实在不敢说出陈玄风的位置。 没错,丘处机脾气暴,郝大通脾气暴,孙不二脾气暴,王处一脾气暴,可那陈玄风又是什么好脾气了? 直到这一刻,程江还在天真,仅仅是出于不想打出人命,以免导致事态不可收拾,才把陈玄风的位置瞒下。 丘处机见他不说,就很怒其不争地摆了摆手,“执迷不悟,将来你一定会后悔的。你去歇息吧。” 程江算是彻底服了,因为他知道今天无论自己怎么说,都洗不清飞虎军身上的不白之冤,于是问道:“我能不能见一见瑶珈?” 孙不二道:“都这么晚了,你去看她不方便。明天吧。” 程江心想也是,女儿的住处必然还有其他女弟子,自己一个大叔过去当真不妥。 于是就跟着江河湖海四大弟子前往客房留宿。 三清殿里,等程江五人走远了,背影完全消失在夜幕之中,王处一才说道:“邱师兄,那金国人粘合纳怎么办?” 粘合纳的存在,始终是摆在全真五子面前的一道难题。 作为金国朝廷的使者,终南山驻军的最高指挥官,粘合纳已经住在重阳宫里半个多月了。 其实全真五子都知道粘合纳来这里是干什么的,绞杀陈玄风乃其一,剿灭飞虎军乃其二。 粘合纳还曾屡次找到五子施压,要求全真弟子和金军联手设伏,只不过都被五子以掌教不在为由搪塞了。 飞虎军毕竟是宋国的军队,全真派若是帮助金军灭了飞虎军,那么全真派的名声可就臭了。 只不过现在又不一样,现在是陈玄风和飞虎军的名声臭了,江湖武林,人人得而诛之! 经过丘处机“亲眼所见”,即便没有金国人施压,全真五子也恨不能找到陈玄风和飞虎军杀之而后快。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变成了,要不要和金国人联手。 丘处机叹息道:“金国人也在终南山上,我们也在终南山上,一旦陈玄风上来,金国人要杀他,我们也要杀他,难道还要分个先来后到吗?” 全真五子听明白了,其实现在全真派已经跟金国人联手了。哪怕真的要分个出手顺序的先后,也不过是车轮战。 而车轮战也是一种联手。 孙不二道:“那我们要不要找一找陈玄风的下落?看程江那样子,陈玄风多半已经在这终南山里了。” 丘处机道:“明天吧,明天多派些弟子,跟着采买物品的人一起,到山里山外的各个村镇去打听打听。” 孙不二又道:“那程江如何处置?” 丘处机道:“先关着吧,或许日后还有大用。” 没有人比丘处机更知道陈玄风的可怕,丘处机扣押程江就一个用处,那就是挟为人质。 看见师弟们已经敌忾同仇,心往一处想,丘处机知道事情妥了。 就总结道:“总之我们一定要提高警惕,一旦陈玄风吃了熊心豹子胆,来闯重阳宫,我等兄弟必须一举击杀,否则后患无穷!你们都歇了吧,我去见一见粘合纳。” 后半夜。重阳宫的某间客房里,合衣而卧的程江在床上翻来覆去,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他是万万都没想到,即便自己拿出了师父辛弃疾的信也没能说动全真派联手。 非但没同意跟自己联手,反而还要消灭飞虎军。 你们消灭陈玄风也就罢了,毕竟都是他自己作的,可是飞虎军招谁惹谁了? 思来想去,他才发现,这看似简单的联络沟通工作,自己还真干不了。 他原以为辛弃疾让他和陈玄风一起去全真派,陈玄风所起到的只是一个保驾护航的作用。扫除一切艰险阻碍,保证自己把信面呈全真七子。 但是现在他明白了,合着这联络沟通的活也是陈玄风的。 这时候他才微微有些后悔,或许自己不来重阳宫才是正确的。 然后他才想起辛弃疾的郑重嘱托——在你和陈玄风意见相左的时候,你要听陈玄风的。 这句嘱托他几乎奉行了一路,在襄阳城外,在万山之中,哪一次自己不是任由陈玄风肆意妄为? 可是偏偏到了葛牌镇自己忍不住了,自作主张了一回,就把事情办成了这样的烂摊子。 后悔了一会儿,他忽然又有些不服气。就算今夜我不上山,全真六子对陈玄风的印象就会变好吗? 不会!所以即便是陈玄风来联络沟通,结果也是这样的。甚至还不如自己,毕竟自己没跟全真六子翻脸动手。 这么一想,他又觉得自己比陈玄风强了。 嗯,自己临危不乱,据理力争。总比陈玄风上来人脑子打成狗脑子强吧? 虽然自己这样也没解决任何问题。 就这样,程江在黑夜里睁着眼睛,反反复复地想着心事,忽然听见一声女子的惊呼:“救命呜……” 这深更半夜的,这女子在哪里呼救? 整个山顶都是重阳宫的建筑范围,也就是说这声音必然来自于重阳宫里。 可是重阳宫里怎么会有女子呼救?难道说,还有人敢在重阳宫里作奸犯科、强暴妇女吗? 想到这里,他猛然起身来到门口,就想循着声音过去察看。不料却被两柄雪亮的长剑封住了去路。 执剑者正是江河湖海当中的两人。他没想到,即便自己已经躺下了,居然还有两人守在自己的门口。 这是看押吗? 只不过此刻事态紧急,他没空质问对方,只左手一指东侧,焦急道:“有女子呼救,你们没听见吗?” 左边的执剑者冷冷说道:“已经有人过去了,不劳你大驾。” 程江唯有止步,刚想问问对方为何守在这里,只听见一阵脚步声悉碎,从排屋东头响起,又有女子嘤嘤哭泣之声夹杂其中。 一个低沉的男声说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以后睡觉记得要插门!” “嗯嗯嘤嘤……” 声音渐行渐远,终不可闻。程江却不禁脊背发凉,我的瑶珈,她……还安全吗? 第一二四章 搬家 八月二十这天,是陈玄风来到终南葛牌镇的第十天,也是计划中李巧儿在客栈里居住的最后一天。 整个上午,陈玄风都在小镇街道上买买买。 最占用时间的是木工活,他把街上仅有的三个木匠请回到客栈前院,付了工钱和料钱,让他们在院子里干活,打四个床盒子出来。 今天夜里,他会把这四个床盒子运到古墓石室,再拼成一张大床。 有些难办的是床垫。这个时代里没有人会做席梦思,主要是弹簧无法制造。所以他只能用兽皮来替代。 李巧儿的家里积攒了大量的兽皮,是她父兄狩猎一辈子的纪念。 山里的居民既不舍得花钱买这东西,也不肯用自家的农副产品去换,而全真派这样的名门大派出于整齐划一的布置需要,也不会弄些花里胡哨的兽皮作为床上用品。 所以以往李猎户只能留着兽皮自己用,直到今天上午,李巧儿拿了海量的钱来清空库存。 陈玄风是个有钱人。他的钱不要太多。 只当初从钦差王炯身上敲出来的,从黄河帮沙通天、吴青烈、马青雄尸体上搜出来的金锭,就足够他夫妇随身携带的量了,再多都拿不了。 嗯,穷家富路,出远门时得多带些钱。所以这些人的金子就都到了陈梅夫妇的手里。 至于那六千黄河帮喽啰,一千多铁掌帮的帮众,大头目身上的银锭,小头目身上的碎银,炮灰身上的铜板,统统都发给了程江、秦刚以及四百飞虎军士兵。 所以说飞虎军从上到下都是不差钱的主。 陈玄风带着木匠回客栈的时候,正好李巧儿的父兄也过来送兽皮,什么虎皮、熊皮、豹皮、狼皮、貂皮,应有尽有。 在诸多皮草面前,四名来自金国皇宫的侍女就有了用武之地。这世上要论皮草专家,生长在白山黑水之间的女真人敢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金国皇宫的侍女纵然不是专业的皮草制作者,平时也能大量接触到皮草类服饰,不仅懂得保养,还知道如何清洗。 陈玄风画出设计草图,要求她们紧急赶制四件皮衣,三大一小,都是女款。尤其强调连领帽子的制作。 陈玄风的脑子里有一幕画面,在冰天雪地里,勇闯哈尔滨的小土豆万人蹦迪。对,他要的连体帽子就是小土豆戴的那种,或兔头或熊头,又萌又可爱。 梅超风和李巧儿都对陈玄风的要求感到疑惑,三大一小可以理解,可为什么四件都是女款? 难道陈玄风自己也要穿女装?而且,难道他赌定五个月后出世的莫愁是女娃? 只不过在这紧张的气氛中,她们已经顾不上问这些问题,反正老陈家都是陈玄风说了算,他说咋办就咋办。 提出异议的是李巧儿的父亲和哥哥。他们发现陈玄风竟然跟着女儿进了后院,好像还有点男主人的气势。 李父的世界天塌了。“巧儿啊,你……不想当皇后啦?” 虽然李家也住在葛牌镇上,但是自从李巧儿成为皇帝的女人之后,就和父母哥哥有了不可逾越的隔阂。 女儿贵为国母,父兄只是庶民。至于国丈和国舅,这不是还没册封呢吗? 所以即便十天前李父和李哥也听说客栈门口又杀人了,他们也不敢过来一看究竟。 只要女儿还活着就好,就能给家里带来荣华富贵。 但是当他们今天送皮上门,才发现女儿的内宅里竟然有了新的男主人,美梦顿时化为了泡影。 对于李父的责问,陈玄风如是作答,他拍着便宜丈人的肩膀安慰:“放心,你女儿永远都皇后,她要不是皇后了,我怎会要她?” 李父直接石化。这话,怎么听不懂呢? 李父听不懂,李哥更听不懂。这大兄弟跟我妹子到底啥关系? 只不过没等他们问,陈玄风就把人“送”出了门,出门时又赠送了一句忠告:“国丈国舅好当,但只能当死的。” 好歹是莫愁的姥爷和舅舅,陈玄风也没打算拿他们怎样,回家吧,两块狗头金一人一块,不要抢。 程江昨夜上山之后如同泥牛入海。陈玄风估摸着,今天大概会有全真派的高手带着大队的道士来葛牌镇搜查。 但是他好像失算了,一直等到天黑。葛牌镇上都像往常一样平静祥和。 他不知道丘处机是因为不敢掺和到李师儿和李巧儿的宫斗,所以没敢派人来葛牌镇上触霉头。 不来更好。这样自己一家人就搬的更从容。 夜深,待侍女们睡熟,陈玄风,梅超风和李巧儿正式开始搬家。 经过之前的十几趟搬运,今天他们需要挟带的东西已经不多了。陈梅二人各提了两只床盒,李巧儿提了四只油布袋,里面装的是皮褥、皮衣和大量剩余的兽皮。 在之前十几次潜入和返回的过程中,陈玄风已经在太乙河边布设了两条构思精妙的奇门路径。 什么叫奇门路径?就是除了陈玄风和梅超风外,别人根本无法走到他们下河的入水点和出水点。 所以跟着过来的李巧儿很快就发现不对,“官人,咱们这是往哪走?方向不对呀!” 陈玄风笑道:“咱们先去太乙河的上游,从上游入水,漂到下游的地下河通道口,这样别人就永远都找不到咱们的出入口了。” 李巧儿听懂了,却继续追问:“那也不对啊,咱们现在的方向不是去上游,而是进山,还有,即使咱们从上游漂到下游,漂的时候被人看见不就没用了?” 陈玄风道:“方向不对是因为我设置了阵法,不是让你踩着超风的落脚点走了吗?至于你怕漂浮的时候被人看见,没事,咱们只漂今夜这一次,以后我和超风都会潜游。” 李巧儿闻言便有些惭愧,说道:“官人,妾身无能,拖累你和姐姐了。” 梅超风道:“没事的,只要你用心修习易筋锻骨篇,估计等不到莫愁出生,你就也能潜游这么远了。” 第一二五章 乔迁之喜 走在奇门通道上,陈玄风对自己的布置十分满意,对梅超风说道:“以后咱俩出来的时候,每次都顺便延长这两条路径,用不了多久,就能把终南山下变成桃花岛一样的迷宫,你说那样是不是很好玩?” 梅超风不禁浮想联翩,喃喃憧憬道:“那样,只怕我就舍不得走了。” 陈玄风道:“为什么要走?我已经想好了,咱们以后就定居在这终南山了,等到莫愁长大。我再带着你们一起去游遍名山大川。” 李巧儿不解道:“你们两个还要经常出来吗?为什么还要出来?” 陈玄风道:“杀人咯。那些来到终南山杀我的,杀你的,只要敢来,我就让他们死在这里!我要让终南山变成天下人闻之色变的禁区!” 梅超风也跟着解释道:“除了杀人,还得出来买菜,买水果。” “嗯!”陈玄风道:“以后我会用奇门阵法围出一片菜地,莫愁妈你会种菜吗?” 李巧儿道:“会的。那敢情好,那样我和莫愁也能出来晒太阳了。” 一家人来到古墓石室,梅超风和李巧儿立马被这石室里的景象惊呆了。 原本设想中伸手不见五指的石室空间里亮若白昼! 三丈见方的石室墙壁上,已经被陈玄风挂满了气死风灯,足足挂了一百多个! 靠近入口的墙角处摆了两只木制浴桶。 浴桶上方垂有一根竹筒,从石壁中穿入,靠近浴桶底部也有竹管从石壁穿出。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也不知道陈玄风是怎样装上的。 两只浴桶的一侧墙角处,用木栅栏围成了一个小屋,透过木栅栏的缝隙可以看见里面也挂着气死风灯。 李巧儿放下了手里的油布袋,跑到木栅栏去看,忽然惊叫一声,“官人,这是如厕用的器具吗?” 陈玄风已经把手里的一只床盒子放到灶台上方的铁架上,点燃了炉子里的木柴,准备进行烘干。闻言就走过去示范演示。 “这是冲水马桶,方便后只需拔掉这个木塞。” 梅超风也不由得惊叹:“这水槽,水池,还有这石壁上的孔洞都是从前就有的吗?” 陈玄风傲然道:“从前怎么会有,王重阳可没有你老公这本领!” 梅超风不可置信道:“那是你凿出来的?你怎么做到的?简直是鬼斧神工。” 陈玄风哈哈大笑,反手一拍背后的玄铁重剑,“玄铁重剑,无坚不摧!” 开放型浴室,开放型厨房,封闭卫生间,这间百平石室里的生活设施算是基本完备了。 地底石室冬暖夏凉,用不到空调电扇和暖气。烹饪方式没有煎炒油炸,也就无所谓抽油烟机。 正好陈玄风也搞不出电源和电器,便也算不得有什么缺憾。 陈玄风开始在另一个炉灶上烧水,“你们两个把湿衣服脱了,洗个热水澡,然后换上干衣服,今夜这床盒子干不了,咱们先在地上睡。” 陈玄风乔迁新禧的同时,程江正在重阳宫受罪。 整整一天,都被禁止出门,即便是出去如厕也是有人押解。这让他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被人软禁了。 下午的时候孙不二带着程瑶迦过来看他,不仅不让他们父女单独说话,反而劝他弃暗投明。 他问孙不二知不知道昨夜女子呼救的事情,孙不二顾左右而言他,说这事与你没关系,不该问的别问。 直到孙不二带着女儿离开,程江对自身处境的判断,都还停留在昨天夜里的程度。 嗯,全真派是因为误解了飞虎军,敌视陈玄风和飞虎军,才会软禁自己。 这判断一直持续到他傍晚上茅厕时,看见了两个蹲在旱厕里的金钱鼠尾辫。 他发现,这伙金国人竟然就住在他这排客房东头的几个房间! 随即他就明白了昨夜发生了什么事!原来是金人跑到全真女弟子的宿处,掳掠了女弟子回来,不小心被女弟子发出了声音呼救。 这全真教可以啊!自己教中女弟子在重阳宫里险遭金人淫辱,居然只把女弟子带回就没事了! 然后他才算幡然醒悟,陈玄风说的竟然都是真的! 然而幡然醒悟了又能怎样?一切都迟了!自己已是身陷囹圄,只能等待陈玄风来救了。 直到此时,他才算有了一个人质的觉悟,并且感到了深深的恐惧。 原来他们软禁我是为了绞杀陈玄风! 陈玄风已经成了程江最后的希望! 可是,陈玄风你可千万别来啊,敌人的实力太强大了! 程江终于清醒了。他清醒地知道,如果陈玄风不来,那么自己或许还会作为人质有吃有喝。 可若是陈玄风来了,进而被敌人杀了,那么自己也就离死不远了。 或许自己还有一个利用的价值,那就是逼迫自己召集飞虎军进入他们的伏击圈! 程江已是后悔不迭,悔的肠子都青了。 陈玄风一家人其乐融融,程江在囹圄中悔不当初,丘处机也没闲着,在听取了今天下山排查的所有弟子汇报以后,他得出来一个结论。 难道陈玄风竟然在葛牌镇吗? 今天一天,只有葛牌镇没有全真弟子进入排查,除此之外全真弟子找遍了终南山所有可以住人的地方。 葛牌镇! 丘处机实在是不想触这个霉头,所以他深夜里再次找到了粘合纳,把事情说了。 “要不,让你的人去葛牌镇找找看?” 然而粘合纳也不敢招惹皇帝的女人,不论是李元妃还是李巧儿,惹了哪一个都没好下场。无论她们哪个在皇帝耳边吹句枕头风,自己的脑袋就得搬家! 所以粘合纳自从率军来到终南山的第一天就下了死命令,敢去葛牌镇上滋事者,斩立决。 所以此刻他果断拒绝了丘处机:“不行!” 这样一来丘处机就无奈了,“你也不敢去,我也不敢去,那如果陈玄风就在葛牌镇上怎么办?” “还是先在重阳宫守株待兔吧!等六王爷派来增援的兵马一到,把终南山的所有出入口都堵住,我这边再请示一下王爷再说。” 丘处机知道,为了确保杀死陈玄风,完颜洪烈又亲自调拨了一万六千兵马过来驰援,务求毕其功于一役。 以粘合纳为首的数十名金国高手,外加两万兵马,只为对付两个人,也算开创历史先河了。 第一二六章 暴露行藏 陈玄风没有想到由于丘处机和粘合纳的相互推诿,以至于他预想中的战斗迟迟没有发生。 八月二十一这天,他和梅超风做好了一切战斗准备回到了葛牌镇。 陈玄风是这样打算的,如果敌人来到葛牌镇那就开打,打完了顺便买点蔬菜水果撤入奇门通道。 当然,他和梅超风留在客栈前院的两匹宝马也不能便宜了敌人。今天要把它们牵回去,在古墓附近找一处马草丰腴的地方,再布设一个奇门阵法把它们保护起来。 最初陈玄风真的顾不上这两匹宝马,只是这两天预计的战斗迟迟未至,就给了他夫妇更充裕的时间做准备。 回到客栈,四名侍女都已经起来了,她们尚且不知陈玄风一家已经搬走了,还给陈玄风三人做了早餐。 虽说这些天陈玄风三人的行事颇为古怪,但是既然人家不说,她们谁又敢问? 其实侍女们对陈玄风的印象也是越来越好,因为陈玄风从不折腾她们,就连做饭、服侍洗浴这类本职工作都给免了。大体上只要李巧儿在家,就没她们四个什么事。 而今天她们四个之所以会给陈玄风三人做早饭,是因为她们发现李巧儿没在家,以为他们夫妻三个又出去大采购了。 陈玄风和梅超风已经在古墓吃过早饭了,自然不会再吃,陈玄风索性开诚布公,“以后不用给我们三个做早饭了,你们自己养活自己就可以,去留随便。” 说完,就和梅超风牵了两匹宝马出了客栈。今天的主要工作就是安置这两匹宝马,连带着扩展奇门阵法。 走在街上,梅超风没什么话题可聊,就说了一句:“咱们要不要去救程江?” 陈玄风摇头:“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谁让他当初不听劝?让他在上面待着去吧,说不定已经投降了,你操那份心干嘛,闲的?” 梅超风道:“我这不是觉得敌人一直没来葛牌镇,就说明程江还跟咱们是一伙。” 刚说到这,就看见前方菜摊旁边有两个全真道士在买菜,立即闭了嘴。 这两个全真道士之前被旁边一家卖炊饼的蒸屉挡住了身影,所以陈梅夫妇都没看见。 陈玄风打眼一看这俩道士,知道是不会武功的采购员,便不理会,从他们身后经过。 一走一过之间,却听见卖菜的摊主说道:“今天从山北都出不去了,设卡的兵爷说终南山许进不许出,你们全真教的道长还能出去不?” 只听右边那道士骄傲道:“我们当然出得去,官兵再凶也得给全真面子。不过需要到邱师叔那里拿令牌,没令牌的出不去。” 旁边一个卖八月炸的摊主就叹息道:“这山北也来了那么多兵马封山,怕没有好几万,到底是为啥呀,可怜我这八月炸,还想运到长安卖个好价钱娶媳妇,这下全完了。” 陈玄风闻言就停下了脚步,问那摊主:“你这八月炸在长安卖什么价钱?我按长安的价钱买你的,全包了。” 陈玄风当然听得出金国又增兵了,不过既然他已经决定把终南山变成战场,就无所谓对方再来多少兵。 来得越多越好,免得不够自己两口子练手的。他甚至不怕在这两个全真派的采购道士面前泄露行踪,有本事就来葛牌镇,看老子怎么玩死你们。 那八月炸摊主却是喜出望外,最近几天他经常看见这个客栈里的豪客来街上买东西,出手之豪阔前所未见。 摊主一度期待这豪客能惠顾自己,却始终没能得偿所愿,没少抱怨自己点背脸黑,不料今天却被馅饼砸在了头上。 不不不,这天上掉下来的哪是馅饼啊?这分明是媳妇! 当即报出价格,殷勤地询问要不要送货,陈玄风一指身旁乌云盖雪,“你把筐子担在上面,两个筐子多少钱,我一并给你。” 旁边两名道士见状便互相使了个眼色,彼此微微点头。 昨天晚上邱师叔还把他们这几个常去葛牌镇的叫到一起,让他们留意一黑一白两匹骏马,只需观察不许打听。这不就是了吗? 陈玄风付了银两,摊主也把两只竹筐担在马鞍绑好,正想走时,忽听一声怒喝:“陈玄风,你把我巧儿妹子拐哪去了,把人给我交出来!” 陈梅二人回头一看,见是丑女孙三妹,身后背着一只竹筐,显然也是来买菜的。应该是刚刚去过客栈,发现李巧儿不见了才追了上来。 陈玄风就笑道:“李巧儿是我老婆,我让她去哪她就去哪,你管的着吗?” 陈玄风这么多天没见着孙三妹,原本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只是根据原时空的剧情判断应该是进了古墓。 可笑月梅和孙三妹做梦都想不到李巧儿就生活在她们的脚底下。 孙三妹无言以对,打又打不过,便不再说话,只喘着粗气怒视陈梅二人。 陈玄风也懒得再搭理她,就牵马前行。“老婆,别理她,咱们走。” 就这样,陈玄风和梅超风两人双马在前面溜溜达达地走,孙三妹在不远处紧紧地跟。更远处,两名全真道士也跟在孙三妹的身后,想要看看陈梅二人的去向。 然而奇门通道不是摆设,陈玄风两口子走着走着就走进了通道,距离五丈的孙三妹跟着走进去,却发现两人两马没了踪影。 她连忙发足疾追,跑了一阵之后却发现又回到了刚才陈梅二人消失的地方,只看见两名鬼头鬼脑的全真道士四处踅摸。 当晚,重阳宫三清殿内,丘处机接见了两名采购员,听完叙述沉思片刻,问道:“你们好好想想,他们最后是往哪个方向去了?” “南边!” “南面,他是往山里去了。” “好像是翠华山、南五台的方向!” 二道争先恐后,为丘处机提供思路。 丘处机的浓眉却皱的更紧,“这么说,他们是打算从南面逃走?” 坐在旁边的粘合纳听了就笑了:“南边?南边他更走不了!你就放心吧,南面的伏兵有一万,比我带的这支四千人马来得都早!怎么样,没想到吧?” 第一二七章 玩儿呢? 终南山南面是上洛、洛南两座县城,分别驻有五千兵马。 早在八月初,这两县的兵马就已经出动,在终南山南侧外围布防,当时领到的任务是截杀飞虎西路军。 然而后来随着情报陆续传回,西路飞虎军已然化整为零,这支伏兵的任务也随之发生了改变,变成了封锁终南山南侧所有出路。 丘处机不知道这支伏兵的存在,粘合纳却是知道的,只不过一直没跟丘处机提过这事。 东南北三路大军总计三万人马围困终南山,可见完颜洪烈的决心有多大。 粘合纳笑罢说道:“西南北都无忧,我就担心他们逃往东面。” 终南山的东面是秦岭的主峰,越过秦岭的主峰就进入到千山万壑之中,别说三万人马,就是三十万也未必抓得住陈玄风。 丘处机却笑道:“东面不可能,别忘了他们是牵着马走的,难不成他夫妇还能把马扛在身上翻山越岭?” 粘合纳老脸一红,“说的也是,我倒是把这茬忘了!” 丘处机想了想,又问两名采购员:“你们刚才说陈玄风拐走了葛牌镇的一个女人?那女人叫什么?” “那丑婆娘说的……好像是叫巧儿。” 丘处机猛然一拍大腿,哈哈笑道:“这陈玄风真的是找死,这下他死定了!” 粘合纳惊道:“李巧儿?” 丘处机道:“葛牌镇巴掌大的地方,还能有两个巧儿吗?粘统领,你明日即可以保护李巧儿的名义派兵进驻葛牌镇,那陈玄风既然跑不出南西北,又不会往东,那就是藏在山中某处了……” 这个分析结果对丘处机来说无异于喜讯,因为他不用承受来自李歌儿方面的压力了。 你李元妃不是害怕李巧儿争宠吗?现在人被陈玄风弄走了,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她还有跟你争宠的可能吗? 如果没有争宠的可能,你还有必要找人去杀她吗? 粘合纳不知道丘处机的小心思,也兴奋起来:“这样咱们就可以逐步缩小陈玄风的活动范围,他要么出来自投罗网,要么饿也饿死他!” 两人越合计越兴奋,不经意间已是子夜时分,却突然听见一声号角从北面传来。 粘合纳自然听得懂这号角的意思,既不是集合也不是收兵,而是求援! 当即脸色大变,霍然站起道:“不好,出事了,一定是陈玄风!” 丘处机这里还在懵逼,粘合纳已经派出手下武者赶往山北察看战况。 手下刚走没半柱香,西面祖庵镇又有号角声响起,同样是求援讯号。 这下粘合纳也懵逼了,如果是陈玄风在袭营,这么短的时间里怎么可能跑到西边去?飞过去的吗?这之间的山路曲曲弯弯的,就是骑着宝马也没这么快! 想不明白也就不再想,连忙又派了一名武士前往西边察看。 这时北边又有号角响起,粘合纳头都大了,不过这一次号角的意思却是仗已经打完了。 全真派的客房里,辗转无眠、深刻反省的程江也听见了号角声。从而更加确认了金军的存在。 辛弃疾曾经教过他金军的号角喻意,知道这一定是陈玄风动手了。继而兴奋异常。 这是围魏救赵之计吗? 只要北面和西面的金军抵挡不住,是不是这重阳宫内外的金军就会前去增援? 如果真的是那样,自己要不要趁机逃脱? 只不过,他只兴奋了片刻就蔫了回去,因为他发现随着金军号角的接连响起,自己门前的道士反而增多了,从两个变成了六个。 两个我都打不过呀!何况六个? 然后他又听见了北面传来的号角,知道陈玄风的进攻失败了。 他自然不知道北面有多少金军,只当是祖庵镇的金军分兵驻扎过去,最多不过千余人。 不由得感慨起来:陈玄风你可别托大呀,金军的战斗力就是强啊,不是黄河帮铁掌帮可比。 正感叹时,突然又有一声号角响起,这号角的声音比之前传自北西的声音大了太多,听起来就在这重阳宫的半山上! 这下程江是既感动又埋怨,陈玄风你以为玩了这手声东击西就能强闯重阳宫了,那你可就想错了,这重阳宫里的全真六子、几千道士可还没动呢! 程江这样想,粘合纳和丘处机也是这样想。 粘合纳笑道:“陈玄风这小子太狂妄,以为这样就能闯进重阳宫了?真把我们当傻子?” 丘处机却冷静得多,说道:“粘统领你赶紧传令下去,让你埋伏在山上的人佯败这阵,把陈玄风放到重阳宫来!” 粘合纳恍然大悟,连忙依言传令。 丘处机也没闲着,安排守御山门的道士见了来人不可死战力敌,一定要把来人放进来。 又让当值弟子把其余五子都喊过来,只待陈玄风入瓮成鳖,就一举击杀。 不多时,其余五子陆续来到三清殿,粘合纳也集合了重阳宫中的所有好手,一个个都摩拳擦掌,严阵以待。 时间就在众人紧张而又兴奋的等待中溜走,可是预想中的陈玄风却是迟迟没有到来。 眼看两炷香接连燃尽,粘合纳先前派往北山口和祖庵镇的两名武士相继返回重阳宫三清殿,也没看见陈玄风的只鳞片爪。 丘处机终于忍不住,率先询问返回的金国武士:“陈玄风呢?” “没看见啊。我到北山口的时候仗都打完了,人早跑了。” “我到祖庵镇的时候也打完了,没看见敌人在哪,更没看见敌人模样。” 粘合纳怒道:“真是一群废物!战果如何?速速说来!” “属下离开的时候,北大营死尸有一百二十四具,另有多人失踪,是那些追出军营的,应是死在草木林石之间,一时无法计数。” “……西大营死了二百八十七人,另有出营追击者几十名,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废物!废物!都是废物!” 粘合纳暴跳如雷,连声咒骂,正好前往重阳宫山下布置的武士返回,见状立马吓得不轻。 粘合纳怒视来人:“你怎么样?看见陈玄风了吗?他来了几个人?咱们死伤多少人?” 粘合纳这疾言厉色三连问,越问手下越害怕,直接跪下说道:“属下真的不知道,属下没看见陈玄风,只看见咱们的人接连倒地毙命,你不是让我带他们一起退吗?所以我回来的时候还没有清点伤亡……” 第一二八章 一而再 翌日上午,经过仔细清点,北西两座军营送来伤亡统计,连同埋伏在重阳宫山上的兵卒武士在内,总计死亡九百零一人。没有伤者。 骂了一夜的粘合纳,和郁闷一夜的丘处机终于得出了结论,原来自己这伙人都被陈玄风给玩了。 陈玄风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强闯重阳宫。先袭北后击西也不是什么调虎离山之计。 从头到尾,陈玄风和梅超风就一个目的,杀人! 各营派来重阳宫的传令兵不仅带来了准确的伤亡数字,还带来了详细的验尸报告。 从验尸报告里陈述的死者伤势可以看出,死者的致命伤有五种类型。 一、爪伤。 二、枪伤。 三、棍伤。 四、掌伤。 五、暗器伤。 爪伤自不必说,陈梅夫妇都练过一种名为白骨爪的功夫,江湖皆知。 枪伤,则是由号称兵中之王的大枪攒刺所致。其创口都在胸口,碗大的血窟窿,看起来极其恐怖。 棍伤,疑似以金属棍棒抽砸抡戳而成,中者无不骨断筋折,脏腑破碎。 掌伤,中者伤处皆在心口,脱去死者甲胄衣衫可以看见,或前心,或后心,必有一只殷红掌印,剖膛后可见心脏碎成数瓣。江湖中从未得见如此阴毒武功。 暗器伤,是一种色作乌黑的铁钉,此钉在夜间发射,只闻其声,不见其形。令人防不胜防。 这么多种伤势,绝非一人所为。尤其是两种不同的长兵器,绝无可能出现在同一人的手中。 由此可以推断,昨夜发动袭击的应该是陈梅夫妇二人。 “应该是陈玄风在北,梅超风在西,两边打完了,一起来到重阳宫山下,又杀死一批人。” 没办法,在昨夜发生的三场战斗中,凡是看见陈玄风和梅超风的人都死了,活下来的连个影子都没看见。 所以丘处机就只能客串一回神捕,只凭验伤报告来反推过程。 “他们必然是趁着夜色模糊,悄悄靠近并潜入军营,先用爪掌杀死正在帐篷里睡觉的士兵,等到有人发现围攻他们,再以兵器强杀突围,若有追兵,则用暗器阻断!” “那怎么办?” 金国人的太平日子过得久了,在陈玄风这种不按规则出牌的玩家面前,粘合纳也没了主意,只能问计丘处机。 丘处机叹道:“要怪只能怪你们太过轻敌大意,以为兵强马壮,人多势众,就高枕无忧了。” 粘合纳深以为然,“从今夜开始,我让他们加强夜间的岗哨巡逻。” 丘处机老神在在道:“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狂怒,不就是损失了九百人么?九牛一毛而已。那陈玄风此刻想必很是得意,却不知在贫道看来,他也不过是个跳梁小丑。” “道长有办法了?” 丘处机点头道:“从昨夜三处战斗来看,我确定他夫妇藏匿的地点必然就在附近!” 粘合纳一双牛蛋眼瞬间瞪大,“要不,今天咱们搜山?” “不不不。” 丘处机摇头,“搜山需要太多的兵力,我们把兵力投入到山里,外围的封锁就会出现疏松,他们就有可能趁机寻了空子钻出去!” “那怎么办?” “咱们是网,他们是鱼,今天你先派人去葛牌镇驻扎,我也让人去问问前几日陈玄风住在谁家,都做了什么,到晚上咱们再碰碰头,琢磨琢磨他们的藏匿之所。” 粘合纳犹自不放心:“他白天不会再出来搞事吧?” “借他个胆子!他敢么?除非他得了失心疯!” 丘处机说得豪迈,“再者说,昨夜咱们没睡觉,他比咱们更疲劳,白天不得睡觉么?” 陈玄风白天还真没睡觉。因为昨夜他两口子半夜打完了就收工了,都没耽误回来洗澡。 床盒子都烘干了,拼起来四四方方一张大床,铺上了棉花褥子虎皮褥子,在李巧儿身上又雪了一回靖康耻。 愉悦之后,李巧儿笑问陈玄风这靖康耻要雪几回才算昭雪。 陈玄风掐指一算,说你生下来莫愁以后,至少还要给我生三个儿子才算彻底雪完。 陈玄风左拥右抱一觉醒来,第一个下床,亲自下厨做了一锅牛肉刀削面,只吃得梅超风和李巧儿赞不绝口。 一家三口吃了个香甜,这时候重阳宫里的粘合纳和丘处机还在熬呢。 白天里,陈玄风在自己修炼的同时,也指导梅超风李巧儿练了大半天的九阴真经,时不时跑到山腹中看了看天光,估摸着外面天又黑了,这才让李巧儿烹制晚饭。 晚饭后,陈玄风让李巧儿先睡,自己和梅超风再次全副武装,轻车熟路地来到古墓之外。 这一夜,他们选择在前半夜动手。 仍然先从北面西面开打。不论金兵是否睡觉,是否警戒,哪怕军营周围布设再多的岗哨,也看不见他们靠近军营。 这不仅是因为他们夫妇都穿了黑色的夜行衣,还因为他们是用蛇行身法,从草丛中“游”到军营边上的。 试问,哪个哨兵能在黑夜里发现一条在草丛里游动的蛇? 而当他们来到军营边上,就会立即暴起,顷刻间杀死方圆数丈之内的所有活物! 这一次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两人同时发动,也不摸进营帐里去杀睡觉的人了,因为没有谁会在这个时间睡觉。他们直接杀醒着的,专杀哨兵。 于是乎北西两座大营再次响起了号角,重阳宫中的丘处机和粘合纳又一次手忙脚乱。 按照昨夜陈玄风的搞事顺序,这一次丘处机临机应变,率领其余五子直接出了重阳宫,埋伏在山脚下。 然而陈玄风却像知道他会这样埋伏一样,结束了西北两处袭营以后,压根儿就没来这边,反而去了葛牌镇,把白天刚刚驻扎在镇子周围的一千名金军杀了个干干净净。 由于这一次袭击发生在前半夜,且结束的较快,因此伤亡数字出来的也快,总计死亡一千四百七十一人。 最方便统计的无疑是葛牌镇上的死者人数,因为一个活着的都没有,所以直接计为一千名。 第一二九 千人敌!万人敌? 仅仅一晚上就死了一千五,连同昨天晚上死的加起来,这都死了两千五了! 粘合纳气的摔了茶盏。 “让你们加强岗哨,加强巡逻,怎么又被他杀了这么多人?比昨天还多了五六百,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众手下将官低着头垂手肃立,心中却很委屈,今天我们那里死的没有昨天多啊,今天死的最多的是葛牌镇上那一千好吧? 只不过这话却是没人敢于说出来。 丘处机在一旁打圆场道:“粘统领息怒,虽然今天又被陈玄风得逞一回,但是我们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我们看见敌人的影子了。” 是的。在今夜北大营和西大营两场战斗中,虽然在陈梅二人暴起之前无人察觉,但是在他们杀人逃逸的时候,却给军营里的活人留下了一个背影。 目击这一幕的金兵们给出的描述惊人的一致,“那背影跑得贼快,就像一股黑色的狂风。” 对于陈梅二人这种杀一波就跑的打法,金军并非全无应对,他们采用的是箭雨覆盖战术。 在敌人逃跑时,立即组织弓箭手密集施射。敌人跑得再快也快不过离弦之箭,闪得再妙也躲不开覆盖射击。 然而事实却是没有什么卵用。 在今夜的战斗中,的确有数以十计的箭矢射中了目标,但是人家就好像身后覆了一层铁甲一样,即使被射中也浑若无事,就连速度都没有减慢分毫。 丘处机给出了解释:“那的确没用,陈玄风和梅超风都有一身横练功夫,刀枪不入,弩箭难伤。” 唯一没有目击者的战场是葛牌镇。 白天里一千名金兵在葛牌镇的街道上戒严,到了晚上,他们就在街道上扎起了二十个营帐,分成四队轮流休息戒严,结果全都被杀死在街道之上,无论人在帐里帐外。 根据事后现场查勘,陈玄风和梅超风应该是一个在街西口,一个在街东口,同时杀向街心的。所以里面的金兵无论是抵抗还是逃走,都没能够得以幸免。 在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里,两人杀死一千人,其狠辣程度,战斗力之强悍,令人思之胆寒。 “这就是千人敌了!” 粘合纳的目光中闪动着几丝惧意,“本朝自阿骨打皇帝至今,总计就出了宗弼一个千人敌,宋国却是先有狄青,后有岳鹏举,现在又出来了陈玄风和梅超风!为何这样的猛人总是出在南国?” 丘处机被陈玄风的狠辣搞得肝颤胆寒,嘴上却还给粘合纳打气:“他们是两人合击,又不是一个人杀一千人,算不得千人敌,粘统领不可涨敌人威风,灭自家士气。” 粘合纳神情复杂地看向丘处机,“希望你说的是对的!就怕宋国再出来一个万人敌,那样我大金可就危在旦夕了。” 万人敌!即所谓万夫不当之勇武。 万人敌在华夏的历史上虽不多见,却也有过杀神白起,霸王项羽,关公云长,李氏玄霸等盖世英雄。 “万人敌不过是传说罢了,自辽宋金夏以来,何曾有过这般人物出世?即便是天下第一的先师那般学究天人,无所不能,也到不了万人敌的程度。” 粘合纳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如果这世上真有万人敌,那么金国这区区几十万人马都不够人家杀三个月的,金国早就亡了。 从恐惧的情绪中走出,粘合纳提出了一个最现实的问题:“你说这陈玄风和梅超风,是怎样靠近军营不被发现的?” 这是一个匪夷所思的问题。丘处机也是想破了脑袋都想不通。 按道理,偌大的营盘,周围遍布岗哨,时刻注视着周边的动静,怎么可能又被对方欺近身前而不知? 这要是把丘处机换成现代人,妥妥会怒吼一声:这不科学!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 如果这个问题得不到解决,那么可以预想,接下来的第三夜、第四夜,陈梅夫妇还会接踵而至,继续他们的疯狂屠戮。 针对这个问题,也不是没人想过办法,比如粘合纳手下就有一人提出,把哨兵设在军营之外。 哨兵隐藏在营盘外面,只要陈玄风夫妇再来,就会被哨兵提前发现,及时示警之下,陈梅夫妇就会无所遁形。 只不过这个法子却有一个缺陷存在,那就是谁去当哨兵? 毫无疑问,发出示警的哨兵必死无疑,甚至不等他们示警,就已经被陈梅夫妇干掉了。 所以去当这样的哨兵,就等于是去送死。 更何况,这样的哨兵还不能少。 如果只在军营周围布置十几个,则无法监视全部军营周边的开阔地。 可如果布置在外面的哨兵过多,那么好了,人家陈玄风直接不用进军营了,就在外面杀哨兵就够了。 反正他夫妇每夜出来的目的就是杀金国人,杀谁不是杀?杀哨兵也是杀。 又合计了许久,粘合纳终于决定,在北大营和西大营的周遭分别布设一百名哨兵。 就算陈玄风夫妇把这二百哨兵全部杀死,那也仅仅是损失二百人而已,属于承受范围内的损失。 至于对陈玄风藏匿之处的寻找,丘处机也掌握了一些新的情况。 首先他通过手下道士在葛牌镇上的调查,知道陈玄风曾在皇家驿站里住过多日。 通过驿站里的四名侍女,他得知陈玄风强行占有了李巧儿,并且把李巧儿带走,换了一个地方居住。 据葛牌镇上沿街商户的回忆,他得知了陈玄风购买过大量的生活用品和家用器具。 丘处机找来了一张纸,在纸上画出了王顺山,青华山,重阳宫所在山峰的示意图,然后在示意图上勾勒出一个三角形的范围。 他指着三角形内部区域说道:“陈玄风新盖的房子,一定在这个区域里!” 于是乎,当朝阳再一次从东方升起,丘处机派出了一千名全真弟子,就在图纸中三角形的区域里搜寻。 丘处机给出的命令是,只要看见新盖的房子或茅草屋,立即返回报告,切勿靠近。 第一三〇章 白天也行动 随着丘处机的命令发出,全真弟子第一次被送上了战场。 丘处机对此倒是不怎么担心。 一方面,陈玄风接连两天都选择在夜间活动,白天理应睡觉恢复体力。 另一方面,不论白天黑夜,陈玄风始终没对全真弟子出手。 不管陈玄风出于什么原因没对全真弟子出手,反正只要他不出手、全真弟子就是安全的。 所以他才会大白天的派出一千弟子,去搜寻陈玄风的藏匿地点。 他有着十足的信心,认为只需一天,就能把陈玄风新居的位置锁定。 然而他又一次失算了。 人家陈玄风昨晚前半夜就干完活回家了,后半夜还不够睡觉休息的吗? 陈玄风吃过早饭,发现家里的储存的蔬菜不够了。 考虑到昨夜刚刚在葛牌镇杀了一个血流成河,再从葛牌镇买菜吃了会反胃,所以今天他打算去南面的村镇买点菜。 李巧儿是终南山里的活地图,说了几个南面的村镇,最终陈玄风选择去最远的南五台,那里有个竹林关镇,买菜的同时,也看一看终南山南面的状况。 毕竟那四百名化整为零的飞虎军也快到了。 与他和程江约定的汇合地点不同,他跟飞虎军约定的汇合地点在蓝田县。 虽然蓝田位于终南山的东南,但如果敌人在终南山的南面设伏,就会对前来汇合的飞虎军形成威胁。 所以如果南面也有金军埋伏的话,就需要提前清理一下。 如同之前一样,他从太乙河的中游上岸,又从奇门秘径里走出,按照李巧儿的提示,在林木之间向南疾行。只是没走多远就看见几个鬼鬼祟祟的道士正在前方的山坡行进。 他看的清楚,那里根本就没有山道,而且这几个道士也不是正常的上山下山,几个人并排,间隔四五丈,像是在拉网搜索。 他立即就明白了这些道士在找什么。随即寻了一处隐蔽的高地四下里一看,好家伙,全真派来的还真不少。 他暂时没有理会这些搜山的道士,反正他们也找不到梅超风和李巧儿,还是先办正事要紧。 下午的时候,他从南五台返回,看见这些道士还在漫山遍野的搜找,就从这些人的背后摸了过去。 每人打断一条腿,是他给全真派道士的见面礼。然后是漫山遍野的鬼哭狼嚎。 傍晚的时候,瘸了一条腿的一千名道士终于回到了重阳宫。 一名与丘处机同辈、却不是王重阳亲传的全真二代道士在三清殿内放声大哭。 这名道士是今天这一千名道士的领队,哭着说道:“邱师兄,陈玄风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丘处机气的胡子都翘了起来,“什么话,你说!一个字都不能遗漏!” 领队:“他说:我一直没动你们全真弟子是给王……王祖师留面子,你丘处机心里没点逼数吗?” 虽然“没逼数”这样的词汇并不属于这个时代,但是正所谓话糙理不糙,丘处机也能听懂。 一千名身负武功的全真弟子,就这样变成了一千个瘸子。没有一个人来得及还手,就连长剑都没来得及拔出剑鞘。 丘处机恼怒欲狂,又问:“你们有没有找到他的藏身之处?对了,他也有可能住在某个山洞之中,你们找到了吗?” “没有。” 丘处机又问:“那他打完你们之后去了哪里,你们看见了吗?” “没有。” “他是一个人吗?穿什么衣服,拿了什么兵器?” “是一个人,没拿兵器,我们只看见他背了一个箩筐,筐里装了些野菜野果……” 丘处机挥退一众瘸子,让他们回到各自的宿处养伤,然后沉思不语。 陈玄风就在自己圈定的区域里藏身是一定的了。他之所以现身打断了一千弟子的腿,就是不想让他们继续找下去。 这就意味着,只要继续在这个区域里搜索,就一定能够找到陈玄风的藏匿之所! 但是,派谁去找呢? 当前全真弟子总共也不到四千。去掉这一千瘸腿的,再去掉三百不会武功的,还得去掉六百未成年的,就只剩下了两千人。 再派一千人过去送腿吗?丘处机不敢了。 只不过丘处机的脑子转的也快,把主意打到了终南山里的百姓身上。 金兵不能去,自家弟子不敢去,咱花钱雇人行不行? 于是命人写了十几张榜文张贴出去,内容大致为重金悬赏,凡有发现王顺山,青华山,太兴山三山围拢之域内新建民居、山洞者,报与本教,可获赏金若干…… 这一夜,北大营和西大营两处风平浪静,似乎外放哨兵的策略收到了效果。 两夜三日都没怎么合眼的丘处机和粘合纳、也终于得以酣眠。 然而到了后半夜,南面却隐隐响起了号角之声。 于是感觉刚刚闭上眼睛的粘合纳与丘处机又被人从床上叫了起来,却怎奈南大营距离重阳宫太远,根本来不及支援。 也不要说派兵支援了,甚至派人前去察看,都不可能在天亮之前抵达。 所以丘处机和粘合纳又不能睡觉了,来不及支援和察看没毛病,可也不能睡大觉吧?这是态度问题。 两个人愁眉苦脸地熬到了天亮。天亮后,南大营的传讯兵到了重阳宫,报告昨夜南大营惨遭偷袭,死者多达三千三百人,其中至少有两千八百人死在睡梦之中。 粘合纳已经快要哭了,这边每天都把最新的防御措施分享给南大营,怎么就不知道小心呢? 这一次粘合纳也不跟丘处机问计了,都是你个牛鼻子胡说八道,说陈玄风不可能去南大营搞事情,这叫不可能吗? 丘处机也没招了,一上午一言不发,只盼那些贴到各个村镇的那些榜文能够发挥作用。 果然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到了下午,就有来自不同村镇的五个山民前来领赏。 他们说,在划定的区域里没有发现新房子,但是山上哪里有山洞他们一清二楚,根本不用去找。 丘处机按照榜文上的奖金数目给五个山民发放了银两,然后要求他们把所有的山洞都转一遍,看看哪座山洞里住得有人。 丘处机说,只要发现了住人的山洞,回来报告,他就奖励一锭金元宝。 第一三一章 黑风双煞 终南山里的山民终究没能给丘处机带回惊喜。 整整三天,五个山民找遍了区域内所有的山洞,甚至进入每个山洞,一探到底。 然后他们回到重阳宫,告诉丘处机所有的山洞里都没有人住过的痕迹,蝙蝠倒是很多。 面对如此结果,丘处机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自己这个三角区域画小了? 他只能又给了五个山民一些辛苦费,让他们扩大了范围去寻找。 只不过这样一来可就不是三天两天就能找到的了。 丘处机等不起。因为这三天里陈玄风夫妇并没有停止他们的杀戮,要么是南大营,要么是西北两个大营,总会搞出事情来。 丘处机和粘合纳发现,陈玄风夫妇的路子也变了,改成了专杀哨兵。 他仿佛听见了陈玄风的嘲笑:你不是只派二百哨兵在营地周围吗,行,我们也不嫌少。 有时候,陈玄风夫妇没等杀尽所有哨兵就被发现,只要有一个哨兵示警,那么这一场杀戮就会告一段落。 他们夫妇会在杀死示警哨兵的同时撤离现场。 这三夜,这对夫妇不再分开行动,改成了一同袭击,他们会在同一个营盘的周围,从不同的方向欺近,悄无声息地杀死那些藏匿在大树后面和岩石旁边的暗哨。 这三夜,绝大多数死者的致命伤都只有一种,那就是可以将心脏震碎的凶狠掌力。 为了搞清楚这门武功的来历,丘处机还曾让粘合纳派人抬来一具尸体,亲眼看过之后,认出是武林中失传已久的摧心掌! 一些看见过陈玄风夫妇,却因为没敢立即示警而存活的士兵们都说,说这对夫妇就像黑夜里的两只凶煞,夺人性命于无声之中。 于是,黑风双煞这个绰号就此诞生。 就连陈玄风本人都不知道他两口子这个绰号是从什么时候叫响的。 经过两次偷袭,南大营的一万金军被他两口子杀了近半,剩下的不到六千且人人自危,都躲在军营里不敢出来,让陆续赶到的飞虎军得以顺利进驻蓝田县。 今天下午,陈玄风来到了蓝田县,在县城以北的山区与手下人汇合。 陈玄风要求飞虎军继续保持化整为零的状态,在秦岭的主峰太白山下结庐而居,随时待命。 西路飞虎军是一支不差钱的队伍。四百人瓜分了黄河帮铁掌帮六七千人的财物,带在身上来到蓝田都很累,巴不得早日花些出去。 他们在蓝田县买了些农具,猎具,生活必需以及足够的粮食,然后赶到太白山脚下结庐盖屋,开垦荒地,安居乐业。 陈玄风则返回古墓继续他两口子的骚扰大计。 陈玄风觉得,在目前这个状态下,还是让飞虎军暂缓参与进来更好一些。 一方面因为他还没有开始修炼古墓里面的全真和古墓武功,实在无法时刻率领飞虎军转战四方。 另一方面,宋国的北伐迟迟没能开始。自己若是现在就带着四百人在敌后打生打死、多半会落个吃力不讨好,里外不是人。 再说重阳宫这边,面对陈玄风夫妇夜复一夜的偷袭滋扰,丘处机和粘合纳又想出了新的对策。 总这样下去不行啊! 虽然最近几夜西北南三座大营都开始采用哨兵外置的方法,导致陈玄风夫妇不再闯入营中杀人,而且每夜的伤亡人数也在四百以内。 可是每夜四百也受不了啊! 总共只剩下两万多人,能有多少个四百?怕不到五十天就给杀没了。 令丘处机暗自窃喜的是,由于陈玄风打断了一千名全真弟子的腿,终于让其余五子真正地同仇敌忾起来。 虽然此前五子也对陈玄风和飞虎军表示了厌憎,但是在商议对付陈玄风的时候并不如何积极,似乎一切都由他这个二师兄做主,他们五个只听令行事。 五子的改变发生在全真弟子断腿之后。变得积极主动起来,最近几天已经开始献计献策,最新的办法就是孙不二提出来的。 孙不二认为全真派和金军已经不能再这么被动的防御下去了,应该变被动为主动。 孙不二所说的主动,自然不是直接杀上陈玄风的门去。陈玄风住在哪里还不知道。怎么杀上门去? 孙不二提出来的方法是夜间巡山。 由西南北每座军营各派两千精锐,重阳宫派出一千精锐,再派出一流高手三十名带队,做定向巡逻。 具体的巡逻时间和路线是,每夜亥时,北大营的两千人在十名高手的带领下前往西大营。 同时西大营的十名高手率领的两千人前往南大营;南大营的十名高手两千人前往北大营。 全真派的一千名精锐弟子由全真六子中的两名,携八名二代弟子中的佼佼者率领,在重阳宫的周围巡行。 孙不二认为,之前每夜惨败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己方几乎把所有的高手都集中在重阳宫里,而陈梅夫妇却根本没来攻击重阳宫。 这就导致了陈梅二人每次发动偷袭的时候都没有强者与之匹敌,以至于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只要有那么三五个高手在场,即便不能战而胜之,哪怕只能拖住他们几十回合,己方都不会败的那么惨! 孙不二的提议获得了其余五子和粘合纳等金国高手的一致赞同。 说得对啊!只要我们主动巡逻拉练,在队伍里面隐藏十个高手,陈玄风还怎么玩? 他不现身则已,现身就会被缠住,高手近身缠斗,士兵趁机重重包围,再想来去如风就是做梦! 只要能够拖住他一时三刻,待到更多的援兵到来,他就再无生还的可能。 这样巡逻的好处还在于,陈玄风再去偷袭军营也变得十分危险,因为他会被从其它营地过来的巡逻大军堵住去路!让他来的去不得! 这天傍晚,众人一致通过了孙不二的提议,粘合纳立即选派高手分赴三座军营,全真派也定下孙不二和郝大通两人率领首夜巡逻的全真弟子。 新举措定于今夜亥时开始施行,只待黑风双煞来送人头。 第一三二章 救程江 事实证明,孙不二想出来的办法的确行之有效。当天夜里丘处机和粘合纳坐镇重阳宫中,一直等到丑末寅初。终南群山再无鼓角鸣镝之声。 陈玄风夫妇竟然破天荒地没有搞事情!由此可见他们也是相当的机警,对战场形势有着极其灵敏的嗅觉。 陈玄风没有出动,丘处机反而有些失望,悻悻道:“算他们命大!” 粘合纳却与丘处机不同。粘合纳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毕竟从今夜开始,以后各个军营都不会白白死人了。 “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啊!孙道长高明之至!” 虽然孙不二没在重阳宫里,都不妨碍粘合纳对她赞不绝口。 师妹出彩,丘处机也觉得脸上有光。不禁捻须微笑。 眼见黑夜所剩无多,余下的时间已经不足陈玄风出来兴风作浪,两人略一商量,便决定回去睡觉。 终于可以踏踏实实地睡一个好觉了! 寅时三刻,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万籁俱寂之中,重阳宫后山对面的陡峭山峰上,黑风双煞并肩伫立。 如此良辰美景,陈玄风夫妇当然不会留在家里睡大觉,事实上他们子时过半就出来了。 只不过当他们发现了敌人的大规模巡山,又看见孙不二和郝大通率领一千名全真弟子也在山下巡逻之后,陈玄风就临时改了主意。 只看敌人如此布置,防范的确周密,强行发动袭击就不合适了。 陈玄风自有破解之策,只不过今夜却已经来不及布置。 可若是就此回家睡觉却又心有不甘,都出来了,不搞点事情岂不是亏了? 即便是小偷,还讲究个贼不走空呢!何况咱黑风双煞? 所以陈玄风觉得可以试一试营救程江。 然而来到重阳宫后山对面的山崖之后,陈玄风才发现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错误。 他一直记得这里应该有一道石梁沟通两座山峰,其实却是把绝情谷和重阳宫两处地形混淆了。 在原时空里杨过的确抱着小龙女从这里飞渡而过,可人家走的却不是石梁,而是绑在两侧的一条绳索。 古墓派轻功的入门功夫之一是躺在绳子上睡觉,所以杨过和小龙女总是随身带着一条绳子。 可是不要说此刻自己夫妇的身上没带绳子,就是带了,也不敢像杨过那样在百丈深涧的上空走钢丝。 还没练过古墓轻功呢,真没那个本事。也别说单臂抱着一个人,就是空着双手,再拿一根专用道具长杆增加平衡感,陈玄风都没有尝试的勇气。 只不过这也难不倒他们夫妇,“老婆,你用你的白蟒鞭送我我过去!” 陈玄风对自己的轻功没信心,却对梅超风的白蟒鞭信心十足。 反倒是梅超风看着脚下那深不见底的渊薮颇为担心:“这样行吗?” 梅超风担心的自然不是深涧之深,而是担心丈夫的性命。 “你只需把我当成敌人就没可能不行,菩斯曲蛇都缠不死我,你只管使劲勒!到尽头时松开鞭梢,再往前甩,我就过去了。” 说来也巧,这相对的两座山壁之间的距离,恰恰不足四丈。 所以凭借白蟒鞭的输送之后,梅超风还需要再把人往前甩一下。 梅超风试着将白蟒鞭甩了几下,发现这操作的确不难,便把心一横,来了次实操。 陈玄风自然也不是白给的,借着梅超风鞭梢甩出来的力道,在身体砸向对面的后窗的瞬间,用玄铁重剑削出来一个洞口。 没错,对面不是山壁,而是建在山顶的一座房屋的后窗。 重阳宫藏经阁的后窗! 其实陈玄风原本无需使用玄铁重剑,只凭身体撞上去,木制的窗棂和窗纸也挡不住他的身体,只不过那样却会发出不小的一声响动。 为了不惊动守夜的全真弟子,他用玄铁剑开道,原本很是暴力的冲破就变成了无声的潜入。 要知道,玄铁重剑就是切金断玉都不会发出太大的声音,何况木制窗棂? 所以直到他蹑手蹑脚地走出藏经阁正门,都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察觉。 在接连六七天的夜袭战斗中,陈玄风早就锻炼出野兽一样的嗅觉,既善于在黑暗中发现敌人,更善于在黑暗中隐蔽自己。 因为之前曾经来过一次重阳宫,对这座道观的平面格局了然于胸,所以他直接跃上屋顶,施展蛇行狸翻以及壁虎游墙身法,在各座殿阁间穿行,径直来到客房区。 原本他还不知道程江是否被软禁在客房,抱着先去看看的想法来到这里,然而却有守备森严的江河湖海四大弟子,给他指明了目标。 那还客气什么?不管这间房子里关的是不是程江,先把人杀了再说! 谁让你们四个大半夜的不睡觉?嗨什么嗨?就见不得你们这些不睡觉起来嗨的! 因为没练过点穴,所以在从天而降的时候直接使出两招九阴白骨爪,四大弟子其中的两人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已经命丧黄泉。 只是这江河湖海毕竟是眼下功夫最强的三代弟子,两个死了,剩下的两个就有了反应。 “呛啷啷……” 韩志江拔剑出鞘,剑与剑鞘摩擦出一声响亮。 于志海却把两根手指伸进口中,打算吹一声流氓哨。 当然,流氓哨是马云吹的,这个时代的于志海吹的叫做唿哨。 可是陈玄风却管不了于志海吹的是什么哨,只知道要是让他这声哨音吹响了,就会有无数高手过来围攻。 所以他首先一记摧心掌拍碎了于志海的心脏,于志海鼓起来的腮帮子就像一只漏了气的气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了下去,同时人也萎顿瘫倒。 与此同时,韩志江的一招定阳针也已刺中了陈玄风的后颈。 陈玄风缓缓转过身来,左右晃了晃脑袋,颈关节发出“咔咔”声响,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在门外灯笼的照耀下狰狞可怖。 韩志江已经吓尿了,不是因为这口猛兽一样的白牙,而是因为自己浸淫了七年的定阳针全无效果。 看样子,连对方脖子上的皮都没能刺破! 而自己的三个师弟却已经死的透透的了。 这还是人吗? 这架还怎么打? 他已经没有了继续出剑的勇气,想喊,却已经发不出声音。 陈玄风当然不会给对方喊人的机会,对方刚要张嘴,他就一记摧心掌拍出,当场了却对方的性命。 在对方长剑掉落的瞬间,他伸出右脚在剑尖轻轻一踢,长剑就到了他的手里。 然后他再次转身,看向已经站在门槛上的程江,把长剑递了过去。 “在这儿住的还好吗?要是住的不好,就跟我走。” 第一三三章 被发现了 程江做梦都没想到陈玄风能来救他。 事实上今夜恰好也是他遭遇软禁以来,唯一的一次熟睡。 在过去的七天里,每当夜里山下号角连连,重阳宫里就会有人跑来跑去,每每这时他就会想,陈玄风会不会声东击西。 他既盼着陈玄风来,又怕陈玄风自投罗网,总归纠结得无法入睡。 但是今夜不同。今夜山下没有鼓角相闻,重阳宫里也就没人折腾,所以已经不再幻想逃出生天的他就安心睡了一个好觉。 若不是门外有人拔剑,他还真醒不了。 面对陈玄风递过来的剑,程江百感交集,无语凝噎。只是他却不认为陈玄风能够带着自己闯出这虎穴龙潭。 所以他一时竟没有去接这柄长剑,反而问道:“咱们出得去吗?” 陈玄风就很不耐烦,“你能不能学会听我的?要不你就在这待着,我走!” 陈玄风本来就不是非救程江不可,只是机缘巧合之下,没事可做才想起来这么一出,结果你还拿捏上了,怎么,我还求着你走啊? 程江却仍然磨叽,压低声音道:“就算我能出去,我女儿怎么办?把她留在这样的环境里,我不放心!” 这一点陈玄风倒是能够理解,如今这全真派和原时空里的全真派已经大相径庭,留下程瑶迦在这,闹不好就会被金国人当成人质来威胁程江。 他把程江救出去,可不会让程江住进古墓,他打算让程江去太白山和西路飞虎军汇合,正好飞虎军也需要他这个正统领统一指挥。 可若是正统领的女儿被敌人拿在手里就不行了。 原时空里,当郭襄被蒙古人绑架后,哪怕是侠之大者都会麻爪,何况是程江?说不定他真能带着飞虎军变节投敌。 所以他果断做出决定:“那还等什么?去女弟子那里救人啊!” 陈玄风是够果决,可是程江还在犹豫,就凭自己两人都不可能冲出重阳宫里的重重包围,再带上女儿就更不可能了,那不是带着女儿一起死吗? 那样还不如不带女儿,毕竟孙不二跟自己妻子是同乡旧识,说不定不会对瑶珈下狠手呢? 再退一步说,哪怕日后全真七子真的残害瑶珈,那也比死在今夜多活了些许时日不是? 陈玄风是真的烦了,皱眉道:“要不你干脆别走了,这么婆婆妈妈的当什么飞虎军啊!在你绍兴家里绣花多好?” 或许是因为陈玄风说得难听,刺激到了程江的血性,又或许是为了证明自己并不是一个怕死的人,程江一咬牙道:“好,从现在开始,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陈玄风气的真想扇对方一个大耳刮子,什么叫我让你干啥你就干啥啊?合着我跑到这全真教来是坑你了? 只不过既然程江下了决心,陈玄风便没有闲暇教育对方,当下率先蹑足潜行,只挑那些没有灯笼照耀的阴影里走。 值得庆幸的是,之前韩志江拔剑的声音只惊醒了程江一个,而在这黎明前的黑暗里,全真教防御也到了最松懈的时分。 因为天已经快亮了,任谁都不认为陈玄风敢在这个时候搞事情。 由于之前发现有女弟子被金国武士掳掠,所以现在一到休息时间,女弟子宿处的门窗就会紧闭,而且都在里面上了栓。 陈玄风不管这些,轻挥玄铁重剑,将一扇扇房门割下,轻轻放在一边,程江就挨个房间去找。 由于这个时期里全真教的女弟子本就不多,所以程江很快就找到了女儿。 程江跟辛弃疾学过点穴,虽然功力不深,但是在女儿身上点个昏睡穴却是绰绰有余。点中之后就抱起女儿走了出来。 陈玄风见状大喜,直到现在都没被人发现,自己这趟又稳了。 于是示意程江跟着自己走向后山,刚没走出几步,就听见一声断喝响起:“谁?站住!快来人啊,抓淫贼啊!” 声音来自女弟子住所联排西侧把头的一间房屋,却是全真教为了防止粘合纳手下再来女弟子宿处搞事而设置的暗哨。 陈玄风此刻已经来不及再回去灭口,闻声立即命令程江:“快跑!跟着我!” 说罢也不管哪里有灯笼哪里有阴影了,直接大步飞奔。 程江抱着女儿跟在陈玄风身后全力奔跑,心中却在疑惑,这也不是前往重阳宫正门的方向啊! 其实他很想问一句陈玄风你是不是跑错了方向,又怕陈玄风反过来嫌他啰嗦,索性也不问了,爱往哪去往哪去吧,左右是已经被发现了。 即使是在最松懈的时刻,全真教也是有着数百值夜道士,听闻有人呐喊,立即打起了精神,应和着都往这边跑。 甚至有几个是从陈程二人对面的方向跑过来的,看见一身夜行衣的陈玄风,管他是不是淫贼,立即叫喊着拔剑抢攻。 陈玄风更不废话,手中玄铁重剑一往无前,只听“嗤嗤嗤嗤”轻响连连,五六把长剑就变成了断剑。 不等道士们从震骇中回神,陈玄风已经冲破了阻碍。 挡在他正前方的两名道士胸前绽开两口血洞,如同长枪刺入翻搅而成。左右两侧四道虽没中剑,却被玄铁重剑挟带的劲风“吹”得东倒西歪。 紧跟陈玄风的程江就轻松多了,直接跟着穿过就好。 “是陈玄风!大家不要靠近,看贫道与他过招!” 陈玄风都没回头,就听出了身后这个声音的不同,内力凝练且来势迅速,知道此人必是全真七子之一。 他知道全真派都轻功虽然比不过古墓派轻灵,但是在奔跑速度上却是不逊天下间任何轻功。 所以他立即停步转身,把程江让过去,独面来人。 程江自知武功不行,索性躲在陈玄风身后,提醒道:“这是玉阳子王处一,玄风小心了。” 丘处机是睡觉了不假,可是自从陈玄风夜袭金营开始,六子之中每夜必有一人总领值守,也是雷打不动的规矩。 今夜领值的就是王处一,为了防止金国人祸害女弟子,他特意待在女弟子宿处附近值勤,所以能在第一时间追上陈程三人。 第一三四章 瘸脚仙 王处一全力施展轻功,所以很快就追上了陈玄风。 他能看得出来,陈玄风的轻功比自己差了不少,所以在他看来,此刻陈玄风停步转身,作那困兽之斗,实属必然之举。 既然陈玄风不跑了,那么王处一也就不急于动手,说了句:“你倒是还有点自知之明。” 这话的意思,无非是说陈玄风知道跑不了所以停了脚。 陈玄风看向王处一,懒得答话,只顺便看了看他身后还有什么高手追来,发现除了近百名全真弟子之外,还有两名金顶门的金国武士。 王处一没等到回答,心头就很不爽。觉得陈玄风应该是一个嘴上从不服输的匹夫。 这时候难道你不该主动承认自己轻功很差吗? 他看了看陈玄风手里古里古怪的“铁棍”,又看了看地上两具仰面朝天的死尸胸前的血洞,这才知道之前己方分析的长枪创口竟然是被这件兵器戳出来的。 不禁怒道:“好狠毒的招法!” 他觉得,既然你用铁棍,那就应该使用抡扫砸打这样的招式,即便把人的手脚打断也属正常。 可你却偏要把人胸口捅一个大窟窿,干嘛啊,吓唬人啊?要不要这么血腥? 眼见陈玄风仍然不语,王处一就问出了心中的一点疑惑:“你是不是跑错方向了?那边是后山,是绝路。” 王处一之所以追来这么快,除了职责所在之外,还因为他并没有想到所谓的淫贼会是陈玄风。 他以为应该又是金国的武士憋不住了,所以第一时间赶过来,好抢在粘合纳得知之前,杀死这人以儆效尤。 上一次丘处机对金国人太客气了,甚至都没去找那个掳掠女弟子的金国武士,只跟粘合纳说,要粘合纳约束手下。 不过此刻王处一已经看明白了程江抱着的女孩是程瑶迦,那就谈不上什么淫贼了,陈玄风来就程江,程江要带走女儿,一切都是合情合理。 他只是不明白,陈玄风三人为什么要往绝路上跑。 程江听得心里哇凉哇凉的。看见了吧,你就是任性的后果,你要是不知道这重阳宫里的路,你倒是问问我啊! 就算我对重阳宫也不是很熟悉,只有去年送女儿的时候参观了一遍,却也不会像你一样南辕北辙,自陷绝地! 这一刻,程江真的很想走到陈玄风前面,看一看他的表情是怎样的。有没有悔恨?有没有自责? 忽听陈玄风一声暴喝:“艸!哪来这么多废话,看剑!” 玄铁重剑随声而至。 王处一早知陈玄风必将拼命,所以一直等着对方暴起发动,此刻眼见对方铁棍直挺挺的捅过来,不禁暗暗好笑。 他实在想不明白,陈玄风究竟是怎样用这么一个铁棍戳死那么多金军的,难不成一直以来送到重阳宫的战报都是假的? 闪念间就想拔出佩剑发动抢攻,然而当他手按剑柄那一瞬,却发现自己竟然拔剑都很吃力。 玄铁重剑的控场之威,哪怕王重阳复生都得避其锋芒,又岂是王处一这个当代全真第四高手能够直撄其锋的? 不是拔不出剑来,而是迟滞了拔剑速度,拔的不流畅,不利索! 这时候如果他仍然坚持之前的应对设想,继续拔剑对攻,那么等他长剑出鞘的时候,恐怕他已经死了。 王处一这才大吃一惊,这陈玄风的内力这么这么强大?哪怕是全真现任掌教、全真七子中内力最深的大师兄马钰,也比不上陈玄风的十分之一! 重剑碾压,陈玄风也在暗暗好笑,就连裘千仞和洪七公都因为轻敌吃了大亏,你王处一也敢轻敌,这不是找死么? 可以说,此刻若把王处一换成其他六子中的任何一个,在这控场的独孤重剑之下都是难逃一死。 可偏偏王处一还有求生的机会,因为昔日王重阳单独传了他一套腿法,他练得也还不错,还在江湖中得了一个绰号,叫做铁脚仙。 百忙中,王处一踢出一脚,脚背直击陈玄风的手腕,同时上身后仰,形成了一个铁板桥。 饶是如此,他也像刚才被重剑劲风吹得东倒西歪四名道士一样,在重剑如山的压力之下铁板桥都没撑住,上身后背狠狠地摔在地上,狼狈不堪。 如果王处一这动作出现在后世的足球场上,那就是一个标准的倒挂金钩。只可惜没有如果,这个时代里他这样只能被视为狼狈。 只不过狼狈的同时却也不是没有好处,因为上身后摔,就躲过了重剑的当胸一击,捡了一条命回来。 陈玄风这边当然也不会给机会让人踢中自己的手腕,右手陡然松开剑柄,改由左手去接,同时右手五指成爪,在王处一的脚背上狠狠一凿。 还特么铁脚仙?老子让你变成独脚仙! 只听王处一惨呼一声,躺在地上使了一招乌龙绞柱。 这乌龙绞柱本是快速站起的一招,怎奈他的左脚面被陈玄风凿了五个血窟窿,即便身体已成直立姿态,左脚却不敢落地生根,连忙顺势接一招乳燕投林,斜向躲开老远,以防陈玄风追击。 陈玄风却没有去追王处一,而且大步向前,迎着两名金顶门武士而去。 俩金顶门武士紧赶慢赶的刚到现场,还没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陈玄风一剑一个送回了老家。 其余或近或远的百余名道士尽皆停了脚步。 妈呀,王师叔一照面就瘸了不敢再战,金顶门的高手一照面就没了小命,我这样的上去顶什么事?送命吗? 陈玄风也停了脚步,有若一尊煞神般扫视这些怯步的全真弟子,突然哈哈大笑:“真是一群土鸡瓦狗!” 程江见状喜出望外,连忙抱着女儿跑往正门方向,在经过陈玄风身边的瞬间,却被陈玄风一把拉住。 “往哪跑呢?站住!” 程江顿时困惑:“怎么了?咱们还不赶紧逃出去?你还等啥?” 陈玄风道:“那也不能往外逃啊,不说全真七子都会赶过来,就是山上那两千金国伏兵,你能冲出去啊?” 说话间也不管程江想通想不通,直接扯住后者袖子转向后山。 程江没办法只能跟他一起跑,嘴里却再也忍不住,“不是,那是绝地啊……” 陈玄风冷冷道:“是不是绝地,我陈玄风说了才算!你和王处一说了不算!” 两人 第一三五 古墓扩招 两人抱着孩子疾奔前行,耳中听得身后的呐喊却是愈来愈多,愈来愈响。 陈玄风只当耳旁风,也不回头,接连跑过三座殿宇,又拐了道弯,来到藏经阁的石阶跟前。 陈玄风更不废话,直接拉着程江拾级而上,来到门前推门而入。只听得身后有人在喊:“贼人跑进藏经阁里去啦!” 也有人哈哈大笑,“这下不用急了,他自己钻进了瓮中,再也跑不出去。” “师弟且慢,小心他在里面埋伏!咱们等人到齐了再一起进入捉他!” 藏经阁内,程江哭死的心都有了,听见身后外面人声鼎沸,不禁沮丧至极,道:“丘处机也来了,还有不知道他哪个师弟也在外面。” 陈玄风却不说话,拉着他走到来时进入的窗口,随手将程瑶迦从程江的手里接过。 程江陡然看见这样一扇破损的窗户,不禁眼睛一亮。 怪不得陈玄风要往这边跑,敢情他早就预伏了退路。可是王处一为何会说这里是绝地呢? 想到此处,连忙趴到窗口,伸出头去往下看,却只见微眀的天光下,一座深渊看不到底,而想象中的绳梯却不存在,顿时心若死灰。 陈玄风,我要是再信你一次我就跟你姓! 正咬牙切齿地腹诽着,忽听梅超风的声音响起:“程江,跳出来!” 连忙循声抬头看去,只见对面崖顶一棵苍天大树旁边,俏立着一位黑衣女子,不是梅超风是谁。 程江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揉了揉又往下看,没错啊,是深渊,可是她怎么让我往外跳呢? 陈玄风却懒得等他磨叽,一把扯开程江,同时说道:“先接孩子。” 只听梅超风一声“好嘞”,立即振臂抖腕,把仍在昏睡的程瑶迦扔了出去。 程江只看得肝胆俱裂,嘶声惊叫:“你干嘛?我跟你拼了!” 紧接着只听“咚咚咚咚咚”,一阵老拳砸在陈玄风的后背。 含恨出手,程江倾尽全力,只砸的自己拳背都出了血,才猛然想起对方是练过铁布衫的。 横练铁布衫本就刀枪不入,自己的拳头岂不是更加白给?连忙改为点穴。 他照准了陈玄风督脉的几处穴道连点几下,正想看看效果时,陈玄风却霍然长身,竟也也跳了出去,还喊了一声:“老婆接我!” 只听梅超风娇笑道:“妾身遵命!” 程江连忙再次趴在窗台,往外一看,只见陈玄风偌大的身躯犹如一条乌龙,从两山之间矢骄掠过。在他腰间,赫然缠着梅超风那条白蟒鞭。 眼见陈玄风稳稳落在对面崖顶,才看见梅超风身旁站着一个小姑娘,正是自己的爱女,程瑶迦。 程江顿时转怒为喜,继而倍加羞愧,人家陈玄风夫妇联手救了女儿,自己却在这里恩将仇报。 忽听女儿那稚嫩的童声喊道:“爹爹,你快过来呀,你是不敢跳吗?爹爹是个胆小鬼,羞羞羞!” 程瑶迦穴道被解开之后,亲眼看见陈玄风“跳”了过来,然后就看见了父亲,就想让父亲也跳过来。 小女孩的心目中都有一个无所不能的父亲,她可不想父亲被那个黑衣服叔叔比下去。那将会是人生信仰的第一次崩塌。 程江原本还真有些犹豫,四丈的宽度,未知的深度令他心生怯意,哪怕亲眼看见女儿好端端地站在对面,哪怕亲眼看见陈玄风跳了过去,他也还是下不了决心。 陈玄风觉得程江或许患有恐高症。只不过这时候不管你有什么症,这时候再不过来就是个死。 陈玄风才不会劝说程江,反正老子已经仁至义尽了,你不过来就在那边等死好了。 幸好还有程瑶迦这童言无忌的一激,让程江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武功不如人家也就罢了,可是这胆子也比人家小了这么多,还有什么颜面去见家乡父老?还有什么颜面再见师父和女儿? 想到此处,就一咬牙,一闭眼,大喊一声:“我来啦!” 陈玄风见状就忍不住想笑,因为此刻他眼里的程江,像极了后世站在摩天大楼顶上,“展翅翱翔”的所谓现代诗人。 梅超风当然不会让程江变成现代诗人,白蟒鞭一伸,一展,一卷,再一缩,程江就站到了程瑶迦的身边。 程瑶迦立即抱住了程江的双腿,兴高采烈道:“爹爹好厉害!” 程江这才睁开眼睛,只觉恍如隔世,心中百感交集。 陈玄风却不会给他时间伤春悲秋,“好了,趁他们派兵围住这座山之前,咱们得走远一些。” 三大一小一行四人来到奇门通道附近,陈玄风让梅超风一个人先回去,自己去送程江到太白山,却遭到了程江的拒绝。 陈玄风冷了脸说道:“不是,你不会是想跟我们家住在一起吧?那你可想多了,我家大门在哪都不会让你知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 程江连忙解释,拉住女儿一起跪在了陈梅夫妇面前,磕头道:“我父女叩谢贤伉俪救命之恩。” 陈玄风急忙将他父女拉了起来:“谢恩倒是不必,这是分内的事。” 程江苦笑道:“分内的事情,有人也是不会做的,抗金是不是全真派分内之事?所以贤伉俪这份恩情程某父女会铭记肺腑。” 说到这又一指程瑶迦:“只是程某尚有一事,须厚颜相求,今番前往飞虎军汇合,却不能把小女瑶珈带在身边……” 陈梅夫妇对望一眼,均知程江说的是实情。 “所以程某欲将小女托付于贤伉俪,更望弟妹能够收她为徒,如此程某才能安心与敌周旋。” 梅超风未置可否,却把目光看向陈玄风,陈玄风会意说道:“你可要想好了,若是孩子跟了我们,可就说不准何时才能再现江湖了,即便是婚姻大事也由不得你来做主,你受得了么?” 程江没料到会是陈梅二人的师门竟然这样严苛,只是即便如此也好过孩子跟着自己颠沛流离,于是咬牙应了,随即命令女儿磕头拜师。 梅超风乐得眉开眼笑,陈玄风却为家里多出来一个七八岁的女童发愁,看来家里还得隔出一间卧室才行,不然当着程瑶迦的面,这靖康之耻却是不好洗雪了。 第一三六章 超值的程瑶迦 程瑶迦到了古墓,受到了李巧儿的热烈欢迎。 眼见这三丈见方的大房子里处处新奇,正好满足了她天真烂漫的好奇心。 午饭时陈玄风送了程江回来,说起要再隔一间屋子,梅超风立即赞成。 “我实在是受不了你们俩了!赶紧给我一个清净的地方睡觉!” 这些天陈玄风不分昼夜,每次上床都雪靖康耻,偏偏李巧儿是孕妇,不存在每个月里的那么几天。 于是乎这对狗男女天天折腾,还翻新出许多花样,这叫一旁看着的梅超风情何以堪? 原本她才应该是那个婉转承欢的女人,却由于横练功夫的限制无法品尝乐事,心中之酸楚,不足为外人道。 陈玄风也能理解梅超风的感受,就说道:“那就再隔两间,你一间,瑶珈一间。” 李巧儿道:“干脆你隔三间吧,省得将来莫愁生下来你还得隔。” 还有一句话李巧儿没说,那就是即使此际只隔两间,也要留出第三间的空间出来。 不料陈玄风却摇头道:“用不着,莫愁大了可以跟瑶珈住一间。” 李巧儿奇怪道:“你就这么确定莫愁是个女孩?” 陈玄风哈哈笑道:“那当然,也不看看你大官人是谁,我可是老中医,一摸这里就知道你肚子里的胎儿是男是女!” 说话时伸手在李巧儿的波峰上揉了一把。 李巧儿娇羞道:“才不信,你就知道骗我,要不你摸摸梅姐姐,看看她将来生男生女?” 陈玄风板起脸来,“我和她还没圆房,如何摸得出将来的孩子,真是胡说八道。” 话虽然这么说,也还是在梅超风那两坨扁扁的铁饼上拧了一把,心里却直摇头,这手感,真提不起情绪一雪前耻…… 饭后又到了修炼时刻,陈玄风以考较为名,要求程瑶迦背诵全真大道歌,并复述全真七子对大道歌的诠释,一点偷学人家武功的羞愧都没有。 程瑶迦亲眼目睹师父和师公武功卓绝,自然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偷学嫌疑。 这就好比一个大学教授让一个初中生背诵小学语文某篇课文,初中生敢质疑大学教授不会小学课文吗? 程瑶迦当即朗朗背诵,陈梅李三人听罢尽皆大喜。 要知道,程瑶迦对全真大道歌的理解完全来自于全真七子的灌输。而全真七子对全真大道歌的理解,又都是来自于王重阳的教导。 王重阳的释义何等精确入微?那就是全真武功境界的天花板! 所以此时程瑶迦所述内容,能甩几十年后的杨过几万条街! 要知道杨过学习大道歌时,赵志敬可没有给他解释过一字半句,更没有结合内力招式去加强杨过的理解。 所以程瑶迦的到来,将陈梅李在全真武功上的缺憾补了一个十全十美,只等陈玄风一声令下,就可以跑到上面古墓去学习进修了。 什么?你说月梅不让?不存在的,月梅还能不能继续在古墓里住下去,都要经过陈玄风的许可! 陈玄风之所以一直没有踏入月梅的生活区域,不是因为武功不如对方,而是外面的事情还没处理完。 总得让这些金军和全真道士都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还终南山一个鸟语花香的幽美环境,才算告一段落吧? 所以这一天,陈玄风的主要工作就是打隔断。 送程江回来的路上,他已经砍了些圆木背了回来,堆在了太乙河边奇门阵法里面,此时要用,就跟梅超风出去搬运回来。 经过玄铁重剑劈削,再用刨子刨平,就有了足够的板材,再用玄铁重剑在地上的石板划出板缝,插上木板就基本完成。 床就更简单了,直接撤掉大床的两只床盒子,给梅超风一只,程瑶迦一只,就有了两张单人床。 剩下的两只盒子继续拼在一起,就还是一张双人床,足够陈李二人朝云暮雨随意折腾。 布置好了家里,时间就来到了晚上,吃过晚饭,梅超风询问今夜的行止,并建议,要是实在不好下手,今夜就歇一夜。 陈玄风冷笑道:“他们一定认为咱们不敢再对他们下手了,我偏要教教他们做人!” 梅超风蹙眉道:“那咱们怎么下手啊,如今他们四支巡逻大队就像四只刺猬似的,我是真的找不到下手的时机和地段。” 陈玄风坏笑道:“咱们可以把奇门阵法和奇门路径建到他们的巡逻路线上。” 梅超风恍然大悟,不由得对丈夫心服口服,这办法太绝了,我咋就想不出来呢? 和陈玄风在曲灵风的指导下布设在万山荒谷之外的困阵不同,陈玄风布置在终南山里的都是幻阵。 困阵是可以让人走到阵法深处,却再也走不出来。幻阵是让人走进去就会绕出来,永远都走不到阵法中心。 换个说法,如果说奇门阵法之中存在鬼打墙现象,那么困阵的鬼打墙是存在于阵法中心,而幻阵的鬼打墙则只存在于阵法的外围。 这就是当初孙三妹和那两名道士跟丢了陈梅夫妇的原因所在,因为陈玄风布置在那里的是幻阵。 原时空里黄蓉就是布置幻阵的高手,她用长绳绑在树干上面,围绕出一座幻阵,再把出生不久的郭襄放在阵法中心。结果她随时都可以进入中心抱走郭襄,李莫愁却只能在外面绕来绕去。 九月初一的前半夜,陈梅二人就在巡逻队的路线附近潜伏布阵。 他们两口子也不着急,听见远远的有大队人马来了,就藏在草丛中养神,等巡逻队走远了,就继续拓展他们的阵法。 金军的三队人马是同时出发的,比如西大营巡逻队发往南大营的同时,南大营的巡逻队前往北大营,同时北大营的巡逻队前往西大营。 为了出事的时候有利于迅速支援,他们走的是固定路线。也就是说,一旦他们的求援号角响起,其它各路兵马能大致确定出事的位置。 陈玄风选的这个地方挺好,好就好在西大营的巡逻队经过这里以后,南大营的巡逻队会在半个时辰以后经过这里。 藏在阵法中心,陈玄风叮嘱梅超风,“今晚咱们要瞅准了吹号角的下手,把号角抢过来,然后再放手一搏,争取灭了整支巡逻队。” 梅超风连连点头,她知道,在奇门幻阵的辅助下,只要自己两口子不愿意,那么敌人根本看不见自己的影子!来多少高手都没用! 第一三七章 黔驴技穷 陈玄风夫妇就像两只蚂蚁一样忙忙碌碌的布置阵法,充实又快乐。 同一时间,重阳宫三清殿里的气氛却是非常压抑。 尽管今夜已经无需担心陈玄风袭击营地和巡逻队,但是早晨发生的事情却让人心意难平。 陈玄风的武功到底有多高?这个问题众人讨论了整整一天,直到现在都没得出答案。 仅仅一个照面,甚至不到半个回合,就废了王处一一只脚,这样的武功谁能抗得住? 要知道王处一已经是全真派排名前三的高手了,当然,若是算上师叔周伯通,他就要退居第四。 虽然王处一反复强调自己是输在了大意轻敌上面,但是王处一也不得不承认,陈玄风手里那根黑不溜秋的铁棍凌厉无匹。 “陈玄风管那根铁棍叫剑,使的也确是剑招,只是他那剑招很不讲理,没有任何虚招,一味地中宫直进。” 讲述起凌晨那一战的过程时,王处一不免心有余悸。 然而最令人惊惧的,还不是陈玄风的剑招,而是他的轻功。 王处一曾经指天发誓,说他亲眼所见,陈玄风的轻功稀松平常,可是他却解释了不了陈玄风是怎样从藏经阁里消失的。 今天早晨,当丘处机,刘处玄,谭处端三子汇合了粘合纳,四人一齐冲进藏经阁时,却发现已是人去楼空。 然后他们自然会去那扇破损的窗户察看,却无论如何都想不通陈玄风等人是怎么离开的。 要知道。陈玄风可是带着一大一小两个累赘,程江父女。 可即便是陈玄风只有一人,他是如何离去的,也是一个谜团。 在众人看来,要从藏经阁后窗脱身,唯一的办法就是在窗内某处坚实的柱状物上系一条百丈长索,然后再施行索降。 但是这个办法却会留下一个特征,那就是系在室内的索头,没可能人到了百丈涧底还能解开崖顶阁内的索头,将长索一并拿走。 可若说陈程三人不是索降逃走的,又是怎么走的?站在窗台跃向对面山崖吗?那就更不可能。 就连七子之中一向以轻功见长的刘处玄,都不敢说自己能够原地跃出这么远的距离。 关键是还没有助跑的空间。藏经阁内书架俨然,陈玄风并没有推倒或搬移。 所以直到吃过晚饭,人们重聚三清殿继续讨论到半夜,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这一夜,重阳宫出去带队巡逻的换成了谭处端和刘处玄。夜半时分,丘处机宣布散会,却要求留在观内的郝大通和孙不二提高警惕。 丘处机觉得,既然陈玄风对军营和巡逻队无从下手,就极有可能今夜再来重阳宫,而且是双煞一起来。 所以丘处机不仅要求所有留在观内的全真弟子保持警醒,还在藏经阁周围埋下了伏兵。 丘处机的防范不可谓不严,然而他注定又白忙活了,直到天亮,也没听见哪里发出警讯。 看着东方天际的朝阳,又熬了一夜的丘处机伸了一个懒腰,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终于消停了一夜,不容易啊! 即使没能埋伏到陈玄风,他也为这来之不易的宁静祥和感到惬意。 然而正所谓好景不长,他正想回去补个觉时,却有北大营的传令兵来报,说南大营的巡逻队始终没到北大营。 熬红了眼睛的粘合纳勃然大怒:“他们是不是偷懒了?来人,速去南大营察看!” 结果没过一个时辰人就回来了,说南大营发出的整整一队巡逻人马,连同十名高手,全都死在了半道上! 粘合纳顿时呆若木鸡。 半晌才狂怒吼道:“这些人难道不知道吹响号角,擂动战鼓吗?” 手下武士回道:“我也很是奇怪,我察看了每一具尸体,发现他们竟然没有携带战鼓和号角。” “这怎么可能?” 粘合纳彻底抓狂了。 此后一连三天,每个夜晚都有成建制的巡逻队被歼灭,每一次都是悄然无声。 直到第四天夜里,有一名叫做徒单野漱金国高手发出了一声长啸,才算挽救了半支巡逻队,陈玄风夫妇在杀死徒单野漱之后选择了撤离。 活着的,人人都为徒单野漱的机智勇敢而庆幸,唯有粘合纳嚎啕痛哭。 “可那是我手下最得力的猛将啊!就这么没了!” 四个夜晚,金军死了九千人,高手武士三十六名。 然后孙不二这招巡逻队的法子就不香了,人们嘴上不说,心里却免不了要骂一句:什么玩意,尽出馊主意!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论孙不二的法子香不香,巡逻队的举措也得废除了,因为金军的兵力已经不多了,若是再强行外派,就无法保证不让陈玄风逃出终南山。 所以从九月初五开始,一切又回到了老样子,金军三个大营也不外派哨兵了,直接缩在营地中心,却在周边增设了大量的鹿角丫杈,把营盘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 陈玄风要是还想闯入军营杀人,要么冲破这些鹿角丫杈,要么高高跳起从空中越过,不论他选择哪一种进入方式,都会暴露在里面岗哨的视线之中。 这办法倒是不错,陈玄风也没有硬闯强冲,只不过这样却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金营里面的将士想要迅速冲出来也不可能了。 所以往后几天陈玄风就跟梅超风日夜倒班,一个负责白天,一个负责夜里,专门守在军营附近的水源处。 军营不能不喝水吧?而且每天消耗的水量绝不是几桶,至少也要上百桶,就问金营你怎么取到这上百桶水,又怎能把水拎回去。 所以又是一切照常,金军每天死够二百人,不够二百人就得接着死。 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全真六子和粘合纳都没了脾气。 不仅没了脾气,更没了对策。反正就一天死二百呗,那就死吧。 就连丘处机都不得不感慨,他原以为完颜洪烈调集三万大军围剿陈玄风是杀鸡用了牛刀,可是事实却是陈玄风施行了反屠杀。 陈玄风杀他们这些人,真比杀鸡还简单。 第一三八章 月梅的心事 三万人对付不了两个人,反被弄死了一万五。战局竟然如此糜烂,你粘合纳是干什么吃的?你丘处机是干什么吃的? 一封封战报传来,一封比一封不堪。中都赵王府里,完颜洪烈暴怒如狂,再也顾不得保持王爷风度,直接掀了桌子。 可是掀了桌子又有什么用?人家陈玄风夫妇在终南山里活得好好的,每天还要拿走二百金兵的命,这问题总得解决啊! 粘合纳送来的战报上只有一夜夜的死亡报告,都被他撕得粉碎,反倒是丘处机的书信里详细地总结了己方每夜的应对措施以及失利原因。 所以狂怒之余,完颜洪烈再次拿起了丘处机的信,反复研读,然后给出了新的办法。 一、终南山增兵三万。 二、征调少林寺武僧一百名增援重阳宫。 三、调铁掌帮主裘千仞北上重阳宫,配合粘合纳歼灭顽敌。 四、重金悬赏,招贤纳士。 广招天下武林奇人异士前往终南山,就不信整个武林都没人能够克制陈梅夫妇。 完颜洪烈的新举措力度惊人,九月十五这一天,各路人马陆续到齐,终南山下旌旗招展,重阳宫里高手云集。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或许是因为十五十六的月色太过明亮,照得人无处遁形。又或许是因为终南山的兵强马壮、高手如云。总之十五的夜晚和十六的凌晨,陈玄风竟然破天荒的没有搞事。 陈玄风真的没有搞事。 这一夜,陈玄风在家庭的餐桌会议上正式宣布,在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不出去搞事了。 他给自己和梅超风放了大假,嗯,咱们夫妻休个长假。 为什么休长假? 既不是因为外面的敌人厉兵秣马,枕戈待旦,导致自家两口子不易下手,也不是因为敌人高手云集,危险增加。 他放长假,是因为今天白天他出去买菜,经过自己两口子养在古墓附近的那两匹宝马的时候,发现那里竟然有了别人来过的痕迹。 要知道他夫妇的养马地可是被奇门幻阵围起来的,养马地有了外人来过的痕迹,就说明在这终南山里有了第三个懂得奇门阵法的人。 那么这个人是谁? 他觉得如果是陆乘风来了,他这两匹宝马未必还能栓在简易马厩里悠闲地吃草。 所以这个人只能是师父黄药师。 黄药师为什么会来终南山? 自己已经把九阴下册原本交给曲灵风带走了,而黄药师却还要赶来终南山,就说明他没有遇见曲灵风。 陈玄风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和黄药师见面,更不想让梅超风和黄药师见面。 见面怎么说啊?说经书给曲灵风拿走了?黄药师铁定不信。然后师徒之间必定翻脸。 可如今在这强敌环伺之下,自己师徒翻脸,那不就等于让金国人坐收渔利吗? 所以陈玄风果断收手,他连今天的菜都不买了,扭头就跳进了太乙河。 对黄药师来说,终南山里所有的奇门阵法都是小儿科,甚至他还能循着阵法的布设思路找到太乙河上游的入河口和中游的出河口。 这就是陈玄风连蔬菜都不敢买的原因所在。 晚饭后陈玄风宣布:“老婆,今夜咱俩进古墓!莫愁妈,瑶珈,你们在家留守,等我回来叫你们再一起上去。” …… 古墓上层的一间石室里,躺在一根绳索上的月梅久久难眠。 自从八月初十那晚开始,她已经足足四十五天没有睡在寒玉床上了。 没错,古墓里的寒玉床用于修炼古墓派武功的确能够事半功倍。可是这寒玉床却也有个毛病,那就是睡在上面的人不能心生情欲。 一旦心生情欲,心火灼烧,万年寒玉的至寒之气就会汹涌来袭,冲刷心脉,轻者内伤呕血,重则当场毙命。 八月初十那夜,月梅凭借天蚕丝手套和金铃索力压梅超风,却在陈玄风的贫嘴中羞愤败退,回到这古墓之中,习惯地躺回寒玉床时,心中全是陈玄风那张讨厌的脸。 月梅不知道这张脸是俊还是丑,因为在她三十年的人生里,就只记住了陈玄风这一张脸。 她当然也不明白为什么这张讨厌的脸竟然刻在了自己的脑海里,烙在了自己的心坎上,挥之不去,驱之不离,无法磨灭,无法消除。 她只知道,她想着想着就中了寒玉床的招,呕出了一口血。 然后她就再也没睡这张寒玉床。哪怕一个月后,她的内伤已然痊愈,她都不敢重回寒玉床。因为心里那张笑脸非但没有淡化,反而更加鲜明了。 “月梅姐,你还没睡啊?” 墙角处,躺在两块破木板上的孙三妹关切地问。 “嗯,你再给我说说陈玄风的事。” “月梅姐,你怎么总问他啊?是不是想出去收拾他?那你可要趁早,他快完蛋了!” “嗯?他怎么了?为什么快要完蛋了?” “白天我不是去祖庵镇买菜吗,我看见官军又多了好多好多营帐,都快排到长安城啦!” “唉!” 月梅叹息一声,心说陈玄风啊陈玄风,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啊,抢了人家皇帝的女人,还要杀人家的将士,你这是逼人家跟你死磕啊! 以一己之力对抗一个国家,这叫什么?这不叫胆魄,这叫疯魔! 就连月梅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关心陈玄风的事情。一开始跟孙三妹打听还可以解释为侦查对方,为了下次打架做准备。 可是这三打听,五打听下来,这份关注就变了味道。 这会儿听说金军再次大举增援,心中就没来由的一阵烦躁,就对孙三妹说:“你睡吧,我去洗个澡。” 王重阳营建古墓时也考虑了给排水问题,所以月梅居住的古墓上层也是有浴室的,只不过从来没有热水。 对于睡惯了寒玉床的人来说,冷水都是热水。此时月梅心中烦躁,不敢用寒玉床镇压,就只能冲个冷水澡。 古墓的浴室没有门,只有门洞。或许当初王重阳从来没有想过,这座古墓里面会同时生活着两个性别不同的人。 洗澡设施非常简单,就是一道天然的山泉,经过陶管引流进来,既没有阀门也没有龙头,更不会有莲蓬头,就一道水流从管口倾泻而下。 长流水。王重阳是真的不懂节约用水。 第一三九章 牛头马面 浴室里面没有灯。 在这个不分昼夜的古墓里,虽然备有一些火烛灯油,而且在几处石室以及甬道的石壁上也设有一些烛台灯盏,但是月梅却很少掌灯。 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她,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一步。 大体上,需要掌灯的地方只有一个,那就是厨房。 而在最近这一个半月,除了做饭时必须掌灯以外,只有孙三妹出去买菜的时候,月梅才会点亮两个灯盏,以免孙三妹行差踏错。 就像从前一样,黑暗中,月梅脱下衣物,挂在对面的石壁上,然后走到水流下面,让水流浇在头顶,再顺着长发流遍全身。 温凉的泉水抚摸着身上的每一寸肌肤,烦躁的心绪便渐渐地回归安宁。 月梅就这样站在水流里,一动不动,享受着这份宁静。耳朵里,除了水流顺着小腿落地的嬉闹声,就只有甬道彼端卧室里雷鸣一样的呼噜声。 那是孙三妹在打呼噜。 这些日子以来,月梅已经习惯了孙三妹的呼噜声,还有咯咯的磨牙声。 蓦然,她好像听见了第三种声音!那声音是从与卧室相反的甬道中传来,似乎有什么东西碰到了石壁。 这不可能! 那个方向上怎么可能有声音响起? 要知道此刻除了自己和卧室里沉睡的孙三妹,这座古墓里再无一个活物。王重阳修建的古墓机关玄妙,就连一只老鼠都进不来。 所以月梅觉得自己有可能是听错了,应该是幻听吧? 只不过她还是下意识地看向门外。 在古墓里生活了这么久,她的夜视能力极强,在这对于别人来说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她都能够看见景物的轮廓,尽管也很模糊,但确实能够看见。 看向门口的同时,她把头偏出了水流,让水流落在肩膀上,这样可以更清晰地听见外面的动静。 然后她就听见了脚步声。 两个人! 尽管那脚步声极其微弱,但是她还是能够听得出,这两人正在蹑足潜踪地,往浴室这边走来。 在听清楚这声音的瞬间,她不禁毛骨悚然! 因为这两个人来自绝无可能的方向!是从古墓的深处而来!可古墓深处又怎么可能有人? 如果来的不是人,会是什么?她瞬间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啼哭不止时,师父说过的古墓僵尸。 虽然长大后已经知道那都是师父为了止哭而吓唬自己的故事,可是现在这脚步声怎么解释? 她已经不敢再想,更来不及前往总枢纽启动古墓的机关,因为她听得清楚,那脚步声已经到了浴室门前。 然后她的视野里真的出现了一个影子,这是人的身影! 来人身材高大,看不清脸孔,头上却长了两只牛角。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阴曹地府的牛头鬼? 月梅十分恐惧,不敢说话,甚至都忘了要去对面穿上衣服。 牛头也不说话,就这么直愣愣地面对着她的方向。 就在月梅寻思这牛头鬼能不能看见自己时,牛头鬼突然动了!他竟然走了进来,走向了自己! 这下月梅再也不敢装隐身了,脚下施展古墓步法,一个漂移就到了牛头鬼身前,双手上下翻飞,连点对方十八处大穴。 管你是人是鬼还是僵尸,先点了穴道再说! 如果是人,那就审一审是怎么进来的。 如果是鬼,那还说啥?自己等着被拘了魂魄去往阴曹地府就可以了。 十八指点过,牛头鬼果然僵直了身子,不再前行。 原来真的是人! 月梅心头狂喜,却没忘了后面还有一人,目光越过牛头鬼的左肩看去,果然又有一人出现在浴室门口。 和牛头鬼不同,这人的头上长了两只长耳,虽然没有驴耳朵那么长,但是…… 马面!这个人扮的是马面鬼! 让你们装神弄鬼! 月梅心中恼怒,二话不说,使了招“彩蝶翩跹”身法,身体巧妙地绕过牛头鬼,瞬间欺近马面鬼身前,又是十八大穴连点,马面鬼也不动了。 “哼!” 一举制伏了牛头马面,月梅就发出一声冷哼,正打算开始审讯,却忽然感觉有点不对。 一只大手摸在了自己的胸前。 她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自己明明已经把牛头马面都制住了,这只大手却是从何而来? 这一瞬间,她几乎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更不会生出耻辱的心理,满脑子只有一个问题,这两个到底是人还是鬼? 本能的意识里,她能够感觉到这只大手是从身后伸来的,她艰难地缓缓转身,想看看大手的主人,却看见近在咫尺的一张牛脸。 然后她再也支撑不住,口中发出“嘤咛”一声,身体瘫软下去。 “吓晕了,哈哈!” 陈玄风顺手把月梅搂在怀中,同时得意的笑,笑声虽低,却很淫荡。 此时梅超风也解穴成功,听得出丈夫的淫笑,低声说道:“你想干嘛?不会是又要一雪前耻吧?” 陈玄风低声道:“你看她衣服都没穿就跟咱俩武武玄玄的,就算我不把她就地正法,将来她还能嫁给别人吗?” 梅超风啐了一口,“你还真是个淫贼!” 陈玄风道:“废话少说,给我护法!” 月梅在一阵刺痛中醒来,却发现自己被牛头鬼压在身下,不由得有些奇怪,难道这牛头马面勾魂夺命都是这样操作的? 她想反抗,一双手却被牛头鬼牢牢按住,无论怎样暗运内力都无法挣脱,这才知道原来这牛头鬼的内力竟然强大如斯。 即便是当年师父在世,怕也没有这般强大的内力,这阴曹地府的鬼就是比人厉害。 这一刻,月梅忽然生出无尽的悔恨,早知这样,自己还不如去找陈玄风呢,陈玄风那家伙再如何讨厌,好歹是人,总比这牛头鬼要强吧? 想到了陈玄风,她就很不甘心这样死去,突然想起孙三妹或许能救自己,就张嘴欲喊,却不料嘴刚张开,就被一张喷着热气的嘴给堵住。 这下彻底没招了。 然后月梅就顿悟了一个道理:生活就像那啥,既然无法反抗,那就好好享受吧。 泉水淙淙,掩盖了浴室里的各种声音。 第一四〇章 梅开二度 陈玄风觉得,在当前这个时代里,要想说服一个异性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她娶了。 说一千道一万,都比不过这个时代的主流思想,那就是夫为妻纲。 所以他原本也是做好了拿下月梅的准备的,毕竟月梅也是个美女,而且是神仙姐姐类型的。 嗯,如果一定要把自己身边的女人划分类型,那么李巧儿是狐媚型,梅超风是傻大姐型的,傻得可爱。 他只是没有想到这计划进展的这么快,刚刚从下面爬上来,就进展到最后一步了。 他多少有些惋惜,这还没谈恋爱呢!哪怕是之前的李巧儿,雪耻之前也有几天互动,可是这月梅姐,话都没说一句就大结局了。 这多少有些遗憾。 可是这也不能怨我啊,谁让赶上她正在洗澡呢? 事后,梅超风点燃了从家带上来的红烛,烛影摇动中,月梅捧着莲藕一样的手臂欲哭无泪。 守宫砂没了啊! “月梅姐,不好意思啊,谁让你长的这么国色天香呢,小弟我一时把持不住……” 陈玄风一边诚恳致歉,一边摘下了牛头面具。 这牛头马面是陈玄风一早就让李巧儿做好的,用途就只一个,那就是进古墓吓唬月梅。 月梅这才知道自己是被陈玄风祸祸了,登时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抬手就是一记耳光扇在了陈玄风脸上。 陈玄风早有准备,不闪不避挨了这一掌,旋即又把左脸凑过去,:“这边儿,再打一下。” 古代女子在这种情况下都很理智,只打一下表示了愤慨就行了,再打可就成了谋杀亲夫。 月梅自然也懂得这个道理,看着陈玄风涎着的脸,愤然说道:“你别想让我跟你出去,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陈玄风知道月梅的意思,无非是古墓派有个规矩,墓中弟子须发毒誓——除非遇见一个可以为自己去死的男人,否则终生不得离开终南山。 这规矩的难度就在于,不许提前告知情郎这个毒誓,情郎要在不知情的前提下为女人去死,才算有效破解。 只不过既然月梅不会说,陈玄风也没必要此时揭开底牌,说道:“谁说我要你跟我出去?我要在这古墓里陪你!哪都不去!” 这下轮到月梅惊奇了,一脸狐疑道:“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若是不来陪你,谁帮你练成玉女心经啊?” 月梅再次石化。这家伙知道冰魄神针和玉蜂针也就罢了,怎么连玉女心经也知道?那可是师父晚年才创出的绝学,就连师父自己都没练成! 林朝英的确没法修炼玉女心经,因为她创出这门功法的时候月梅还小,还没把古墓派基础武功练至圆满。 而且由于缺少全真大道歌的原文及详解,就连她自己也只能画出全真武功的招式动作姿态,却没法正确修炼其内在的行功要领。 所以直到撒手人寰,林朝英都没练成自己创造的玉女心经,只把这门功法刻在练功室的石壁上,希望后人练成。 可就是这样一门从未有人练过的武功,陈玄风竟然知道,这怎能不让月梅错愕震惊? 对于月梅的疑惑,陈玄风自然早就准备了一番说辞:“其实我是重阳真人的弟子,在我小时候,重阳真人路过我家……” 梅超风一边听一边撇嘴,编,接着编,不怕被咱师父打死你就继续编。 月梅也是一样的不信。王重阳十几年前就死了,难不成死前还要跑到你家去收徒弟? 她古墓派对王重阳最是仇恨,就连拜师仪式都须冲着王重阳的画像吐口水。所以此时看向陈玄风的眼神益发不善。 陈玄风一直都在观察月梅的神色,见状早知其故,说道:“你这是啥眼神儿看人?王重阳是王重阳,陈玄风是陈玄风,师父做错了徒弟来弥补,你不能恨我呀。” 月梅冷冷道:“你倒是说说,你弥补什么了?” 陈玄风道:“王重阳深知亏欠林前辈一生,至死未能琴瑟相和,所以要我来把你娶了,也算是一种偿还,徒弟娶徒弟……” 月梅冷笑打断:“呵呵,这么说,我是不是该对你感激涕零啊?” 陈玄风讪讪道:“说感激就见外了,咱们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住口!谁跟你是夫妻?你说你是王重阳派来的,怎么证明?” “这还用证明吗?这天下间原本就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墓底密道,能从古墓下面进来,还不足以证明?” 陈玄风这话称得上是铁证如山,就连梅超风都不得不信了个十成十。对呀,若非如此,陈玄风怎会知道逆向寻找古墓的地下入口? 然而月梅却仍然怀疑陈梅二人是跟在孙三妹身后潜入又潜伏的,就说道:“好,你现在领我去看密道,知道看见密道,我就信你!” 陈玄风大笑起身:“好,为夫这就带你去看清楚。” 当下三人秉烛进入甬道,走到练功房时,只看练功房外墙宽度以及造型,陈玄风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开始介绍典故: “林前辈在这里刻了玉女心经对吧?她老人家仙逝以后,王重阳又来了一次,看见这里的石刻很是不服,就在棺室下面的石室刻下了反制古墓派的武功。” 月梅愈发不信,心说师父死后我差不多天天都来这练功室揣摩武功,怎么没见王重阳进来?那棺室我也去过多次祭奠,下面哪里还有出口? 带着质疑,她跟着陈玄风来到墓葬室,一眼就看见了那口已经打开了棺盖的石棺,连忙走近去看,却见棺底果然是个洞口,洞中又有石阶。 陈玄风指着旁边翻过来的棺材盖说道:“月梅姐请看此处。” 月梅就着梅超风手中的烛火看去,只见那棺材盖上刻着十六个字:古墓绝学,技压全真。重阳一生,不弱于人! 于是三人从石阶下到底层,来到陈玄风的家里。 虽然此时由于李巧儿和程瑶迦都已睡觉,墙上就只点了一只气死风灯。却不妨碍月梅把室内景物看了个清清楚楚。 石壁的顶部果然刻有专破古墓武学的九阴残篇,还有地下密道的指示图。 至此,陈玄风所说的事情全部证实,月梅再无半点怀疑,陈玄风一搂月梅的肩膀:“月梅姐,今晚咱们就在这睡,顺便来个梅开二度。” 第一四一章 全家进修 陈玄风一家再添新人,可谓喜事连连,更见热闹。 至此,陈玄风以王重阳弟子和一家之主双重身份,掌握了古墓的所有权。 这若是搁在后世现代,就等于陈玄风在房产证上写上了他的名字。 陈玄风不仅拿到了古墓的所有权,还给每一个家庭成员制定了修炼计划。 要练玉女心经,需要经过两个步骤。 第一个步骤是修炼古墓基础武功,这方面月梅就是现成的良师,不仅陈玄风、梅超风、李巧儿要跟她学习,就连程瑶迦也要同步开练。 这就好比一群初高中的学生重新学习小学课程一样,只不过这个小学是外国的,不学真就不会。 而对于月梅来说,她可以直接从全真武功学起,也就是修炼玉女心经所需的第二步。 当然,她也可以同时修炼九阴残篇里的易筋锻骨篇,以及一些九阴武功。 譬如九阴白骨爪,九阴解穴神功,摧心掌,无形钉,蛇行狸翻什么的,这些都是选修课,想不想学全凭自愿。 在他们这些人里,等到有任意两个人通过了第二步骤,就可以修炼玉女心经了。 而修炼玉女心经还不是陈玄风的最终目的,他的最终目的是让这里的每个女人都跟自己练成玉女素心剑,也就是全真古墓的双剑合璧。 一旦练成双剑合璧,即可仗剑天涯,那个讨人嫌的美伯乐始终是个心腹大患,只有用玉女素心剑组成风雨不透的剑网,才有可能立于不败之地。 踌躇满志之际,陈玄风忽然觉得自己跟美伯乐订下的五年之约有点短了。 细数当下,自己一夫三妻加上程瑶迦也才只有五个人,就算再加上年底出生的李莫愁,也还只有六个。 不然他还真想练出个天罡北斗阵来,到时候一家七口围住美伯乐一通厮杀,再看胜负谁属! 什么?你说还有孙三妹,不好意思,孙三妹的资质真的不够,练到五六十岁都不是郝大通的对手,还是算了吧。 孙三妹被古墓里突然多出来的四口人惊得不要不要的,在听说陈玄风成了古墓之主之后更是伤心欲绝。 可是事已至此,就连月梅姐都以妾侍自居、不再替她撑腰了,她还能说什么,只能干好本职工作,隔三差五的从古墓正门出去买菜,顺便探听一下金国人和全真教的虚实。 自从九月十五开始,陈玄风夫妇已经三天没露面了,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又仿佛终南山里从未有过这么两个人。 陆乘风把这个功劳结结实实地揽在自己身上。 重阳宫。三清殿上,陆乘风正在滔滔不绝:“陈玄风一定是发现我来了,他那些阵法在我面前形同虚设,所以才藏了起来。” 尽管此时三清殿内高手如云,却也只能眼看着陆乘风一个不到二十岁的毛头小子吹这个牛逼。 没办法,谁让人家有这个本事呢?三天前,陆乘风和裘千仞、裘千尺兄妹一到终南山,当天就从曾经的巡逻路线上找出了大量的战鼓号角。 人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并不是这些巡逻队没带战鼓和号角,只是当他们误入奇门阵法,被藏在阵法中的陈梅二人悄无声息地杀掉了。 “现在他们不敢出来了吧?都别着急,大家只要跟着我走,一起去找他们夫妇的藏匿之所,三天之内,我肯定能把他们揪出来!” 陆乘风当众夸下海口,引起众人彩声不断。 别管真的假的,有人敢说三天找到陈玄风,就先给他鼓个掌再说。 于是乎,从九月十七开始,金军再次开始了巡山行动。只不过这时的巡山就不是防御陈玄风出来杀人了,而是主动搜山。 胆子大了起来的金军也不再以两千人马为一队,而是二百人一队,每队配有至少一名全真七子一级的高手,十名武林高手。 每天同时搜山的这种二百人的搜查队多达一百队,也就是说每天都有两万人在搜山。声势之浩大,网罗之严密,即便是一只鼹鼠都无法逃出。 当然,最主要的一支搜查队还是陆乘风率领的这支。 陆乘风这支搜查队的配置更是豪华的离谱,不仅有裘千仞、裘千尺兄妹,还有慕名而来的绝情谷主公孙止,少林心禅堂首座心寂禅师,率领天圆、天成、天鸣、天相四名武僧,全真刘处玄以及十几名绿林大豪、江洋大盗。 这支队伍的实力实在是太强了,要用裘千仞的话来说:这支队伍要是遇见陈玄风,能把陈玄风打出屎来! 之所以这支队伍的配置如此豪华,当然是因为陆乘风的豪言壮语。 为了能在找到陈玄风的那一刻一举奏功,丘处机和粘合纳也是拼了,把高手里面的高手都塞到了这支队伍。 然而九月十七这天,整整一天的大张旗鼓并没有收到什么显著的效果。 虽然也发现了一些之前未曾发现过的奇门阵法,但是沿着阵法通道走过去却是一无所获,并没有任何陈玄风留下的痕迹。 当天晚上,各支搜山队收工回来,带队的高手重聚三清殿,在丘处机的主持下圈定查找范围,终南古墓就进入了众人的视野。 裘千仞率先发问:“陈玄风会不会藏到这座古墓里去了?” 丘处机立马否决:“这不可能!不要说这座古墓与本派大有渊源,乃是先师指定的禁地,只说这座古墓里的女子绝无可能接纳男子进入!” 说到此处,丘处机看了粘合纳一眼,又道:“粘统领也曾怀疑过古墓,只不过当时就被贫道否决了,更何况,之前陈玄风来到葛牌镇的当晚还跟古墓里面的女子打了一架,他们之间是敌非友!所以这古墓我们不要碰。” 陆乘风道:“我觉得即使陈玄风没进这座古墓,也应该藏在古墓的左近,明天就围着这座古墓搜寻吧,若是再搜不着,就意味着他们已经逃离我们的搜查区域了。” 陆乘风的意见再次得到了众人的认可,会议的决议便定于明日彻查古墓周围。 第一四二章 陆乘风断腿 次日上午,孙三妹买菜回来,一进古墓就急急火火地跑来练功室,找到月梅说道:“不好了,他们把咱们古墓给包围了,漫山遍野的都是人,还有人拦住我盘问。” 陈玄风和月梅都是波澜不惊,月梅问道:“都说什么了?” 孙三妹道:“那人问我古墓里面住了几个人,都是什么人,我按照月梅姐的嘱咐什么都没说,他们就翻我的竹筐,说要看看买了几个人吃的菜。” 陈玄风对此早有预料,特意叮嘱孙三妹只像从前一样买够两人的份,不可多买。 当前古墓一家人在蔬菜的份额上需要控制,除了怀孕的李巧儿必须吃蔬菜外,别人都是可吃可不吃。 孙三妹倒是听话,果真就买了两个人的份量,没有多买。 月梅又问:“然后呢?他们还说什么了?你不说墓里住着几人,他们怎样你没有?” 孙三妹道:“他们要抓我回去审问,被一个道士拦住了,那道士说古墓不用查,就让我进来了,我真怕他们跟进来……” 月梅看向陈玄风一笑,又对孙三妹道:“别怕,他们要是敢进来一个都活不了,只要你没被他们抓住就行。不然还得出去救你!” 开玩笑,这座古墓可是王重阳为了对付金军的千军万马修建的,墓室内部不仅漆黑一片,更是布满了陷阱机关,多了不敢说,杀他一两千人不成问题。 而且一旦敌军人数过多,墓内机关用尽,还可以使出最后一招——放下正门上方的断龙石,将进入内部的敌人活活困死,外面的敌人却是无论如何也攻不进来。 所以陈玄风和月梅都不怎么担心有人跟着孙三妹进来。 只不过,陈玄风仍有一处可惜:“这下恐怕我那两匹宝马就保不住了,算了,不管谁牵了去,日后我再抢回来就是!” 这会儿陈玄风对黄药师充满了怨念,我不出去杀人可不是怕了陆乘风,是因为你黄药师来添乱! 陈玄风埋怨黄药师,却不知此时黄药师正在替他撑腰。 就在陈玄风的养马地阵法外围,陆乘风率领的豪华版搜山队止住了脚步。 不止步不行啊,师父挡在了阵法入口,陆乘风敢进吗? “师父在上,徒儿乘风叩见师父!” 陆乘风天然畏惧黄药师,见面立马跪下磕头。 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 近二十年来,原为武林泰斗的少林寺在金国朝廷的威压下封山闭门,再不过问江湖中事。全真派也由于王重阳的抗金往事人人自危,不怎么介入武林纠纷。 所以天下武林风头最盛的四个人,就莫过于东邪西毒南帝北丐。 众人听得是黄药师亲临,无不为之动容,汇聚在黄药师身上的目光里有敬慕、有好奇、有探寻、有不服。 人们不免会想:黄药师竟然亲临终南山了,这是给他徒弟陆乘风撑门面来了? 难怪陆乘风如此嚣张,原来他师父就在此地。 然而黄药师却是突然闪开一旁,也不知道是为了躲避众人的聚焦,还是躲避陆乘风的叩拜。 只听黄药师冷冷说道:“我黄药师可不敢当你的师父,你看你现在多威风啊,这么多高手都在你的手下!” 陆乘风已是汗流浃背,连连磕头,“徒儿不敢,徒儿只是为师父办事,要亲手抓到叛徒陈玄风!” “为我办事?为我办事,你就可以带着各门各派的人来破我桃花岛的奇门阵法吗?” 黄药师是真的怒了。 他这一路行来,尤其是到了终南山之后,听到了太多陈玄风的事迹。 抛开陈梅二人偷盗九阴真经不谈,只说陈玄风灭黄河帮,伤裘千仞,败洪七公,又在重重围困下杀戮金兵一万多人,只把他这个当师父胸中的热血都激起来了! 太特么给我长脸了! 我桃花岛的弟子横扫天下,笑傲八方!得徒如此,又有哪个师父不高兴? 可是这陆乘风呢?竟然背弃同门,跟铁掌帮的裘家兄妹搅在一起,到了终南山又领着别人破解自家阵法,这不是典型的吃里扒外吗? 怎么着,当着这么多高手的面,就算你抓住了陈玄风,难道还能当场索要九阴真经吗? 不论你是否当场提及九阴真经,这九阴真经都是妥妥地落到别人的手里! 面对黄药师的厉声质问,陆乘风再无任何借口,只吓得体若筛糠,连连磕头:“弟子知错了。请师父原谅。” “知错了是吧?那就起来吧。” 黄药师不动声色地说了一句,陆乘风如蒙大赦,连忙起身。 黄药师却在他站起来的瞬间沉腰曲膝,使出一招旋风扫叶腿,只听“喀喀”两声脆响,陆乘风惨嚎倒地。 “知错了就得受罚!这就是对你的惩罚,如果不想死就回你老家去罢!别在这里给我丢人现眼!” 陆乘风强忍疼痛,说了声:“弟子遵命!” 一旁裘千仞再也忍耐不住,插言道:“黄岛主你这又是何必?陆乘风好歹是你弟子啊,而且大家都是在为六王爷效力……” 黄药师斜睨裘千仞道:“怎么着?我东邪教训门徒,还要你铁掌帮过问?你要是觉得在陈玄风手上吃了亏不服气,找我练练也行!别提什么狗屁王爷,黄某的眼里没有这样的东西!” “啊……” “这……” 黄药师这句话可谓是将帝王将相踩在了脚下,顿时引起对面众人一阵骚动。 只不过这些人也就仅仅是骚动罢了,一时之间竟然没人敢跟黄药师放对。 就连之前话里话外夹枪夹棒的裘千仞都没再吭声,七月在陈玄风手上受的伤可还没好呢,如何敢跟黄药师动手? 此间众人尽是些武功深厚、眼光毒辣的,只看黄药师这记旋风扫叶腿就知差距几何。 不是没人打算鼓动大家一哄而上,可是黄药师背靠奇门阵法,稍有不敌转身就跑了,谁能奈何了他?要知道陆乘风已经残了! 众人迟疑之间,黄药师威风凛凛地扫视全场:“还有不服的吗?不服就一起上!怎么没有啊?那黄某可就失陪了!” 说罢转身扬长而去,只两步就不见了影踪。 第一四三章 炮兵参战 陆乘风断了腿,一百支搜山队就都失去了意义。 陆乘风连重阳宫都不敢回了,师父临走前那句话说的很明白,不想死就回老家去。 这话反过来就是,如果你还去重阳宫给这些人帮忙,那就弄死你。 所以不论旁人如何苦口婆心,如何语重心长,如何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诱之以利,他都不敢再跟这些人在一起了。 开玩笑,刚才我师父横刀立马的时候,也没见有谁敢说个不字,现在要是听了你们的鬼话,回头师父来取我性命的时候,你们肯定没人管。 陆乘风是坏,也确实恨陈玄风,可是他不傻,一点都不傻。 所以陆乘风是爬出终南山的。 那帮人巴不得留他下来,又怎么肯派人送他离去?只盼他断了双腿无法离开,最终只能求助重阳宫提供宿处养伤,却不料他真有一股狠劲,竟然就用两只手臂爬了出去。 过程里,也不是没人提出抓了陆乘风严刑拷打,又或者干脆把他杀了泄愤,但最后都被丘处机否决了。 丘处机说得好:“我们毕竟是侠义道,侠义的我们不能那么干!” 这话说起来漂亮,可粘合纳听了就不免嗤之以鼻。 当初我说把程江绑起来吊在重阳宫门外引诱陈玄风来救,你也是这套说辞,结果程江被人家轻松救走,你重阳宫什么都没捞着,反搭了好几天伙食和一个程瑶迦。 其实粘合纳老早就对丘处机这种又当又立的做派看不顺眼,只是看在完颜洪烈和李元妃的面子上,只能腹诽罢了。 陆乘风走了,怎么再找陈玄风就又成了众人头疼的问题。 有人说那天黄药师出现的位置非常可疑,如果黄药师不出来阻挡,再往阵法里面走走,说不定就能看见陈玄风的居所。 这个说法得到了绝大多数人的认同。 对啊,如果不是陈玄风住在那里,黄药师为何不让陆乘风破解那里的阵法?他怎么没在别的地方出来阻止陆乘风呢? 在重阳宫这些人的印象里,陈玄风的宿地应该住着至少五个人,分别是陈玄风、梅超风、李巧儿、程江和程瑶迦。 当然,黄药师也有可能跟他们在一起。 这些观点都能达成一致,问题是怎样把这五六个人找出来,或者直接杀死在阵法里。 粘合纳提出了一个办法,调投石车。 投石车本是攻城器械,不过貌似用在眼前的场合也挺合适。 总计不超过五六亩地无法进入,那就用投石车往里砸呗!管他黄药师还是陈玄风,铺天盖地几千块石头砸进去,就不信他们受得了! 众人一致通过,就去调投石车。 投石车这种大型攻城器械,一向只配备于大建制的野战部队,而此时大建制的野战部队都布置在中都的北方,因为来自北方草原的蒙古部落的威胁远远高于西夏和南宋。 别看此时斡难河边上的铁木真还属于金国的附属部落,但是他的威名已经响彻贡格尔、乌兰布统、鄂尔多斯、科尔沁、呼伦贝尔大草原。 可以想见、也是金国人最不愿见到的,就是铁木真已经隐有统一所有蒙古部落的趋势。一旦被他完成了统一,金国的末日也就来临了。 所以金国必须在北方布置重兵,在威慑铁木真的同时,采取扶持、分化、离间等政治手段阻止蒙古的统一。 “防备蒙古人用不着投石机,让他们把投石机调过来,至少二十台!” 粘合纳一声令下,自有快马飞驰北疆。 然而快马跑得虽快,投石车却是慢的要死,据有大部队行军经验的人估算,投石车最快也要一个月才能来到终南山。 这一个月的时间怎么办?这么多兵马,这么多高手,放羊吗? 当然不能放羊! 信心和胆气均已倍增的丘处机提出了一个严厉的措施:“咱们抽出两万人来,就在那块阵法的周围扎营,把他们死死围住,看看他们吃什么,喝什么!” 两万人包围五六亩地,简直不要太轻松。其严密性之高,可以说一只蚊子都飞不出去。 而且这样的包围圈还不怕陈玄风他们强冲,哪怕加上黄药师又如何?只需五十名少林武僧就能挡住他们师徒三人。 而至于黄药师打断陆乘风双腿时陆乘风所在的豪华队伍没有围殴黄药师这件事,裘千仞是这样解释的,他说一开始以为黄药师是帮陆乘风站场,等发现黄药师其实是偏帮陈玄风的时候,黄药师已经借着阵法藏起来了。 事实上很多人都知道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说白了就是大伙都被黄药师给镇住了,谁都不愿意当那只出头的椽子。 只不过此时当着众人的面没人站出来拆穿就是了,没仇没恨的,谁闲的没事出来得罪铁掌水上漂? 更何况当时与裘千仞同样怂了的还有少林心寂禅师、刘处玄和公孙止。 就这样,乌泱泱两万人马就把古墓周边六亩地给围了起来。 买菜回来的孙三妹见状就又吓了一跳,连忙回到古墓告诉月梅,月梅再告诉陈玄风,说是不是敌人已经确定你们就在古墓里了,不然为何包围古墓? 陈玄风不知道黄药师帮自己夫妇保住了两匹宝马,听说这事的最初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只不过他随即就明白了,一定是陆乘风出了问题,如果陆乘风没出意外,敌人何必包围养马地?直接跟着他进阵牵马不就行了? “别理他们,咱们该干啥干啥!” 于是陈玄风一家继续专心致志地练武。 此时陈玄风、梅超风、李巧儿、程瑶迦都已经练到了天罗地网势。 然而古墓里面却没有麻雀可供练习,能够徒手捉麻雀的月梅和善用箩筐扣麻雀的李巧儿都不能出去,就只能委托孙三妹去找山中猎户预订活麻雀。 孙三妹不负众望,每次出去都能买回十几只活麻雀,只用了半个多月,关麻雀的练功室里就有了一百多只,算是超额完成了任务。而且没有耽误陈玄风等人练习。 如此又过了半个月,陈玄风和梅超风的天罗地网势圆满练成,双臂展开,可以困住九九八十一只麻雀不使逃逸。 这时就看出陈玄风和梅超风的内功底子了,由于吃过蛇胆,他们完全可以利用内力在双臂之间布成一张无形力网,很轻易就将麻雀锁在力网之中。 这进境,就连十八年前就已经练成天罗地网势的月梅都不得不服,实在是太快了! 反过来再看李巧儿和程瑶迦就还差的远,内力不足固然是她们的硬伤,李巧儿肚子渐大,不敢太过用力,程瑶迦的武学天赋不够也是原因之一。 陈玄风都把寒玉床安排给程瑶迦了,都没能促成她跟上自己和梅超风的进度。 这天,孙三妹买菜回来,说古墓外面来了许多又高又大的木头架子,又有许多马车和平板推车运了许多石头过来。 “难道是投石机?” 听过孙三妹仔细描述,陈玄风猜到了木头架子是投石机。 可是这帮人调来这么多投石机干什么?想玩炮兵吗?大石头往哪轰啊? 自打八月初十到现在,丘处机和粘合纳终于把陈玄风给整不会了。 第一四四章 死讯传天下 陈玄风想了三天,才大致猜出了敌人的意图,原来是认为我一大家子住在阵法区域,又进不去,就来了这么一招,用大石头砸。 那好吧,尽请随便砸。 果不其然,到了第四天早晨,投石机真的开始抛掷石块。 每批二十发巨石砸进奇门幻阵,刹那间地动山摇,就连古墓中练武的陈家妻妾都不禁为之色变。 不是胆小,而是古墓棚顶的陈年积灰都被震得簌簌落下,这还让不让人吃饭睡觉了? 投石机部队准备了大量的石块,所以这场巨石雨足足下了一天一夜,直到最后一台投石机也由于机械疲劳而损坏,才算打完收工。 “炮击”过后,养马地以及古墓周边的围困仍然紧密。 丘处机和粘合纳亲临现场督导,听取汇报。在确认奇门阵法里面一只活物都没有跑出之后,才满意地返回重阳宫书写战报。 此时已是十月之末,终南山里冬意渐浓。夜里北风呼啸,送来一场大雪,将终南山银装素裹,遮蔽了三个月来的累累战痕。 丘处机已经换上了棉衣道袍,粘合纳也穿上了女真皮袄,两个人并肩站在重阳宫的门前极目远眺。 丘处机忽然感慨起来:“这天气,就算他们还有人没被砸死,也没渴死饿死,也该冻死了吧?” 粘合纳笑道:“原来你还在担心他们没死。陈玄风和梅超风自从九月十五开始就没再出现,这一个半月如何活的过来?” 丘处机道:“贫道只是求稳,不然他日若是这黑风双煞重现江湖,你我又该如何面对王爷?” 丘处机和粘合纳在写给完颜洪烈的战报上,已经把陈玄风和梅超风给写死了。 其实陈玄风死讯的传播之广,远不止于金国中都的赵王府。 十一月二十五这天,远在绍兴知府衙门里的辛弃疾、也收到了陈玄风的噩耗。 这个噩耗自然是程江命人传回来的。 程江自从被陈玄风救出,又与飞虎军汇合以后,就经常派出斥候,扮成山间猎户前往重阳宫附近打探。 虽然程江不知道陈玄风把自己的女儿带去了哪里居住,但是只根据金国人的动向来分析,大致也能猜出他们的位置。 要知道,程江以及手下的四百飞虎军可都是在陈玄风的指挥下布置过奇门阵法的。 所以程江当然可以猜到陈玄风会凭借阵法、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生活。 可是这投石机无解啊! 就算你陈梅两口子武功再高,又怎能挡住巨石雨砸毁你的房子?又怎能保护李巧儿和程瑶迦? 程江对陈玄风的托大很有些怨念,因为他认为自己的女儿肯定是死了。 没有人能够在一天一夜的巨石雨中存活。 所以他给辛弃疾写了一封密信,信上详细说了全真教如何变节,古墓派如何无法沟通,陈玄风如何牺牲等等。 看过密信的辛弃疾老泪纵横。 辛弃疾哭的并不仅仅是陈玄风,还有他多年的抱负。他知道,自己这抱负铁定成空了。 我泱泱大宋、在北方的人缘已经这么差了吗? 不仅全真背叛,古墓遁世,就连少林寺都站到金国人那边去了。 那可是少林寺啊! 嵩山少林寺,与前朝的都城汴梁近在咫尺,不仅不心怀故国,反而变节投敌,这武林泰斗还能要点脸吗? 他连夜去了山阴陆家庄,把这事给陆游说了。 陆游听了顿时万念俱灰,气得说起了反话:“当初金国要把开封府以南的土地归还咱们,可是咱们朝廷都不敢要,你能怪人家少林寺吗?” 辛弃疾登时哑口无言。 是啊,如果当时派兵过去接收,重新委任官员接管河南那片土地,少林寺也就跟着收回来了,可谁让朝廷他不敢要呢? 你自己都不要少林寺,还指望少林寺在金国的地盘上誓死报国么?真是岂有此理! 噩耗之下,陆游的精气神都仿佛被抽空,消极道:“如此看来,纵然陈玄风活着,这抗金大业也是梦幻泡影,大宋已经失了民心,失了正道啊!” 得道多助,一呼百应。失道寡助,无人问津。如今的宋国就是如此。 陈玄风的死讯不仅传到了绍兴,更是传到了襄阳。 一直在陈玄风的淫威下不敢妄动的飞虎军监军王炯喜极而泣,当即写了一本奏折派人送往临安,奏折上历数陈玄风十大罪状,欺君为最,慢君次之。 其实都不用王炯上书,史弥远这边早就得到了完颜洪烈的指示。完颜洪烈要求史弥远根据宋国的反应来印证陈玄风的生死。 于是乎,在王炯的奏本到了赵扩手里之后,大宋朝堂上又兴起了一片骂声。 有骂陈玄风肆意妄为,藐视皇权,不遵朝廷号令,终于作法自毙的。 有骂陈玄风狂妄自大,孤军深入,不顾大局,打草惊蛇,咎由自取,死有余辜的。 有骂辛弃疾用人不当,识人不明,沽名钓誉,好大喜功,破坏北伐大业的。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总之就没一个说辛弃疾和陈玄风好的,就连最先决定北伐的韩侂胄和皇帝赵扩都没替辛弃疾和陈玄风说句话。 谁让他陈玄风擅杀殿前司都虞候,又逼迫钦差下跪宣旨呢? 死了正好!死不足惜!死了活该!不死都得金牌召回处死!太目无君上了,整个就一反贼! 陈玄风的死讯也传到了玉津园御马监,已经收了一个小太监做徒弟的美伯乐听到噩耗,悲恸至极,一双妩媚的美目里竟然流出血来。 “玄风!你在泉下且莫恼恨,待妾身为你去报这血海深仇!” 腊月初八这天,终南山里格外的寒冷。就连一向水流湍急的太乙河都结了冰。 孙三妹带着一身的寒气回到古墓,带回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除了已经前往中都领取封赏的全真六子和随行的二十几名三代弟子之外,留在终南山重阳宫里的上下三千多名道士,以及留守在终南山的一万余名金国官兵,一夜之间悉数暴毙。 就如同被恶鬼索去了性命一般,这些死者的身上没有任何伤痕。 第一四五章 墨菲定律 孙三妹说最先发现这一惊天惨案的,是全真教和金营最后的三个幸运儿。一名道士,两名金兵。 道士没死,是因为案发当夜他睡在祖庵镇上一个寡妇家里。 两个金兵躲过一劫,是因为当夜他们强行闯进了葛牌镇一户民宅,轮流强暴了那户人家的女儿。 月梅听了就忍不住讽刺陈玄风,“这两个金兵也要一雪靖康耻。” 陈玄风勃然大怒:“这世上只有我陈玄风可以雪耻,别人哪有这个权利?这两个金兵在哪?我去把他们杀了,替我妹妹报仇!” 李巧儿不禁惊奇,“那个被糟蹋的女娃应该是街东头李老四的女儿,咋就成了你妹妹了?” 陈玄风笑道:“这普天下的女子,除了我那死去的母亲之外,不是我的老婆,就是我的姐妹!” 陈玄风当然没能杀掉那两名金兵,因为那两名金兵发现惨案之后,立马就跑去长安城报讯去了。估计这辈子就是打死他们也不敢再来终南山。 也不要说这两个金兵,就连那个道士,都下的还俗回家了,谁要是敢说他曾经在全真教当过道士,他能跟你拼命。 恶鬼夺命啊! 那可是一个都跑不掉的团灭!可比当初陈玄风两口子杀人恐怖多了!留在终南山里,不怕恶鬼查遗补缺吗? 开过玩笑,月梅几女就把心思放在了杀人者上面,都对这种诡异而又高效的杀人手法感到惊惧。 这世上竟然有人可以这样杀人,那我们修炼武功还有什么用? 在这件事上,陈玄风也无法安慰自己的女人,因为他知道这个杀人凶手的武功,实在不易赶超,哪怕自己已经吃过了蛇胆,拿到了重剑也还差得太多。 没错,陈玄风觉得凶手就是美伯乐。 虽然陈玄风并不知道当初美伯乐在杭州玉津园的杀人手法是什么,但是他只能怀疑美伯乐。 因为这个世界除了美伯乐,谁都没有能力制造如此凶残的案件。 至于所有的尸体都没有伤口,陈玄风觉得那或许只是因为伤口极其微小而没能发现。 明朝时期东方不败的绣花针了解一下。美伯乐要比东方不败强十倍。 可是美伯乐跑到终南山来杀人是为了什么?帮我打架?多余了啊! 其实这几天陈玄风挺愁的。 因为内功足够深厚,他和梅超风以及月梅都已经练成了全真武功,眼下他们三人已经具备了修炼玉女心经的资格。 可是外部环境却不允许。 按照玉女心经的要求,这门功法不能在无风的古墓里面修炼,需要在户外的大自然里才行。 原本在他的设想里,自己这些人最快也要到明年夏天才能开始修炼玉女心经。 所以他准备来年开春后在墓外的奇门幻阵里搭一个正方形的花架,外找些爬山虎种下,当爬山虎爬满花架,就有了一间花房。 然后自己和妻子们就可以进入花房修炼了。 嗯,他一家修炼心经不必像杨过和小龙女那样麻烦——还需在修炼的两人之间隔一道花墙。 夫妻之间早就坦诚相见不知多少回了,什么没看过?什么没摸过?还隔花墙干什么? 他计划的倒是挺完美,可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和梅超风的修炼进度太过惊人,这才进腊月,就把全真武功练成了。 现在怎么办?难不成就在这古墓里和月梅为爱鼓掌大半年?那也太浪费时间了! 再说了,想要为爱鼓掌,到哪里不能鼓掌? 这两天,他本来已经在筹划一个新的计划,打算带着月梅和梅超风去一趟大理。 秦岭是冰天雪地,大理却是鸟语花香,过去找个人迹罕至的所在,把玉女心经练成。 顺便会一会一灯大师,再让一灯联系他的天竺师弟,把九阴真经里的梵文翻译过来,它不香吗? 然而美伯乐的到来却是个意外。杀了这么多人倒也无所谓,问题是此刻它还在不在终南山? 陈玄风是真的不想和美伯乐照面。但凡美伯乐是个女的,哪怕年纪再大也能忍了,不就是口味重了些吗?又死不了人。 可是他真的接受不了二尾子,这真不行,性取向不允许。 虽然和二尾子在一起也死不了人,但是那种吃了苍蝇一样的感觉,会让他一辈子生不如死。 下午。冬天的斜阳透过林木,照在古墓的石门上,给石门敷上了一层斑驳的图案。 陈玄风推门出来,先伸了一个懒腰,接受阳光的拥抱。 太乙河早已经上冻。既然终南山里最后的三个敌人都已经逃离,他就没有必要再从地下水道进出古墓。 玄铁重剑破冰简单,可是一进一出弄的衣服湿漉漉的多不得劲? 所以他决定从正门出来,想去看看自己那两匹宝马的尸骸。 他觉得经过金国人那一个昼夜的狂轰滥炸之后,那两匹马肯定活不下来。 久违的阳光有些刺眼,他微微眯起眼睛,却看见一道长长的、纤秀的影子,从对面的树林开始,一直铺到自己的脚下。 这墨菲定律是真的存在!越不想什么,就越是来什么。 影子的尽头处,美伯乐那银铃般的娇笑声响起,“我就说嘛,你又不是死人,怎么可能被一堆石头砸死?” 陈玄风很是无语。自己刻意等到下午才出来,就是担心美伯乐没走,它还真就没走! “不过我还是很奇怪。难道这天下间就只有我一个人、能猜到你躲在这间古墓里吗?你的那些敌人为什么猜不到?” 美伯乐来终南山的确是为了给陈玄风报仇,但是杀死所有全真道士以及金国驻军,却是为了引诱陈玄风现身。 陈玄风无话可说,就站在古墓门口一动不动,美伯乐却施施然走了过来。 “怎么?看见我,你不高兴?我都帮你把敌人杀干净了,你不说声谢谢也就罢了,怎么还跟我撂脸子呢?” 它一边说,一边站到陈玄风面前,像是就要偎进陈玄风的怀里,却突然峨眉一蹙,俏脸浮现出厌恶的神情。 同时翕动鼻翼,嗅了两下。尖声怒道:“你怎么这么不知自爱?那母猪一样的女子你也要上?你太令我失望了!” 第一四六章 守门员 美伯乐是太监。 相对于世上绝大多数正常人来说,太监对男女之事所散发出来的气味更加熟悉,更加敏感。 就比如皇帝临幸宫女后,总有太监用床单把宫女裹起来,扛回宫女的寝居。过程里呼吸之间,嗅到的就是这种气味。 美伯乐当然也能从陈玄风的身上嗅到这种气味,因为中午的时候陈玄风刚刚跟月梅来了一发。 梅超风暂时还是不能开发,李巧儿的肚子已经太大,再有个把月就该临盆了,所以陈玄风最近一个月只跟月梅打扑克。 但是美伯乐却不知道这古墓里还有月梅等人,它认为陈玄风把那个买菜的丑女人给睡了,因而大怒。 你宁可睡一头母猪,都不愿意跟我说话!怎么,我美伯乐就这么不入你的眼吗? 古墓门外的尖利女声当然会传进古墓,正在指导梅超风和程瑶迦古墓轻功的月梅立即出来察看。 陈玄风仍然不语,心中纠结着要不要想个办法杀了美伯乐,又怕失败后连累了自己的女人。 正犹豫不决,月梅就来到了他的身后。看见了穿了一身红裙的美伯乐。 月梅以为美伯乐是个女人,而且是个绝色美女,她甚至觉得这个女人比自己还要美。 这一定是陈玄风从前招惹过的女人,追到终南山来了。 月梅看见美伯乐的同时,美伯乐也看见了月梅。 不仅看见了,而且还嗅出了跟陈玄风有染的正是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峨眉顿时就竖了起来。 美伯乐可以容忍梅超风,是因为它看得出梅超风还是完璧之身。 美伯乐甚至也可以容忍孙三妹,因为它觉得孙三妹不可能长期霸占陈玄风,即便和陈玄风越了界,那也只能是陈玄风饥不择食而已。 然而美伯乐却容忍不了月梅。 它觉得,它这一辈子都无法修出月梅这样的气质,清冷高华,纯净典雅。 陈玄风竟已有了这样一个女人相伴,今后还能回到自己身边吗? 于是眼睛死死盯着月梅,齿缝里吐出了四个字:“原来是你!” 月梅听得很是莫名其妙,什么叫原来是我啊?就好像以前我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今天才知道似的。可是我从来都没离开过终南山,又怎能可能招惹过你? 虽然听不懂,但是月梅却能够感受到美伯乐浓浓的敌意,就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因而也是生出来一股怒意,便也凌厉地瞪视回去。 就在她想要问一句我又不认识你,干嘛找我麻烦的时候,陈玄风却反手推在了她的胸前:“月梅姐,你先回去!准备断龙石!” 陈玄风已经从美伯乐的眼神里看出了杀意,所以做出最坏的打算。 可是月梅却不知究竟,倔强着不肯后退半步。 这女人谁啊?咋就上升到放下断龙石的高度了? 要知道即便是之前敌人多达五万,高手数百,陈玄风都没做过放下断龙石的准备,怎么今天面对一个疯女人就想放断龙石呢? 难道她比万千强敌还要厉害?那怎么可能? 危急时刻,陈玄风也无暇多说,当即身体后退,硬生生将月梅靠进了门内,用自己的身体卡住了墓门。 这才头也不回地说道:“那些道士和金兵都是它杀的!你明白了吗?” 这话就把月梅吓了一跳,这时梅超风也从里面走到了门口,目光从月梅和陈玄风的肩头看出去,发现竟然是美伯乐,顿时吓得不轻。 她看见月梅还有出去跟陈玄风并肩作战的意思,连忙拉住了月梅的手臂,“不行!我们三个加起来都打不过!” 这下月梅就惊呆了。 什么?这世上还有我们三人都打不过的人吗?那这人的武功岂不是要比我师父强十倍? 墓外,美伯乐没有立即动手,而是不屑地看着陈玄风,冷冷道:“你要护着她?你觉得你护得住吗?” 陈玄风淡淡道:“护不住,也要护!” 美伯乐更怒:“行,我就让你亲眼看看她是怎么死的!” 陈玄风道:“你是不是忘了?我和你定下了五年之约,这还不到一年呢,你就想违约吗?” 美伯乐冷笑道:“我没忘,我今天要杀的人又不是你,怎么能说我违约?” 陈玄风道:“你难道看不出眼下的形势吗?我挡在这墓门口,除非你先杀死我,否则你休想伤她一根汗毛!” 美伯乐怒极,语气却平缓下来,不似之前那么凌厉,却比之前更冷:“哟,都可以为她去死了呀,这样情深义重的吗?” 古墓门内,月梅听了这两句对话,热泪瞬间夺眶而出。 梅超风不知月梅曾经发下的毒誓已破,见她落泪,也不禁感动,心想:如果美伯乐要杀的是我,玄风他会不会也这样拿命去挡?他一定会! 墓外美伯乐却没耐心等着墓内的女人感动,说完话突然就动了。 别看陈玄风的身体几乎将墓门挡了个严严实实,其实他的两侧腋下,双肩之上以及双腿之间,终究还是有空隙的。 美伯乐的意图就是要从这些空隙钻进去,空隙小又怎样?瞬间缩骨可不可以? 陈玄风挡又怎样?他速度够吗?反应得过来吗? 美伯乐这第一钻,钻的是陈玄风的裤裆。采用的招式就是江湖人最不齿也最不屑使用的黑狗钻裆。 美伯乐却并不以此为耻。 钻进自己男人的裆下,有什么可耻?这世上又有哪个女人没有钻过男人的裆? 它满打满算陈玄风来不及挡住。钻过去即可取了那月梅的性命。 然而就在它矮身的瞬间,陈玄风居然也动了,动在同时,甚至比它动的还要早一些! 陈玄风原本时刻都在盯着美伯乐的眼睛,只见它暼了一下自己叉开的双腿,就猜它很可能要来钻自己的裆。 所以他就像后世的足球守门员扑点那样,先于美伯乐做出了扑救动作。 地滚球打中间应该怎么扑?跪下就行了。 所以下一瞬,身体已经缩小得如同一颗足球一样的美伯乐,就结结实实地撞在了陈玄风的两条大腿上。 只听嘭的一声,美伯乐如同皮球一样滚了出去,滚动时,将未能缩小的红裙一圈圈卷起,在雪地上滚出一只红白相间的雪球。 陈玄风却“啊”的发出一声惨叫,双手捂住了下腹,疼得额头冒出了大粒的汗珠。 毕竟他不是足球守门员,没穿护裆,纵使练过铁布衫,也受不了美伯乐这一撞。 第一四七章 灭门之仇 已经比篮球还大的雪球滚到林木跟前停止,随即雪花崩散,一片片红色的碎缎四下里飞舞,如同雪地上空的一群红蝶。 美伯乐的身体瞬间舒展,恢复了人形。 陈玄风,梅超风和月梅三人无不被它这匪夷所思的缩骨神技所震骇。 然而美伯乐在发现自己身无寸缕的同时却发出一声尖叫,倏忽回复了缩骨状态,变成了一颗雪白的肉球,骨碌碌滚进了林间,转眼消失不见。 陈梅月三人正不知何以,忽听美伯乐的声音从山顶传来: “陈玄风,算你狠!就让你的女人多活五年!” 陈梅二人都能听辨出它发声的位置,竟然是在全真藏经阁屋后对面的崖顶,不禁惧意更增。 就这么转眼间人就到了山顶,这得是什么样的轻功才能做到? 就连一向以轻功自负的月梅都呆住了,这才知道梅超风刚刚所言不虚。 这样的人物,以目前的自己和陈梅二人的武功,即便加起来也打不过,的确打不过。 夫妻三人不敢立即回到墓中,就在古墓门前等了半晌,发现再无声息。 陈玄风长吁了一口气,道:“还好,还好,总算它也知道怕羞,还知道讲究高手风范,咱们算是逃过了一劫。” 什么是高手风范?高手风范就是杀人不用第二招,一击不中便即罢手放过对方。 反过来像那些今天没打过、明天再来打的人物,说好听的叫做死缠乱打,说不好听的就是死皮赖脸。 月梅这才从惊惧和震撼中回过神来,忽然想起刚才陈玄风曾发出一声惨叫,连忙搀起他说道:“你伤在哪了?要不要紧?” 陈玄风苦笑道:“撞命根子上了,等会你帮我看看,看还能不能一雪前耻。” 陈玄风的铁布衫罩门在肚脐眼,按道理命根子也是不畏刀剑,但是美伯乐这蕴含千钧内力的一撞太过凶猛,废倒是没废,当晚却是雪不了靖康耻了。 当夜,月梅陪在陈玄风身边照料,既然不能让陈玄风雪耻,就给他讲了个故事。 “夫君,我想去报仇,你能答应吗?” 陈玄风还以为月梅要找美伯乐,就安抚道:“乖,再等几年吧,不然就是去送死。” 月梅却摇了摇头,“不是美伯乐,是我娘家的仇。” 陈玄风大奇:“你娘家还有没报的仇?你怎么早不跟我说?” 月梅流泪道:“妾身曾经发过毒誓,若无一男子甘愿为我死去,就不能离开终南古墓,因此有仇也不能报。” 陈玄风心说林朝英你这个当师父的也不咋地呀!人家黄药师收我和梅超风时都帮着先把仇给报了。你这倒好,若是没有我这个穿越者,月梅到死都报不了仇。 于是说道:“月梅姐,你的仇就是我的仇,你现在就说,仇人是谁,住在哪,咱明天就去报仇!” 先前的时候,陈玄风习惯性地认为古墓派除了林朝英之外都是找不到爹妈的孤女,所以从来都没问过月梅的身世和祖籍。 陈玄风如此痛快,月梅自是感动流泪一番,稳了稳情绪才道:“先师曾经说,妾身是大理人。” 陈玄风一听就笑了,原来就想去大理来着,正愁怎样演一波破了你的毒誓,美伯乐倒是帮了一个大忙。 只听月梅又道:“妾身的仇,是灭门之仇。仇人灭我娘家满门之时,妾身年仅十二岁,当时正在外面玩耍……” 十九年前。 林朝英打赌赢了王重阳的古墓,原以为王重阳无家可归,就会跟她一起住在古墓中结为连理。 谁知左等右等,等了好几个月也等不到王重阳来找她,出去一打听,才知道王重阳竟然去了大理。 于是林朝英就也去了大理,可是等她到了大理城,却听说王重阳刚刚离开。 就在她打算离开大理城去追王重阳的时候,却赶上了月梅家的灭门惨案。 当时她刚好在月梅家的大门口,和外出玩耍回家的月梅走了个照面,就在这时大门里冲出来一群大理国皇宫侍卫要杀月梅,她就出手把月梅救了。 “先师说她不是没想帮我报仇,只不过我的仇家是大理皇室,她一个人都打不赢南帝,何况南帝手下高手如云,她还带着我这个累赘……” 听到这里。陈玄风才算明白为什么林朝英没给月梅报仇,还真就报不了。 不仅当时报不了,就是后来也报不了。 南帝是谁想杀就能杀的吗? 更不要说人家跟王重阳还是好朋友,彼此用一阳指交换先天功,这关系铁的一逼,就连周伯通搞大了刘贵妃的肚子都没翻脸。 “当时形势仓促,先师只抱了我且战且退,进入我家发现再无一个活口,就从后院逃离。” “那你知不知道大理皇室为什么灭你满门?又是谁下的命令?是南帝吗?” “妾身本姓刀,有个姐姐叫刀红梅,原是宫里的妃子。” 月梅,不,现在应该叫刀月梅了,既然她有个姐姐是妃子,又被大理的宫廷侍卫灭了门。 陈玄风捋了捋线索,觉得应该是她姐姐犯了事,皇帝杀了她姐姐,那么真凶只能是南帝段智兴。也就是一灯大师。 南帝原本不会那么早就出家为僧,他出家是被周伯通和刘瑛给闹的,一个干了坏事不负责跑了,一个抱着受伤的私生子要他治,这事搁谁身上都受不了。 “我觉得应该就是南帝,夫君,你要是觉得这个仇不好报,我就暂时不去。” 陈玄风就有些感动,一般女人在这种情况下会说:“你不敢去,我就自己去!” 但是月梅却说她也暂时不去,自是不想让丈夫陪她一起冒险。 当即说道:“说啥呢?不就是南帝么?不就是大理国么?咱一家灭了他!明天就动身!” 做出了决定,陈玄风就把家人叫到了一起宣布。 李巧儿听罢就很不舍,她再有一个月就生了,肯定不能跟陈玄风他们三个一起走,更重要的是,她希望分娩时陈玄风能陪在她身边。 她都想好了,孩子生下来就跟陈玄风的姓,叫陈莫愁。 第一四八章 黑沼收徒 南行以前,刀月梅把古墓中的机关操作之法教给了李巧儿和程瑶迦,嘱咐她们不要轻易出去,一切生活所需交由孙三妹负责。 陈玄风身体恢复之后,立即去了养马地,发现两匹宝马竟然都活得好好的。 ——就在他从前搭建的简易马厩原址,竟然出现了一间石头砌筑的马厩,两匹宝马就生活在石头马厩之中。 最令他感到惊奇的是,这石头马厩的顶棚是用十几根竹筒搭建而成,外形上很像哥特式建筑的屋顶。 只看这马厩周围落下的巨石就能还原那一昼夜的“炮击”情景,然后就能看出来这样搭建的好处,无论哪个方向落下巨石,都会被弹性极好的竹筒弹开。 陈玄风知道这个漂亮的土木工程肯定是师父黄药师所为,不禁心生感激。看来自己和梅超风将来还真有可能与师父言归于好。 宝马尚存,是始料未及的好事,这样这次南行就可以骑马去了,时间上可以节省很多。 只不过马只有两匹,而且似乎由于下雪后吃的不怎么好,以至于瘦了许多,需要再搞一匹马,再喂养一段时间。 于是腊月初十这晚,陈玄风夜入长安城,从陇西郡公李喜儿的府中偷了一匹大宛马出来,与等在城外接应的梅超风和刀月梅连夜向南进发。 这一路,夫妻三人开始有意强化轻功,三人三马展开比赛,既比短途冲刺,也比长途奔袭,得出的结果是短途刀月梅第一,长途陈玄风第一。 如此昼夜兼程,不一日到了襄阳万山蛇谷,陈玄风去跟神雕打了个招呼,顺便用玄铁重剑斩了十条菩斯曲蛇,剖出蛇胆给刀月梅吃。 虽然寒冬腊月里没有山洪可供训练,但是陈玄风和梅超风可以用玄铁重剑和白蟒鞭制造等同于山洪的冲力,同样可以获得训练的效果。 夫妻三人并没有在蛇谷耽搁,而是继续南下,只是每夜子时多出来一项练功内容,陈梅二人陪着刀月梅炼化当天服食的蛇胆。 陈玄风设计的南下路线,是从襄阳到辰溪也就是铁掌山。 他之所以设计这样的路线,并不是打算顺路去找裘千仞的晦气,而是想要找到铁掌山附近的黑沼。 陈玄风的思路是这样的——既然刀月梅的仇人是一灯大师,就需要找到一灯大师的住所。 出了家的皇帝肯定不会再住在皇宫里了,一灯大师的住处有两个,一个是天龙寺,一个是黑沼附近的一座山。 然而陈玄风却无法确定一灯大师此刻是住在天龙寺,还是已经离开了天龙寺去了黑沼附近的那座山。 要知道在原时空里郭靖抱着被裘千仞打伤的黄蓉,经过黑沼里瑛姑的指点,找到那座山上的一灯可是十几年后发生的事情。 而现在黄蓉才刚刚降生,实在无法判断一灯有没有离开天龙寺。 所以陈玄风觉得先看看那片黑沼附近有没有瑛姑居住就行了。 只要瑛姑来到黑沼了,就说明一灯大师已经搬到那座山上去住了。 反之,如果瑛姑没来黑沼,那么那座山也不必找了,直接杀往天龙寺即可。 不一日,陈玄风一家三口来到了铁掌山中指峰的北麓。 原时空里,十几年后郭靖和黄蓉就是从这里乘坐白雕下来的,当然,裘千丈也是在这掉下来摔死的。 陈玄风三人就从这里开始,“重走”郭靖黄蓉的那条路,只不到半日,就遇到了沼泽地。 梅超风一直东南,“老公你看!那里好像有奇门阵法!” 陈玄风微微点头。其实他早就看见了,同时也就确认了瑛姑已经在这定居,现在他想的是见了瑛姑以后怎么说。 瑛姑是个非常聪明的女人。也是这个世界里唯一的一个无师自通奇门遁甲的人。所以江湖人送了她一个绰号叫做神算子。 别看她在算术和布置阵法方面不如黄蓉,但是人家没老师啊!黄蓉的知识是跟黄药师学的,瑛姑却全是自己悟的。 “老公你看,这阵法好像有点缺陷!” 经过曲灵风的培训,又经过万山、终南山两处实践,梅超风的奇门遁甲水平也不一般了。竟然已经可以挑出阵法的毛病。 陈玄风很是欣慰,道:“嗯,她计算出来的阵法通项是错的,布置出来的阵法总会有一个方向不好使,所以她只能利用地形来弥补。” 如果在学习奇门遁甲以前,你问陈玄风为什么瑛姑总是选择有沼泽的地方居住,那么陈玄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是学过了奇门遁甲之后他就明白了,瑛姑之所以先是住在湘南黑沼,后又搬到晋西黑龙潭,都是为了补足她奇门阵法的缺陷。 试想,她又栽树又搬砖的,辛辛苦苦布置出几亩地阵法,却总有一个方向能被人长驱直入,这阵法不就成了个笑话? 说话间,陈玄风一家三人牵着三马绕过了沼泽,从正西阵门进入,如入无人之境,只走了百余步,期间又转了几道弯,眼前就出现一座三间的茅屋。 一名满头白发的美貌妇人呆呆地站在门口,看上去最多也就三十岁,陈玄风自然知道这就是刘瑛。 刘瑛直勾勾看着陈玄风三人三马从阵法中走到屋前,忽然冲着陈玄风福了一福,“弟子刘瑛见过师父,请师父收小女子为徒!不知师父怎样称呼?” 陈玄风知道她刚刚已经听见了自己故意的高谈阔论,这才有了拜师之举,就反问道:“我叫陈玄风,你拿什么拜师?” 拜师没有免费的,你得准备拜师礼才行。 刘瑛道:“弟子这里还有些珠宝首饰。” 陈玄风立马摇头道:“珠宝首饰有什么用?不要!” 刘瑛愣住了,“那你要什么?我也没别的东西啊!” 陈玄风道:“其实东西有没有都不重要,关键是你拜师以后是否会听我的话。” 刘瑛大喜道:“只要你肯收我为徒,我当然听你的话。” 陈玄风:“我让你做什么你都听吗?若是你不听又如何?” 刘瑛立即跪下:“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今后弟子愿意听从师父一切安排,如有违反,天打五雷轰。” 梅超风和刀月梅见状就互看一眼,彼此心照不宣,这刘瑛如此美丽,陈玄风多半又想雪耻了。 第一四九章 只怪瑛姑太好看 陈玄风没注意月梅和梅超风的挤眉弄眼,只大模大样地受了刘瑛三拜,才将刘瑛扶起。 刘瑛问道:“师父,这两位可是师娘?弟子要不要参拜?” 陈玄风点头又微一沉吟,摆手道:“她们是我妻子,不过你不用行大礼给她们,你们三个姐妹相称就好。” 这下刘瑛也糊涂了,徒弟跟师娘姐妹相称,这不合规矩啊。只是又不敢问。 刀月梅和梅超风愈发明了,陈玄风是一定要收这刘瑛了,就又仔细打量一番,愈发觉得美貌,却是怪不得自家男人见色起意。 陈玄风说道:“都别站门口愣着了,刘瑛你去准备洗澡水,月梅你负责烧菜,超风负责做饭。” 刘瑛这三间茅屋也是按照奇门遁甲原理修筑的,外形上一圆一方一锥,从正面看只能看见圆方两间并列,陈玄风却知道后面还有一间圆锥形的房屋用作浴室。 正面的方形茅屋兼做客厅和厨房,圆形房子才是卧室。当下率先走进方形屋内坐了,只等水烧好了就去洗澡。 要知道,这从北到南几千里路可是奔跑加骑马过来的,期间没有洗澡,夫妻三人差不多变成了泥人! 什么叫做仆仆风尘?真的是脏的连说话的心情都没了,更不要说还雪什么靖康耻。 不多时,开水烧好,混入冷水在浴桶中,陈玄风让二梅先洗了,同时命刘瑛继续烧水。 不久二梅洗完,出来更换了居家服饰,就去烧菜煮饭。陈玄风除了衣物跳进水桶,在她们用过的水里泡了泡,然后让刘瑛进来给他换水。 事情发展到这里,刘瑛原本的些许疑惑也就打消了,自己竟然拜了一个淫贼师父,这是觊觎自己身子来着。 于是迟迟不肯进入浴室。待陈玄风再催时,就说道:“师徒伦常,男女大防,师父这水,请恕弟子不能去换。” 隔着墙壁,陈玄风怒道:“看看,之前你怎么说来着?说一定会听师父的话,这才刚刚说完就不算了吗?” 刘瑛闻言,顿觉悔恨交加。 之前她听得陈玄风高谈阔论,于奇门遁甲一道远胜自己,又见他一路进阵,闲庭信步般毫无差错,便以为是天赐良师,纳头便拜,发下毒誓,却怎知竟而堕入魔掌。 现在人家拿自己的誓言说事,自己又当如何应对?不去,就是欺师灭祖,就会应了毒誓。 没办法,只能趁着水还没有烧开,端起铁镬,闭着眼睛来到浴室,“师父,你先出来,好让弟子换水。” 陈玄风见状就暗暗好笑,说道:“你闭着眼睛做甚,你又不是没看过男人,睁开吧,现在我让你睁开,难道你又要违抗师命不成?” 刘瑛羞的满面通红,却仍然不肯睁开双眼,说道:“师徒伦常,男女大防……” 陈玄风立马打断:“行了!你一个大理国女子,跟我讲宋国的伦常大防,你不觉得可笑吗?” 刘瑛不禁心头一凛,自己假借宋国的礼法推脱,竟然被他看出来了。 陈玄风见她仍不睁眼,就从浴桶中出来,倒掉污水,然后从她手中接过铁镬倒进桶中,再从旁边水缸里舀了冷水兑了,突然使出九阴白骨爪扣住女人的要带,双臂轻轻一举、一落,就把人摁在了浴桶之中。 变故陡生之下,刘瑛哪里还敢闭着眼睛,睁开时却看见陈玄风一身铜皮铁骨也跳了进来,正好骑在自己腰间,想都不想,便是两记点穴送上。 “师父莫怪,弟子实在不能与师父做这不伦之事,只有得罪了!” 陈玄风任凭她点了两穴又补了两穴,说道:“合着你跟我在一起是不伦,那你跟姓周的生小孩的时候呢?” 刘瑛大惊,自己和周伯通私通本是大理国皇室的最大丑闻,为了封锁这个丑闻不知有多少人头落地,这陈玄风怎么可能知道? 更令人费解的是,这陈玄风看上去最多不过二十一二岁,只比自己那死去的孩儿大三四岁,他是怎样知道那件事的? 惊吓过度的刘瑛只觉得全身发软,一时间竟然忘了挣扎,就被陈玄风骑在腰间动也不动。 陈玄风却悠悠吟道:“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头先白。春波碧草,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 刘瑛已经张大了嘴合不拢来,这词明明是自己创作,天下间只有周伯通和自己知道,陈玄风如何得知,这不是见鬼了吗? 陈玄风苦笑道:“刘瑛你个傻女人,那姓周的除了玩就是玩,压根儿就不懂生活情趣,你却空耗这绝世容颜在他身上,值吗?咱俩浴红衣不香吗?” 说罢,竟把刘瑛紧紧抱在怀中,又在她合不拢的红唇上盖了个章。 刘瑛彻底傻了,不是,已经明明已经点中他四处穴道,他怎么还能口含明珠,进退自如呢? 如果说嘴上的动作是因为自己没有点他哑穴所致,那么他的双臂和双手呢?为何运使如常? 这一刻,陈玄风的大手已经开始四处游走了,刘瑛便也不再抵抗。 所有的防线都崩溃了,所有不该被他碰触的部位都被他占领了,还抵抗什么? 刘瑛并不是一个刻板的女人,最是懂得顺其自然,否则当初就不会出轨周伯通了。 这不,当她身上的所有衣物都被陈玄风扔到桶外,她终于说出了实话:“师父,请恕弟子直言,你能打败欧阳锋吗?” 这当口刘瑛说出这话,换作别人必然是一头雾水,陈玄风却是稍加思索就听明白了。 恍然道:“原来你苦苦追求周伯通,只是为了与他联手去找欧阳锋报仇?” 刘瑛恨恨道:“当然,我和他的儿子被人打死了,这仇难道不该他跟我一起报吗?” 陈玄风不置可否,只在手上整活,刘瑛连忙伸手按住那只令她浑身发软的大手,目光锐利地盯住陈玄风的眼睛。 “你还没回答我呢,如果你没有打败欧阳锋的本领,我就还要去找周伯通,那样我就不能把身子交给你!” 陈玄风早已饥渴难耐,明知道欧阳锋纯属躺枪,也没工夫替他分辩,说道:“欧阳锋算个屁!我若是杀不了他,你就杀我好了!” 刘瑛大喜:“这可是你说的!” 陈玄风:“少废话,开整!” 木桶中水花四溢。 第一五〇章 陈家七星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 云收雨住,陈玄风一家四口吃了一顿温馨浪漫的烛光晚餐。 腊鱼竹淞菜,茶树菇炖山鸡,羊肉炖萝卜,蒜泥拍黄瓜,水捞大米饭,刘瑛家里的常备食材还算过得去,只是没有酒。 饭后聊天,在二梅八卦好奇的诱导下,刘瑛讲述了她这些年来的苦楚际遇。 自从儿子被人打成垂危,段皇爷不予施救,终致一命归西之后,她的人生就只剩下一个执念,就是给儿子报仇。 在她看来,她的仇人有两个,一个是打伤儿子的欧阳锋,另一个是见死不救的段皇爷。 只是这除了西毒就是南帝,她区区一个弱女子如何打的过?所以她就去找周伯通。 距今八年前,她到了终南山,发现周伯通被王重阳禁足在重阳宫中,彼此连相见的机会都没有。 她在终南山等了一年多,一年后王重阳死了,她本以为这样就可以和周伯通团圆了,谁知周伯通要为王重阳守灵七年,她还是无法与之见面。 所以她只能在终南山下找了一个地方结庐而居,一边勤修武艺,一边死等周伯通守灵期满。 因为不知道王重阳具体是哪天死的,导致她七年后也就是今年一月再上重阳宫时,发现周伯通已经不在重阳宫内了。 周伯通去哪了?毫无线索之下,她也只能离开终南山,边打听边追踪。 最初的时候,她天真地以为周伯通会顾念当初的一夜情,会前往大理去找她,于是她就返回了大理,然而一路上却没有任何人表示见过周伯通这样的人物。 她的心越来越凉,直到在大理也没有发现周伯通的踪迹,就又返回终南山,从另一条路开始打听,结果这一打听还真就打听到了线索。 她一路打听着来到东海之滨,才知道周伯通去了桃花岛,她有样学样,也去普陀山劫持了一艘海船,到了桃花岛却发现岛上有奇门阵法,没有引领根本进不去。 她天资聪颖,无论文武都是一点就通,一学就会,尤其喜欢算术,怎能看不出桃花岛上的奇门阵法与算术有关? 当即返回陆地,苦思奇门遁甲,竟而无师自通,踏入这门学问的门槛。 然而在实践布阵时却总是有一处缺陷无法克服,她便另辟蹊径,寻找了沼泽地用于补足。 恰好她监视中的崀山附近有一处黑沼,索性就在黑沼隐居下来,说到底,她在这黑沼里布阵定居,还是今年八月份的事情。 刘瑛说,崀山山顶的寺庙是一灯大师的别院,一灯偶尔会来这里居住一段时光,只不过目前却是没在山上,而是返回到天龙寺居住了。 听完刘瑛的叙述,陈玄风和二梅也就明白了一些事情。 刘瑛对周伯通的情感并不是所谓的刻骨铭心。而是为了寻求强援助力报仇。 当然,如果这辈子就只有周伯通一个男人曾经与她肌肤相亲,那么等到七老八十的时候做个老伴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但是现在她有了陈玄风,事情就不同了。 听完刘瑛的叙述,二梅很是同情,唏嘘不已。 陈玄风沉吟了许久,忽然说道:“既然你已经成了我的女人,我就必须要告诉你,打伤你儿子的不是欧阳锋。” 刘瑛立马瞪圆了眼睛,“怎么可能?” 这一刻,刘瑛的第一反应就是陈玄风在得到了自己身子之后想赖账。 欧阳锋多厉害?要找欧阳锋报仇可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所以陈玄风才会说仇人不是欧阳锋。 这个想法是不是非常合理? 不等刘瑛提出质疑,陈玄风已经抢先说道:“我都许下诺言了,你就别瞎想了,欧阳锋我照杀不误,不过他的确不是你的仇人。真凶另有其人。” 这下刘瑛不知道怎么说好了,因为人家陈玄风说欧阳锋他照杀不误。 陈玄风又道:“首先,欧阳锋身材高大,而打伤你儿子那人身材矮小,其次,你不是记得那个凶手的笑声吗?等合适的时候,我会让你听一听他的笑。” 刘瑛疑惑道:“那你为何不现在就告诉我他是谁?” 陈玄风道:“一来他现在距离咱们太远,二来咱们可以先去杀你另一个仇人。” 刘瑛惊道:“啊?你要去杀一灯?他可是正在天龙寺里,咱们打不过的!还不如去杀那个凶手!” 陈玄风就把脸一沉,“你是不是又忘了你的拜师誓言了?” 见男人发怒,刘瑛只好服从,不再提出异议,可是心里却无论如何也不相信陈玄风打的过天龙寺。 世人只知道大理有一个南帝位居武林绝顶,刘瑛却知道大理天龙寺里的和尚都是曾经的皇帝退位出家的,而大理国的每一任皇帝都精修一阳指! 换句话说,大理天龙寺里面何止一个南帝,五六个南帝都不止!你陈玄风就算武功强出天际,也没可能打败那么多一阳指高手!去了就是送死! 这一夜,陈玄风一家就住在刘瑛的卧室,刘瑛的床是单人床,不过不要紧,二梅都用古墓派的绝活,拉绳子睡觉,只有陈玄风和刘瑛在床上颠鸾倒凤。 一直折腾到天将黎明,陈玄风才算过足了瘾。 同样久旱逢甘霖的刘瑛依偎在陈玄风的怀里,发出一句灵魂拷问:“你究竟看上我哪里了?” 陈玄风道:“你长的漂亮啊,芳华易逝,我怎么能够容忍你如此虚度光阴?” 刘瑛心下感动,不禁感慨,是啊,芳华易逝,只可惜当初段智兴和周伯通没一个懂得珍惜的。 她却不知陈玄风收她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原因,那就是组成陈家的天罡北斗阵! 刘瑛的武功,除了自己举一反三、触类旁通悟出的,基本上都是跟周伯通学的,因此可以说她的武功是以全真武功为基础。 陈玄风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收了刘瑛之后,只需稍加点拨,把从前周伯通不敢教的全真武功补齐给刘瑛,刘瑛就可以作为陈家的北斗七星之一了。 陈玄风,梅超风,刀月梅,刘瑛,李巧儿,程瑶迦,李莫愁。正好七人! 唯一的美中不足,是李莫愁刚刚出生,就算有寒玉床辅助,最少也需要十三年才能真正形成战斗力。 这悠悠岁月啊! 第一五一章 过春节,天龙劫 陈玄风穿越过来的第一个春节是在黑沼里过的,感觉没什么年味,至少不比后世2020年以后的春节有年味。 这多少令他有些失望。宋朝的春节都是这么平淡如水的吗? 刀月梅和刘瑛都是大理国人,大理国的风俗自然与宋国不同。 更何况这两位姐姐都是身负血海深仇,无时无刻不在强化自身的武功,即便有什么节日也无心欢愉。 而梅超风则是从桃花岛长大的,在她的成长过程中,除了刻苦修炼师父传授的武功之外,更没有什么娱乐可言,等到少女怀春之际,师父又给她找了师娘冯蘅,就更不会给她过什么节了。 所以在新春佳节之际,陈玄风面对的就是这样三个不知道过年为何物的老婆,有什么热闹可言? 虽然这三个女人其中的两个可以为他提供床笫之欢,但是这样的欢乐却与过年没什么干系,毕竟不过年也能啪啪啪不是? 所以这个年陈玄风就只过了个寂寞。 如果说他一家四口在过年期间忙了什么,那就是教学和练武。 就像对待李巧儿和月梅一样,陈玄风对待刘瑛绝不藏私,把古墓派武功和全真武功悉数传给了刘瑛,至于刘瑛什么时候能够练到可以修习玉女心经的程度,就看她的天赋和努力了。 刘瑛非常好学。不仅疯狂汲取武学理论,还总向陈玄风请教算术问题。这就让陈玄风有些头大。 为了提高奇门阵法的技术,刘瑛钻研的是算经里的天元算术。什么是天元算术呢?要用现代的西方数学理论来描述,就是多元多次方程。 天元算术的最高境界是十九元多次方程,这问题用算术法来演算求解,黄药师能算出来,十五年后的黄蓉也能算出来,但陈玄风是真的不会。 在这个问题上,陈玄风还不如刘瑛呢!人家刘瑛好歹能用算术法解开四元一次方程,陈玄风直接把小学算术里学的知识都还给音乐老师了。 那么问题就来了,陈玄风在奇门阵法上的造诣为什么会比刘瑛高呢?答案是陈玄风用的是代数法。 列方程组就是了,从二元一次开始,直到多元一次,线性代数,行列式法了解一下。 问题是陈玄风没法把这玩意交给刘瑛,先别说那需要从初一代数教起,只说什么是x,什么是y,就很难解释明白。 所以陈玄风直接一言以蔽之:“奇门遁甲你了解一下就算了,反正你这天赋八辈子也学不到我师父黄药师那水准,有那功夫不如多练练武功!” 虽然没有被黄蓉打过脸的刘瑛很不服气,但是也能接受陈玄风的说法。 毕竟她学习奇门遁甲的初衷只是为了救出周伯通,现在既然已经是陈玄风的人了,再救周伯通就没了意义,甚至还会被陈玄风理解为背叛。 春节就这样平淡的度过,二月的春风接踵而来,及至阳春三月,草长莺飞,光阴在蒙蒙细雨中流走。转眼就来到了四月。 四月中旬,大理国境内已经颇为炎热,然而大理城外点苍山中岳峰北麓却仍然凉风习习,冷气森森。 在北麓的山坡上有一座寺庙,背负苍山,面临洱海,正是大理皇室的家庙,天龙寺。 天龙寺内,牟尼堂中,正有四名僧人或坐或立,各个都是宝相庄严,气度雍容。 堂中以东首为尊,坐在东首蒲团上的僧人年纪最老,乃是天龙寺中辈分最高的长老,本源禅师。 本源禅师可以称得上是天龙寺有史以来最具传奇色彩的僧人,没有之一。 从古至今,大理段氏子弟的一阳指都是在天龙寺里学的,哪怕学成以后再去继位登基当皇帝。唯有这位本源禅师,他的一阳指却是在天龙寺外学会的。 据说,本源禅师不仅精研一阳指,而且还练过六脉神剑中的三脉剑法。 之所以是据说,是因为包括本源禅师的所有弟子和晚辈在内,谁都没见过本源禅师使过这三脉神剑。 而本源禅师的师父,则是自开国太祖段思平以来,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一身内力震古烁今的绝顶高手,段誉。 本源禅师的另一个传奇之处在于,他明明是段誉的徒弟,辈分却比段誉为高,他是昔日镇南王段正淳的堂弟,故而进入天龙寺出家时得以位列“本”字辈僧侣,与段誉的伯父保定帝“本尘”同辈。 时至今日,昔日的绝顶高手段誉早已由于吸取内力太多太杂而走火身死,本源禅师却以九十三岁高龄健在人世,成为天龙寺的镇寺之宝。 与本源禅师相对而立的,是一灯大师。 一灯大师来到牟尼堂面见本源禅师,是来请假的。 “师曾祖在上,眼看又快五月了,弟子想去崀山别院住上一段时日。” 自从与王重阳交换独门武功至今,一灯大师始终未能练成王重阳的先天功。考虑到在天龙寺里修炼道家武学未免犯忌,所以他总想脱离两个师兄的视线。 此时牟尼堂中南北两侧盘膝而坐的就是他的两个师兄,分别是一轮方丈和一叶大师,这两位对于一灯的请假恍若未闻,反正有本源禅师做主。 本源禅师给出的意见很简单。 就俩字:“不行!” “老衲绝不允许天龙寺陷入危险的境地!” 一轮、一叶和一灯都知道本源禅师所说的危险是怎么回事。 那还是本源禅师年轻的时候,跟着师父段誉学成了武功,就开始行走江湖以为历练。 那时候江湖中能够打败本源禅师的人几乎已经没有了。 萧峰已死,慕容复已疯,天山童姥和李秋水也同归于尽了,丁春秋被少林寺关押了,隐居灵鹫宫的虚竹又是自己人,还有谁可以跟本源禅师切磋一二? 本源禅师都很愁的慌,最终他选择了少林寺。 他去少林寺不是奔着砸场子去的,而是想要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见那位深不可测的扫地僧。 结果他运气不错,还真就让他遇见了。 扫地僧当然不可能跟他切磋武功,见他恭敬而又诚恳地求教,就给他算了一命。 当时扫地僧告诉他:说天龙寺建寺以来总计有两次劫难,第一次已经过去了,就是大轮明王鸠摩智打上门那次。 这第二次劫难呢,与第一次劫难的时间相隔百余年,且不一定会发生。 扫地僧说,如果过了两甲子后、这第二次劫难都没有发生,那就不会发生了。 第一五二章 三脉剑阵 对于本源禅师所谓的天龙劫一说,一轮、一叶和一灯这师兄弟三人是不怎么信的。 什么扫地僧?你说他武功深不可测也就罢了,咋还带前后眼的,居然能够预言一百多年以后的事情?那不成了神仙了吗? 他老神仙既不在天上宫阙养老赋闲,也不去五湖四海周游世界,跑去少林寺扫什么地啊? 最让人无法信服的就是,这老神仙自己都拿不准第二次劫难会不会发生,合着不论这劫难发不发生,他老神仙都没差错。 这不,当本源禅师再次说起这事的时候,一灯大师就忍无可忍了:“师曾祖,那位扫地僧说没说会是什么样的劫难?” 本源禅师微微摇头,“他没说,只说天机不可泄露。” 一灯决定戳穿扫地僧的装神弄鬼,开始分析:“如果是天塌地陷,留弟子在这也是无济于事,如果说是兵灾匪患则绝无可能,我大理国对外邦交友睦,对内国泰民安。” 这番话其实也是一轮和一叶两位大师心中所想,所以这两位也跟着点头,以示赞同。 “那么剩下的便只是武林中的仇怨纠纷了。” 一灯继续分析:“可要说武林人物又有谁敢找到天龙寺来撒野?即便是那西毒东邪联手,也不敢踏入大理国境!还有谁能比这两人更强?” 一灯这话真的不是吹牛,此间他师兄弟三人里面任意两人,就能挡住东邪西毒的联手。 尤其对上西毒欧阳锋,大理段家的一阳指恰恰是蛤蟆功的克星,如果是东邪西毒一起来找事,用不了多少气力就能废掉欧阳锋。 欧阳锋都废了,黄药师还能兴风作浪么?更何况,他们这边还富余着一个师兄弟和本源禅师? 不客气的说,此时的天龙寺就是天下武林的禁区,谁来都讨不了好去。 千万别说什么来的人多就可以以多为胜,你来的人少,大理段氏还可以按照武林规矩跟你比武,可你要是来的人多,真当大理国的十万兵马是摆设吗? 一灯大师的分析头头是道,就连一轮和一叶都颇为认可,一番话说完,满以为本源禅师便会准假,不料本源禅师却没有任何表示,就这么颇有深意地看着他。 直看得一灯大师如芒刺背,本源禅师才问了一句:“说完了?” 一灯忍不住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说道:“弟子说完了。” 本源禅师这才点了点头,说道:“虽然老衲也想不出这场劫难会是怎样的,但是老衲却知道扫地神僧断然不会诳语。” 这就是代沟的问题了。 一轮、一叶、一灯这一代人,从未经历过天龙世界那个天下武林的大时代。 尽管他们也曾听过南慕容、北乔峰,逍遥三老灵鹫宫等故老传说,但是正所谓百闻不如一见,没有亲眼见过的事情,哪怕被人传得神乎其神,他们也会觉得言过其实。 这就好像后世现代的华国人,把鲁班的木鸢、张衡的地动仪、诸葛亮的木牛流马归类于神话传说是一个道理。 我们现代人都造不出来的东西,古人怎么可能造的出来?难道掌握了高科技的现代人还不如古代人? 必是古人夸大其词,再以讹传讹,才会有了这些神神叨叨的传说。 眼下牟尼堂里的一轮、一叶和一灯就是如此,他们不信少林扫地僧的箴言,只是因为他们没有亲眼见过扫地僧的强大。 然而本源禅师却是亲眼见过扫地僧的,所以本源禅师对扫地僧的预言深信不疑,坚决不许一灯离开天龙寺。 本源如此坚持,一灯就很无奈,心说早知道这样自己就晚几年出家了。 哪怕继续坐在皇位上不理政事,也好过在这天龙寺里坐困愁城。 本源也不强求三个徒孙相信,只凭自己在天龙寺里至高无上的权力约束他们,当即说道:“行了,都别愣着了,既然你过来这里,咱们就演练一下六脉剑阵。” 本源所说的六脉剑阵,与百年前枯荣长老率领本因、本参、本相和本尘五人组成的六脉剑阵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枯荣那时的六脉剑阵是货真价实的,因为当时六脉神剑的剑谱仍在天龙寺,只是因为他们五人功力不逮,才由枯荣使两脉,四本使其余四脉。 剑法是正宗剑法,经脉也是六条不同的经脉,所以叫做六脉剑阵。 然而此时本源所说的六脉剑阵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因为六脉神剑的剑谱早就被枯荣毁了,本源所学的三脉剑法是段誉凭借记忆传授的。 当时由于本源内力不够,段誉就只能教他三脉,但凡多教一脉,本源便会由于无法驾驭而爆体身亡。 所以本源再教一轮、一叶和一灯的时候,教的也只是他学过的三脉,分别是少商剑、商阳剑和中冲剑。 一轮学练的是少商剑,讲求以右手拇指发出剑气。 一叶学的是中冲剑,讲求以右手中指输出剑气。 一灯学的是商阳剑,讲求以右手食指输出剑气。 而本源自己可以同时运使少商、商阳、中冲三脉剑法,与三个徒孙加起来数量倒是达到了六个,但实际却仍然只有三脉剑法。 所以说他所谓的六脉剑阵实在有些名不副实。 只不过即便如此,他祖孙四人同时施展六道剑气出来,威力也是着实惊人,自忖放眼天下武林,找不出任何人可以与之相抗。 演练之前,本源照例吩咐本寺弟子警戒牟尼堂外,不许任何人进入打扰。 然后就提出这一次演练的目的,“咱们这个剑阵虽然只有三脉剑法,在攻防之间无法媲美真正的六脉剑阵,但只要大家留意其他剑路的疏漏并予以补足,就仍然可以傲视天下武林!” 一轮一叶一灯三人均非初次演练,闻言便取出各自的藏香点燃,注入剑气在香头部位,即有一道道有形的剑路发出,在牟尼堂的空间里交织成一张剑网。 剑网甫成,本源便喝了一声:“同人!” 这也是演练剑阵时必有的步骤,由本源随口说出假想敌的所在位置,指引剑阵发动攻击。 随着他这声“同人”,六道烟气便同时攻向同人位,少商剑厚重凝实,商阳剑迅猛凌厉,中冲剑质朴无华,将那里一人高的空间完全封锁。 其实就是一阳指阵。 第一五三章 秒杀武三通 本源禅师口令不停,连续报出“归妹”、“无妄”、“大有”等方位名称,六道剑气便也追随他的口令转战堂内,剑阵益发严谨起来。 就这样,师祖孙四人练了一道香告一段落,本源便对刚刚各人的表现给予点评,褒其长处,贬其不足,随后点起第二道藏香继续演练。 这一次的演练乃是针对第一次演练中的不足之处而进行的,重点在于修正前次演练中出现的瑕疵。 须知六脉剑阵的基础武功是一阳指。而大理段氏的一阳指是分品级的,从最低的十品到最高的一品,威力也是从弱到强。 如今本源禅师的一阳指品级最高,练到了二品。一灯大师的一阳指品级次之,练到了三品。一轮和一叶都只练到四品。 四品一阳指是修炼气剑的底线,也就是说一阳指练不到四品就无法修炼气剑,不要说六脉,一脉都不脉。 只是如此一来,此时堂中四僧的剑力和射程便参差不齐,在演练剑阵时必须将这些因素考虑进去。 就比如此时一轮大师的少商剑,隔空击刺至多只有三尺的有效射程,超出三尺便失去了气剑的伤害。 所以别看他这路剑法力道雄浑,其实却是剑阵的短板,需要其余五道气剑为其弥补。 只说这师祖孙四人第二场演练渐入佳境,每个人都专注于阵法配合,正练到浑然忘我之际,牟尼堂的大门突然被人撞开。 一名书生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将堂内四僧的和谐剑阵粗暴打断。 本源禅师满脸怒容,两道白眉下面怒目圆睁,瞪着冲进来的书生喝道:“放肆!不懂得规矩么?” 一轮一叶和一灯同时转身,发现来人竟是一灯四大高徒之一的朱子柳。 朱子柳也顾不得本源禅师的怒斥,不等一灯发问,就抢先禀告道:“师父不好了,山下来了一男三女四个强敌,一个照面就杀了三师兄,大师兄和二师兄联手都没挡住一招,均已身负重伤!” 一灯大惊:“什么?三通,他死了?” 一轮和一叶也不禁悚然动容,虽然渔樵耕读不是他们的徒弟,可是这四人从前都是大理国的能臣重将,手底下的功夫也是人尽皆知。 要想一个照面就杀死武三通,一招之内便即重伤泗水渔隐和点苍樵夫,这杀伤力可不是一般的高! 难不成,这就是本源禅师所说的天龙大劫? 听了朱子柳的禀告,本源禅师也收起了怒色,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凛然警惕的神情,问道:“他们是四人一齐出手吗?用什么兵器?什么武功路数?” 朱子柳道:“不是,只有一男一女出手,兵器是两柄青钢剑,男的使得是全真剑法,女的剑法没见过,但是人长得很像……很像……” 一灯喝道:“像谁?快说!” 朱子柳道:“很像刘贵妃。” 一灯大师闻言顿时气沮,脸现愁苦之色,宣了声佛号:“罪过!罪过!” 一轮和一叶也不禁面面相觑,然后看向一灯,你老婆来找麻烦了,这事我们可是不好插手。 本源禅师却是暴喝一声:“咄!本寺大劫已然来临,岂能纠结于个人情仇?传命阖寺僧侣,不许抵抗,放来人到牟尼堂!” 就在本源禅师下达命令的同时,来敌已经杀进了天龙寺,真叫一个势不可挡,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守在牟尼堂外的僧侣沙弥原本已经胆寒,听得命令尽皆让开道路,分列于两侧院墙。果见一男三女大步欺进院中。 一灯大师打量来敌,只见他四人分两前两后行进站立,当前的是刘瑛和一名神情彪悍的高大男子,后面二女生得花容月貌,却是素不相识,想必都是刘瑛请来的帮手。 于是看向刘瑛说道:“你来寻仇,直接上来找我就是,又何必对三通他们下手?三通可曾招惹于你?” 只在看清了来人之中有刘瑛这一瞬间,一灯一轮一叶就都松了一口气。因为他们都知道刘瑛的武功不过泛泛。 如果所谓的天龙劫只是刘瑛来报仇的话,那么这个劫数也就无关什么紧要了,当不得什么大事。 所以一灯已经开始为武三通鸣不平了,打算就此事严厉惩戒刘瑛一番,不然总让她这么闹下去,锅总会扣到自己头上。 不料刘瑛尚未答话,她身边那彪悍男子却说话了:“虽然武三通死有余辜,却不是瑛姑杀的,是我杀的!” 这话一说出来,顿时引起满堂哗然。 如果武三通是刘瑛杀的,还可以解释为刘瑛的迁怒,或者说是因为武三通阻挡了刘瑛导致被杀。 可是这人却说武三通该死,是他故意杀的,这就属于蛮不讲理了,众人岂能不怒? 一灯当即冷冷道:“你是谁?武三通何曾招惹过你?” 彪悍汉子说道:“本人陈玄风,武三通曾经是御林军总管吧?十九年前他率众杀了我妻子一家满门,今日我杀他报仇,有什么不对吗?” 陈玄风真没冤枉武三通,杀人也是冤有头,债有主,验明正身才动手。 说起来也是武三通点背,他在渔樵耕读四大弟子里面排行第三,份属农夫。 农夫自然要在田间耕作,而农田也是在山下,所以武三通就成了渔樵耕读里面的第一道关卡。 陈玄风一家四口来到点苍山脚下的时候,刀月梅一眼就认出了武三通,当初若不是林朝英相救,她也会成为武三通的刀下之鬼。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还有啥说的,在月梅指认出武三通的第一时间,陈玄风就把这个未来的疯子斩于剑下。 替老婆报仇,那不是天经地义么? 陈玄风当然不会告诉别人,这武三通其实很烦人,领养了个女儿何沅君玩养成,结果被陆展元提前拱了就开始发神经,搞风搞雨的搅乱了好多江湖事。 嗯,玩养成这种事我陈玄风一个人玩就行了,江湖上禁止出现同好。 书归正传,陈玄风这番话却把一灯听糊涂了,武三通什么时候杀你老婆全家了?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当即问道:“你妻子又是哪位?你说武三通十九年前杀她满门,谁能证明?” 第一五四章 三脉剑阵VS鞭索双剑合璧 一灯不认旧账,反而振振有词的质问陈玄风妻子是谁,刀月梅就忍不住发声了:“你这是贵人多忘事呢?还是落发时把记性剃没了?姓段的,你敢说你不认识刀红梅吗?” 一灯一听这话脸色就是一变,条件反射般的看了一叶一眼。 他当然知道刀红梅,也知道刀红梅灭门案。 如同刘瑛私通周伯通是大理皇室的丑闻一样,刀红梅案涉及的是大理皇室的另一桩丑闻。 十九年前,刀红梅曾经是南帝的第一任皇妃,而且是眼看就要立为皇后,可就在立后的前一天,有人举报刀皇妃怀孕了。 皇妃怀孕,本来是一件普天同庆的喜事,可是搁在咱们这位段皇爷的身上就一定是坏事。 原因很简单,那就是段皇爷从小到大,从大到老,至死都是童男之身。 当年王重阳来到大理跟段皇爷交换武功并不是头脑发热的临时想法,事实上最先提出交换功法的人并不是王重阳,而是南帝本人。 早在第一次华山论剑之后,段智兴就提出愿以自家的一阳指功交换王重阳的先天功,并且告诉王重阳自己还是童男之身。 当时王重阳对段皇爷的说法持有怀疑态度。你一个皇帝,后宫佳丽三千,怎么可能保持童男之身?这不是开玩乐么? 然而段智兴言之凿凿又不似作伪,再加上考虑到用先天功换一阳指也不亏,又为了废掉欧阳锋的蛤蟆功,所以王重阳最后还是去了大理。 当时王重阳的想法是,不管你是真童子还是假童子,反正只要你的一阳指是真的就行。 王重阳到了大理之后才发现段皇爷真的是童男子,为了修炼先天功而不沾女色。 而段皇爷不沾女色的证据之一,恰恰就是刀红梅怀孕一案。 当时段皇爷正与王重阳互授武功,不仅不入后宫,而且不理朝政。突然听到宫女说他喜当爹,立马就懵逼了。 刀贵妃,我没碰过她啊!怎么怀的孕? 段皇爷再是童男子,再怎么缺乏男女之事的经验,也不至于傻到直接认领刀贵妃腹中胎儿的地步。 所以当时他就把这事交给了一叶大师来处理。 当然,如今的一叶大师在当时也还没有出家,以亲王的身份代理朝政。 皇妃怀孕,孩子不是皇帝的,这无疑是皇室最大的丑闻。 得到皇帝授权的亲王也不敢随意处置,为了查明奸夫是谁,把刀皇妃软禁了大半年,直至生下孩子之后,这才连同婴儿一并秘密处死。 只因刀皇妃始终不肯透露奸夫的身份,又考虑到刀皇妃怀孕之前曾经数次回过娘家,极有可能是在娘家与人私通,所以下令灭了刀家满门,算是彻底灭口。 亲王下令灭杀刀皇妃满门的时候,王重阳已经带着周伯通离开了大理。 当时段皇爷还很奇怪,这王重阳师兄弟怎么说走就走了?石林丽江都还没去游玩呢。 直到发现刘瑛也莫名其妙的怀了孕,段皇爷才算恍然大悟。 或许是因为亲王处置刀皇妃一家太过狠辣,轮到段皇爷亲自处理刘瑛就轻轻放过,没再杀人,只把她逐出皇宫了事。 然而不知道刘瑛是怎么想的,两年后又抱着她那被人打得半死不活的婴儿来求他救。 这事儿搁谁身上,会愿意耗费功力救这个婴儿?反正段皇爷是不肯救,这还为了先天功没能入门发愁呢,哪有精力救你的私生子? 书回当前,只说一灯对于当年一叶处置刀皇妃一案的过程并不了解,所以看向一叶,一叶倒也光棍,当即说道:“刀红梅玷污皇家声名,死有余辜,我灭她满门有错吗?” 这话一出口,刀月梅算是找到正主了,看向陈玄风说道:“夫君,这个和尚才是元凶!” 陈玄风点头:“爱妻放心,今天咱就让他血债血偿!” 陈玄风才不会讲什么道理,管你什么理由,杀了我老婆一家就得偿命! 他这话一说,也就没了讲道理的余地了,本源禅师喝道:“无关人等即刻出去,组六脉剑阵!” 朱子柳知道这场架不是自己能掺和的,立马从陈玄风身边溜出牟尼堂。陈玄风也没有阻拦的意思,只盯着堂内四僧。 关于如今的天龙寺有可能组成六脉剑阵这件事,陈玄风也是做了准备的。 一轮一叶和一灯都觉得本源禅师小题大做,对付这样四个人,我们三个足够了,用得着组成剑阵吗? 他们三个刚有些犹豫,本源禅师就一句当头棒喝:“狮子搏兔亦尽全力,你们三个不可轻敌!陈玄风!” 本源最后叫出陈玄风的名字,看上去似乎想跟陈玄风对话,实则却是下达攻击口令,首选目标就是陈玄风。 三一自然懂得本源的意图,这本来就是他们约定好的阵法口令,当即六道剑气催动烟气直指陈玄风。 陈玄风见状就不禁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浪迹天涯!” 如同天龙三一听得懂本源的口令一样,刘刀梅三女也能听懂他这声浪迹天涯。 当下刘刀梅三女立时发动,与他并肩的刘瑛使出古墓剑法之浪迹天涯,与他手中长剑使出的全真剑法之浪迹天涯合成玉女素心剑的浪迹天涯! 双剑合璧,无懈可击! 两柄青钢剑幻出道道剑影,将六道剑气尽数封在门户之外。 与此同时,梅超风的白蟒鞭,和刀月梅的金铃索宛如一粗一细两条游龙,从剑阵的外围迂回过去,白蟒鞭径取本源,金铃索分袭三一。 四僧见状无不大惊失色,只因他们做梦都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剑法,以双剑御六剑,竟然守得密不透风,毫无破绽可寻! 如果只是双剑守住了六剑的进攻也还罢了,问题是这两条超长的软兵器如何破解? 其时六剑已经悉数投入进攻,眼见白蟒鞭和金铃索袭来,本源只能撤回一道少商剑抵御白蟒鞭。 而三一这边,由于刀月梅的金铃索招演梅花三弄分袭三僧,不得已只能三剑同时回撤,各自护住身前诸穴。 如此一来,只一个回合,天龙四僧就被陈玄风一家四口打了一个手忙脚乱,狼狈不堪。 第一五五章 天龙惨败 说天龙四僧狼狈,可更狼狈的还在后面,三一撤回来的三道气剑用来防御金铃索,自然不会出现什么差池。 差池出在本源禅师这里,老禅师自忖功力深厚,只用一道少商剑迎击白蟒鞭,却被白蟒鞭逆着剑气强行欺近,蛇头险些击中本源的大拇指! 这要是被蛇头“咬”在拇指之上,闹不好本源就得去跟北丐争一争九指神僧的名头了。 大骇之下,原本端坐在蒲团上的本源忙不迭地向后跳起,后背撞在东墙上面,才算有惊无险地避过一劫。 心有余悸之下,本源这才重新审视起梅超风来,暗暗骇异,这女娃的内力怎会如此高深? 然而骇异也好,震惊也罢,这场战斗都不会因为任何人的心理活动而间歇,仓促中,本源只能继续主持阵法:“扔掉藏香,陈玄风!” 这句口令大有道理。 别看之前本源说什么狮子搏兔,其实他还是高估了他们的六脉剑阵,明着用藏香显出气剑的剑路,以示他天龙武学之高端大气。 只不过这第二回合他可就不敢这么玩了,第一波六道剑气都被人家防住了,难道不是高端大气惹得祸吗? 这一回合,四僧同时抛弃藏香,所发气剑也就从有形变成了无形。 只不过这一次本源也做出了调整,将用于防御的少商剑注入一半内力。 另一半内力再次一分为二,注入到商阳剑和中冲剑,加上三一的三道气剑,总计五道无形气剑攻击陈玄风。 本源的眼光也很毒,知道陈玄风是敌方四人的首脑,所以只按住陈玄风一个人攻击。 “花前月下!” 陈玄风这边早有预案,根本不管来袭的气剑有几道,也不管它有形或无形,只跟刘瑛相互配合,使出双剑合璧即可挡住一切外来攻击。 至于反击,早就说好了那是刀月梅和梅超风的任务,二梅各有一条三丈多长的软兵器,射程上完全碾压天龙四僧! 什么样的气剑能杀伤到四丈开外?也不是瞧不起这些和尚,就是当年的段誉的六脉神剑,都没能达到这么远的距离! 所以这场战斗对于陈玄风一边来说,就是有胜无败之局,尽管放手去打,怎么打都输不了! 于是天龙四僧便即陷入苦战之中,攻出去的气剑全无效果,守在身边的气剑却是左支右绌,只不到二十回合,三一已然额头见汗。 过程中,一轮大师更是一招不慎,左肩井穴上挨了一记金铃。虽然不影响右手拇指少商剑运转,但却影响了身法的灵动。 本源禅师自然看得出己方的困境,不得已被迫转变思路,发令道:“甲转丙,丙转庚,庚转癸,黑衣女!” 他这口令的意思是让一轮一叶和一灯改变阵法站位,将原本固定站位的剑阵改变为移动剑阵。 具体的变化,就是让发射气剑的三一主动缩短与敌人之间的距离,攻击目标也由陈玄风变成了梅超风。 三一当然听得懂本源的口令,而且他们三个早就发现、如果己方继续保持固定站位的剑阵、则必将败亡。 所以在本源发出号令的瞬间,轮叶灯三僧同时变幻步法,改站桩为游走,绕开陈玄风和刘瑛双剑合璧的防御圈,三道气剑同时抢攻梅超风。 如此一来陈玄风和刘瑛的玉女素心剑就失去了屏蔽作用,而三一的气剑也因为发剑者位置的改变,将梅超风纳入射程之中。 然而在来点苍山以前就做过演练的陈玄风如何料不到敌人有此一变?见状当即改变战法,喝道:“第一变!” 他夫妻四人曾经设想过敌人的多种变化,并且约定了七种临机应变的战法。 随着他这声第一变,梅超风和刀月梅同时将鞭索交到左手,空出来的右手从后背掣出两柄青钢剑! 与此同时,刀月梅喊出了玉女素心剑口令:“抚琴按箫!” 梅超风心领神会,使出全真剑法之抚琴按箫,与刀月梅的古墓剑法之抚琴按箫完美配合,再现双剑合璧,将三一攻过来的三道无形剑气尽数挡在门户之外! 同一时间,指挥全局的陈玄风和与他配合的刘瑛也做出了改变。 陈刘之间的双剑合璧暂时停止,陈玄风反手掣出背后的玄铁重剑,左转直击,以排山倒海之势直捣一叶大师的胸口。 刘瑛则比陈玄风更狠,长剑交于左手,无比丝滑的向右转身,以右掌拍出一记暗蕴寒阴箭掌力的摧心掌,拍向一灯的胸口。 这一回合战斗,几乎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做有心算无心。 由于本源禅师的两道剑气堪堪走老,新力未生,一轮的肩井穴受创,移动稍缓,就导致了一灯和一叶二僧暴露在陈刘二人的攻击之下。 来不及回撤气剑的一叶完全没见过玄铁重剑的打法,骤然遭受压力,竟然打算以左掌拨开玄铁重剑。 然而独孤重剑又岂是随便可以拨开的存在?一拨无功,大骇之下只听“噗”的一声,胸口已经中剑,被钝圆的玄铁剑头轰出一口碗大的血洞,登时一命归西。 这边一灯也没好到哪去,他本就轻视刘瑛,更不知道刘瑛将奇门遁甲和武功内力结合起来创出了寒阴箭掌力,只随意左掌一挥。 一灯的想法是跟刘瑛对掌,满打满算可将刘瑛拍飞,却不料刘瑛的掌力独辟蹊径,将所有掌力聚于一点,如同劳宫穴里射出的一支利箭! 这一掌属实是对上了,可是对掌的结果却是完全出乎了一灯的预料,刘瑛的身体滴溜溜旋转,如同泥鳅一般卸掉了一灯的掌力伤害。 反过来一灯却感觉有一道阴寒至极的掌力侵入了左臂经络,以锐不可当之势直袭心脉,大惊之下忙不迭连连后退,同时收束内力护住心脉。 说时迟,那时快。陈玄风一剑杀了一叶,得势更不饶人,振臂挺剑,攻向动作最慢的一轮大师。 一轮方丈眼睁睁看着师弟死去,心中对陈玄风的兵器路数全然不知,想不出应对之法,便也只能后退,同时大呼:“师曾祖救我!” 第一五六章 顿悟的一灯 战局糜烂至此,天龙剑阵已经崩溃,本源禅师哪里还有援救一轮的办法,危急时刻唯有奋尽全力向后一靠。 这牟尼堂的墙壁乃是松木排列而成,如何经得起本源这奋力一撞,轰然破开一个大洞,本源立马跳了出去。 师曾祖都跑出去了,一轮一灯哪里还敢负隅顽抗?当即也展开轻功,从大洞跳了出去。 大洞外面,本源早已做好了准备,在一轮和一灯的身形接踵出现的瞬间,突出三道气剑,将堂内东侧的三根堂柱切断,轰隆一声,东侧棚顶立即坍塌。 陈玄风一家当然不肯就这样放跑了对方,正待也从洞口追出,却被坍塌的屋顶阻挠。 陈玄风冷笑一声,振臂挺剑,只听见更大的一声轰隆响起,数十根椽木檩木飞上半空,整面东墙轰然倒下。 在一团尘雾木屑之中,一条白蟒鞭,一条金铃索破空而出,直取一灯的身躯。 一轮大师见状,连忙叫了声“小心!”疾出少商剑挡住了白蟒鞭。 一灯本人也使出一招商阳剑,逼开了索命的金铃。心中却是暗暗叫苦,这体内的寒阴箭还没挡住呢,又分了一半内力去迎战金铃索,吾命休矣。 这一瞬间一灯大师就好比吃了黄连的哑巴,有苦也来不及说,本源怎知一灯之苦,见他和一轮出来就陷入苦战,连忙上前,一手抓起一个,就往寺后逃去。 一边跑还一边骂:“糊涂!敌人这么强,还打什么?不知道跑吗!” 他却不知一轮由于肩井穴受创,想跑也跑不甚快。再 一灯心说我也不想打呀,这不是逃不掉吗?他体内运劲护住心脉,体外运功抵挡金铃索,就无法专注于轻功,只是…… 就在寒阴箭掌力与他护在心脉周围的内力交击那一瞬间,一股异样的感觉从他的识海中生起。 就好像,有一颗核桃在他的颅腔里炸裂,一灯大骇之余,顿时狂喜! 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攻击心脉的那记寒阴箭已告消遁!同时头颅中的识海里的空间暴增! 尤其是那颗核桃炸裂的感觉,不就是先天功里描述的体验吗? 原来这就是先天功! 当今之世,只有一灯自己才知道的一个秘密——那就是先天功是一部修真功法! 世人均知王重阳最强的武功是先天功,但却谁都没见过王重阳用过先天功,人们只道王重阳武功太高,与人动手根本用不到先天功。 然而为何王重阳为了给欧阳锋挖坑还要找一灯交换一阳指呢?是先天功打不过蛤蟆功吗?当然不是! 只有一灯才知道,王重阳到死都没有练成先天功! 先天功是一部非常难练的修真功法,其难度超过了少林寺的易筋经。 这门功法不仅需要修炼者保持童男之身,而且需要修真丹药聚气丹、和修真阵法聚灵阵的辅助! 当今世上,懂得炼制聚气丹的龙虎山张天师一脉已经永久避世,而善于布置聚灵阵的二仙山罗真人也已不知所踪。 若是只凭山水之间洞天福地那点稀薄的天地灵气来修炼,又不知需要多少年才能练成。 反正一灯已经练了十八年了,始终不得其门而入。 他本想去崀山修炼,因为崀山山顶偶有天地灵气氤氲而出,却不料在眼下这左支右绌、狼狈不堪的瞬间竟然得以顿悟! 先天功入门了! 先天功的入门标志是什么?标志就是神识的产生与外放。 这将意味着他的一阳指乃至商阳剑已经不必再从食指发射!而是随着神识意念的定位而输出! 在一灯顿悟的同时,本源已经提着他和一轮跃出了后院墙,而被本源提在手里的一灯,却仍然能够通过神识锁定院里灰尘笼罩的陈玄风四人。 他连想都没想,就射出了四记一阳指。 这一瞬间,院子里陈玄风正在用玄铁重剑的劲气驱散尘雾。刘瑛正在施展泥鳅功从尘雾中钻出。 刀月梅和梅超风再次施展玉女素心剑合璧,除了陈玄风之外,三女的动作都是防备敌人趁着尘雾偷袭。 一灯的四记先天一阳指,就在这样的动态下击中了陈玄风一家人。 施展双剑合璧的二梅自然把一灯的神识挡在了门户之外,因此袭向她们的两记先天一阳指都打在了剑幕上面。 可是陈玄风和刘瑛就没这么幸运了,陈玄风的重剑气劲驱散尘雾不成问题,要挡住一灯的神识指力却嫌不足,膻中穴上挨了一指。 这一指,若把陈玄风换作别人,那么妥妥的就是一个血洞,当场毙命没悬念。 可他是陈玄风,铜尸陈玄风!一身横练不畏刀剑,气剑也不行! 所以他只是感觉膻中穴挨了一锤,或者是弹弓打出来的弹丸,总之是被人点中了死穴。 只不过死穴被点他也不怕,不是还有九阴解穴神功吗?我解! 在他身旁的刘瑛也中招了,右肩被划出一道浅浅的血槽,长约寸许,虽没有什么大碍,却是吓得她叫了出来。 这还幸亏是她正在施展泥鳅功,滑不溜秋的身体卸去了这一指的九成力道,不然也是必死无疑。 中招的陈玄风反应很快,立即下令:“都用双剑合璧!不要停!” 下一刻,尘埃在四柄青钢剑的剑幕外落定,牟尼堂后院里空无一人。 刀月梅停了剑势,一指墙外山坡道:“他们往山顶跑了,我们追上去?” 陈玄风眯起眼睛看着山坡上手提二僧向上狂奔的本源,回想刚才自己和刘瑛中招的时间,果断道:“我们撤!随时启动防御!” 陈玄风说撤,是因为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出刚才击中自己膻中穴和刘瑛肩头的这两记气剑是从哪来的! 通过先前的战斗可知,本源老和尚的气剑射程是一丈有余至二丈出头,一灯的商阳剑射程最多一丈,一轮的少商剑最多四尺! 而刚刚自己和刘瑛中招的时候,敌方三僧已经在五丈开外,而且隔着一道院墙! 那么问题就来了,是谁射了自己和刘瑛两记气剑? 不管是谁,只要不是正在往山顶跑的三僧,就说明院墙外面有埋伏,追出去必定中伏! 既然诛杀刀月梅满门的元凶一叶和武三通都已经死了,自己一家人便不必为了斩草除根而冒险。 所以他果断选择撤离。 第一五七章 麻杆打狼,两头怕 本源拎着两个人往山顶跑,不时回头观察身后敌人是否追来,渐行渐高,快到山顶的时候,便也能看见寺院内部的情景,却发现陈玄风四人竟然下山去了。 本源不禁困惑,暗想:他们明明已经占据了上风,为何不追过来? 他本已经做好了准备,只待敌人追击,自己就翻过峰顶再从南麓下山,可眼下敌人既已离去,就不必这样狼狈了。 当即停了脚步,将一轮和一灯两个徒孙放下,一轮比较正常,落地便即拿桩站稳,一灯却是双腿一软,竟而瘫坐在地上。 “一灯你怎么了,可是受了重伤?” “师弟你伤到哪了?打不打紧?” 一灯满头大汗,双目紧闭,勉强顺势盘膝打坐,说道:“弟子刚刚耗尽了平生内力,故而虚弱至斯。” 本源和一轮闻言都很惊异,也没见一灯如何施展气剑,怎么这就内力耗尽了?可是只看一灯的样子就知道一灯没有撒谎。 一灯的确没有撒谎,他只是没有告诉本源和一轮,刚刚自己发出的四记先天一阳指,就把丹田里贮存的三十多年内力消耗一空。 一灯苦恼极了。 这先天一阳指实在是太耗内力了,从今往后。若无天材地宝、灵丹妙药辅助,要想恢复巅峰,至少也要十年苦修。 然而这还不是最令他苦恼的,最令他苦恼的是,如此耗费巨大的先天一阳指,打在陈玄风一家四口身上,竟然屁用没有! 如果一定要找出一点效果,那就是刘瑛肩头的一点擦伤,可是区区这点伤害……和自己先天一阳指的消耗比起来,跟没用又有什么区别? 这一刻,一灯实在无法判断,究竟是先天一阳指的威力太弱,还是陈玄风一家人的防御太强,有心想要再试一指,却又没了内力储备,怎一个郁闷了得? 本源禅师不知究竟,便重新提起一灯,和一轮返回天龙寺召集僧侣,藏身寺外的朱子柳也闻讯返回。 本源直接命令朱子柳:“你去挑选一些善于跟踪的僧人,远远地缀在陈玄风的身后,看看他们前往何方,宿于何处,随时回报!” 此时本源自然巴不得陈玄风一家离开大理境内,却又想不明白陈玄风四人为何没有斩草除根,唯恐他们去而复返。 朱子柳随即领命而去,足足过了一个半时辰,暮色苍茫之际,才有一名僧人回来报告。 “老祖,那四人去了无量山,沿着澜沧江东岸走,在善人渡附近没了踪迹!” 本源大怒:“怎么可能没了踪迹?要么去了西岸,要么还在东岸,只要在岸上就会留有踪迹!可别说都跳江了!” 别看本源辈分极高,与段正明、段正淳同辈,年龄却比段誉还小着二十多岁,所以他并不知道无量山附近的剑湖宫、琅嬛福地、善人渡以及万劫谷。 要知道这些地方都是段誉初出江湖之时与神仙姐姐、木婉清和钟灵的定情之地,承载着昔日的浪漫情怀,这种事情能跟徒弟说吗? 所以,纵是辈分尊崇的本源都不知道,一轮一灯就更不知道了。 只不过,陈玄风却是知道这些地方的。不仅知道,而且他还把这些地方用作了自己一家人的驿站行宫。 一家人的四匹马就养在极其隐秘的万劫谷中。人却住进了无量山剑湖底的琅嬛玉洞。 要进入琅嬛玉洞非常简单,只需从善人渡东岸寻找密道口即可,沿着密道的石阶走下去,就能走到剑湖底。 最近几个月里,陈玄风一家四口就是在琅嬛玉洞里生活的,除了一开始购买的米和面,其它菜品全部来自剑湖里的水产品,鱼鳖虾蟹,美味十足。 无量山的剑湖谷是一处峭壁环抱的绝谷。所谓绝谷,就是山外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 然而琅嬛玉洞却为这座绝谷提供了一条沟通内外的通道,陈玄风一家四口的玉女心经就是在谷中修炼成功的。 从二月到四月,剑湖绝谷中的天气有如终南山里的初夏,完全符合玉女心经的环境要求。 绝谷中更不会有第五个人存在,所以也用不着搭什么花架花房,大白天里修炼即可。 只要不在夜间修炼,就不会有影像被月光反射到无量玉壁上面。 书归正传。 话说本源一轮以及一灯三人因为失去了陈玄风的踪迹而惴惴,却不知陈玄风一家也在琅嬛玉洞里面忐忑不安。 原本刘瑛、刀月梅和梅超风三女都因为陈玄风的撤退而郁闷,一路上也不敢询问原因,直到回到琅嬛玉洞,陈玄风主动给出了解释。 “他们有埋伏!而且是一阳指射程超过五丈的高手!他的指力或者说是气剑很有可能会拐弯!瑛姑的伤就是这么来的!我的胸口也挨了一下!你们俩没感觉吗?” 这下三女都害怕了。 梅超风和刀月梅也回忆起当时的情景,青钢剑上传回来的感觉,的确曾经挡住了一记一阳指力! 虽然陈玄风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既然天龙寺拥有一阳指射程超过五丈且指力能够拐弯的超级高手,为什么要埋伏在寺墙外面呢? 直接参与他们的六脉剑阵就好了嘛!有这样变态的无形远程攻击,自己一家四口怎么可能占得了便宜?又何至于被自己杀死一个一灯同级的高手? 想不通归想不通,可他既然能够确定对方拥有一个这样的高手,就真的不敢冒这个险。 刘瑛也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忽而说道:“那白眉老和尚真坏,他们明明打得过咱们,却还要往山上跑,这是引诱我们去追了,幸亏师父英明!” 陈玄风并不认同刘瑛的话,却也无法反驳,便苦笑道:“咱们在这里再住些日子吧,看看他们会不会追杀咱们,再做计较。” 按照原来的计划,这一次他们四人前往点苍山天龙寺,不论胜败,都不会返回琅嬛玉洞居住,而是直接去万劫谷骑了马返回终南山。 但是现在的结果却是己方小胜一局,对方却还有一个超级高手没露面就伤了刘瑛。 如此一来一时之间倒是不敢逃出大理了,万一那个超级高手轻功卓绝,暗中尾随自己一家怎么办? 倒不如先回这不为世人所知的琅嬛玉洞藏几天。 第一五八章 蜀道 出于对天龙寺未知高手的戒备,陈玄风一家四口不仅小心翼翼地在琅嬛玉洞生活了半个多月,就连计划里和梅超风的圆房也被陈玄风推迟了。 因为圆房就意味着废掉梅超风的横练铁布衫,陈玄风是真的不敢为了这件事增加梅超风的危险,毕竟除了梅超风之外他还可以跟刀月梅和刘瑛去过夫妻生活。 只是这样一来梅超风可就不高兴了,私下里质问陈玄风是不是对她的身子不感兴趣,陈玄风百般解释,并做出承诺,说只要出了滇境立马就跟你洞房,梅超风这才暂时放过了他。 当然,在这接近二十天里,陈玄风一家人也不是除了夫妻生活以外就无事可做了,他们制作了八只蜂箱,和刀月梅一起训练玉蜂。 没错,早在四月中旬的时候,刀月梅就在无量绝谷里找到了适合古墓派暗器的玉蜂。 大理无量山出产玉蜂,蜂毒冠绝天下。这是林朝英留下来掌故。 其实当年林朝英到大理来找王重阳的时候就发现了玉蜂这个独特的蜜蜂品种。 当时林朝英还曾询问过当地的养蜂人,据说是无量山樱花谷里的红头蜂和川中某种不知名的胡蜂交配繁衍而成。 若非林朝英追赶王重阳时间太紧,且当时这种玉蜂数量太少,她当时就把这玉蜂引回终南山去了。 所以这次陈玄风一家来到无量山,本来也有前往樱花谷寻找玉蜂的打算,却不料在这无量绝谷中竟然找到了。 蜂箱做好了,就开始收容蜜蜂,这时刀月梅已经采集到了四瓶玉蜂浆,一家四口人手一瓶。 玉蜂浆是训练玉蜂的必备道具,只需运用内力将玉蜂浆挥洒开去,玉蜂群就会追着蜂浆飞舞,屡试不爽。 陈玄风一家需要练习的是怎样将蜂浆传到远处,以便指挥蜂群攻击远处的敌人。这一点尤为重要,因为这或许是对付那个天龙寺未知高手的唯一办法。 你不是一阳指射的远吗?五丈开外是吧?好!我蜂群控场三十丈够不够? 为了实现三十丈方圆控场这一目标,陈玄风一家人集思广益,能够想出来的办法只有一招,那就是使用玉蜂针! 把玉蜂针的针尖淬上蜂毒,再把针尾用玉蜂浆浸泡,基本上算是好用,美中不足的是林朝英留下的玉蜂针太轻了,打不到三十丈那么远。 细若牛毛的钢针,就算在钢中掺入了少量的黄金,也还是太轻了。 陈玄风不禁感慨:“唉,咱师父她老人家太穷了!等这次回去,咱们用纯金再造一批玉蜂针。” 虽然眼下的玉蜂针打不到三十丈,但是打十几丈还是绰绰有余的,所以若是他日再与天龙高手遭遇,便也不足为惧。 练好了玉蜂针,一家人就准备启程了。 这一夜月黑风高,陈玄风一家人出了密道,过了善人渡的铁索桥,从万劫谷里牵出来,沿着澜沧江西岸朔洄而上,沿途竟然未见一人。 他们夫妇怎知天龙寺群僧也是怕得要死,在善人渡附近寻了三天三夜没找到踪迹,就调集了大理国御林军死守天龙寺,连点苍山都不下来了。 没有人埋伏自然是好事,有刘瑛做向导,陈玄风一家并没有一味地沿江而行,而是只管往北走,只用了半夜,就到了丽江。 天亮后渡过金沙江,就到了玉龙雪山,刘瑛说,只要穿过玉龙雪山,就到了凉山地界,也就是川南地区。 根据刀月梅的回忆,她师父林朝英还曾说这种玉蜂的毒性仍然差强人意,需要到川蜀之地找到那种胡蜂继续交配,或可得到至强蜂毒。 所以陈玄风一家人计划里的回程路线就是由川入陕,这条路虽然崎岖坎坷,却比他们来时的路线短了很多。 三天后,一家人进入川蜀之地,不用再担心天龙寺的高手追击,彻底放松下来,便开始沿途收容蜜蜂。 因为谁都不知道玉蜂的祖宗是什么模样的,所以他们一共收了四种蜜蜂,装入四只准备好的蜂箱里,等到住宿时就让它们和玉蜂交配。 如此走走停停,在收养蜜蜂的同时兼顾游山玩水,一家人其乐融融,只是沿途没有什么上档次的客栈,陈梅二人始终不得圆房,让梅超风很是不爽。 六月初五这天,陈玄风一家人终于来到恭州重庆府,进城前,陈玄风耳语梅超风,说进城后就包下一家客栈,梅超风这才转嗔为喜。 然而似乎老天爷都有意捣乱,陈玄风一家在城外时啥事没有,刚进城门,就被守城的士兵团团围住,说要把三个女眷抓了送去府衙。 陈玄风气的想笑,金国和大理国都奈何不得的一家人,你宋军也敢招惹,莫不是疯了? 他也不急发飙,只问那为首的都头为何抓人,那都头一指贴在城内墙上的告示,说四川宣抚使吴曦吴大人裂土封王,欲海选秀女三千,以为庆贺。 陈玄风更气,说你们选秀不是应该选闺女吗,怎么还选妇人呢?这三个女人都是我妻妾…… 那都头不等陈玄风说完就打断,说我们蜀王说了,选秀只论姿色不论其它。 俗话说华夏美女看四川,四川美女看重庆,重庆这地方的美女率就是高,吴曦这种选秀标准倒也不无道理。 理是这么个理,可是人不对啊,我陈玄风还没选呢,轮得到你吴曦选美吗? 陈玄风听到这里就已经暗暗把吴曦判了死刑,于是就问蜀王人在哪里,那都头说蜀王眼下没在恭州,带兵去了兴州,也可能是在大散关或者和尚原。 陈玄风略一寻思,就跟梅超风等三女说道:“既然人家要选你们当秀女,你们就跟着一起去吧,看看他们已经选了多少个了,有没有比你们漂亮的。” 梅超风三女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当然不怕这点官兵,只听陈玄风这么一说,顿时心领神会,于是就把马交给了陈玄风牵着,跟着宋军往城里走。 那都头和一众士兵见状不由得很是惊奇,均想:这么识相的一家人倒是罕见。尤其这男的,这么漂亮的三个妻妾说不要就不要了,当真是拿得起放得下。 第一五九章 吴曦降金 陈玄风的意图,是让梅超风三女找到已经被抓的秀女,一举将其解救出来,梅超风三女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就跟着这队士兵前行。 这一切看上去都很顺利,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队士兵对梅超风三人背负的长剑视而不见,竟然没让她们缴械。 牵着四匹马跟在后面的陈玄风不禁纳罕,这些宋兵就这么瞧不起我老陈家的女人吗? 不多时,一行人便走到了重庆府衙,适逢衙门口走出两个人来,看打扮是一名文官,一员武将。 这一文一武跟率队的都头走了个迎头,文官就皱眉说道:“好义,差不多就行了,你还真帮那厮抓秀女啊?” 被叫做“好义”的都头无奈道:“我也没想真抓啊,可是人家男人偏要送有啥办法?范大人见到安抚使了?事情说得怎样,安抚使大人同意了吗?” 姓范的文官目光在梅超风三女脸上扫过,神色间似乎颇为惊艳,随即摇头叹气道:“吴大人根本不信我等言语,如之奈何?” 旁边武将道:“他不信是他的事,我们可不能陪着他一起死,咱们这就去商议一下。” 说到此处,这武将忽然一指梅超风三女,又道:“这三名秀女都是练家子,好义兄看不出来吗?” “好义”道:“我当然知道她们是练家子,而且功夫不低,正打算跟她们商量一下,看能否以为臂助。” 陈玄风听到这里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了,索性也不装了,直接说道:“你们到底抓不抓人?不抓就把人放了,我家妻妾可没工夫跟你们瞎闹。” 那“好义”转过头来,轻蔑说道:“现在想起她们是你妻妾了,刚才不还想送她们当秀女么?” 陈玄风怒道:“怎么说话呢?给你脸了?明告诉你,刚才只要她三人踏入府衙一步,你就会变成死人!” “好义”更是大怒:“哟呵,口气不小,你谁啊?敢在我李好义面前摆谱,报个姓名给我听听?” 那文官见状就对陈玄风说道:“这位壮士请了,本官川蜀茶马范仲任,这位乃是兴州都统制刘甲,这位是兴州中军正将、成忠郎李好义,不知壮士怎样称呼?” 陈玄风不知刘甲、李好义都是当世宋军里数一数二的猛将,尤其李好义更是号称川陕骑射第一,只见范仲任客气,就抱拳为礼道:“在下陈玄风!” “啊?” “你是陈玄风?” “原来你就是陈玄风,可是……你不是已经……” 陈玄风一家人是真的不知道,陈玄风这个名字、在如今的神州大地上何等响亮!说名震九州都不为过。 或许只有地处彩云之南的天龙寺诸僧对这个名字缺乏了解,其它地区上至帝王将相,下至贩夫走卒,你就找不出一个没听说过陈玄风的。 歼灭黄河帮!重创铁掌帮!力挫丐帮!横扫江湖三大帮会! 大闹杭州城!诛杀梁成大!强闯重阳宫!血洗终南山! 压得全真派抬不起头来,吓得金国人瑟瑟发抖。如此战绩,如此威名,试问天下间更有何人能够与之比肩? 只怕是东邪西毒南帝北丐四绝加起来,都不足以和陈玄风相提并论! 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李好义脸色变了几变,涩声道:“你真是陈玄风?” 陈玄风淡然道:“怎么?还有人冒充我不成?” 刘甲一扯李好义手臂,两人同时深深一揖,李好义更是说道:“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还请陈统领大人不计小人过!” 眼见人家姿态放低,陈玄风便也不为己甚,摆手道:“没事,刚刚我听你们说话,好像与那吴曦并非同党,究竟怎样,说说清楚吧。” 范仲任道:“此地不是说话之处,咱们换个地方说话,正好下官也有一事相求,不知陈统领意下如何?” 陈玄风点头,同时示意梅超风三女跟自己一起走。梅超风不禁困惑,低声询问:“你不雪耻了?” 陈玄风哭笑不得,却不好当着众人解释,只能答道:“不雪了。” 当下,刘甲、李好义、范仲任引领陈玄风一家人来到城内一座军营,说出来一番故事。 陈玄风这才知道,原来宋国的北伐早在今年五月初一就开始了。 北伐的宋军分为六路,川陕吴曦的二十万大军是最西边的一路。 北伐之前的西路形势是,吴曦的二十万大军占据恭州、万州、兴州、大散关与和尚原两处关隘,以及大散关外的阶州、成州、西和州、凤州。 按照韩侂胄与枢密院制定的西路宋军的进攻方略,要求吴曦从关外四州聚集兵马,北上直取长安。 然而自打五月初一以来,吴曦却始终按兵不动。 不仅迟迟不肯按照方略出兵,而且在金国军队发动反攻之时,反将关外四州拱手相送,其叛国投敌之意已是昭然若揭。 最可恨的还不是这些,吴曦不仅送出了关外四州,还在金军进攻大散关与和尚原时见死不救,任由金军屠尽大散关、和尚原两支守军! 而他本人,却在兴州花天酒地,纵情声色。 刘甲和李好义都是兴州的战将,起初对于吴曦的所作所为大惑不解,每每提出疑问和建议,吴曦不仅不予以解答,反而训斥责罚。 “他是军中最高主官,我等属下原本敢怒不敢言,直到我们发现这厮竟然与金人相互勾结,接受了金人的册封!” “然后我们发现,吴曦搞出来的海选秀女根本就不是为了筛选王妃,而是给金军准备的一份大礼!” 刘甲、李好义激愤不已,轮番揭露吴曦的诸般恶行。 范仲任道:“如今坐镇重庆府衙的乃是四川宣抚使程松,兼任西路宋军的监军,如今我和刘甲、好义赶到重庆,本想说动他发兵平叛,然而程松竟然不信我等陈词,怀疑我们诬告吴曦……” 陈玄风听到这里,基本上已经明白了事情原委,却仍有一事不解,问道:“既然你们想杀吴曦,为何还要帮他搜罗美女?” 李好义赧然道:“我和刘将军之所以能够回到重庆,就是领了吴曦那厮搜罗美女的军令而来,本想利用此事激起民变,好让程松看清事实,谁知陈兄你竟然不跟我动手。” 陈玄风就笑了:“你也是心大,我若是动手,你岂能活到现在?” 第一六〇章 万夫不当 李好义也是善于谋划之人,回到重庆就制定了一个计划,看似坚决执行吴曦的命令搜罗美女,实则另有所图。 他的真实想法是在秀女中培养一些内应,等自己“押送”美女回到兴州城之后,再让美女中的内应寻机起事,里应外合诛杀吴曦。 为了不使陈玄风误会,李好义就把他的计划说了一遍,然后满脸期待地看向陈玄风。 陈玄风对这个计划未置可否,直接看向范仲任道:“你不是有事求助吗?什么事,一起说说。” 范仲任道:“下官和刘甲、好义两位将军志同道合,想请陈统领出马,率领我等诛杀叛贼吴曦,收复关外四州。” 陈玄风道:“这都不是事,也用不着什么计谋,只不过你们需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范仲任、刘甲、李好义三人同时躬身抱拳,“陈统领但有所命,我等无不遵从!” 陈玄风笑道:“无不遵从吗?用不着那么夸张,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跟我一起打仗,一切行止都须听令于我,在我这里可没有什么天地君亲师!你们能接受吗?” 范仲任三人相互看了几眼,均想:都说这陈玄风目无君上,嚣张跋扈,如今看来果真不虚。 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能够诛杀反贼,收复失地,自己这些文臣武将就算尽到了职责。至于朝廷如何对待陈玄风,谁又管得了? 于是三人同时表示遵从,总之就是以陈玄风为尊,陈玄风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陈玄风当然不愿意按照李好义的计划行事,那样太慢了,从重庆到兴州一千多里,这几千美女怕不得走上一个多月,哪有工夫等她们? 当下陈玄风决定让刘甲、李好义率领一百骑兵、跟他一家四口赶赴兴州。 李好义对这个决定持怀疑态度,连忙说道:“那吴曦手上可是握着四万大军呢,咱们一百人怎么跟四万人打?” 陈玄风两眼一瞪,怒道:“刚才咱们怎么说的?你若是不听安排,我也懒得管你们的事!” 李好义无奈,连忙道歉,随即出去召集人马,心里却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陈玄风的能耐。 梅超风也觉得陈玄风的决定出乎意料,似笑非笑地问:“那些美女怎么办?不挑几个带在身边吗?” 陈玄风苦笑道:“你是不是以为我见了美女就走不动路?那你可就错了!” 陈玄风一家四口,加上刘甲、李好义、李好古、李好问一百零四人,总计一百零八骑昼夜兼程,只用了三天就到了兴州。 驻马兴州城外,看着兴州城上城下的数千名守军,李好义忍不住提出建议:“陈统领,咱们已是人困马乏,是否在城外扎营歇息一晚?” 陈玄风摇头道:“不必,你若是跟着我一起进城,就只需头前带路,若是你不敢跟我一起,那就告诉我吴曦的住所。” 李好义觉得自己受到了蔑视,一咬牙道:“那行吧,末将这就过去叩关。” 有李好义在前叫门还是顺利了许多,那守城的军官正是吴曦的亲信,虽然对李好义突然返回有所猜疑,但终究想不到李好义敢带着一百人发起暴动,盘问了几句也就放行了。 这样就省了陈玄风一家一进城就大开杀戒。 由于吴曦身兼殿前司殿帅一职,与前朝的高俅官位相仿,因此在兴州也建了殿帅府,平时就住在殿帅府中。 陈玄风一彪人马来到殿帅府门前,立即遭到了府中侍卫的呵斥拦阻。 刘甲连忙上前搭话,表明求见吴大帅有要事禀报。 这时候就需要刘甲出面了,因为李好义这样的官职根本没有资格求见吴曦。 那殿帅府的侍卫也是认识刘甲的,说:“等着我进去禀告一声,看大帅是否见你!” 只是这一句就证实了吴曦就在府中,陈玄风哪里还有耐心等他进去出来,掣出玄铁重剑,一剑就把这名侍卫捅了个透心凉。 与此同时,梅超风三女齐刷刷打出二十多枚冰魄银针,门前的二十几名侍卫瞬间倒地毙命,竟然来不及发声示警。 陈玄风转头给了刘甲一个眼神,往门内摆了摆头。 刘甲和李好义兄弟三人怎还不知其意,立即踏入大门,径往白虎堂走去,陈玄风紧跟着进入,同时挥了挥双手,示意左右前三个方向。 梅超风三女立即会意,梅超风飞身上了门楼,刀月梅和刘瑛上了左右两侧院墙,分赴东西北三个方向,谨防府中有人逃出。 刘甲和李好义见状尽皆瞠目结舌,这杀人手段!这无上轻功!难怪陈玄风这样托大,有这样的本领,想不托大都不行。 有这样的武功,就算吴曦手下那三十几员猛将都在这殿帅府内,就算那将近三百名侍卫再怎么死命护卫,也未必保得住吴曦一命! 吴曦的府中防御自然是严密的。虽然已经和金国人达成了约定,虽然已经出卖了四州两关,又协同金军谋害了宋国十万禁军的性命,但是他也担心金国人杀红了眼,顺手就把他的兴州给占了。 所以兴州城乃至殿帅府的防御还是很严的。刘甲和李好义兄弟几个没走多远就遭到了府中侍卫的拦截。 “什么人如此大胆,未经通报敢闯殿帅府,不想活了吗?” 当然,这样的喝问是因为刘甲等人穿的都是宋军装束,而且侍卫当中有人认识刘甲。 这一次陈玄风没再让刘甲和李好义说话,抢在前面直接给出答案:“你爷爷!去死吧!” 说话间大步抢上近前,玄铁重剑一路碾压过去,二十几名侍卫陆续毙命,死状惨不忍睹。 这一波杀戮动静不小,基本上惊动了府中各处人员,在陈玄风等人继续前行之时,四下里都有军将侍卫持械涌出。 这些人也都不傻,看见一马当先的陈玄风就明白了一切,顿时大呼小叫着来战陈玄风。 陈玄风更懒得理会来的是谁,一柄重剑气势磅礴,顶着人潮平推过去,所到之处尽是刀断枪折,肢体破碎,就如同一艘快艇乘风破浪,冲激出漫天的血雾。 刘甲和李好义都看傻了,这样的陈玄风,哪里是区区几百人可以阻挡的?只怕一万人也挡不住啊! 什么叫万夫不当之勇?今天算是见着真人了! 第一六一章 任何事情都不能构成你叛国的理由 陈玄风一路摧枯拉朽、势如破竹,很快就冲到了白虎节堂门前,正好堵住了正想出来的吴曦等人。 李好义连忙指认:“陈统领,中间那个红脸的就是吴曦!” 吴曦并不是所谓的面如重枣,他红脸是喝酒喝的,看见刘甲和李好义等人,顿时大怒:“刘甲、李好义,尔等持械闯入白虎堂,莫不是想要造反吗?” 吴曦这话原也不虚,只因大宋律法之中确有明文规定:不得带械进入白虎堂。 甚至此刻吴曦以及他身边的十几个人都是以身作则的,两手空空,没有任何兵器傍身。 但是李好义却不肯承受这个口实,冷笑道:“吴曦,你都当了金国人的蜀王了,却跟我讲大宋律法,你讲的着吗?” 不等吴曦分辩,陈玄风已经不耐,问李好义:“这些人都是吴曦一伙?” 李好义重重点头,说道:“没错!但凡不跟他一起反叛的,要么被他坑死了,要么就跟着逃出去了!” 在今年五月以前,兴州曾经聚集了二十万宋军。其中有六万厢军算得是吴曦的私人武装,另有十四万禁军,属于吴曦统率指挥。 只不过在北伐开始至今,这十四万禁军官兵被吴曦分期分批地遣入了金军的伏击圈,活活被金军歼灭了。 这些禁军到死还在盼望吴曦按照计划增援,却不知送他们进入绝境的正是他们的最高统帅吴曦。 如此明显的坑杀,谙熟兵法的刘甲、李好义等人怎能看不明白,所以他们连续推脱了几次乱命,最终谋了一个募集秀女的差使返回重庆。 陈玄风等的就是李好义这句话,只要对面都是一伙就好,这样就不会错杀好人。 即使陈玄风并不如何在意宋金之间的国仇家恨,但是他对汉奸始终缺乏容忍度,当即挺剑进击。 吴曦身边这些人也不全是酒囊饭袋,都是厢军里能打的将领,眼见对面姓陈的上前行凶,就有四人越众而出,想要玩一玩空手入白刃。 可是他们这样的武功充其量也就是黄河四鬼的水准,如何能在陈玄风面前班门弄斧?尚未冲到重剑的攻击圈,就被重剑挟带的气场碾压得连连后退。 后退的同时连连示警: “侍卫呢?快来保护大人!” “大人快跑!” “王爷快跑啊!” “点子太硬!” 情急之下,其中一名关中巨盗出身的将领连行话都说出来了。 吴曦也想跑来着,可是在跑以前,他很奇怪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府中几百名侍卫哪里去了? 他环顾四周,才发现那些侍卫早已经先一步四处奔逃了。 陈玄风如此威猛,无人能敌,最先发现这个事实的可不是吴曦身边的偏将副将牙将,而是那些府中侍卫。 吴曦看见这些侍卫不再过来护卫,也就知道了来人的厉害,刚想跑时,却发现那些跑向周围院墙的侍卫纷纷倒地,也不知被什么暗器射杀了。 这还怎么跑? 心念转换之间,对面这姓陈的已经杀死了己方七名将领,剩下的九人全都瑟瑟发抖,躲在了自己的身后。 眼见这凶神恶煞一般的陈姓汉子就要对自己下手了,吴曦自知大势已去,不禁双膝一软:“好汉饶命!我乃忠良之后,只因当今朝廷奸佞当道,赏罚不公……” 陈玄风暴喝一声打断了吴曦的狡辩,“我不管你是谁的后人,我就问你一句话,岳武穆是不是忠良?当时朝廷对岳武穆是否公允?” 陈玄风这句话很好理解,在场众人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如果要在宋朝找出一个最忠君报国的武将,只能是岳飞。 如果要在宋朝找出一个最冤屈的武将,也只能是岳飞。 如果按照吴曦这个理论,遭受了不公平待遇就要叛国投敌,那么最应该叛国投敌的,也应该是岳飞! 但是岳飞叛国了吗?当然没有!他宁可被皇帝和奸臣冤杀在风波亭,也没有生出半点叛国投敌的想法! 陈玄风恨的不仅仅是吴曦,他更恨后世那些从中国接受了高等教育后跑到外国的所谓精英,说什么国内的科研环境不好,说什么国家留不住人才…… 是!就算国内有着这样那样的弊病陋习,可你自己是个什么种你心里没点逼数么? 你的头发,你的皮肤,你的眼睛都在你的身上打下了种族的烙印,跑出去给蛮夷当狗,就能拯救你的子孙么? 吴曦被陈玄风问得哑口无言。他很想说岳飞其实就是个憨批,可是他不敢说啊。 在这个时代里谁敢说岳飞是个憨批?就连金国人、在背地里都不敢说!他们只能敬仰岳飞的忠君事迹! 陈玄风哈哈大笑,这是他穿越过来怼人最爽的一次,没有之一。 笑罢一剑击出,吴曦的脑袋如同一颗被重锤砸到的西瓜,碎了个稀巴烂。 躲在吴曦身后的九个武将齐刷刷跪倒,磕头如同捣蒜一般:“好汉饶命啊,我们都是被吴曦逼迫……” 陈玄风理都不理,回身看向刘甲和李好义兄弟几人,森然道:“你们跟我过来干什么的?看热闹吗?” 刘甲等人哪还不知陈玄风的意思,连忙大步上前,手起刀落,砍了九颗人头下来。 忽听梅超风的声音传来:“老公,后院还剩下女眷儿童近百人,如何处置?” 陈玄风道:“斩草除根!男的杀了,女的……” 李好义见状连忙跪下说道:“陈统领且慢,吴曦的老娘和妻妾已经跟吴曦断绝了亲情,你看,你看……” 陈玄风沉吟片刻,道:“既然这样,那就算了,不过你李家一家人必须跟我走,如果以后吴曦家有人找我报仇,你李好义全家抵命!你敢不敢担这个保?” 陈玄风不想给自己留下什么后患,因为自己没准哪天就完成任务离开这个世界了,到时候人家找自己的孩子报复怎么办?刘瑛这个月的大姨妈可是没有来呢。 千万别说什么自己的后人武功都是天下第一,就算自己的孩子真把武功练到了天下第一,也不一定能挡住人家的暗算。 毕竟武功不是杀人的唯一办法。 李好义闻言也傻眼了,瞬间汗透重衣,用自己家担保吴曦一家,这有点危险啊!可是刚刚自己话已经说出去了,这时候退缩,这脸往哪放啊? 第一六二章 等美女的完颜纲 李好义终究抹不开面子,做了吴曦家眷的担保,正好他自己的家眷也在兴州,倒是可以带在身边跟随陈玄风。 当下,刘甲吩咐手下士兵清理殿帅府中尸体,就与陈玄风、李好义兄弟几人在白虎堂上议事。 眼下兴州算是拿下来了,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接管城中六万厢军,然后出兵收复大散关与和尚原两处关隘要塞。 陈玄风对收编厢军不感兴趣,只问李好义等人:“你们知不知道大散关与和尚原有多少金兵驻守?守将是谁,战力如何?” 李好义答道:“驻守大散关的是完颜纲,统率一万步兵,战力极为强悍。驻守和尚原的是蒲察贞,统马步兵五千,战力也是非比寻常。” 陈玄风初听到“完颜纲”这个名字的时候很是惊喜,因为此人恰是辛弃疾拟订的必杀三人之一。 可等他听到了敌方兵力之后不禁很是诧异:“就只有一万五千人马吗?这点兵力,也敢反攻大宋,这得是有多瞧不起你们啊?” 李好义满脸羞愧之色,道:“可能是他们认为有吴曦里应外合,无需太多兵马吧?再说他们不是号称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吗?” 陈玄风冷笑道:“屁的满万不可敌!你当他们还是一百多年以前完颜阿骨打那伙人呢?现在的金兵早就退化成土鸡瓦狗了!你们知不知道?” 李好义讪讪道:“咱们自己也退化了太多,打起来还是不如他们。” 刘甲道:“陈统领可不要轻敌,那完颜纲素来用兵如神,据说得了从前辽国的太乙混天象阵,阵战之中未尝一败。” “哦?” 陈玄风想起辛弃疾也曾说起过完颜纲善于行军布阵,微一思忖,道:“这样,你们收拢这兴州城中的兵马,然后由刘将军带四万去打和尚原,有信心没有?” 在陈玄风看来,四万宋军对阵蒲察贞的五千金军足够了。 李好义犹豫道:“陈统领是想带两万去打大散关吗?是不是太单薄了?” 要知道大散关向来是战略要冲,城墙修筑得坚实无比,正所谓雄关险隘易守难攻,之前若非吴曦献城,金军也是攻不进去。 不料陈玄风却是摇头:“带什么两万?这剩下的两万人马驻守兴州就可以了。” 这下李好义彻底懵了:“不带这两万人,陈统领怎样破城啊?”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出来,那就是大散关是完颜纲手下的金军在镇守,再想像刚刚诈开兴州城门那样可就行不通了。 然而陈玄风却是傲然一笑道:“就我和我三个老婆去就可以了,什么用兵如神,什么太乙混天象阵,什么满万不可敌,都是吹牛逼罢了。” 李好义很想问一句,老大啊,你一家人去倒是可以,可是城门你怎么进啊?只是碍于陈玄风的豪迈,话到了嘴边却是说不出来。 长期以来,处于长城之内的农耕文明总是能够同化外来的游牧文明。说是“同化”,其实是有些遮羞意味的,不如干脆称之为“腐化”。 就如同曾经的辽国、眼下的西夏和金国一般,学会了儒家治国的野蛮民族,其逐渐腐化的标志有两个。 一个是在玩女人这件事上新增了多种情趣。另一个,就是他们的军队学会了守城。 没错。越是濒临灭亡的朝廷,它的军队就越擅长守城。没办法啊,你让他继续征战四方,开疆扩土,它有那个实力吗? 完颜纲统率的军队就很擅长守城。 身为金国蜀汉路安抚使,完颜纲总领伐宋右路三军,自六月初至今,一路攻城拔寨好不轻松,甚至可以说是兵不血刃,就打到了大散关。 到了大散关就不能再往前打了,因为再往前就是兴州,是他和吴曦议定的疆界。 原本完颜纲拿下了大散关就可以凯旋班师了,却为了一件“私活”逗留至今——荣王完颜洪熙要求他劫掠三千名川蜀美女回去。 没办法,荣王好色是天下皆知的事情,而完颜纲又是荣王派系的人,不得不接下这个任务,只不过他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吴曦去完成。 而他本人,连同他统御的一万精锐步卒,则等在大散关城中。 没错。如今的西线已经没有了战事,甚至可以说已经没有了敌人,完颜纲就等吴曦给他送来美女了。 虽然他也知道挑选美女需要一定的时间,可还是不想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样的事情上。 斡难河边上的铁木真和王罕部落正在寻求联姻,铁木真为长子术赤提亲,要娶王罕的女儿。同时又把自己的女儿华筝许配给王罕的孙子都史。 王罕统率的克烈部落已经是草原上最后一支可以制衡铁木真的武装力量,一旦联姻成功,距离铁木真进攻金国也就不远了。 所以眼下对于金国来说,当今最为紧要的军务并不是进攻宋国,而是破坏王罕和铁木真之间的联盟,这才是关乎生死存亡的大事。 很显见的,谁能办成这件大事,谁就为金国立下了汗马功劳,所以不止三王爷完颜洪熙想去,六王爷完颜洪烈更想去。 所以对于完颜纲来说,尽早结束大散关这里的事务,尽快返回中都燕京,陪同三王爷攻略大草原才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因为焦灼,所以这几天里完颜纲连续派出去几个信使前往兴州,同时亲自登上城楼眺望,只盼吴曦能够早日把美女送来。 这一天,完颜纲终于得偿所望,远远地看见一队人马迤逦而来,队伍中有车有轿,有骑马的,也有步行的,其中不乏女子。 虽然看上去人数远远不足三千之数,甚至都不够五百,完颜纲也顾不得挑剔,找上几百个就行了,可别耽误了军国大事。 尤其在队伍靠近城下,看见前面的三个女骑士时,完颜纲就更满意了,数量是少了点,可是质量高啊! 就这三个美貌女子,姿色比起皇宫里的嫔妃都不逊色,想必也够三王爷宠幸一年半载的,至于玩腻了以后怎么办,让吴曦继续送呗。 第一六三章 单挑大散关 完颜纲向来心思缜密,在看清了三名女骑者容貌的同时,自然也看见了她们肩背上方露出的剑柄。便不禁皱起了眉头。 美女佩剑?不同寻常啊! 然后他的目光就落在了三女旁侧那名男骑士的身上,只觉得此人气宇轩昂,英武不凡,与那些沮丧卑微的宋国将领截然不同。 吴曦的手下竟有此等人才么? 这四骑高头骏马亦非凡品!这样的武将,护送这样的美女,还赠送这样的骏马,怎么感觉不太对劲呢? 还有,这四骑骏马上面驮着的八口箱子是做什么的?是用来盛放衣物细软的吗?怎么不像呢? 于是沉声说道:“传我军令,五百弓箭手城头列阵,关闭城门,一千刀斧手出城搜查,来人挟带兵器一律收缴!如有抗拒,当场斩杀!” 他刚刚发布命令,就惊异地发现,城外队伍就好像听见了他的话一样,竟然停止了前进,驻足之处,恰在弓箭手的射程之外。 城外队伍之中,李好义叫苦不迭,“这下糟了,金国人的戒备如此森严,咱们一点机会都没有,陈统领,咱们还是撤吧,说不定还能引出来一些敌人来追……” 这一次来到大散关的队伍,的确是由几家女眷组成的,其中既有刘甲的家眷,更多的是李好义兄弟三人的家眷。 刘甲和李好义把各自的家眷迁出兴州,不仅仅是为了给吴曦的家眷做担保。 毕竟他们诛杀吴曦的行为不是奉了朝廷的旨意。 谁知道朝廷会不会也像程松那样对吴曦深信不疑,反倒给他们扣上一个杀官造反的罪名,那可是会满门抄斩的,这个险他们冒不起。 所以他们索性把家眷交给李好古带在身边,冒充秀女队伍,借以迷惑金国人,只期待能像上次诈开兴州城门那样,给陈玄风一家四口创造一个简单入城的机会。 当然,以上思路都是李好义等人的一厢情愿,并不是陈玄风的意思。陈玄风只是不置可否地默许了李好义的提议而已。 反正刘甲和李好义的家眷都要迁出兴州城,愿意跟着就跟着呗。 此时此刻,面对李好义的喋喋不休,陈玄风直接打断了他的建议。 “你别说了!弓箭又射不到这里,你慌什么?你们若是信我,就在这里看着,若是不信,那就后撤一段距离。” 李好义闻言就很是为难。 他很想说,你让我怎么信你?我李好义总共就带了一百名手下,即便加上你一家四口,又如何抵挡完颜纲手下的一万精锐? 他很想命令手下士兵保护家眷返回兴州城,可是这样就等于是舍弃了陈玄风一家临阵脱逃,难免落得个不仁不义的骂名。 怎么办呢? 最要命的是,如果陈玄风一家四口迅速落败,那么就算自己这支家眷队伍现在就开始逃,也逃不出金国人的追击。 思来想去,最终还是一咬牙,豁出去了,就把命交给陈玄风了,他活,就跟着他一起活!他死,就跟着他一起死! 就在李好义满怀悲壮的同时,陈玄风一家四口已经下马,联袂走向了迎面而来的一千金军。 一边走,梅超风一边看着陈玄风苦笑:“这最多也就千把人吧?这也不够杀的。” 要知道梅超风可是“终南血肉磨坊”的制造者之一,一夜杀戮一两千人有如家常便饭,此时面对出城的一千金兵全无半点压力。 陈玄风觉得梅超风有些轻敌,就及时提醒道:“不可大意,小心他们有阵法辅助。” 刀月梅轻笑一声道:“有阵法也无妨,正好可以试试咱们的玉蜂大军!” 玉蜂后的繁殖速度奇快,每个蜂后每天都能繁殖两千只玉蜂,一只蜂箱能够容纳五万只玉蜂,如今他们已经拥有了将近三十万只玉蜂,称之为玉蜂大军毫不为过。 陈玄风无奈道:“那也需要小心一些才好,别在阵法中伤了自己,我不希望你们当中的任何人受伤。” 说话间,一家四口已经和金军遭遇,为首的一员金国武将喝道:“来人止步,交出兵器接受检查!” 陈玄风似笑非笑地打量对方两眼,问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我说话,完颜纲在哪?让他出来跟我说话!” 那金国武将名叫讹鲁,乃是完颜纲手下的猛将之一,岂能忍受陈玄风如此轻蔑,当即抡起手中狼牙棒,砸向陈玄风的脑门。 讹鲁的想法很简单,自己这些人在大散关等的是宋国的美女,却不是男人。现在既然美女已经来了,那么宋国的男人就可以去死了。 陈玄风很是欣赏讹鲁这种一言不合直接开干的节奏,这样多好,省得啰嗦!于是反手掣出玄铁重剑,迎着狼牙棒挺刺出去。 讹鲁虽是先动手的一方,可是在这强弱悬殊的战斗中他的先手完全无功,高高举起的狼牙棒就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托住一般,任他如何催动,就是落不下去。 不仅落不下去,反而被玄铁重剑的气场逆袭,反向砸向了自己。 这一幕诡异的景象,讹鲁生平从未见过,想不通是什么道理,万般惊惧之下,竟然忘了后退躲避。 在他生命的弥留之际,就只听见了对方一句话:“你不仅不配跟我说话,更不配跟我动手!” 在听见这后半句的时候,他的脑袋已经被自己的狼牙棒砸成了烂西瓜。 完颜纲手下的士兵无愧于精锐之称,眼见将领被人秒杀,竟然没有崩溃,第一时间里齐刷刷挺起兵刃,围攻陈玄风。 陈玄风冷眼环顾,发现敌人并没有组成什么奇门玄阵,只是采用了寻常的阵战之法,顿时放下心来,长笑一声,手上玄铁重剑平推向前,所到之处,金兵就像镰刀下面的麦子,一片片倒了下去。 按照从前的战术演练,梅超风等三女却没有跟着陈玄风一起杀敌。在陈玄风大杀四方的同时,她们迅速分散开来,堵住了金兵可能逃走的三个方向。 只要有金兵往这三个方向逃命,迎接他们的将是冰魄银针。 第一六四章 神将 站在城头上,完颜纲把城下发生的战斗尽收眼底。 完颜纲可以确定,他这一生从未见过这样的战斗。 他不是没见过一打一千的战况,甚至,在传闻之中,金国开国时的战神徒单定哥,以及二代战神完颜兀术,都曾有过以一敌万的战绩。 一打一千虽然罕见,却也不足以令他惧怯,更不会令他费解。 没错,此时完颜纲对城下这个来自敌国的猛士非常费解。 他是谁?他来干什么? 难道他只是为了在这大散关的城外杀人立威,扬名立万? 要说来人是想攻破大散关收复失地,完颜纲是绝对不信的。 就凭这城下的几百个男女老幼,如何攻得破自己九千精兵防御的坚固城垒? 这一刻他甚至有个想法,想故意把来人放进城来,再用太乙混天象阵围而歼之! 所以,在城外的一千步卒变成尸体之后,他向城外朗声问道:“来者何人?可敢报上名来?本帅完颜纲在此!” 陈玄风一家四口并肩从满地的尸体上踏过,走进了城头弓箭兵的射程之内,只急得身后的李好义连连跳脚,怎么还走过去了,人家乱箭攒射可咋办啊? 陈玄风一家一直走到距离城门百步处站定,陈玄风朗声说道:“我叫陈玄风。” 完颜纲心头大震,咽了口唾沫问道:“飞虎军的陈玄风?” 陈玄风淡淡一笑:“没错。” 去年秋冬陈玄风在终南山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完颜纲自然也是听说过的,却没想到陈玄风竟然没死,居然出现在这里,心中杀机顿生。 陈玄风这个人可是金国的心腹大患,既然撞在了我手上,正好杀了以绝后患,当是奇功一件。 于是问道:“陈玄风,你来这大散关意欲何为?” 陈玄风笑道:“你这不是废话吗?我来这里,自然是为了杀死你们,收复失地!” “狂妄!” 完颜纲佯装暴怒,随即采用激将法,不屑道:“就凭你这几个人也想收复大散关,来来来,我倒要看看你怎样攻破我这座坚城!” 其实这会儿完颜纲很怕陈玄风跑了,所以才迟迟不肯下令弓箭手放箭射杀,毕竟陈玄风这一男三女没有骑着马进入射程。 陈玄风却不管完颜纲怎么想,闻言就朗声笑道:“好,有种你就别跑!” 说罢便与三个妻子展动轻功,冲向大散关的南城门。 眼见陈玄风有恃无恐地奔向城门,完颜纲实在想不出他要做什么。说他想要攻城吧,可他没有云梯,更没有挟带强弓劲弩。 难不成他是过来送死的? 想不通就不想,当即一挥手,“放箭!” 五百名弓箭兵早已拉开了一石强弓,闻令立即释放,只听“咻咻咻……” 破空之声不绝于耳,一波箭雨汇聚成一道黑色的洪流倒泻而下,将陈玄风四人覆盖其中。 陈玄风一家自然早有准备,刀月梅和刘瑛立即双剑合璧,舞出一道剑幕封住了门户。 箭雨激射在剑幕之上,就像雨点砸在了玻璃窗上,纷纷弹射开去,竟无一箭射中目标。 完颜纲见状不禁惊骇。他不是没见过敌人用兵器拨打雕翎,可是像这两个女人一样滴水不漏的防御真没见过。 如果只凭两柄长剑就能形成如此严密的防御,那么弓箭兵这个兵种是不是可以取消了? 陈玄风一家人不会给完颜纲太多的时间惊骇,几十步的距离仅仅一两个呼吸便即越过,顶着箭雨来到了护城河边。 宽逾六丈的护城河就是陈玄风的天堑!难道他还能飞过来不成?完颜纲继续发号施令:“弓箭手不要停!我倒要看他们怎样过河!” 于是令人匪夷所思的情景出现了。 陈玄风当先高高跃起,就好像想要跳进护城河一般,可是人到了河心却没有坠落,这时才看清他的腰间“栓”了一条白皑皑的软鞭。 陈玄风全不在意十几支射在身上的箭矢,抖手打出一条银色的绸带,绸带远端那金铃发出的悦耳声音,缠在了护城河的吊桥铁索上面。 下一瞬,梅超风撤回白蟒鞭,陈玄风一拉金铃索,身体就飞向了吊桥,紧接着玄铁剑左右劈削,吊桥轰然坠落。 刀梅刘三妇旋即掠过吊桥,来到城下,就进入了弓箭的死角。 饶是如此,完颜纲也还能保持镇定,手扶女墙垛口、探出脑袋看向城下,说道:“准备滚木礌石!” 滚木礌石,以及烧沸的金汁都是用于杀伤城下死角敌人的利器。只不过此时架锅烧煮金汁却是来不及了。 事实上滚木礌石也来不及了,陈玄风一家到了城下可不是仰头看热闹的,他们早有攻城预案! 在抵达城下的第一时间,刀月梅,梅超风和刘瑛三人同时施展“上天梯”轻功。 原时空里,这上天梯的轻功本是郭靖结合了全真金雁功与九阴真经创出的蹬城绝技,只要内力足够,即可踩着垂直的城墙直达城顶,如履平地。 这一世陈玄风一家人都会全真武功,都会九阴真经,又都内力超强,没道理不研究一下这招上天梯。 其实早在无量绝谷的时候,他们一家人已经在无量玉壁上面练习过上天梯了,高了不敢说,平步青云二三十丈不成问题。 此刻也是如此,就在完颜纲的注视之下,陈家三妇已经闲庭信步般走了上来,如同冉冉飞升的三个仙女! 完颜纲何尝见过此等武功?只吓得连连后退,喝道:“滚木礌石停了!刀斧手扼守女墙!” 话音未落,就听见“轰隆”一声巨响,同时只觉得脚下的城头马道都在震颤,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完颜纲自然看不见,可是站在城外三百步开外的李好义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就在刀梅遛三女上天梯的同时,陈玄风冲着城门轰出了一剑。 只有这么一剑! 就将厚达三尺、包着铁皮、铆着铜钉的城门轰开了一个大洞。 要知道,这样坚实的城门,即便用一百名壮汉、抬着一根千斤巨木去撞,也不是三五下就能撞开的。 可就是这样的城门,在陈玄风面前,竟然不堪一击。 李好义彻底看傻了。我的天!这陈玄风还是人吗?他绝对是天上的神将! 第一六五章 太乙混天象阵 陈玄风一进城门,就不仅有些发懵。 怎么说呢,此时陈玄风的感觉,就是一句成语——暗无天日! 视界里没有天空,没有房屋和树木,没有人物和禽畜,只有漫无边际的布幔遍布周围。 布幔分为五色,青黄赤白黑!一条条绵延开去,不知道有多长,也看不出是悬挂在哪里的。 这是印染厂吗? 陈玄风第一时间想到了看过的一部电视剧,大染坊。 但随即他就意识到,这就是太乙混天象阵! 在昏暗的光线里,在布幔的掩映中,从前后左右四个方向,陡然现出百十支矛头! 矛头自然是安在长矛杆上的,可此时陈玄风目光所及之处,只能看见矛头。 因为这些矛头是从布幔的缝隙中刺出来的。 也不知是否有人操纵,原本致密的布幔上突然就绽开一道道裂缝,裂缝里迸射出一根根锋锐无比的矛尖! 这样的袭刺全无半点征兆,就连金刃破空之声也被布幔的抖动声所掩盖,端的是防不胜防。 陈玄风也防不住这样的袭刺,发现时,这百十支矛尖已经结结实实地扎在了他的身上。 然而下一刻就轮到长矛手们惊愕了,如此凌厉的攒刺,怎么就像刺中了铁板一样呢? 陈玄风当然不会给长矛手太多的时间去思考人生,虽然看不见这些偷袭的敌人藏在何处,可是既有矛尖必有长矛手,顺藤摸瓜还不会么? 电光石火之间,将玄铁重剑抛向头顶,同时使了一招古墓派的天罗地网势——双掌连拍,在每一支正在回撤的矛尖上拍了一掌。 这一圈掌力的结果就是,每一根长矛的矛杆都插进了长矛手的胸膛,一百多名金军长矛手报销。 在大散关的城头,刀月梅和梅超风以及刘瑛也在进行差不多的操作。 听令扑到女墙垛口的刀斧手根本挡不住三妇的登临,她们是从这些刀斧手的头顶上飞进来的。 所以完颜纲只能喝令手下摆出太乙混天象阵,城下布大阵,城头布小阵。 所以刀梅刘三妇一落地就被漫天的布幔所笼罩,紧接着就遭到了长矛手的偷袭。 只不过三妇对这种突变也自无惧,她们甚至没有采用双剑合璧来屏蔽,她们觉得双剑合璧是小题大做。 有这样的布幔遮掩,对方的弓弩就别想用了,最多只能利用陷阱和长兵器偷袭。 在重庆时,由于吴曦的叛变,梅超风没能与陈玄风圆房,所以她的铁布衫仍在。 刀月梅就更不用说了,一双天蚕丝手套与梅超风的铁掌联合施展天罗地网势,同样可以将长矛逆袭回去,杀人的效率比陈玄风都高。 至于刘瑛,虽然在克制长矛方面不如二梅,但是她施展的泥鳅功足以令矛尖擦身而过,更可以顺便施展隔物传功,将寒阴箭掌力袭入敌人心脉。 完颜纲手下这些步兵可不是南帝一灯,哪能承受的住这样的打击?中者无不心脉爆裂而亡。 此时完颜纲已经登上了城楼的二层,城上城下两处战阵都在他的指挥之下。 他满以为陈玄风这一男三女陷入阵法就会立毙,可是此刻阵法的反馈却表明敌人仍然活着。 不仅活着,甚至还对阵法中的长矛兵实施了反杀! 这是怎么回事呢?完颜纲又想不通了。 第一六六章 大势已去 完颜纲是真的想不通了。 就在这短短的一个下午,他遇见的都是生平从未见过的事。 区区四个人,居然也能攻破一座城,这事若非亲眼所见,说出去有谁相信? 他亲眼看见陈玄风近乎徒手飞越了护城河,亲眼看见三个女人登临城头如履平地。 虽然未能看见陈玄风如何洞穿城门,但是陈玄风冲入城中的太乙混天象阵却是无可置疑的事实。 最令他无法索解的是,这四个人明明已经陷入了太乙混天象阵,居然还能不死! 不仅不死,还能反击! 如果他们四人都是身穿宝甲也还罢了,可是他们分明穿的都是普通衣物! 他们分明都是血肉之躯,究竟如何抵御那数百支长矛的攒刺呢? 太乙混天象阵本是辽国的镇国之宝,当初金国灭辽时,由完颜宗望从辽国皇宫之中搜查获得。 该阵法的原理是以混天绫作为阵基,五色旗勾勒阵脉,藏匿万千刀兵于阵中,无论敌人处于阵法内外,均不可见阵中玄机。 敌人一旦入阵,阵法便即启动,对付骑兵,阵中设有钩镰枪,斩马刀,绊马索。对付步兵,阵中伏有长矛兵。 完颜纲自从得到这门阵法、演练成功以来,总共用过两次。 第一次大败宋国太尉吴挺,也就是吴曦的亲生父亲,导致川陕吴氏一系勋贵丧胆,此后再无决战之心。 第二次剿灭了辛弃疾的飞虎军旧部。 其时辛弃疾已经南归,其所属旧部仍在北国游击,被完颜纲一举歼灭,残兵败将退入太行山中,再没出来搅风搅雨。 然而就是这样百试不爽的神异阵法,在今天却好像失灵了,仿佛陈玄风这一男三女就是这门阵法的克星! 眼见城上城下旌旗摇动、绫幔翻滚,显然陈玄风四人仍在阵中大杀四方,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了完颜纲的心头。 别看完颜纲素有能征善战之名。其实却并不以武力见长。可以说,这太乙混天象阵已经是完颜纲压箱底的绝活了。 一旦这太乙混天象阵也奈何不得陈玄风四人,那么后果会是什么? 一颗心渐渐沉落之际,完颜纲吩咐勤务兵道:“去,取文房四宝过来!” 城门楼中自有书案,完颜纲就在这书案上面铺好纸张,给女儿完颜婉儿写了一封绝笔信。 信中内容,大致讲述了陈玄风武功的高绝,及其种种匪夷所思之举,更强调自己身为金国右路元帅,务求此战与陈玄风决一生死。 若是此战落败,则自己当会以身殉国。严令女儿此生切记躲避陈玄风其人,尤其万万不可去找他报仇,应抚养并保护弟弟完颜中义长大成人…… 完颜纲写好了书信,交由手下传令兵,嘱其沿着城上马道前往北门出城。附身窗口再看城上城下战况,顿觉大势已去。 城上马道虽不很窄,却也容纳不了太多的兵卒布阵,所以此时城上的阵法已经被陈家三妇打了一个七零八落,距离最后的崩溃只在瞬息之间了。 城下的街道与城门广场倒是宽阔,可是此时这宽阔的阵法中竟然有几处烟雾腾起,竟然着火了! 第一六七章 纵火 太乙混天象阵最怕什么?当然是最怕火攻了。 以绫罗绸缎等丝麻制品构成的阵法,只需一把火就能烧个飞灰烟灭。 所以完颜纲每次布设这门阵法的时候,都会非常注意防火事项。 不在易燃的荒草、枯木附近布阵,如果实在无法避开,则须清除易燃草木。 不在下风头布阵。如果发现敌军挟带易燃物行军,宁可不布阵,也不给敌人纵火之机! 完颜纲一向都是个严谨的人,可以说思维缜密,算无遗策。 可是陈玄风这是带着火种进城的吗?不像啊! 可要说他是在阵中晃燃了火折子进而点燃布幔就更不应该了,这阵中的长矛兵都是死人吗?能给他那么多时间好整以暇? 还有就是,这陈玄风是不想活了吗?要知道,他这么一纵火,烧死在阵中的可就不仅仅是八千金军了,他本人也跑不了! 完颜纲怎会知道,在他写信的时候,陈玄风就已经跑到街边的饭庄里面去了。 陈玄风当然不会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他坚信这阵法不可能遍布全城! 而且这城中难道就没有房屋建筑了吗?如果没有房屋,以往的宋国军民以及现在的完颜纲军队如何食宿? 所以他只认准了一个方向冲击,在反杀了几百个长矛兵后,就冲到了这家饭庄里, 因为突然发生的大战,这家饭庄里面已经是空无一人。陈玄风忙里偷闲,走到后厨,还从蒸锅里捞出来一只鸡。 大快朵颐的同时,他看见了灶坑里的余火,于是就产生了纵火的想法。 就算不能把这座阵法里的金兵全部烧死,只要能够烧掉那些障目的布幔,剩下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别看陈玄风有铁布衫护身,可他也不愿意在这种敌暗我明的环境里战斗,谁知道敌人还有什么阴险歹毒的手段藏在后头? 这个险他不愿冒。 所以他找了几根干木柴引燃成火把,冲出去四下里点了十几处火苗,一场烈焰就此燃起。 在如今这个时代,还有什么固品是比布匹更好烧的?还真不好找。 于是乎,在完颜纲发现有烟雾腾起的时候,一场大火已经无可避免。 只转眼间,烈火便已烧遍了全阵,没等城楼上的完颜纲下令调度旗手做出反应,城下的太乙混天象阵就已经烧完了。 由于视线受限,阵中的金军只有在火焰临身时才发现阵中起火,这时再想逃命哪里还来得及,只能在一片哭爹喊娘声中变成木炭。 这时候,完颜纲再想走已经来不及了,城上的兵卒已然死伤殆尽。刀梅刘三妇已经封住了城门楼的门,将守在门外的和冲出来的士兵悉数杀死。 完颜纲仍然站在二楼的窗口,见状再也把控不住,一时间老泪纵横。 刀梅刘三妇看着泪流满面的完颜纲很是奇怪,打不过就哭,这不是小孩子的做派吗? 却见完颜纲的身体忽然矮了下去。 二楼中,完颜纲跪拜东北方向,口称:“陛下,罪臣无能,不能保护陛下和这江山社稷了……” 刀梅刘三妇抢进二楼时,却看见完颜纲已经自刎身亡。 第一六八章 光复关外四州 一家人,一座城。歼敌精锐一万,自身未损分毫! 奇迹啊! 李好义是奇迹的目击者之一。从此膜拜在陈玄风膝下,甘效犬马之劳。 与反攻大散关同时进行的另一场战役,是和尚原之战。 原本宋军曾在和尚原修筑了一座城寨。此时为金国的蒲察贞及其麾下五千金兵占领。 城寨和城池的区别是,城寨是用木头做的。 所以,在刘甲、李好古、李好问等将领统率的四万宋军包围下,蒲察贞的军队岌岌可危。 在付出了三千多人的伤亡、勉强支撑了三天且不见援兵之后,蒲察贞主动撤退了。 大散关与和尚本来就是西路战线上的两处战略要地,这两处关隘易手,宋金两军的战略态势顿时反转。 驻守在关外四州的金军原也寥寥无几,在听说完颜纲全军尽墨,蒲察贞大败而逃之后,更是没了一战之胆,纷纷放弃城池逃去陈仓。 于是陈玄风就愉快地率众收复了关外四州。 在凤州城中,陈玄风再次召开军事会议,宣布了他的战略意图。 如果按照刚刚赶来凤州的范仲任和刘甲等人的意思,收复了关外四州就该见好就收了。 因为在这场北伐战争以前,宋金两国的西部边界就在关外四州。虽然战事爆发后这四州被吴曦卖了,可现在又收回了,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但是陈玄风却说不行。 陈玄风是要返回终南山的。 虽然也可以从秦岭诸峰之间穿过去,但是,“老子回家,还得绕着金国的城池走,这是他娘的什么道理?” 陈玄风明确表示,要先打陈仓,再打长安,一路高歌猛进地打过去!将这片土地彻底变成自己的领土。 听了这话,范仲任和刘甲等人疑惑地揉了揉耳朵,变成你的领土?难不成你陈玄风是想造反吗? 陈玄风见状就笑了:“我是要造反,只不过造的却是金国的反!至于宋国,喂到嘴里的都不敢吃,也配让我造反吗?” 范仲任,刘甲等人这才明白,随即也就想通了。 对啊!陈玄风要打陈仓和长安这两座金国城池,可既然宋国的军队无能去打,宋国朝廷又没让他陈玄风去打,那么他打下来给谁? 难不成打下来再还给金国吗? 所以只能据为己有。 这么一想就都理解了。只不过理解归理解,这里却多出来一个问题,那就是自己这些人是否还要跟随陈玄风一起。 如果跟着陈玄风一家一起走,一起打下陈仓并驻守,那么自己这些宋国的臣子军将、可就是造大宋的反了。 陈玄风从来就没打算勉强谁,随即宽心道:“没关系,你们自己选择,愿意跟我走的今后就是我陈家的人了,不愿意走的,今后还是我陈家的朋友,只要不来犯我。” 李好义一家人早已商量妥当,当即呼啦啦跪倒一片:“我李好义全家三百二十七人,愿为家主效死!” 或许是由于没有亲眼看见陈玄风一家四人破城,又或许是因为家眷都留在蜀地,范仲任和刘甲犹豫再三,终于还是选择了止步凤州。 连带着,反正过来的四万厢军也不愿跟着陈玄风背井离乡。 陈玄风对此不以为意,这些兵将本来就不够精锐,更何况兵马多了还得筹措粮草饷银和抚恤,自己才懒得为此操心劳神。 第一六九章 明度陈仓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这是一句成语,讲的是韩信用兵的故事。 然而如今陈玄风却是反其道而行之,直接派人到陈仓城下射了箭书上去,信中讲明三日之后进驻陈仓城。 “他让我们撤出陈仓,或者开门投降,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陈仓城内,蒲察贞暴跳如雷,把信纸撕个粉碎。 日前蒲察贞放弃了和尚原的城寨,率领残兵败将来到这陈仓,原本是想聚集甘陕一带的所有兵力,与宋军决一死战的。 事实上此刻的陈仓城中也确实聚集了金国西路军剩下的全部兵力。 除了驻守长安、也就是京兆府的石抹仲温和陇西郡公李喜儿之外,此时陈仓城内也算得上名将云集了。 完颜充,完颜璘,蒲察秉弦,仆散六斤,术虎高琪,都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将领,然而此时这些名将却在蒲察贞的狂怒之下闭口不言。 不是他们不敢打,实在是陈玄风的战绩太恐怖了! 完颜纲那么厉害的统帅,都被陈玄风打了一个全军覆没,还有谁敢说自己比完颜纲更强? 或许,还有中路军的统帅完颜匡,左路军的统帅仆散揆和副统帅纥石烈执中可以跟完颜纲一较高下,但是此时陈仓城内的右路军将领真没有这样的人物了。 不是没人怀疑过,陈玄风真有那么恐怖吗? 可是从大散关里逃出来的几百名官兵众口一词,均说陈玄风一个人就能屠戮一座城!就问你信还是不信。 只有蒲察贞,表示打死他都不相信。 蒲察贞觉得自己有资格表示不信,因为他曾经以五千对四万,坚守和尚原三天三夜。 四万人都打不下一座木头垒成的城寨,这才是宋军的真实水平!你却说陈玄风一个人就能攻破大散关,除非他是神! 其实从官职上来说,蒲察贞并不比完颜璘和蒲察秉弦更高,可是谁让人家跟宋军打了三天呢,打三天,就比你们这些临阵脱逃的人强! 所以此时陈仓城里的一万六千金军就以蒲察贞和完颜充为主。 完颜充是陈仓的正牌守将,见蒲察贞如此决绝,倒也不便与之相左,不然事后闹到中都燕京,自己这些主张放弃陈仓的将领都是死罪。 没办法,硬着头皮等着吧,等着蒲察贞不见棺材不落泪。 三天后,日上三竿之时,陈玄风率领三位夫人,李好义兄弟三人以及亲兵三百、家眷三百余人来到了陈仓城下。 陈玄风不是从凤州来的,而是从凤州返回到大散关,再从大散关出发来到陈仓。 毕竟大散关和陈仓在地理位置上相距最近。 相比于素有川陕咽喉之称的大散关来说,陈仓城的防御强度远远不及大散关。 虽然在这三天里蒲察贞和完颜充做足了准备,在城墙上堆满了滚木礌石等守城利器,加厚了城门、甚至在城门里面堆砌了一座石山。 但是陈玄风一家人却又改了攻城的路子,如同托塔天王一般手托蜂箱,从护城河边就开始放蜂。 李好义兄弟三人手持强弓,把箭镞蘸了玉蜂浆的长箭射上城头,不求射伤守城兵士,只求引导玉蜂发动空袭。 三十万只玉蜂组成的蜂群有如一片片乌云压上城头,这个时空里的金国将士何曾见过如此邪门的攻城手段?转眼间就被蛰得抱头鼠窜。 接下来的战斗就很简单了,陈玄风一家三口顺利登上城头,如入无人之境。在强大的空中火力支援下,开始大杀四方。 这样的进攻谁能抗得住?饶是蒲察贞信誓旦旦,在遮天蔽日的蜂群下也只能掩面而逃。 蒲察贞都跑了,别人只有跑得更快,于是满城的金军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对盔弃甲从东城门逃了个干干净净。 陈仓城就此易主。 第一七〇章 多事之秋 逃出陈仓城的蒲察贞很不服气。 如果是兵对兵、将对将,真刀真枪的干一场,败了自然无话可说,可是这驱使蜜蜂蜇人算是什么? 抱着同样想法的还有仆散六斤。 仆散六斤是现如今金国有数的悍将之一。在金国的军界有个说法,说步战第二是粘合纳,骑战第二就是仆散六斤。 虽然自忖单打独斗不可能打的过陈玄风,但是仆散六斤是很想仗着人多势众跟陈玄风打一场的。 万一侥幸赢了甚至杀了陈玄风呢?岂不是立下奇功一件? 可是陈玄风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铺天盖地的蜂群可不管谁是兵卒谁是猛将,只管往头上脸上蛰刺,如此一来别说去跟陈玄风打了,就是跑得慢些都会被蜜蜂蛰死。 也不知道陈玄风从哪找来这么歹毒的蜜蜂,蜇人绝不仅仅是鼻青脸肿那么简单,那些被蛰得严重的,即使跑出了陈仓,也在途中相继死去。 如今蒲察贞等人率领的金军已经不足八千,其余要么被蜜蜂蛰死了,要么被陈玄风杀死了,再有就是从西城门和北城门逃走失散的。 蒲察贞决定前往长安,他要去问问驻守长安的石抹仲温为何没有前来陈仓支援,然后在长安固守待援。 这一路,他连怎样在长安防守都想好了:“蜜蜂怕火怕烟,咱们只需在长安城头点起狼烟,时刻燃烧熏烤,就不怕蜂群来袭……” 想法倒是不错,可是长安却是无论如何都去不成了。 因为他们发现,不论怎样走,不论走哪条路,最终都会走回到武功县城,眼看着巍峨的华山,就是走不过去。 究竟是望山跑死马?还是鬼打墙? 不管是什么原因,蒲察贞都不敢在武功县耽搁下去,因为只要陈玄风有意谋取长安,就会追到这武功县来。 所以他只能改变主意,“不是我蒲察贞贪生怕死,实在是无法抵达长安,他日回到中都,朝廷怪罪之时,还需各位作证……” 长安去不了,去潼关行不行? 事实证明是可以的,蒲察贞等残兵败将经肴涵古道抵达潼关,又从潼关东进河南,历时两个多月,终于回到了燕京。 金国军政高层负责攻略宋国的是完颜洪烈。所以不论蒲察贞如何害怕,也只能第一时间来到赵王府领罪。 出乎蒲察贞意料的是,完颜洪烈在听完西线惨败的战报之后,却没有怪罪他,只让他回去整顿兵马,功过暂且不论。 完颜洪烈很忙。 自从今年五月开始至今,燕京这边政局动荡,发生了许多事情。 首先是李师儿所生的太子完颜忒邻夭折了。两岁多的孩子,一向都很健康,却莫名其妙地死在了皇宫之中,明显是有人谋杀。 问题是谁谋杀了太子。 按照谁受益谁嫌疑的推论,嫌疑最大的两个人,莫过于荣王完颜洪熙和赵王完颜洪烈。 因为只要太子死了,皇位的继承人就会在这两人之中产生。 可是完颜洪烈自己当然知道他没干这事,所以在完颜洪烈看来,这事的幕后元凶只能是完颜洪熙。 第一七一章 毒奶事件 完颜洪烈认定了谋杀太子的是完颜洪熙,可是完颜洪熙却不会承认。 不仅不承认,反而在皇帝面前攀污完颜洪烈,说完颜洪烈才是杀害太子的真凶。 这样的事情最讲证据,总不能只因为嫌疑,就把两个皇位继承人全都杀了吧? 要知道这两人的背后都有一大批勋贵势力在支撑,在查无实据的情况下,哪个都动不得,即便是皇帝也不行! 更何况完颜洪烈还在指挥攻宋的战争,而完颜洪熙也刚刚从完颜洪烈手中分走了治理蒙古部落的权力,不论裁处他们当中的哪一个,都会引起天下的动荡! 所以要动他们的前提,必须是证据确凿。 问题是没有证据。 太子是怎么死的?太子死于中毒,下毒的人是太子的奶娘。 其实太子的奶娘也是受害者,而且是第一受害者——她先中了毒,然后奶水里才会有毒。 这就是华夏最早的毒奶事件,与后世现代网络上流行的词汇毒奶不同,这是真正的毒奶。 太子吃了毒奶,然后和他的奶娘几乎同时丧命! 如今已经查明,奶娘所中之毒乃是逍遥派的奇毒,三笑逍遥散。因为奶娘和太子临死之前都曾面露诡异笑容。 问题是谁把这三笑逍遥散下给了太子的奶娘!根本查不出来。 如果只论嫌疑,那么皇宫之中除了太子的亲生父母、也就是皇帝和李元妃之外,其他的人都有嫌疑。 总不能把皇宫里的嫔妃宫女以及太监全部杀了吧? 作为苦主,李元妃只能将御膳房的厨子和奶娘身边的宫女太监抓起来严刑拷打,可是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打死不知道。 即使有几个支撑不住的,供出来的“下毒”过程也是驴唇不对马嘴,明显是屈打成招。 在这样的结果面前,怎样判定幕后元凶是谁? 所以这桩案子就只能作为无头悬案搁置起来。 而在这个案子发生之后的三个月里,完颜洪熙和完颜洪烈也不可避免的承受了来自李元妃的猜疑和怒火。 如果主政的是李元妃,那么她真的会有杀错无放过,把这两个重大嫌疑人全都杀了。 所以完颜洪烈明知道这件事不是自己做的,也需要努力自证清白,在最近的三个月里很是耗费了许多人力物力,只为找到毒药的源头。 三笑逍遥散的最后一个传承者是谁?据某个通晓掌故的武林人物说,那是星宿老怪丁春秋。 可是丁春秋在一百年前就被关押在少林寺了,即便后来从少林寺逃了出去,但是他能活到一百年后的今天吗? 所以丁春秋肯定不是三笑逍遥散的最后传人。换句话说,丁春秋一定有徒弟或者子孙继承了三笑逍遥散这种奇毒。 完颜洪烈很想找到这个人,但是至今也没能找到。 太子夭折只是困扰完颜洪烈的事件之一,还有第二件事分散了他的精力,那就是辛弃疾的刺杀名单。 根据当初王炯、史弥远传来的情报,辛弃疾要求陈玄风和程江刺杀三个人,其一是完颜纲,其二是王维翰,其三就是完颜洪烈自己。 就在上个月中旬,前来刺杀王维翰的程江在燕京落网了。 第一七二章 战局糜烂(上) 这个世界上,越是有钱有权的人就越惜命,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完颜洪烈自然也不例外。当他得知了辛弃疾拟订的暗杀名单之后,就针对这个名单做出了周密的布署。 完颜纲那里他是不担心的。辛弃疾不知道的是,早在去年五月以前,金国军方就已经做好了应战的计划。 而完颜纲作为金军的西路元帅,手下兵多将广,更有战无不胜的太乙混天象阵,岂是陈玄风区区四百飞虎军所能刺杀的? 当时若不是完颜纲为了策反吴曦、自作主张坐镇陈仓,他都想调动完颜纲去终南山剿匪了。 当然,他没能调动完颜纲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完颜洪熙一系的能臣,他未必调得动。 同时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没在完颜纲身上耗费心神,只在王维翰和自己这里加强了守卫,说是布下了罗网都不为过。 完颜洪烈的打算是,不仅要保全自身和王维翰,更要抓住前来行刺的陈玄风和程江。 然而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去年冬天里粘合纳发动了一次投石机轰炸之后,陈玄风和梅超风再没出现,就连丘处机都认为陈玄风已经死了,赶来燕京邀功。 尽管完颜洪烈持有足够的谨慎,觉得在发现陈玄风尸体之前不应太过乐观,但是陈玄风果真再也没有出现。 尤其当宋国的史弥远送来密报、确认了陈玄风已死之后,完颜洪烈总算放下心来。只不过他仍然要求埋伏在自己和王维翰府邸周围的人手继续埋伏。 俗话说小心无大错。事实证明了完颜洪烈的谨慎是正确的。就在一个月之前,埋伏在王维翰府中的卫士抓住了前来行刺的程江。 原本事情到了这里就真的可以松口气了。陈玄风和梅超风已死,程江被捕,攻宋的三路大军节节胜利,自己就可以跟完颜洪熙一起去攻略蒙古部落了。 然而临行之前,却有噩耗频频传来。先是东路军的仆散揆骄狂轻敌,在宋军毕再遇的手上连吃了几个败仗。后有蒲察贞败逃回京,不仅带回了完颜纲的死讯和西路军的惨败,更带回了一个令人胆寒的消息,陈玄风竟然没死! 完颜洪烈没有怪罪蒲察贞。完颜纲都死在陈玄风手上了,蒲察贞还顶得住吗?何况蒲察贞还是自己这一系的人。 “非战之罪!” 完颜洪烈不仅没有怪罪蒲察贞,反而为他开脱。 是啊,陈玄风已经强大到一个人攻破一座城,一个人歼灭一万人的程度了,谁还能打过这样的陈玄风?更何况,他还有蜂群助阵! 谁敢说蒲察贞不行?不行你上啊! 眼下需要考虑的,是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很显然,陈玄风既然攻占了陈仓,紧接着就会占领长安。 夺回长安基本不用想了,因为长安周围都被布置了奇门阵法。 虽然蒲察贞对奇门阵法的认知尚且停留在鬼打墙的阶段,但是经历过终南山屠宰场的人却都知道,那样的阵法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在没有桃花岛传人协助的前提下,除非放火将长安周围十几个县境烧成平地,否则根本看不见长安的城墙。 而且即便真的把长安周围都烧了,也还是无法反攻长安城,你这还没等搭好云梯呢,先被蜜蜂蛰了眼睛,还怎么攻城? 所以当完颜洪烈问计粘合纳和丘处机的时候,后二者思来想去,给出的结论都是暂时无法反攻。 丘处机道:“最快,也得等到冬天,蜜蜂应该不会在严冬里出来蜇人。” 完颜洪烈最后总结道:“那就姑且让他们在长安高兴几天,本王让史弥远去对付他们!” 第一七三章 战局糜烂(下) 由于奇门阵法的存在,一时之间,完颜洪烈是真拿陈玄风没办法了,陈玄风战力之强,诡变之多,本就令人无从下手。 虽然完颜洪烈很想等在燕京、看看陈玄风是否会来自投罗网,但是他已经没有了这个时间。 王罕部落和铁木真部落的联姻已经迫在眉睫,定好了的日子眼看就到了,蒙古人可不会因为宋金之间的战争改变婚期。 虽然在朝堂上攻略蒙古的任务已经被完颜洪熙争去,但是这么大的功劳却不能让他一个人拿走,那可是足以影响到皇位的大功! 所以完颜洪烈只能先把陈玄风的事情交给宋国来处理,毕竟宋国最擅长的就是自毁长城,弄死自己的忠臣良将。 杭州皇城,选德殿。 宋国皇帝赵扩以及一众朝臣愁绪万千。 自从五月北伐开始,至今历时四个多月,各路兵马传回来的消息越来越坏。 战局糜烂啊!糜烂至斯! 首先是邓友龙统率的二十万东路军在两淮战场遭遇到仆散揆统率的金军,连战连败,终致崩溃,连带着把一千六百名东路飞虎军也葬送殆尽。 然后就是皇甫斌统率的二十万中路军在唐州被完颜匡率领的金军击溃,紧接着又在溱水遭遇埋伏,几近全军覆没。 东中两路狼狈不堪,被寄予厚望的就只剩下了吴曦统率的二十万西路军。 可是不知何故,吴曦迟迟不肯发兵北进。直到七月底,才有西路监军程松传回消息,说吴曦出师不利,不仅没有进取陈仓,反倒把关外四州和大散关丢了。 七月底的时候金国军队已经进入到全面反攻阶段,东线战场上的真州、扬州相继失陷,四万金军兵临镇江。 而一旦镇江被金军突破,绍兴和杭州就会像一个脱光了衣服的少女,暴露在壮汉的魔爪之下,等待赵扩的就只有亡国一个下场。 虽然辛弃疾力挺镇江守将毕再遇,认为只要朝廷调拨资源支持镇江府,毕再遇就一定能够挡住金军南下。但是赵扩不敢赌啊。 当时除了辛弃疾之外,包括赵扩和韩侂胄在内的宋国君臣再无一人敢把命运交到毕再遇的手上。 所以七月二十九那天赵扩就已经宣布北伐失败了,并派遣萧山县丞方信孺前往金国求和。 八月末,方信孺回到了杭州,带回来了完颜洪烈提出的停战条件:割地、赔款,外加韩侂胄的人头。 完颜洪烈的原话是:如果宋国不能满足这三个条件,金军就会一直往南打,直到灭掉宋国为止。 这可就把赵扩难住了,割两淮给金国可以,赔偿军费、增加岁币也可以,可是这韩侂胄的人头……他是真的不好意思砍。 且不说韩侂胄是已故韩皇后的叔祖,只说这开禧北伐是经过他赵扩同意才发动的,就不好杀掉韩侂胄。 所以尽管此时赵扩心里非常希望韩侂胄死掉,但是这道圣旨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下达。 可是不杀韩侂胄就无法获得宋金两国的和平,不杀韩侂胄,仆散揆和完颜匡两路大军就不会停止进攻。 时至九月,完颜匡已经开始进攻襄阳,毕再遇守御的镇江府也已岌岌可危,每日里赵扩都在逼问满朝文武,却是没有人能够拿出一个解决的办法。 没办法,赵扩就只能逼迫韩侂胄,“韩太师,战局如此糜烂,你身为天下宰执,终须想个办法出来啊!” 第一七四章 捷报 韩侂胄心里苦啊。 皇帝要他想办法,可是他能有什么办法? 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砍了自己的脑袋,可是他怎么可能同意这个办法?这还没活够呢好吧。 于是他只能看向群臣里的辛弃疾。 辛弃疾看见韩侂胄的目光看向自己,立即微微摇头,那意思就是:别看我,看我就是支持毕再遇往北打。你们又不同意! 毕再遇已经死守镇江两个多月了,在这两个月里,他只用区区一万禁军,就打退了仆散揆所部几十次进攻。 期间毕再遇也曾率兵夜间出城偷袭金军的营地,并且连续三次成功,总计杀伤金军三千多人。 后来金军也学精了,将营盘后撤了十里,毕再遇便不再偷营,同时金军攻城的频率也少了,如今双方在多数时间里处于对峙状态。 宋国朝堂上没有人知道,金军之所以攻不下镇江城,其主要原因固然是金军高层原本就没打算在这段时间灭亡宋国,次一个原因则是金军的投石车在终南山用光了,没有补造。 只有辛弃疾一人,从这两个月的镇江保卫战中看出了金军的色厉内荏,所以他才敢于建议皇帝和宰执以镇江为基础反守为攻。 然而毕再遇在镇江城的固守却并不能带给赵扩和韩侂胄半点信心。 北伐的三路大军都崩溃了,这时候就指望毕再遇这七八千残兵进攻金国?你辛弃疾怕不是疯了吧? 其实辛弃疾也知道,只凭毕再遇这几千人马是不可能有太大作为的,可是只要敢跟仆散揆死磕下去,总好过割地赔款送人头吧? 没办法,不论是赵扩还是韩侂胄均已丧胆,只知道一味地求和,再也生不出半点战斗的勇气。 这一君一臣还挺有道理,说眼下毕再遇死守镇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但如果再往北打,问题的性质可就变了,变成了继续北伐,若是因此触怒了仆散揆怎么办?到时候再想求和都不可能了! 就在满殿君臣一筹莫展之际,忽听殿外有人通报:“西线八百里加急战报,大散关大捷!和尚原大捷!阶州大捷!成州大捷!凤州大捷!西和州大捷!陈仓大捷!京兆府大捷!” 赵扩以及一众百官都懵逼了,不是说西线已经全线溃败,眼看着兴州都要失陷了吗?这怎么转眼就都光复了? 光复了大散关和关外四州还不算,还把陈仓和长安都拿下来了,这已经是完成了当初北伐计划的西线目标了啊!吴曦这么猛的吗? 满殿众臣都是一脸的困惑,没人敢信这是真的,就连辛弃疾也不禁微微摇头,他实在无法接受如此炫赫的战果。 赵扩第一个反应过来,颤声道:“快,宣来人进殿,朕要看看是谁发来的战报!” 战报是西路监军程松发来的。上面详细地说明了吴曦反叛,被陈玄风击杀,以及陈玄风率军光复一关一原、关外四州,乃至攻占陈仓和长安的过程。 由于程松本人并未与陈玄风在一处,所以在陈玄风如何攻城拔寨的细节上只用春秋笔法带过,只说陈玄风与刘甲、李好义等人率领六万厢军连战连捷云云。 第一七五章 气晕辛弃疾 赵扩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完战报,一脸的错愕神情,又把战报递给了韩侂胄,“韩爱卿,你给大家读一读吧。” 韩侂胄颤颤巍巍地接过战报开始朗读,越念脸色越难看。 要知道,包括吴曦在内的所有北伐将帅都是他韩太师亲自任命的,结果中路东路都一败不可收拾,更有甚者,吴曦竟然叛变了,由此可见他韩侂胄是何等的识人不明,用人不当? 等他念到陈玄风诛杀吴曦,又收服了吴曦手下的六万叛军,转而连战连捷的时候,满朝文武又都惊了。 陈玄风?他,不是去年就死了吗? 与众不同,只有一个惊喜交加的人是辛弃疾,他万万没想到陈玄风竟然活着,而且战绩如此彪炳。 如此一来,辛弃疾就更坚定了反攻金国的信念——既然西路陈玄风已经占领了长安了,朝廷这边只需倾尽所有,支持毕再遇专攻东路,北伐不就有望成功了吗? 这边韩侂胄堪堪念完战报,赵扩就说道:“众卿家都说说吧,你们对这件事有何看法。” 史弥远立即说道:“这陈玄风一向桀骜不驯,肆意妄为。前番强闯玉津园、冤杀新科状元梁成大尚未归案,如今又在宋金两国和谈之际擅起边衅、妄动刀兵,实乃乱臣贼子,臣请陛下降旨,派遣一支兵马前往长安,将陈玄风处死,以平息友邦之怒。”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朝堂中哈金派官员本就不少,如今风向已变,皇帝和韩侂胄都已经主张和谈,所以史弥远的党羽就都跳了出来,人数竟然占据此间朝臣总数的七成。 辛弃疾本来还想建议皇帝和韩侂胄继续开打的,看见这般情形,顿知大势已去,便不再出言辩论,只把目光看向赵扩和韩侂胄,想看看这君臣二人怎么说。 赵扩刚好看向韩侂胄,“韩爱卿,你怎么看?” 韩侂胄正好想到了一个妙计,闻言就道:“老臣以为,应该让方信孺再次前往金营,问一问如果我们以陈玄风的人头,再加上陈仓、京兆府几座城池相送,能否抵得过老臣这条性命,若是金国同意,咱们再做计较。” 韩侂胄打得好主意,相比于自己和陈玄风,金国人绝对更恨陈玄风,所以陈玄风的人头必定比自己的更值钱。 只是他话音未落,就听见“噗”的一声在身后响起,随即又是“扑通”一声。 众人连忙循声看去,却见辛弃疾倒在地上,胸襟满是鲜血,已是人事不省。 如果把辛弃疾换成一个现代的愤青,必然会破口大骂:你们这些人还要不要点逼脸?人家陈玄风可是替你们去拼命的啊! 然而这世上没有如果,现实里的辛弃疾只是一个人微言轻的爱国官员,面对如此“齐心”的满朝文武,他只能憋着,活活把自己憋出了内伤。 包括赵扩在内的每个人都知道辛弃疾为何吐血,却没有人因此产生半点同情,赵扩只挥了挥手,黯然说了句:“抬去太医馆诊治。” 第一七六章 气死陆游 在皇帝赵扩,宰相韩侂胄以及一众朝臣看来,辛弃疾这样的官员就是不识大体、不顾大局,典型的一根筋。 这样的人晕了正好,省得发出不同的声音来误国误民。 于是方信孺再次前往金营,不久返回,带回了金国人的最新要求。 金国人说了,说只要能够献上陈玄风的人头,外加长安、陈仓两座城,金国军队就不会继续南侵。 为了表示诚意,金军甚至宣布主动休战两个月,也就是说在从今往后的两个月里,金军不会攻击镇江,只等着宋国把陈玄风的人头送上。 条件谈好了,接下来就只剩下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怎样杀死陈玄风。 众所周知,从去年八月起、一直到去年十一月末,整整四个月的时间里,金国累计动用了六万大军,召集了武林中数百名高手,都没能奈何得了陈玄风。 这样的陈玄风,谁能杀得死?按理说,金国人都杀不死的强人,宋国人就更不可能了。 然而一向擅长玩弄政治的宋国君臣却觉得此事并非没有可能。 赵扩与韩侂胄、史弥远密谋此事,史弥远献出一计——让皇帝颁旨重赏陈玄风,敕封其高官显爵,赏赐其厚禄良田,金银美女,召其返回杭州,再赐予毒酒…… 总之,史弥远这条计策与当初赵构和秦桧冤杀岳飞的手段如出一辙,都是先骗后杀。 赵扩和韩侂胄都觉得史弥远这条计策很有可行性,于是一致通过,只是在选派谁做钦差大臣这件事上仍需斟酌。 派谁去呢? 王炯是打死也不敢去了,当初陈玄风曾经警告王炯,说只要王炯敢打小报告,就杀他全家。 两次出使金国的萧山县丞方信孺倒是一个不错的人选,别看此君只是一个文人,但是非常头铁,一不怕苦二不怕死。 而且方信孺本人也愿意接这个活。出使金国都不怕,还怕去找陈玄风么?再怎么说,陈玄风也是大宋的将领。 为了保险起见,赵扩和韩侂胄决定派出一个使团,以方信孺为正使,辛弃疾和程松为副使,让他们一起去长安。 计划是这样的,由方信孺和辛弃疾将陈玄风带回杭州,留下程松接管陈仓和长安,然后还给金国。 当然,关于陈玄风回来以后再设法处死这个安排是不会出现在圣旨之中的,就连口谕都不存在,方信孺和辛弃疾接到的任务只是将陈玄风带回来接受封赏。 赵扩给方信孺和辛弃疾下的是死命令:若是召不回陈玄风,那么你们两个也就不用活着回来了,你们的家眷也会受到牵连。 辛弃疾已经在绍兴养病二十多天了,接到圣旨的时候他正在陆游家里治丧,陆游死了。 早在今年五月北伐开始的时候,陆游的身体状况就很不好,为此还写了那首七绝《示儿》 即“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这几个月里陆游一直强撑着想要等到宋军的捷报,然而听到的却是一个又一个的噩耗。 直到辛弃疾回来告诉他陈玄风已经光复了陈仓和长安,而皇帝和宰相却想用陈玄风的人头和陈仓、长安换取宋金和平的时候,老人家再也支撑不住,大哭三声,撒手人寰。 第一七七章 兵临城下 辛弃疾既郁闷,又煎熬。 尽管圣旨里面只要求他把陈玄风带回来接受封赏,但是他又不傻,怎能猜不出皇帝的真正意图? 如果把陈玄风带回来,交给朝廷谋害,自己就是不义。 可如果自己抗旨不遵,那就成了不忠。 忠义难以两全啊!但首先还是得接了圣旨。 方信孺没给辛弃疾太多的时间去纠结,既然你接了圣旨,那就马上动身吧,皇帝可还眼巴巴等着呢。 根据皇帝的口谕指示,十月底,辛弃疾和方信孺到了兴州,与程松见面,然后会同程松点齐一万兵马来到陈仓城下。 陈玄风目前是在长安,可是从陈仓去长安根本走不通,无论怎么走都是鬼打墙。 所以程松只能先找驻守陈仓的李好义。 在程松看来,自己带着钦差和圣旨到来,李好义就该开城放行,然后自己顺手就把陈仓接管了,再让李好义带路去长安。 不料李好义根本就不买他的账,站在城头、居高临下问明了程方辛三人的来意,就让他们在城外等着,等他派人前往长安请示陈玄风定夺。 程松被李好义气了个七窍生烟,戟指李好义骂道:“你这是要造反吗?” 李好义却不解释,只嘿嘿冷笑,“随你怎么认为。” 程松勃然大怒,“吴曦生前都不敢与本官如此说话,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此狂妄叫嚣?” 说罢就要下令攻城,辛弃疾见状连忙阻拦,“程大人息怒,切不可刀兵相见。” 程松对此颇为不解,反问辛弃疾,“你为何拦我?你看不出他们已经反了吗?” 程松是个文官,本来就不通军事,又贪生怕死,不敢置身于战场前线,所以对陈玄风以往的战绩不甚了解。 更何况宋国的文臣一向只怕胡虏蛮夷,却敢对本国将士颐指气使,就如同当初秦桧不怕岳飞一般,此时程松也不怕陈玄风和李好义,只觉得只要自己下令攻城,陈李之众就只有投降求饶的份。 城头上李好义看着程松张牙舞爪的不仅好笑,笑泱泱宋国尽是程松这样的无知蠢人,更笑自己以前竟然在这样的蠢货手下抛头颅洒热血,真是被猪油蒙了心了。 当即说道:“不怕死的你就下令攻城,别说李某看不起你,要不是看在辛大人的面上,你这万把土鸡瓦狗都来不到陈仓城前!” 程松听了这话就更气了,不顾辛弃疾阻拦,下达了攻城命令,然而手下的将官刘甲却没有立即执行。 只气得程松又冲刘甲开骂:“怎么,你也要造反吗?” 刘甲苦了脸道:“咱们没带攻城器械,没有云梯,还能让士卒们徒手攻城吗?” 程松立马懵逼,又责怪刘甲,“为何不带云梯来?” 刘甲心说幸亏没带云梯来,若是带了,自己这一万多人一个都活不了。 城上李好义早知城下宋军的败絮其中,当下不再理睬程松等人,径自下城去了。 程松尴尬至极,只能跟方信孺、辛弃疾商量,辛弃疾叹道:“先在城外安营扎寨吧,等陈玄风过来再说。” 第一七八章 将计就计 辛弃疾觉得,既然自己都来了,那么陈玄风无论如何都会跟自己见上一面,不至于话都不说直接开打。 辛弃疾所料不错,陈玄风果然来了,不仅来了,而且直接打开城门,来到了城外军营的辕门。 陈玄风是跟梅超风一起来的,夫妻两俩连同李好义,总计三人站在辕门之外。 程松不知道陈玄风的底气,听闻对方只来了三个人,当即就下令拿下,却被方信孺拦住。 虽然方信孺也是个文官,对陈玄风的过往知之甚少,但是毕竟他肩负的使命是请陈玄风回杭州、而不是抓陈玄风回杭州,在没有意外都情况下不好跟陈玄风翻脸。 方信孺是正使,且是钦差,所以程松也不能不给面子,就改了命令,让陈玄风进入军营。 于是陈玄风三人就在厢军兵卒的刀枪丛中走进了中军帐。 来到帐中,陈玄风夫妇旁若无人一般,只对辛弃疾行礼问候,待辛弃疾寒暄几句过后,就大模大样地走到凳子上坐了,李好义自觉站到了陈玄风的身后。 这一幕又把程松气的够呛,怒道:“陈玄风,你看不见方大人和本官么?” 陈玄风闻言就暼了程松一眼,就像刚看见程松这个人一样,却没有接话,只问李好义道:“这个人的官声如何?” 李好义心领神会道:“不怎么样,文不能兴邦治国,武不能保境安民,既贪财,又怕死。” 辛弃疾见状隐隐感觉要遭,因为他从陈玄风的眼睛里看出了杀意,刚来得及说一声:“玄风且慢……”就看见一道银光闪烁,直入程松眉心。 程松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原本端坐在大帐主位的方信孺见状霍然站起,颤声道:“陈玄风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妄杀朝廷命官?” 陈玄风这才看了方信孺一眼,微微点头道:“你这人倒是有点文人的风骨,少说几句,兴许能够逃得一命。” 在陈玄风眼里,程松和方信孺是不同的,他能够断定,如果自己先杀了方信孺,那么程松绝对不敢再指责自己只言片语。 方信孺虽然头铁,却也没见过陈玄风这么辣手的人物,一时间还真就不敢再说什么,尴尬住了。 辛弃疾无奈叹道:“玄风你过分了,程松虽然无所作为,却是罪不至死,你杀他做甚?” 陈玄风笑道:“他死于太蠢,统率一万金军精锐的完颜纲都被我杀的片甲不留,他带着一万土鸡瓦狗却敢跟我吆五喝六,这就是取死之道!” 辛弃疾道:“如此说来,你是铁心要造宋国的反了?” 陈玄风摇头道:“我无所谓造谁的反,因为我从来就没有归顺任何一个皇朝。辛伯伯,我这么说你明白么?” 辛弃疾叹道:“唉,不过这样也好,也省得老夫左右为难了。” 当下,辛弃疾就把他和方信孺过来传旨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甚至连同他猜测的、赵扩和韩侂胄想骗陈玄风回去谋害的毒计都告诉了陈玄风。 末了说道:“如今老夫已经别无所求,只不知程江何在,可否告知?” 陈玄风道:“我原本让程江在秦岭深处待命,可是他今年七月却自作主张,跑去燕京刺杀王维翰至今未归,我估计他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就是被俘了。” 辛弃疾道:“刺杀王维翰这事是老夫安排的,并不是他自作主张,这样吧,老夫求你一件事。” 陈玄风道:“辛伯伯你这么说就见外了,你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辛弃疾道:“既然老夫回去杭州也是待罪之身,早回去晚回去都一样,倒不如请你跟老夫前去一趟燕京,如何?” 陈玄风道:“辛伯伯的意思是,如果程江还活着就把他救出来?” 辛弃疾点头:“正是。” 陈玄风摇头道:“不行。那样你和你的儿孙都会被连累。” 辛弃疾道:“不然呢?” 陈玄风道:“圣旨不是让方大人接管长安吗?我就让方大人接管长安。圣旨不是让你把我带回杭州吗?我就先跟你回杭州!” 第一七九章 陈玄风的忠告 陈玄风这番话一说出口,方信孺和辛弃疾都愣住了。 这,想不通啊! 方信孺想不通的是,既然你让我接管长安,又愿意跟辛弃疾回杭州,又何必杀了程松? 辛弃疾则是知道陈玄风的意思,却不赞成陈玄风的打算。 他索性直接把话说在了当面,“这样不行!你不要小看杭州的防御,即使没有太乙混天象阵,也不是完颜纲那一万精锐驻守的大散关可比的。” 当今之世,各国都城的防御力量都是非常强悍的,小股部队又或武林高手,化整为零渗透进去可以,但想要进入皇宫行刺皇帝却是绝无可能。 即便武功如同王重阳那样高,兴许能够刺杀成功,但是绝对无法全身而退。 更何况皇帝死了可以再立新君,刺杀者落网却是死路一条,而且会死的很惨。 所以进入皇宫跟皇帝死磕这种事,要么没人干得了,要么是没人敢干。 陈玄风知道辛弃疾这是不想让自己硬刚赵扩,也不争辩,只说道:“辛伯伯,小侄主意已定。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和你一起回去,先保你全家平安再说别的。” 辛弃疾知道自己无法左右陈玄风,就问道:“那程江呢。” 陈玄风道:“程江若是已经死了,我去燕京他也活不过来。如果他还活着,就说明敌人打算以他为质,等我从杭州返回再去营救也不迟。” 这番话说得的确在理,辛弃疾一时无言以对。 陈玄风又道:“辛伯伯,当初小侄加入飞虎军,曾经承诺过几件事情,如今全真派已经投靠金国,林女侠也已辞世,我已经在她墓穴之前祭奠过,完颜纲已死,就剩下完颜洪烈和王维翰两个,最迟明年我会取了他们的性命,不知辛伯伯还有什么要求?” 辛弃疾叹道:“如今朝廷已经确定求和,完颜洪烈和王维翰这两人是死是活已经无关大局了,所以还是算了吧。” 陈玄风笑道:“我陈玄风说过的话,怎能轻易算了?这跟宋金两国是战是和并无干系,这事你老也不必操心了,我自会践行我的诺言。” 方信孺听了这会也明白了一些,再也忍不住问道:“陈玄风,既然你并无臣服皇宋之心,为何还要把长安交还本官?” 陈玄风笑道:“长安需要一名精通政务的文官坐镇,管理京兆府的百姓,我觉得你挺合适。” 说到此处,一指李好义道:“军事上的事情有李好义全权负责,你们俩一文一武,替我看好家园,岂不美哉?” 方信孺皱眉道:“这么说,你是要逼迫本官为你效力了?你休想!我不干!” 陈玄风冷笑道:“这事可由不得你,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辛弃疾道:“你这样扣留方大人也还罢了,可若是他替你做事,只怕他的家眷也会受到连累。” 陈玄风微微一笑道:“放心,这次我去杭州,就是去请方大人的家眷迁往长安的,对了,方大人的家好像是在萧山吧?正好归绍兴府管辖,辛伯伯你行个方便呗。” 辛弃疾心说原来你这都知道,必是早就做好了功课,刚才却还要装模作样的询问程松的官声,合着是给我和方信孺看呢。 就说道:“老夫如今已经司职枢密院都承旨,绍兴知府由陆子坦担任了。” 陈玄风眼睛一眯道:“怎么,这陆子坦官声如何?” 辛弃疾知道这家伙又想杀人,连忙道:“陆子坦是老夫世侄,去年曾任杭州通判,你在杭州闹事的时候他还为你遮掩来着。” 陈玄风眼睛一亮道:“这不是自己人吗?那我这次回去可得谢谢他!” 这伯侄二人相谈渐欢,方信孺却益发急躁起来,心说这帐外的刘甲和一万大军都是摆设吗?为何始终不曾进入这中军帐来察看? 想到此处,他就问了辛弃疾一句:“这程松带来的将士怎么也不进来看看他们的主官?” 陈玄风哈哈笑道:“这就是文官率兵打仗的弊病,你宋国君臣被西夏辽国金国蹂躏了一百多年,还没意识到吗?” 这话一出口,方信孺顿时老脸通红,不知如何辩驳。 陈玄风继续道:“其实你真正想问的是为什么外面的将士不把我拿下,是不是因为你们这些文官在里面投鼠忌器,对吧?” 说话间,他起身大步走到军帐门口,一把扯下门帘道:“刘甲,你来帮我问问,还有谁像程松一样愚蠢,来寻我陈玄风的晦气?” 帐外一片死寂,只有刘甲走上前来行礼说道:“程松找死,死有余辜,我等川陕将士绝不敢与陈大将军为敌。” 陈玄风回头看向方信孺,“方大人,你还有什么话说?” 方信孺瞠目结舌半晌,忽然摇头道:“你既不降金国,又造大宋的反,难道你认为只凭陈仓和长安这弹丸之地,就能逐鹿天下吗?” 陈玄风道:“逐鹿天下?我没兴趣。只不过这陈仓和长安自古以来就是汉人的故地,既然落在我的手里,就为我汉家子孙谋一方乐土,以避战乱,不行吗?” 陈玄风这么说是有底气的。他占据陈仓和长安,从宋国方向上是安全的,因为宋军不敢打,即使来打也打不过他。 至于金国,为了配合宋军北伐,程江曾令四百飞虎军,耗时三个多月,把长安北东两个方向布设了奇门迷阵,就是陈玄风在襄阳万山指挥飞虎军布设的那种。 除非把长安东北方向上的林木草石烧为平地,否则金军根本无法进攻长安。 即使退一步说,金军真的采用了笨办法清除阵法,长安城中的重要人物也能从容布置撤离,或躲进终南古墓,或由陈仓西进,占据青宜可、西夏、宋金的四不管地带游击作战。 是夜,陈玄风和辛弃疾秉烛夜谈,先是劝慰辛弃疾不要因为北伐失败而烦恼,随后又给出忠告。 “辛伯伯,或许你不知道,其实金国已经撑不了几年了,草原上的蒙古人已经崛起,其实力之强,纵使金宋西夏联合亦不可抗,宋金两国已成唇齿之势了……” 第一八〇章 回杭州 陈仓围城就这么虎头蛇尾地结束了,刘甲带着手下厢军返回大散关,李好义带走了方信孺。 方信孺固然头铁,可是头铁不等于傻,面对陈玄风这种不讲理的人,该配合还是得配合,不然连累了家眷不说,真被陈玄风放逐到贝加尔湖去牧羊,哭都没地儿哭。 关于方信孺的职位,陈玄风给的是权知京兆府,换算成后世官职就是XA市代市长。而至于职权范围,陈玄风只提出一个要求,就是不收农业税。 这要求又把方信孺整不会了,咱们是农耕文明,你不收农业税还让我管个毛啊? 就好像后世官员不卖地皮就不会制造鸡的屁一样,宋朝的文官不搜刮农民、还真就不知道该管啥了,整天审理案件么?那也得有人告状才行。 更重要的是,你不收农民的税,你的军队和官吏吃啥啊? 陈玄风对此没做解释,当初占领陈仓和长安的时候,他就把这两座城里金国官府的财富收缴一空,用来招兵养兵以及财政支出一百年都够用了。 这份心就不用你方信孺来操了,总之就俩字,有钱! 打发走了方信孺,陈玄风、梅超风两口子就带了二十名飞虎军护送辛弃疾南下。 如今西路飞虎军驻扎在长安的还剩下三百九十名,减员的十名是跟着程江前往燕京生死未卜的。 陈玄风在这三百九十名里挑选了二十名出来,都是家在绍兴且急于回家探亲的。 当然他们也不是为了探亲专程折返这一趟,他们还有一个任务就是把方信孺的家眷请回长安。 “东路飞虎军的覆灭不能怪我吧?那是柯大侠的事情,西路飞虎军我还得用两三年,我教会他们的本事还没用过呢。” 南下的路上,陈玄风和辛弃疾聊起了飞虎军的事情,辛弃疾把东路飞虎军的遭遇跟陈玄风说了。 没办法,柯辟邪非要把特种部队当做野战军使用,硬碰硬地去攻城,结果自然是飞蛾扑火。 而西路飞虎军则在陈玄风的安排下得以保全,辛弃疾对此非常满意。 “你教他们奇门遁甲,不是已经屡次建功了吗?” “不止奇门遁甲,还有野战伏击和游击呢,我一直很期待能在某个特殊的战场上来一次四百破十万。” 陈玄风有点神神秘秘,并没有告诉辛弃疾西路飞虎军已经练熟了破金要诀上的战法。 如果不能来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以少胜多,陈玄风还真不好意思说自己学了武穆遗书。 陈玄风这一行二十三人都是骑马代步,不仅脚程够快,而且机动性很强,因此一路上并没有遭遇拦截,腊月初三就到了萧山县。 到了萧山,也就到了分别的时刻,二十名飞虎军各回各家,然后他们会带走方信孺的家眷。 辛弃疾也回了一趟绍兴家里,跟陈玄风夫妇的行程错开一点。 这是陈玄风极力要求的,如果他跟陈玄风一起回到杭州,那么陈玄风夫妇的所作所为就仍然会连累到他。 第一八一章 粽子西施 或许是金国人停止进攻镇江和襄阳近两个月的缘故,如今杭州城的防御极其松懈,甚至可以说没有任何防御。 正午时分,把守城门的只有两个老卒,都把笠帽拉下来遮住脸,背靠城墙睡起了午觉,全然不知进出城门的人有多少,更不知出入的都是什么人。 陈玄风和梅超风就这样简简单单地走进了杭州城。 陈玄风两口子这是第二次来到杭州城。 与第一次夜间的仓促进出不同,今天他们算是真正领略到了杭州的繁华和喧嚣。 正所谓: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错把杭州作汴州。 与历史上历届朝代的末年一样,生活在这座当今地球上最繁华的城市里,人们歌照唱、舞照跳,该吃吃、该喝喝,商家富户们照常熙熙攘攘,庙堂衙门里的官员们照常贪污腐败,衙内二代们照常欺男霸女。 这不,陈玄风两口子刚刚找了一家饭庄,吃顿饭的光景,就遇见了一件事情。 陈玄风的习惯,每逢在外面吃饭,必定挑选临街的窗口落座。 陈玄风从坐下开始,目光就一直看向街对面,那里有一个摆摊卖粽子的女人,带着一个小女孩。 梅超风甚至打趣道:“你该不是又想纳妾了吧?这回又是什么理由?可别说是靖康耻啊,老套,不合适。” 如今梅超风已是真正的妇人,在长安的时候,陈玄风就和她圆了房,虽然没有什么仪式感,却真正尝到了为人妇的快乐。 此时眼见陈玄风目不转睛地看着街对面的妇人,就不禁生出些许醋意。 “行了,别搜肠刮肚地想借口了,想尝鲜你就明说,妾身不会拦着你,只不过,你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咱们是来干什么的?这时候再带上两个累赘真的好吗?” 这次他夫妇南下,目的之一就是想给宋国君臣一个教训,为了这个目的,陈玄风拒绝了刘瑛、刀月梅和李巧儿,因为这三个女人都怀孕了。 尤其是李巧儿,堪称生育小能手,生下李莫愁才半年多,就又怀上了二孩。 武功那么强的妾侍都没带在身边,再收一个不会武功的女人带着还怎么办事? 梅超风一再讥讽,陈玄风便回了一句:“你想啥呢?乱七八糟的,我只是在看那个小女孩。” 梅超风就看了一眼妇人身边的小女孩,说道:“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有什么好看的?” 陈玄风却不接话,看向窗外朗声道:“卖粽子的嫂子,你这粽子是嘉兴风味的还是湖州的?给我送十个过来尝尝。” 陈玄风这样问,是因为后世嘉兴和湖州两地均有天下第一粽的名号。 那妇人抬头看了看陈玄风这边,说道:“都不是,就是本地农家自己做的,还要吗?” 这时陈玄风邻桌上一位客人笑道:“杭州牛家村的粽子也是很有名的!粽子西施,给我送两只来,要一只肉的,一只素的。” 陈玄风看了邻桌客人一眼,未见异常,就重新看向窗外道:“要啊,我要五只肉的,五只素的。” 粽子西施闻言,就从木桶里拿出来十几个粽子,用线绳栓成两提,交给小女孩,又指了指对面窗口里的陈玄风和另一个客人,说道:“送过去吧,别送错了。” 第一八二章 曲小丫 小女孩提着粽子进入饭庄,先把两只一提送给邻桌客人,收了铜钱之后,来到陈梅二人这桌。 梅超风看着这个有些脏兮兮的小女孩,不怎么伶俐的样子,实在无法理解陈玄风为何关注这样一对母女,她母亲也不是很漂亮啊! 忽然想起之前自己的一种猜测,忍不住就又低声问道:“你是不是特别喜欢生过孩子的女人?” 截至目前,陈玄风总共拥有四个女人,分别是梅超风,李巧儿,刀月梅和刘瑛。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是不是生活孩子的女人更具韵味? 在床笫之事上面,梅超风总觉得陈玄风跟刘瑛和李巧儿同床的次数多些,而现在陈玄风又关注粽子西施,便更加深了这个猜想。 陈玄风闻言,当即扭头看了梅超风一眼,眼神里的意思是你想歪了。却并没有给予回答,而是拍了拍小女孩的肩膀,问道:“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他这个行为在梅超风看来就是掩饰,小姑娘的姓名无关紧要,问来做甚?又不能减免粽子钱。 小姑娘说话似乎有些吃力:“俺叫,曲,小丫。”然后伸出一只小手讨要粽子钱。 陈玄风微笑点头,拿出一块碎银,正想交给女孩,忽听窗外一声淫笑,有人说道:“娘子恁地想不开,天天卖这粽子能攒几个钱,何不随本公子回府,去过那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陈玄风把碎银塞进曲小丫手心,侧目看向窗外,只见粽子西施周围已经围上了十几个人。 说话之人生得尖嘴猴腮,一身文士打扮,大冬天里摇着一柄折扇,看上去无比欠揍。话里话外之意,明显是想抢占粽子西施。 粽子西施的脸色也变了,一边收拾家什,一边拒绝那公子的邀请:“民妇已是残花败柳之身,还带着一个孩子,如何配得上公子的垂青,还请公子放过民妇。” 随即看向饭庄这边,叫道:“小丫快点,为娘要回家了。” 曲小丫闻声便即奔出,却被那公子的随从抓住手臂,无法进入人群,刚刚收获的碎银和铜钱也被随从夺走。小女孩顿时大哭,却是无法挣脱。 与此同时,粽子西施也被公子的跟班团团围住,竟而无法与女儿牵手。 梅超风见状,就似笑非笑地看向陈玄风道:“这机会倒是不错,英雄救美,以身相许,怎么,你还不出手么?” 不料陈玄风却是微微摇头,没有立即出手的意思。 适逢邻桌客人低语惋惜道:“我早就提醒这粽子西施不要在此摆摊,她偏不听,这下麻烦了吧?唉!” 再看外面,那公子哥已经抓住了女人一条手臂,淫笑道:“娘子,今天你是想去也得去,不想去也得去!再敢抗拒,我就杀了你的女儿!” 此言一出,粽子西施再无半点抗拒之心,只能点头道:“我跟你去,只求你放过我的孩子。” 忽听一声暴喝:“王衙内,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抢民女,莫非这杭州城里没有王法吗?” 那王衙内哈哈大笑,转头看向来人道:“王法当然有了,本公子就是王法!小的们,把这个叫嚣的贼子砍了!” 第一八三章 岳飞的后人 王公子一声令下,就有四名随从抽出腰刀跃至街心,与来人打在一处。 陈玄风从窗口看出去,只见对方是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十六七岁的模样,使的是鹰爪拳空手入白刃,面对四柄腰刀毫无惧色,十数招行云流水,竟然不落下风。 那王衙内在街边看了片刻,忽然询问左右:“这是谁家的傻孩子,竟敢来管本公子的闲事?” 旁边一名武师打扮的中年人说道:“是鄂王府的小王爷,叫岳恢。” 王衙内闻言一愣,随即不屑道:“吓我一跳,这要是去年遇见他,说不好咱们还真得让他三分。” 那武师不解道:“武功都是越练越强,为何去年让他,现在却不用让了?” 王衙内嫌弃地白了武师一眼道:“这跟武功强弱有什么关系?你看现在他连袁超四人都打不过,最多也就能跟你打成平手。” 武师惭愧道:“小人愚笨,不明白公子的意思。” 王衙内道:“你们这些武人就是不懂政治,去年官家刚刚敕封他岳家祖宗为鄂王,正是炙手可热之时,谁要是跟他岳家过不去,不就打了官家的脸吗?本公子自然也是不敢的。” 武师仍然困惑道:“那今年为何就可以了?” 王衙内笑道:“今年,嘿嘿,今年他岳家就像一块用过的抹布,懂了吗?” 陈玄风都听明白了,原来这少年叫岳恢,是岳飞的后代。去年皇帝提出开禧北代的时候追封岳飞为鄂王,自然要把岳飞的后代找来表彰,而今皇帝已经绝了北伐的心思,岳家也就不香了。 此时外面长街上已经形成了堵塞,战圈两端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行人,不乏指指点点说三道四,却没有一个人出来劝解。陈玄风扭头看了看梅超风的饭菜,“还没吃饱么?快点吃!” 梅超风本来也在关注外面的打斗,闻言就回了一句:“你要出手了么?这个姓岳的少年还不如丐帮的彦鹰。” 陈玄风点了下头,叹息道:“也不知道当初岳武穆使出这鹰爪拳是怎样的,想来应该不至于这般寻常。” 说话间,街心战圈里的五个人已经斗了三十回合,由于衙内手下四人分占前后左右四个方位,岳恢必须兼顾四个方向,倍受牵制。初时未能伤到对方一人,时间一长就渐露疲态,此时已经落入下风。 饭庄里陈玄风还没吃完,王衙内却已经等得不耐了,心里惦记着赶紧回家调戏粽子西施,就说道:“袁超你们四个下来,让石教头上!” 那四名手使腰刀的随从闻声立即跳出圈外,王衙内身边的武师纵身入场,看向岳恢说道:“小兄弟,你这鹰爪拳也不行啊,就这两下子也敢出来管闲事?识相点,赶紧给我家公子磕头道歉吧。” 岳恢原本被四名刀手牵制的十分恼怒,现在好歹来了个单挑的,怎能不一舒胸中恶气?说道:“行不行也得打过了再说!” 说罢使了招鹰隼试翼,左臂舒出,反手挥向石教头的左脸。 第一八四章 管闲事的人真多 岳恢这招鹰隼试翼,如果单看手臂上的动作,其实就是反手去抽对方的耳光,属于典型的上手招式。 什么叫做上手招式呢?就是强者耍弄弱者的手段,比如老叟戏婴儿。 这一招的达成条件有三个,要么内力远胜对手,要么速度超快,要么身法步法精奇玄妙。 只可惜此时岳恢在内力、速度和身法步法上都不占半点优势。 没有优势的情况下还要使用这样的上手招式,就只能用一个词汇来评价了,那就是轻浮。 若是说得再难听些,就是一个字——浪。 明明你才是婴儿,却要戏弄老叟,这不是找虐吗? 陈玄风只看得连连摇头,不是鹰爪拳不行,实在是岳恢的打斗经验太差了。 或者这都不能用欠缺经验来评判了,他真想问问岳恢:你学习这招拳法的时候,就没想过这招拳法在实战中如何应用吗? 武功本来就不如对方,还要使出错误的招式,想不速败都难。 果不其然,石教头发出一声冷哼,左手随意一抓,就将岳恢的左手抓住。 紧接着,就听“噶喀吧”几声,岳恢发出一声惨叫,左手的手骨竟被石教头捏碎了。 趁着岳恢疼痛难忍,暂时丧失了抵抗能力,石教头右脚正面蹬出,将岳恢踹倒在地,冷冷说道:“还以为你岳家的武功有多厉害,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回头问道:“王公子,要死的还是要活的?” 王衙内摇着折扇道:“把他另外一只手和两只脚废了吧?省得没事出来碍眼。” 石教头应了一声,就要上前行凶,却听见“啪”的一声,有人喝道:“够了!” 这一声断喝把梅超风都吓了一跳,却是邻桌的那个客人拍案而起,街上众人也都循声看了过来。 王衙内一脸的惊奇,怪笑道:“今天什么日子?怎么哪里都有不长眼的?” 石教头也扭头看向饭庄窗口,问道:“你是何人?不想活了就出来!” 陈玄风以为这客人就会出去开打,不料这人却只站在窗口说道:“在下毕虎,武功不如你,可是你已经废了人家一只手,又何必赶尽杀绝?” 石教头哈哈大笑:“壁虎?你会不会游墙啊?既然知道自己没本事,就别出来架梁,再说一句,休怪我废了你四肢!” 王衙内道:“石教头你跟他废什么话,速速废了他,别耽误本公子的好事!” 石教头面露难色,走到王衙内身边低声说道:“这毕虎是毕再遇的二儿子,若是废了,怕是会给王大人惹上麻烦。” 王衙内闻言一惊,三角眼往饭庄窗口里看了几眼,说道:“那就放他一马,只把姓岳的四肢废了就行。” 这主仆二人声音虽小,饭庄里的毕虎和陈梅夫妇也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陈玄风见毕虎无意下场出手,知他力不从心,就起身走了出去,正好拦在石教头和岳恢之间。 看向石教头说道:“你叫什么名字,给人家当狗,还当的这么骄傲自豪的,也是少见。” 第一八五章 你就是陈玄风? 陈玄风的出现,着实让王衙内和石教头惊诧不已。 他们并不认识陈玄风,更没有看出陈玄风的高低深浅,只是,今天这管闲事的人,咋就这么多呢? 要知道王衙内在杭州城里欺男霸女可不是一天两天、一回两回了,那是十几年来隔三差五就得祸害一个良家女子。 在过去的十几年里,纵使偶尔也会惹到权贵之家的亲戚,对方也只能事后托关系,拿着金钱礼品过来索人。 毕竟这杭州城里除了皇宫大内之外,他王家惹不起的人物就那么三四家,所以王衙内既没有踢过铁板,也没有遭遇过武力阻挠。 可今天这是怎么了?不仅有人阻挠,而且一而再,再而三的有人跳出来,真当老王家不敢杀人么? 王衙内感受到了来自民间的轻视,所以当陈玄风话音落下,不等石教头答话,他先狂怒叫到:“石叶奇,要死的!连同姓岳的和那个壁虎一起都杀了!” 石叶奇就是石教头的名字,闻言立即回身道:“公子放心,且看小人替你出气!” 再回过身来,就一脸不屑地看向陈玄风,说道:“就凭你,也配知道我的名字?不过呢,我倒是想知道你是什么人,石某掌下不死无名之鬼!”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今天这场斗殴就成了不死不休之局。就连饭庄里不想动手的毕虎也不得不叹了口气,摇头道:“没办法了。” 毕虎的眼光不错,只看了岳恢和石叶奇的对战,就知道自己不是石叶奇的对手。 他本来不想管这事情,可是家教和良知又迫使他不得不出言劝阻,却没料到邻桌这对夫妇竟然有胆蹚这趟浑水。 事态演变到这个地步,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置身事外了。 于是看了还在吃粽子的梅超风一眼,然后走出了饭庄,和陈玄风并肩站到了一起,说道:“兄台如何称呼?这姓石的用的是少林绝技,咱们联手吧,若是败了就一起死。” 他这话一说出来,顿时引起围观的路人一阵骚动。 少林寺!少林派!少林武功!少林七十二绝技! 生活在冷兵器时代里的人们,即使没练过武,也是多有了解武林故事的。 就好比后世的现代人一辈子没踢过足球,却也能够成为资深球迷一样。 天下功夫出少林!谁不知道? 然而自从靖康之变以后,一向号称执武林牛耳的少林僧众却沦为了亡国之奴,连同它的所在地登封嵩山在内,都成了金国统辖的单位。 所以近百年来少林僧几乎绝迹江湖,以至于东邪西毒南帝北丐声名鹊起。 只不过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使少林寺已经退隐江湖多年,但是少林武功的名头仍然响亮,此时人们听说石叶奇用的竟是少林绝技,就更是多了几分敬畏之心。 敬畏的同时,也对陈玄风和毕虎感到惋惜和不值。 明知道打不过,还出来管闲事,这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么? 看见人群的骚动,石叶奇也不禁得意,看向毕虎说道:“眼光倒是不错,可惜神智不清!不自量力!” 随即再次看向陈玄风,冷冷道:“看来你是不想留下姓名咯?你要知道,即便不留姓名,你也得死!” 陈玄风却没有理睬石叶奇,而是看向毕虎说道:“毕兄请了,在下姓陈,名玄风。你去照料一下岳恢吧,这个姓石的就交给我。” “什么?你是陈玄风?” 毕虎只觉得双膝一软,就想跪倒,却被陈玄风单手托住。 身面岳恢也不禁热泪盈眶,跪倒说道:“陈大侠救我!” 石叶奇则是情不自禁地连退三步,一脸惊疑地问道:“你就是陈玄风?” 第一八六章 震骇 别看陈玄风在这一年多来声名远播,但是实际上他的事迹只流传在几个特定的范围内,还远远不到家喻户晓的程度。 因为,不论是铁掌帮,黄河帮,还是丐帮和全真派,又或是宋国的朝堂,以及金国的军方,都在陈玄风的手上吃过大亏。 谁会把自己吃亏的事情宣扬出去?谁都不会。 所以此刻陈玄风报出姓名,震惊到的也不过寥寥几个知道他的人而已。 石叶奇自然是知道陈玄风的,因为他本是史弥远重金礼聘的保镖,只因与史弥远的小妾偷情事发,又被史弥远送给了王炯。 别看王炯因为脸面、没把当初跪着宣旨的囧事告诉儿子王崇乐,但是陈玄风说过的话却是时刻记在心中的。 陈玄风说过,只要王炯胆敢打他的小报告,就杀王炯全家。 所以王炯回到杭州以后,最担心的就是陈玄风来找他算账,故而在史弥远转送石叶奇给他以后,他曾经再三叮嘱石叶奇,一定要防范陈玄风。 尽管在去年岁末江湖中传闻陈玄风已死,一度让王炯弹冠相庆,可这不今年又有消息传来陈玄风还活着吗? 所以防范陈玄风就再次成了石叶奇的头等大事。 毕虎当然也知道陈玄风的厉害。因为今年北伐伊始之际,辛弃疾曾经会见他的父亲毕再遇,当时辛弃疾就拿陈玄风在终南山的战绩为例,论证了金军外强中干的事实。 当时毕虎也是在场的,在惊叹陈玄风强悍的同时,也曾为陈玄风的“死讯”而悲戚。 直到又有消息传到镇江府,得知陈玄风非但没死,而且连战连捷,一举夺回长安,倍受鼓舞的毕再遇立即写下请战书,派遣毕虎返回杭州求战。 当然,毕虎得到的答复肯定是否决的,因为此时的朝廷已经铁了心要跟金国求和了。 朝廷不仅不允许毕再遇主动出击,而且要求毕虎留在杭州,另外安排了信使前往镇江府斥责毕再遇。 满腹委屈的毕虎回到杭州的家里,顺便给母亲报了平安,今天出来散心,却不料遇见了陈玄风。 毕虎对陈玄风自然是无比崇敬的,可是正所谓百闻不如一见,此刻他还真看不出陈玄风高在哪里、强在何处,因此颇有些担心地问了一句:“陈大侠,你真的不用我帮忙?” 陈玄风淡淡说道:“这姓石的只不过跟着少林寺一个火工头陀学了几手三脚猫的功夫,吓唬别人兴许有点用,在我这里他啥也不是。你把岳恢照顾好就行了。” 这话听在毕虎耳中,仅仅是表明了陈玄风的信心,可是听在石叶奇的耳里可就不一样了,堪比九天雷震! 他怎么知道我的师承?这怎么可能? 关于火工头陀偷学少林绝技,暴露时打死打伤众多少林高僧、并一举反出少林寺这件事情,一向都是少林寺的奇耻大辱。 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这件事除了在藏经阁的少林寺志中留下一页记载之外,即便是少林寺中的后背僧侣都不知道。 可是陈玄风又是怎么知道的? 石叶奇其实并不惧怕陈玄风知道了少林寺的丑闻,毕竟少林寺的丑闻只能令少林寺名誉扫地,又伤不到他的身体。 石叶奇怕的是陈玄风竟然洞彻他的武功出处,这也就意味着陈玄风知道他这路少林绝技的缺点在哪里。 这话 第一八七章 九阴鹰爪拳 其实火工头陀这一系少林武功,与原时空里陈玄风和梅超风修炼的九阴真经颇具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在没有内功心法的前提下修炼。 严格说起来,少林七十二绝技对内功心法的依赖要比九阴真经更重,因为七十二门绝技的每一门心法都是独立的。 当然,如果不要自己的性命,像百年前吐蕃国师鸠摩智那样,以小无相功打底,强行修炼七十二般绝技也不是不行。可是火工头陀却连小无相功都没有。 所以火工头陀的少林绝技都是只得其形,未得其神的。单走外练筋骨皮的路子,强行练了大力金刚掌和大力金刚指等武功。 这就好比原时空里的陈玄风和梅超风,虽然没有得到九阴真经的内功心法,却也能把九阴白骨爪、摧心掌和白蟒鞭练得有模有样,用来对付一流以下武者不成问题。 石叶奇也是这样,他用一招貌似精纯的大力金刚指捏碎了岳恢的左手骨,直接就吓住了毕虎,但是在陈玄风这样的大行家面前,却无法掩盖他徒具外功的尴尬。 石叶奇原本就将陈玄风视为大敌,此时又被陈玄风说出了自己的来历,唯恐对方熟知自己的武功缺陷,惧意顿生,连忙回头道:“王公子,你赶紧回家跟王大人说一声,小人拖住这陈玄风!” 这句话已经露怯了,任谁都能听出,石叶奇没有把握战胜陈玄风。 但是王崇乐却不肯接受这个事实,怒道:“怎么?就算你打不过他,难道他还敢动本公子不成?吃了熊心吞了豹子胆了?你告诉他,我爹是谁?” 王崇乐觉得陈玄风若是动了他,就一定跑不出杭州城,故而嘴上不肯弱了气势。石叶奇却已经急疯了,心说你爹最怕的就是他! 可是这话却不能从他嘴里说出来,正不知所措时,陈玄风却笑了出来,问道:“你爹是谁啊?” 陈玄风之所以笑,是因为他想到了后世那个我爸是李刚的坑爹玩意。 不等石叶奇回答,毕虎已经抢先低声提醒陈玄风:“他父亲是王炯,如今官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乃是官家身边的红人,陈大侠不要伤到他。” 陈玄风虽然不太明白什么平章事,却知道毕虎的意思,无非是说王炯位高权重,当即哈哈一笑道:“原来是王炯的儿子,很好,很好。” 随即看向饭庄窗口里的梅超风说道:“一定要留着这位王公子。” 梅超风也不说话,只扬起右手,比了一个ok,这是陈玄风在终南山上教会她的手语。 这边王崇乐却以为父亲的名头管用了,鼻孔朝天哼了一声。而石叶奇则不乐观,觉得陈玄风有可能想抓王崇乐为人质,刚想再次提醒时,可是陈玄风却说话了,“姓石的,我记得刚才你说鹰爪拳不行是吧?” 石叶奇不明其意,点头道:“是说了。” 陈玄风道:“那好,我就用鹰爪拳跟你打一场,岳恢你看好了,我第一招就用鹰隼试翼!” 说罢也不等石叶奇和岳恢回答,一步踏出,人就到了石叶奇面前,同时左臂右引回挥,抽向石叶奇的左脸。 但凡有点眼光的人都能看得出,这一招正是刚才岳恢用过的那招,而且好像并不比岳恢高明。 石叶奇顿时大怒,心说就算你陈玄风武功高绝,也不能这么瞧不起人吧?怎么,是觉得我不敢废掉你的左手么? 他恶念一生,便即故技重施,抬起左手抓向陈玄风的手背。 然而陈玄风却在间不容发之际陡然转腕,将手掌翻了过来,改成掌心与之左脸相对。 与此同时,这只左掌也化掌为爪,五根手指宛如五支利刃,洞穿了石叶奇的左手心,如穿腐土! 这一瞬间,石叶奇只觉得一阵剧痛,痛彻骨髓,原本积蓄在左臂上的力量化为乌有。 而陈玄风的左爪却是余力未消,透过石叶奇的左手,牢牢地凿进了石叶奇的左脸。 石叶奇再也承受不住这等残酷的打击,大叫出来,“啊!” 而陈玄风却抠住对方的左脸,淡淡道:“我说了,就你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也配在我面前叫嚣?去死吧!” 说话间,右脚随意踢出,只听“喀喇喀喇”声音不断,也不知折了多少肋骨,石叶奇的尸体就像一袋沙包一般飞上了屋顶。 第一八八章 谁才是王法? 石叶奇这么一死,可就吓坏了满场众人。 懂得武功的,被陈玄风绝高的武功所震撼。不懂武功的,为陈玄风当街杀人而惊惧。 石叶奇可是高官的家奴啊,你就这么众目睽睽地杀了,难道不怕官府治罪吗? 一旦捕快赶到,必定锁拿归案,到时候打入死牢秋后问斩自不必说,怕是还会株连九族! 王崇乐也吓得不轻,心中已经后悔刚才不该逞强不听石叶奇的提醒,只是倒驴不能倒架,最后的门面还要支撑,说道:“好大的胆子!小的们,给我一起上去杀了他!” 王崇乐手下的这帮家奴并不是寻常泼皮,而是殿前司的都虞候装扮而成。 王炯唯恐陈玄风来灭门,不仅从史弥远那里要来了石叶奇,更从三司使夏震手下借了几十名都虞候为他看家护院。 所以眼下跟在王崇乐身边的随从都是都虞候乔装的,这些人武功不是很高,但只要两三个联手就能跟岳恢打个旗鼓相当。 此时王崇乐孤注一掷,总计十四个都虞候一同下场,瞬间就将陈玄风和毕虎、岳恢团团包围。 面对这些土鸡瓦狗,陈玄风根本懒得说话,反手就从背后掣出玄铁重剑,正要挥剑横扫,毕虎和岳恢却已经抢先动手。 毕岳二人抱的都是同样的心思,那就是担心陈玄风双拳难敌四手,所以替他解决身后两个侧翼。 尤其岳恢,即便只剩下一只右手,也要尽一份心力。 忽然一个冷厉的女声响起:“毕虎,岳恢住手!用不着你们两个!” 伴随着这声喝阻,只见道道银光闪烁,毕虎和岳恢面对的王家护院纷纷倒地毙命。 毕虎和岳恢回身看时,只见陈玄风身边已经站了一名身材高挑的美艳妇人,正是饭庄里那个跟陈玄风对答的女武者。 就这么一句话的工夫,陈玄风正面以及左右两侧共计八名护院已经被玄铁重剑一扫而过,一个个要么脑浆迸裂,要么肢体破碎,死状惨不忍睹。 陈玄风却仿佛杀人的不是他一样,看向毕岳二人,介绍道:“我妻子,梅超风。” 梅超风的名头也是极为响亮的,武林中人只要说起黑风双煞,就不可避免的要说起梅超风。 毕岳二人当然也听说过,顿时肃然起敬,同时施礼道:“见过嫂夫人!” 梅超风点头算是还礼,陈玄风又道:“毕虎兄弟你上房去搜一搜石叶奇的身上,如果有药膏就拿过来给我。” 毕虎依言飞身上了房顶,陈玄风转过身来,看见一脸煞白的王崇乐,笑道:“你别怕,我是不会杀你的。” 王崇乐本已吓得双腿发软,想跑却又不敢动,听得此言顿时胆气一壮,心说你终究还是怕了我爹,不敢在天子脚下动我。 正想说几句场面话时,陈玄风又说道:“我不杀你,是想让你亲眼看清楚,在这杭州城里,究竟谁才是王法!” 之前王崇乐曾经当街叫嚣他就是王法,甚至包括毕虎在内的杭州住民也这样认为。这就让陈玄风很是不爽。 对于南宋这个对外奴颜婢膝,对内盘剥生民的政权来说,它的王法就是用来欺凌穷苦百姓的工具。既然遇见有人拿这样的王法说事,那就给他们矫正一下。 这时毕虎从屋顶跳了下来,手里拿着一只黑色的圆形盒子说道:“陈大侠,你要找的是不是这个?” 陈玄风拿到手打开闻了闻,点头道:“不错,这是黑玉断续膏,只有它才能让岳恢的手骨痊愈如初。” 随即,他把黑玉断续膏递给了岳恢,问道:“你们两人打算何去何从?” 毕虎和岳恢对视一眼,毕虎说道:“毕某愿意追随陈大侠鞍前马后。” 岳恢更是直接跪下:“岳恢想拜陈大侠为师,还请陈大侠收留!” 毕岳二人的前途都很尴尬,今天跟王炯结下了死仇,想要留在杭州城过日子是不可能了,甚至不能逃到镇江府去寻求庇护。 犯了这么大的事儿,不论是鄂王府还是毕再遇,都护不住他们两个,不被他们牵连就是好的了。 此时正好粽子西施带着曲小丫上前道谢,“奴家曲陈氏见过陈大侠,见过陈夫人,多谢搭救之恩……” 陈玄风没理粽子西施,而是伸手把岳恢拉起,说道:“收徒之事再议,不过我至少可以认下你们两个朋友。正好我也有事请你们帮忙。” 毕岳二人同时躬身,“陈大侠尽管吩咐!” 陈玄风一指豆腐西施说道:“你们把这位曲家嫂子和她女儿带走……” 说道此处他忽然压低了声音,在毕虎耳边说道:“把她母女带到舟山沈家门等我。” 梅超风见状就很不高兴,心想:你终究还是要收这个妇人,也不问问人家丈夫愿不愿意,而且还瞒着我说话,有啥话不能让我知道的? 第一八九章 捕快来袭 如同后世的警匪片、警察总是在打完才来一样,在毕虎和岳恢护送粽子西施母女走得看不见影子之后,一群捕快和衙役疾奔而来。 为首的一名捕头风风火火,挥舞着一条流星锤,远远地喝道:“哪里来的狂徒,敢在天子脚下当街滋事?” 王崇乐一见此人,就像溺水之人见了稻草,又好比在外受了欺负的孩子看见了亲爹,猛然窜了过去,“郭捕头,救我啊!” 郭捕头看见王崇乐就是一愣,这王衙内怎么成了苦主了?这杭州城里还有谁能把王衙内欺负成这样? 再看满地横七竖八的尸体,都是王府随从,顿时脊背发凉,头皮发麻。 郭捕头名叫郭林,乃是临安府有名的神捕,对这杭州城里的情况最是熟悉,当然清楚王炯府中的保镖护院都是什么人物。 可就是这样一群实力强横的保镖护院,竟然被人杀死在杭州街头,这杀人的凶手不论是谁,都不是他临安府能够拘捕的! 王崇乐却不管郭捕头如何惊悚,站到一众捕快群中就开始指认凶手,指着陈玄风说道:“就是他杀了我家的家将,快把他抓起来问罪!” 郭林当然也看见了陈玄风,虽然不曾谋面,不知是谁,却也被对方散发出来的凛凛杀意所慑服,吞了下口水,抱拳问道:“好汉请了,不知好汉如何称呼?缘何做下此等血案?” 此时郭林心里明镜一般,知道王崇乐这是踢到铁板了,而且这铁板不是一般的硬,硬到只有出动禁军才能围捕! 所以他打算稳住对方,为禁军出动争取时间。 陈玄风闻言就笑了,看向王崇乐说道:“王衙内,你跑什么啊?我陈玄风说过不杀你,就一定不会杀你,看把你给吓得。” 这话一出口,王崇乐尚未怎样反应,却把郭林吓了个魂飞魄散,只觉得小腹下面一股热流汹涌,记事以来第一次小便失禁了。 我的个娘来!我怎么这么倒霉,遇见了陈玄风啊? 朝廷作出的关于诱捕、诱杀陈玄风的计划,临安府只有两个人知情,一个是临安府尹,另一个就是郭林。 在这个计划里,对于临安府捕快的要求是,一旦发现陈玄风进入杭州城,切不可打草惊蛇,务须将其诱入皇宫大内! 同时秘密通知三司出动禁军,在陈玄风进入皇宫之后戒严整个杭州城。 然而此时陈玄风却在杭州街头大开杀戒,这让他郭捕头如何对待处置? 只不过,郭捕头也不愧神探之称,临机应变的能力远胜常人,迅即堆出一副笑脸说道:“原来是名震川陕的靖北候班师回朝,郭某失敬了,只不知靖北候怎么跟王相的公子闹了别扭,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靖北候,是当朝皇帝敕封给陈玄风的爵位,之前和辛弃疾一起北上的方信孺所携带的圣旨上面就是这么写的,只不过方信孺根本没有机会宣旨罢了。 既然郭林笑脸相迎,陈玄风便也没有兴趣再杀这些小吏,说道:“既然是误会,那就请郭捕头跟我一起把王衙内送回相府,也好让我表示一下歉意,郭捕头,请你前面带路!” 第一九〇章 灭门 郭林一心想着怎样将陈玄风引到大内选德殿,忽听陈玄风想去王炯府上,心里一急,就脱口道:“侯爷班师回朝,合该前往大内觐见官家,这道歉之事不如姑且放一放……” 陈玄风闻言就是两眼一瞪,喝道:“怎么?你的意思是,我要去哪还需要经过你的许可吗?” 这一瞪霸气十足,郭林顿时魂不附体,连声道:“卑职不敢,不敢……” 陈玄风道:“既然不敢就不要废话,带路吧!” 郭林无奈,只能回身给一名捕快使了个眼色,同时一扯王崇乐的衣袖道:“走吧。咱们先去相府。” 王崇乐纵使不解,也知郭林不敢硬刚陈玄风,当下跟着郭林以及一众捕快沿街而行,唯有那名接到郭捕头暗示的捕快站在街边,脚下缓缓移动,想要退入观众群中。 陈玄风如何看不出这等技俩,他倒是不怕这个捕快跑掉摇人,他担心护送粽子西施母女的毕虎和岳恢遭受追击,于是在经过那名捕快旁边的时候侧出一剑,那捕快立时毙命,声音都来不及发出。 前面郭林听得身后动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顿时吓了一个激灵,再也不敢生出任何妄念。心说爱咋咋地吧,反正我是没办法了。 郭林、王崇乐不敢异动,一路老老实实来到相府,陈梅夫妇跟着进了院子。 站在一进院落中央,陈玄风说道:“郭捕头,你去把王家上上下下所有家眷家丁都叫到这来,若是少了一个人你就别活着了!” 郭林自知无可抗拒,就只能依言而行,王崇乐也想跟着进入内院,却被陈玄风喝住:“你给我老实待在这里,不然这就打断你的狗腿!” 不多时,在梅超风的监督下,郭林已将王炯家眷总计六百余人叫了出来,男女老少站了四列横队。其中不乏愤怒困惑者,都被郭林手下的捕快制伏。 陈玄风看了一眼梅超风,在得到后者确认的眼神后,问道:“这里有没有被王炯父子强行掳掠来的,且想要离开这里的女子?如果有,请站到我这里来。” 当此情形,王府众人纵有百般不解,只需看见王崇乐体如筛康的模样,也就明白陈玄风是王家的对头了,唯独不好判断的是,如果反出王家之后能活多久。 毕竟王炯自从凌晨去了早朝至今没有回来,若是王炯得知家中出现如此变故。必定会要求皇帝调集禁军回来报复。 然而就是这样,也有三名女子越众而出,她们都是最近两个月被王崇乐掳来的良家女子,经过王家父子的凌辱已萌死志,只是没有机会自杀而已。 陈玄风也不磨叽,看着三个衣衫不整的女子说道:“好!既然你们站过来了,我就先替你们报仇,至于你们的将来,我希望你们离开杭州,找个地方好好过日子。” 说罢冲着梅超风偏了偏头,梅超风心领神会,双手一扬,两大团金光闪烁,就好像阳光突然变强了一样。 再看那站在院子里的六百多人,就像被狂风肆虐的庄稼,瞬间躺倒了一片。 郭林见状不禁捂住了眼睛,虽然不知道梅超风用的是什么手段,但是王炯一家惨遭灭门已成事实。 王崇乐只看得肝胆俱裂,拼死吼叫:“陈玄风,你不是说过不杀我,说要给我全家道歉的吗?你就是这样道歉的,你怎敢如此?你这个言而无信的小人!我……我……” 他很想说我跟你拼了,却终究没敢说出口。 陈玄风斜睨了王崇乐一眼,淡淡说道:“没办法,我曾经跟你爹说过,我要杀你全家!不杀,才是言而无信!” 第一九一章 选德殿内的陷阱(上) 稍作提醒之后,陈玄风便不再去管三名苦命女子,只勒令郭林及其一众捕快押着王崇乐离开相府,径直前往皇宫大内。 如此一来就更加坚定了梅超风的判断——这三名女子的容貌可都是羞花闭月的,比之粽子西施美了不知多少,可是陈玄风既没有带走她们,也没有做出安排,这说明什么? 很明显,陈玄风偏爱生过孩子的女人。 于是也不管眼下是什么场合了,问了陈玄风一句:“生过孩子的女人到底哪里好了?” 她这没头没脑的一句把陈玄风给问懵了,一边走一边反问:“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我说过生过孩子的女人好吗?” 梅超风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毕竟此时身边走着二三十名捕快还都是男的,如何探讨男女在床上那些事情? 她一时无语,陈玄风就提醒道:“你别胡思乱想的,记住你的责任。” 一行人很快就来到皇城门外,守护皇城的侍卫自然上前盘查,郭林在陈玄风的默许下主动介绍陈玄风夫妇的身份及来意,说靖北候求见皇上,侍卫们听罢很痛快地给予放行了。 陈玄风夫妇便即押着王崇乐进入,然而郭林及其手下捕快却没有进入皇城的权限,被大内侍卫挡在了门外。 看着陈玄风三人的背影在深宫内走远,郭林这才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撒腿飞奔去通知三司两衙。 皇城内,陈玄风三人在一名大内侍卫的引领下来到了选德殿,一路都很顺利,只是到了选德殿门外时,把守门外的侍卫要求陈梅二人卸下兵器。 陈玄风当然不会同意缴械,对拦阻他的侍卫说道:“你进去问一声,如果皇帝不让我带着兵器进去,你再回来告诉我。” 除非不得已,陈玄风不想在这个环节上杀人,因为他这次来杭州,准备了一些话要跟皇帝说,如果现在就开杀戒,就没了说话的机会。 巧的是,选德殿里的人们也是这样计划的,不多时那侍卫返回,告知陈玄风可以进去了,不必缴械。 三人一进大殿,王崇乐立马抢出几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哭喊道:“陛下救命,各位伯伯叔叔救命,陈玄风把我一家人都给杀了……” 忽听一声怒喝:“逆子住口!此乃朝堂之上,岂容你大哭小嚎?成何体统?还不站到两旁!” 说话的正是王炯。王崇乐见他老子这么说,立马就站了起来,却又战战兢兢地回头看了陈玄风一眼,才跑过去站到了王炯的身后。 陈玄风见状就笑了,也不理睬高踞丹墀上面龙椅中身穿龙袍的皇帝,叹息道:“王衙内,你还要我说几遍不杀你?何来救命一说?” 此时躲在王炯身后的王崇乐胆气已壮,立即怼了回来:“你已经杀不了我了,还是想想你怎么活命吧!” “啪!” “闭嘴!” 王炯反手扇了儿子一记耳光,又道:“靖北候乃是当朝栋梁,刚刚为朝廷立下不世功勋,岂能任凭你一介纨绔说三道四!” 王炯这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慷慨激昂,置个人仇怨于不顾,陈玄风要不是经过辛弃疾的提醒,几乎就信了。 第一九二章 选德殿内的陷阱(中) 王炯这番慷慨陈词说得抑扬顿挫,就连他儿子王崇乐都觉得振聋发聩,同时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心说老爹何时变得如此正气凛然了? 出于对皇权畏惧的本能,就偷瞄了龙椅上的皇帝一眼,只是这一看不打紧,顿时吓得面如土色,那龙椅上端坐的男人,哪里是官家赵扩?分明是国舅杨承! 王炯似乎感觉到身后儿子的异样,回过头来阴森森看了一眼,低声道:“不许说话!否则罪该万死!” 整个选德殿里,就只有陈玄风夫妇两人,不知道龙椅中坐的根本就不是当今皇帝,也只有他夫妇两人,从未见过当今皇帝。 所以当朝君臣认为这个布局万无一失。 皇帝不在现场,大臣也只有韩侂胄和王炯等区区几个,余者都是大内侍卫以及临时礼聘的江洋大盗,绿林枭雄,甚至还有几十名从金国军营里借来的勇士! 这样的布局,陈玄风还有活路吗? 王炯唱罢,就轮到韩侂胄登场了。 仍然挂着太师头衔的韩侂胄急需“戴罪立功”,自然也是顺着王炯的论调开始忽悠:“靖北候,你能斩获如此佳绩,堪比昔日冠军侯封狼居胥,老夫与有荣焉……” 韩侂胄这么一说话,就把陈玄风的目光吸引过来,或许是看见陈玄风的疑问,自然有人为陈玄风介绍:“此乃当朝韩太师。” 陈玄风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了,韩侂胄又道:“既然靖北候出自稼轩先生麾下,那么论起来便该是老夫的门生,老夫有一言相劝……” 陈玄风淡淡道:“韩太师请讲。” 韩侂胄笑眯眯道:“听说去年靖北候与王监军闹得有些不愉快,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只是当下,你见到陛下如何不肯见礼?亏得陛下还对你不吝封赏,你这样对得起浩荡皇恩吗?” 不得不说的是,每一个政客都是天生的影帝,韩侂胄这番话听上去有如春风拂面,语重心长,其实却是带动节奏的必须。 果不其然,韩侂胄话音才落,大殿上的群臣就开始议论纷纷,看似是在认同韩侂胄的话语,实则都是在表达对陈玄风的不满。 身为臣子,见了皇帝怎能不跪?太没礼貌了! 陈玄风就只呵呵一笑,对着龙椅中的“皇帝”抱了抱拳,道:“陈玄风见过陛下。” 也不等“皇帝”说话,随即看向韩侂胄道:“韩太师,我陈玄风不信儒家那一套。所谓天地君亲师,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所以我不敬天地。至于君王,连故土都不敢收复,反而要转送胡虏,又如何能令我臣服?所以我只认双亲和恩师。还有什么问题吗?” 这番话一出口,就如同声声闷雷炸响在大殿之中,将“群臣”炸了一个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此人竟然无视天地,不敬君王!实在是太嚣张了!太狂妄了! 若不是此间众人早有设计,此时必然群起而攻之,就是只用唾沫星子也能将陈玄风淹死! 第一九三章 选德殿内的陷阱(下) 陈玄风这番话可谓大逆不道,更与当权的士大夫阶层格格不入。不要说此刻殿内之人都是假扮的文武,就是那些不在此间的主战派臣子,也容不下他这种叛逆的异类。 尽管殿内众人已是听得怒火中烧,可是事情还得按照计划执行。 韩侂胄就打了个哈哈,道:“靖北候见解独到,他日老夫必定与你把酒谈论一番,眼下还请陛下宽容则个……” 韩侂胄这就等于是捏着鼻子推进计划,按照计划,坐在龙椅中的杨承装出一副心有不甘的模样,冷哼一声道:“宣旨吧!” 站在丹墀下方的一名宦官随即展开一只卷轴,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陈玄风奉旨北伐,屡立奇功……赏赐宫廷御液一杯,府邸一座,良田一千亩,黄金两千两,宫中佳丽十名,绫罗绸缎各百匹……” 随着宦官诵读各类奖赏,即有一列美女从后殿鱼贯而出,每人手里都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摆着酒壶、酒杯、金银珠宝等物品。 梅超风冷眼看向这些美女,虽然个个生得花容月貌,姿色撩人,走起路来聘聘婷婷,摇曳生姿。心里却生不出半分醋意。 哼,不过是一群没开苞的黄毛丫头罢了,陈玄风可不爱这一口,这帮软蛋送礼都不会送,要是把皇后皇妃送来,说不定他就收了。 寻思中,只见一行宫女走到陈玄风身前站成一排,对着陈玄风盈盈下拜,随后端着酒壶和酒杯的两名美女来到陈玄风面前,其中一个拿起酒壶,往另一美女托着的杯子里斟酒。 梅超风审视这两名美女,发现她们竟然长得一模一样,原来是一对孪生姐妹。 此时左边美女已将手中托盘递给了右边的姐妹,空出双手端起酒杯送到陈玄风的胸前,莞尔一笑时右颊现出一只酒窝,“靖北候,请吃了这杯酒。” 陈玄风却没有去接酒杯,只笑眯眯地看着这对姐妹问道:“你们俩几岁了,叫什么名字啊?” 端酒美女答道:“奴家叫做慕凝,舍妹叫做慕雪,正值二八年华。” 陈玄风露出一副很奇怪的表情,又道:“你们姐妹在宫中是什么品级?” 慕凝闻言就是一愣,就连旁边的慕雪脸上也有惊慌一闪即逝。 这时站在慕凝慕雪身后的一名美女说道:“慕凝慕雪都是夫人。” 陈玄风瞪了这美女一眼,喝道:“我问你了么?多嘴!” 那女子顿时噤若寒蝉,陈玄风却看向王炯问道:“王相,我听说你们父子对女人钻研颇深,请你给我讲讲这后宫佳丽的等级如何?” 王炯心里恨不能生出一副牙来把陈玄风咬死,却唯恐陈玄风不喝那杯酒,没办法只能虚与委蛇,就给陈玄风科普了一下后宫女人的等级。 南宋后宫,除了皇后之外,其余佳丽分为四个等级,初入宫时的名号有侍御、红霞帔。 入宫一段时间后,封为夫人。 夫人以后,便是才人、美人、婕妤。然后进为昭仪、昭容、修媛、修仪、修容、充媛、婉容、婉仪、顺容、贵仪等。 再进为妃一级,依次封为贵妃、贤妃、德妃、淑妃、宸妃。 第一九四章 陈玄风的奇谈怪论 陈玄风静静地听完王炯的科普,然后一脸困惑地追问道:“王相,我是不懂就问,你说的这些级别,应该是经过皇帝临幸以后才能敕封吧?” “这个嘛……各种情况都有,咳咳,不过你要问此刻陛下赏赐给你的夫人是不是处子之身,本官却是不知。” 王炯是真让陈玄风整不会了。 皇帝送宫女给大臣作为赏赐,这在隋唐宋几个朝代是很常见的事情。 这种事情的缘由也很简单,后宫佳丽三千,皇帝却只有一个,实在是睡不过来啊。 若是再遇上一个善妒的皇后就更尴尬了,成百上千的老处女空守深闺,多不人道啊? 所以每隔一两年,后宫就会遣散一些大龄剩女出来,总不能养在后宫吃闲饭不是? 更何况,后宫容积有限,还要留出房屋给新选的美女居用呢。 而对于这些被赏赐和遣散出来的美女,通常来说,其绝大部分都是皇帝没有临幸过的,只有个别的、虽被皇帝睡过,却又犯了过错,且不足以打入冷宫的,也会被赏赐或遣散出来。 只不过,这种事情谁敢问出来啊?皇帝赏给你的美女,无论是不是完璧之身,都是无上的君恩,老巴实的叩谢就是了,怎么,这也要挑一挑吗?不想活了是吧? 可是陈玄风他就挑了!不仅挑了,而且是当着满朝“君臣”的面挑,这不明摆着是打皇帝的脸吗? 王炯以及韩侂胄等人都把陈玄风的行为理解为打脸皇家,唯有梅超风暗暗得意,陈玄风这家伙果然只喜欢生过孩子的妇人。 这时慕凝忽然说话了:“侯爷你好奇怪啊,这种事情应该问我啊,王大人又进不去后宫,如何知道我等姐妹是不是处子之身?” 陈玄风一拍额头:“我原本担心你们羞怯,不好意思回答,却是小看你们了,那你就告诉我吧。” 慕凝道:“我们十个姐妹都是处子之身,侯爷该满意了吧?” 陈玄风却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不不,我不满意。” 慕雪惊奇道:“怎么会?难道侯爷你竟然喜欢妇人?” 陈玄风道:“当然啦!” 这话一出口,满殿众人尽皆惊奇,原本以为陈玄风挑三拣四是不想接受别人睡过的女人,谁知他却恰恰相反,当真与众不同,莫非是魏武遗风? 慕凝慕雪姐妹同时问道:“为何如此?” 陈玄风笑道:“这不是很简单么,皇帝为什么没睡过你们,说明有别的女人比你们更美,更会伺候人,对不对?” 陈玄风这话听起来也不是强词夺理,却无法说服众人。 你倒是想的美,皇帝宠幸过的女人尤其是给皇帝生了龙子的女人不是皇后就是贵妃,能送给你吗? 却听陈玄风又道:“你们说,皇帝赏赐我美女,却不给我最好的,只挑了十个次品来打发我,这不是看不起我吗?” 这话虽然大逆不道,可是听起来还真有道理,却把慕凝慕雪姐妹俩气的暗暗咬牙。 慕凝嫣然一笑道:“原来如此,不过侯爷你却是误会了,我姐妹二人未得陛下宠幸另有缘故,并非姿色不够。” 陈玄风恍然道:“我就说嘛,就凭你姐妹这般姿色,纵观宋金两国都是凤毛麟角,这宋国皇帝怎能视而不见?快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凝道:“此事说来话长,侯爷你不妨先喝了这杯酒,奴家手臂已经酸了。” 陈玄风就伸手揉了揉慕凝的藕臂,接过酒杯道:“嗯,这可是皇帝赏赐的美酒,你又这么讨我喜欢,不如咱们三个一起喝了,来,你先喝一口。” 第一九五章 斗转星移 陈玄风抓着慕凝那柔若无骨的玉手,不容拒绝地把酒杯送到了她的唇边。 慕凝却是知道这酒里是下了鹤顶红的,当然不肯就范,只是在言语上已经无法推辞,没奈何就只能暴露武功,把酒杯重新送到了陈玄风的嘴边。 “奴家何德何能,怎配跟侯爷共饮一杯酒?” 她嘴上说的漂亮,陈玄风却是吃惊不小——刚刚自己明明已经默运玄功,暗蕴擒拿招式将酒杯送到了慕凝的嘴边,积蓄在手臂上的暗劲何其强大? 别说要将自己的手臂如此逆转回来,就只简单地推开,这天下间能做到的人都不会超过十个!而且那场面也必定是剑拔弩张、轰轰烈烈。 然而这慕凝竟然能在轻颦浅笑之间,不着痕迹地就把自己的手臂逆转回来,就连杯中的酒液都不曾溅出半点,这女子的武功怎会如此之高? 也不必跟别人相比,就跟不久之前死在自己手上的石叶奇比较,这慕凝的武功比石叶奇高了何止十倍? 这……不应该呀! 这一瞬间,陈玄风心思电转,想到了许多事情。 这女子看年龄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怎么可能拥有这么高深的武功?就算从娘胎里开始练武,生下来就服用蛇胆,再辅以寒玉床修炼,也到不了这般修为! 除非她也是美伯乐一样的老妖怪!可是美伯乐那样的老妖怪有一个已经是绝无仅有,又怎么可能有第二个和第三个,而且都在宋国的宫廷之中? 所以……想到此处,陈玄风就又换了一个思路,如果这慕凝不是功力深厚,那就只能是她练成了某种奇特的武功! 这天下间还有什么武功能够以弱对强,谈笑间把自己的招式和力道逆转回来的? 想到这里,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要么是斗转星移,要么就是乾坤大挪移。 再算了算时间,陈玄风就基本可以确定了。 他这里也想明白了,对面慕凝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冷冷说道:“陈侯爷怎么还不吃了这杯酒?莫非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在慕凝想来,既然对方的手臂已经被自己逆转回去了,也就到了翻脸的时候了,因为陈玄风必然已经知道自己身负绝世武学。 接下来,陈玄风若是还不肯喝下这杯毒酒,自己就要强行给他灌下去。 当然。如果陈玄风还有余力抗拒,那么自己姐妹就直接将他当场击毙,这些都是计划里定好的步骤。 慕凝已经准备好了动武,却不料陈玄风不仅没有翻脸,甚至仍然保持着微笑,只是笑容中多了些许意味。 那是什么意味呢,似乎有点怜悯,又似乎有点轻蔑。 只听陈玄风说道:“慕凝,慕雪,你们怎么能随便改姓呢?你们明明叫做慕容凝和慕容雪,却把姓氏改了,如何对得起大燕皇朝的历代皇帝?” 陈玄风说到“大燕”二字的时候,慕凝和慕雪的脸色就变了。 她们甚至等不及再灌陈玄风毒酒,同时扔了托盘,托盘下面竟然藏了四件兵器! 托盘以及酒壶酒杯还没落地,电光石火之间,陈玄风也没看清楚这四件兵器是什么,就被这对孪生姐妹点中了十几处穴道。 第一九六章 普大喜奔 这对孪生姐妹距离陈玄风很近,兼之突然发难且出手奇快,竟而一击得手,陈玄风根本没能做出任何反应。 殿中众人见状无不如释重负,齐声喝了个满堂彩,之后各个喜笑颜开,相互间击掌相庆,欢呼雀跃。 史弥远也不藏着了,从人群后面走出来,与韩侂胄和王炯热烈庆贺,就差没有跳起来撞胸了。 这一刻,他们忘了彼此之间本是勾心斗角的政敌。 国舅杨承也从龙椅中站了起来,快步走下了丹墀。 既然陈玄风已经就擒,自己就不能再假扮皇帝了,否则那帮御史明天就有了弹劾对象。怎么,你杨国舅想篡位吗? 陈玄风看着眼前这幕景象,忽然就想起了《三体》里面的情景——后世地球人通过太空直播看见宇航母舰捕捉到水滴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乐极生悲的。 他没说话。即便在他的解穴神功之下慕容姐妹的点穴全然无功,他也没打算立即说话,他想看看这帮人卸下伪装以后的嘴脸。 嗯,先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此时此刻,从众人的角度看去,陈玄风僵直了身体,口不能言,似乎只剩下两只眼球还能转动。 众人之中颇多行家里手,自然知道这是连同哑穴在内的多处要穴受制,最强的敌人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便都卸下了伪装。 然后人们又顺着陈玄风的目光看去,这才看清二女手中所执兵器,原来是四支极为精巧的判官笔,外观上与普通的毛笔别无二致。 走下丹墀的杨承来到韩侂胄、史弥远、王炯等重臣身边。 史弥远不禁埋怨道:“国舅爷你瞒得我等好苦,早知道这慕家姐妹武功如此高强,我等何至于费尽心机如此布置?” 杨承笑道:“我也不知道她们这么厉害啊,不然我早就派她俩前往长安捉拿陈贼了。” 说到此处,忽然侧头看向孪生姐妹,道:“不是还有个梅超风没有伏法么,你们怎么还不动手?” 杨承这么一下令,众人便都想了起来,对啊,还有个能够自由行动的梅超风呢。 虽然梅超风只是个女人,而且名气远远不如陈玄风那么炫赫,但总归是个敌人。 慕容姐妹闻言就看向了梅超风,慕容凝说道:“陈夫人,要不要跟我姐妹打一场?” 此时这对孪生姐妹心意相通,想的都是如何制造事端,以分散众人的注意,唯恐有人顺着之前陈玄风说过的那段话去琢磨。 复姓慕容,大燕后裔!无须更多的信息,只这两条,就能暴露自家姐妹卧底宋国大内的一切企图。 这正是出于这个原因,之前慕容凝连毒酒都顾不上了,提前出手点了陈玄风的穴道,而且是首重哑穴! 说实话,她还真没有一击必杀陈玄风的把握,毕竟陈玄风号称铜皮铁骨,刀枪不入,万一杀不死,只需他再说一句话,自己姐妹的身世来历就再也遮掩不住了。 而在制住陈玄风之后,她姐妹之所以没有立即攻击梅超风,则是因为梅超风始终没有发言,也没有出手帮助陈玄风。 梅超风为什么不帮陈玄风呢?他们不是夫妻吗?难道他们之间已经有了裂痕? 慕容姐妹嘴上不说,心里都很奇怪。 此时她们最怕的就是梅超风同样知道自己姐妹的来历,却因为与陈玄风不一条心而选择沉默,如果真是那样,自己姐妹一动手就会逼得梅超风揭露出来。 所以刚刚她们也在想着怎样才能麻痹梅超风,在她丧失警惕的瞬间一击得手,封住梅超风的嘴,可是没等她们想好,杨承的命令已经发出了。 如此一来,慕容凝就只能先用言语将梅超风引入另一个话题,只要梅超风一开口,她姐妹就会同时出招。 慕容雪一向与姐姐心有灵犀,此时同样做好了准备,一双美目只盯在梅超风的朱唇上面。 殿中众人也都看向梅超风,想听听这个女人在丈夫被擒的情况下还有什么话说。 然而梅超风却仍然一言不发,就只看着慕容姐妹,目光很是意味深长,看不出是怒是喜。 众人正等得不耐,忽然就有人说话了,只不过间说话的却不是梅超风,而是陈玄风。 陈玄风的话语很简练,只有四个字,却让一殿众人听了个满头雾水。 他说的是,“小园艺菊。” 第一九七章 斗转星移的盲区 场上只有梅超风一人听得懂,陈玄风说的是只要动手,就采用小园艺菊这一招玉女素心剑法。 别人根本不明就里,但是这一点都不耽搁慕容姐妹心生恐惧。 陈玄风竟然还能说话! 他,他怎么还能说话? 陈玄风能说话,就说明之前被点的哑穴解开了! 当然,也许之前根本没能点中哑穴。 姑苏慕容氏的后裔自然见多识广,知道这天下间不仅有解穴武功,更有逆转穴道、隐藏穴道的功夫。 本来对于慕容姐妹来说,陈玄风懂得这样的武功也算不得怎样神奇,可是他能说话,就意味着他随时都可能拆穿自己姐妹的底细,这怎么得了? 所以在陈玄风说话的第一时间,姐妹俩的判官笔就动了,笔走龙蛇,戳向陈玄风躯体上每一处穴道。 即使明知道点穴无用,也要逼迫陈玄风应战,不能让他好整以暇地说话! 只是这次陈玄风当然懒得再逗慕容姐妹玩了,只听得“苍啷啷”长剑出鞘,在陈梅二人身前布设出一道剑网。 随即“叮叮当当”一阵金铁交鸣,四支判官笔都点在了剑幕上面,哪里找得到半点破绽缝隙? 剑光霍霍之中,陈玄风这才继续说道:“就先用这招小园艺菊吧,让她们知难而退。” 这话仍然是说给梅超风听的,意思是只要慕容姐妹的攻势不减,自己夫妇这边就反复使用这一招。 梅超风不明白陈玄风为何只用一招小园艺菊,这明明是玉女素心剑的防御招法,全盘守势,虽然尽可立于不败,但是想胜却也没有可能。 她却不知对于慕容氏家传武学斗转星移来说,只有守势招法才是无解的! 对于斗转星移这门武功来说,几乎不必考虑你的招式如何花哨,也不管你的力道有多强大,只要你是在进攻…… 那么即使像星宿老怪丁春秋那样、不着痕迹地使出三笑逍遥散,慕容氏都能原封不动地给你逆转回来! 这就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陈玄风之前强迫慕容凝喝酒时被她逆转,一时之间又想不到用什么功夫才能破解对方的斗转星移,就只能想出这样一个笨办法。 我不进攻,我只防御,你怎样逆转? 还别说,慕容姐妹还真就拿他这个临时想到的战术没辙。 判官笔根本攻不进去,斗转星移又用不上,还能怎么打?总不能把自己姐妹的内力都消耗在陈梅夫妇的剑网上吧? 这姐妹俩也是聪慧,见势不妙,立马认怂,退出战圈。 然而陈玄风却没打算就此罢手,笑道:“怎么不打了?继续呀!你们不打,我可就说话了啊!” 慕容姐妹一脸的无奈加咬牙切齿,慕容雪道:“你说吧,只要你敢说,我早晚扒了你的皮,撕了你这张嘴!”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是再笨的听众也能听出来陈玄风和孪生姐妹另有纠葛了。 看见他们之间忽然又停止战斗,杨承,韩侂胄,史弥远,王炯等人就开始悄咪咪地退后,打算先听听陈玄风和这对姐妹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再发动围殴。 第一九八章 劝退 面对慕容凝的威胁,陈玄风报以微笑,摇头说道:“你吓唬我有意思吗?即使现在我什么都不说,你姐妹俩也没法在这皇城大内待下去了,不是吗?” 慕容凝也知道陈玄风说得是事实,却无法消除心中的恼恨,说道:“都怪你!你要是什么都不说,怎么会变成这样?” 陈玄风被她气笑了,说道:“你这是在跟我讲道理吗?是我求你来害我的?” 慕容姐妹无言以对,陈玄风又道:“其实你姐俩根本不必因为今天的暴露而恼怒,因为卧底在宋国皇宫本来就是一件愚蠢的事情。” “呸,你胡说八道,你才愚蠢!” “你凭什么说我们愚蠢?” 姐妹俩很不服气,反唇相讥。 陈玄风就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你慕容氏的志向是重建大燕皇朝,你们卧底在这里,所图不过三个,要么笼络权柄借得兵马,要么篡位夺权,要么操纵傀儡……” 听到这里,韩侂胄,史弥远和王炯等人尽皆脸色大变,齐刷刷看向杨承。 杨承连连摆手:“你们可别看我,我可不知道她们是鲜卑后裔,就连我姐姐也是被她们蒙在鼓里。” 皇帝的后宫向来都是明枪暗箭的角斗场,嫔妃之间更是口蜜腹剑你死我活的关系。当初杨皇后为了自身安全,托人请了这两个自幼习武的孪生姐妹作为贴身侍女,谁知竟然隐有这等图谋? 陈玄风把慕容姐妹的图谋彻底拆穿,这对姐妹也就懒得辩驳,慕容凝索性反问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罢了,怎么就愚蠢了?” 陈玄风道:“这么跟你说吧,就算现在宋国皇帝把这个国家送给你了,你又能怎样?这个国家的文臣贪财好色,武将贪生怕死,士兵疏于操练,西不如西夏彪悍狠戾,北不如金国军备骁勇善战,就连我从金国手里收复的陈仓和长安都不敢要,反要送回给金国!” 说到这里,陈玄风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视满场众人,似是想给韩侂胄等人一个反驳的机会。 韩侂胄等人自然懒得跟陈玄风辩论,反正待会儿就一拥而上杀人了,又何必再逞口舌之争? 陈玄风知道这些人的想法,心说给你们机会不要就算了,继续说道:“就是这样羸弱的国家,若不是蒙古人在大漠崛起牵制了金国人的兵力,金国人现在就已经把它灭了,若是交到你慕容氏的手里,你反倒成了那只被人砍死的替罪羊,你说是不是呢?” 陈玄风这番言论有理有据,只说得慕容姐妹冷汗涔涔,再也无话可说。 陈玄风继续道:“如今这天下,是割据的天下,最终统一的霸主绝不会在这腐败的宋国诞生!如果你慕容氏真想复兴故国,去金国去蒙古也比来这有盼头。” 慕容姐妹越听越觉得陈玄风说得有道理,已经开始琢磨怎样去金国或蒙古卧底了。 陈玄风见状就不禁皱眉道:“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我陈玄风与你慕容氏无冤无仇,也没有利益上的纠葛,我是不想杀你们,这才跟你们费尽唇舌,怎么还在这杵着呢?真以为我无法破解你们的斗转星移?” 第一九九章 陈玄风的遗言 陈玄风这话一说,马上马大开杀戒的样子,只吓得慕容姐妹身后那八名美女四散奔逃。 然而慕容姐妹却没有移动半步。 慕容姐妹很奇怪,都到了这时候,众人设伏选德殿已经昭然若揭了,陈玄风怎么还不走呢? 难道他夫妇还想跟这两百多名高手打一场不成?那可就不是我们蠢了,而是他蠢! 在慕容姐妹看来,陈玄风夫妇就是被宋国君臣设计引诱来的,如果陈玄风早知道这选德殿中有埋伏,就一定不会自投罗网。 所以此时陈玄风夫妇最应该做的事情,不是在这里跟自己姐妹婆婆妈妈的摆事实,讲道理,而是立即突围逃命。 当然,即使逃,也是逃不掉的。 这时候选德殿外面必然已经聚集了数千名大内侍卫,而且皇城外面也被数以万计的禁军重重围困住了。 这时候,就是一只飞鸟都休想飞出杭州城。 或许是出于对陈玄风指点迷津的回报,慕容凝狠狠地白了陈玄风一眼,然后说道:“你可真有闲心,还是想想你自己两口子怎么办吧,这皇城外面,至少有十万禁军在围困!” 慕容凝已经把话挑明,远处王炯也就彻底不装了,冷笑道:“陈玄风,你若是识相,跟你妻子自尽当场,本官还可以给你夫妇留个全尸,遣人安葬,如若不然,嘿嘿……” 王炯省略了一句话,但是在场众人都能猜得出,无非是说梅超风是个美女,在拘捕的过程中将会惨遭淫辱,甚至尸体都会被人践踏。 陈玄风就像没听见王炯说话,见慕容姐妹不知避让,便不再理会,只看向韩侂胄、杨承、史弥远等一小撮外戚权臣。 朗声说道:“韩太师,在动手以前,我还想送给你们几句忠告,不知你们想不想听?如果不听的话,你们会有灭顶之灾。” 这话顿时引起一阵哄堂大笑,王炯讥讽道:“这是发现打不过了,就开始说话吓唬人了?” 史弥远一摆手制止了王炯,道:“陈玄风,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就当是遗言了。” 陈玄风也不生气,很认真地说道:“这一次我来杭州,既没有打算杀皇帝,也没有打算杀朝臣……” 他这话才说到一半,就被满殿的哄笑打断了,七嘴八舌的,都认为陈玄风这是低头服软了,开始端正态度了。 史弥远也笑了,摆手止住众人说道:“陈玄风,就算你把你自己说成满门忠烈,今天你也必须得死,你继续说,这天还没黑呢,我们不急。” 陈玄风好像没听懂史弥远的嘲讽,继续说道:“在来的路上我想了很久,如果我杀了皇帝,你们会再立一个,如果我杀十个佞臣,还会有二十个升上来,杀不胜杀啊!唉……” 陈玄风叹息,很无奈的样子。史弥远做恍然大悟状,接话道:“所以你就想不杀了,我们是不是还要谢一谢你不杀之恩?” 陈玄风道:“你们的确应该谢谢我,因为如果我真杀了你们,那么即使再有一千个官员擢升上来,也跟你们没关系了,对不对?如果我真的杀了皇帝,那么即使有新皇帝继位,当今的皇帝也享不到福了,对不对?” 第二〇〇章 杀王炯 陈玄风这段话,可以说除了梅超风之外,满殿中人都听不懂。 在韩侂胄、史弥远等人看来,陈玄风这是已经神智不清,几近癫狂了。 嗯,眼看就活不成了,又跑不掉,临死前陷入疯魔,满口胡言乱语,这样的事情以前也发生过。 所以负责发号施令的韩侂胄打算迟些再发动。毕竟这孩子是辛弃疾招来报效国家的,说起来本是自己的手下干将,就这么死了也挺可怜的。 这当口韩侂胄忽然对辛弃疾的印象改观了不少。原来辛稼轩并不是一根筋的固执之人,居然也知道回避这尴尬的局面。 若是辛弃疾跟陈玄风一起来到选德殿,这会儿肯定要去找官家死谏,给陈玄风求情。大家免不了还要多费一番手脚。 韩侂胄不下令发动,就给了陈玄风说话的机会。 陈玄风自然乐得利用这点时间把话说清楚:“韩太师,史弥远,你们一定要记住我说的话,我现在不杀皇帝也不杀你们,是有条件的,明年二月以前,你们必须把进贡给金国的岁币送到陈仓,否则,我必定回来杀死赵扩和你们两个!” 众人本以为陈玄风说的是胡话,只看热闹不予理会。可是这胡话也得分说的是什么,这会儿他又是直呼皇帝名讳,又直呼史弥远姓名的,岂能容他放肆? 王炯第一个就忍不住了,跳出来叫道:“陈玄风,你这是嫌你自己死的晚吗?陛下和史大人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简直是罪大恶极!” 看见自己老爹站出去开怼,王崇乐也不忍了,挤出人群站到王炯身边道:“陈玄风你都死到临头了,还在这里吓唬人!杀这个杀那个的,你不是说要杀我全家吗?我父子俩就在这里,你倒是过来杀啊!” 陈玄风见状,再也忍不住,仰天大笑,笑罢说道:“我这人一向很严谨,知道我为何说二月以后来杀的人里面没有王炯吗?” 王崇乐怒道:“明年二月你坟上的草都三尺高了,你还能杀谁?明明就是胡说八道!” 陈玄风叹了口气道:“你这蠢货,跟你说也说不通,那就用行动告诉你好了!” 说话间一抬手,指向王炯。 众人都不知他这抬手一指是什么意思,只有站在近处的慕容姐妹,以及站在王炯父子附近的殿前司高手才能看见有道银光一闪即逝。 下一瞬,王炯已是应指倒地,生死不知。 这可吓坏了满殿众人,陈玄风这是什么手段,隔着二三十步的距离,指谁谁死吗? 有几个高手立即抢到王炯身边,却见王炯的印堂上插着一枚雪白的银针,再探气息,哪里还有分毫? 一名高手立即报告给韩侂胄:“太师,是银针暗器,王大人已经死了。” 忽听陈玄风说道:“我说我二月后来杀韩太师和史弥远,却没说来杀王炯,现在都明白了吗?” 这谁还不明白,你现在就把王炯杀了,明年二月自然是没有王炯可杀。 王崇乐又惊又怒,说道:“你不是说你今天不杀这殿中众人吗?” 陈玄风淡淡道:“王炯是人吗?我没看出来。” 眼见陈玄风手段凌厉,史弥远已经再次藏身众人身后,说道:“韩太师,你迟迟不发号令,莫非……” 他刚想说你莫非想跟陈玄风勾结,却被陈玄风一声暴喝打断:“都听好了,现在我就走了,只要不上来阻拦我,不再后面追袭我的,不论文武,我都不杀!” 说话间,脚下已经开始后腿,左手长剑直指正面众人,令人不敢欺近。 梅超风则是侧对陈玄风随行,左手抖开白蟒鞭,右手长剑斜指侧翼,摆出一招举案齐眉的起手式。边走边问:“怎么杀了王炯家的小崽子?” 陈玄风道:“不用,让他活着,我要让他记住,这普天之下,率土之滨,只有我陈玄风才是王法!” 第二〇一章 冲开血路 陈玄风的豪言壮语并没有产生什么震撼效果,选德殿里没有人把他这话当回事。 即便他弹指间就杀了王炯,也不足以恫吓这数以百计的高手。 ——为了诱杀陈玄风,韩侂胄几乎把江南武林中的所有高手都请来了。 除了桃花岛的东邪门人,铁掌帮的裘家兄妹,丐帮的洪七公,以及江南七怪等人,请不到或者不在江南,其余门派宗主、耆宿名家悉数到场。 如此众多的武林强者,再加上殿前司都虞候中能打之人,难道还不能拿下陈玄风夫妇二人? 所以在陈玄风退向殿门之际,韩侂胄就做了个手势,随着这个手势,原本站在大殿两侧的“文武百官”同时掣出兵器,将陈玄风夫妇以及慕容姐妹团团包围。 慕容姐妹原本心意相通,配合默契,可是当她们跟陈玄风夫妇一同陷入重围这一瞬,姐妹二人却产生了分歧。 虽然她们自知自己姐妹也在宋国朝廷追究之列,但是此刻朝廷的首要目标却是陈玄风夫妇。 慕容雪第一时间就压低了声音表示疑惑:“姐,咱俩不该被围在中间啊!” 慕容凝也低声道:“别急,看情况而定,即便出去,也要等他们缩小包围圈的时候再出去。” 慕容姐妹是不必担心池鱼之灾的,因为她慕容氏的斗转星移几乎可以逆转一切外来的袭击。哪怕是丁春秋释放的无形无味的三笑逍遥散,都能被她们还施彼身。 所以慕容凝并不急于脱出选德殿里面的包围圈,毕竟选德殿外面还有更加严密更加巨大的包围圈存在,即使始终施展斗转星移也无法冲出杭州城。 毕竟,斗转星移也是需要消耗内力的,而自己姐妹的内力并不如何深厚,一旦内力告罄,就再也无法与人争锋。 就在这对姐妹相互耳语之时,大殿里的高手已经冲了上来。 刀枪剑戟各种兵器一起攻向陈梅夫妇,陈玄风夫妇立时做出应对,以一对青钢剑与之相斗,一时间殿内金铁交鸣大作,闻者仿佛置身于铁匠铺中。 这时韩侂胄,杨承,史弥远以及三司使夏震等人已经站到了丹墀上面,不是有意僭越皇帝,而是为了看清包围圈里面的战况。 从他们这个视角看过去,只见陈玄风夫妇的青钢剑仿佛变成了几十、几百柄,幻出道道剑光,在他们的周围布成了一个半球形状的光罩! 一切来自外面的攻击都打在了这个半球形的光罩上面,没有一刀一剑能够侵入光罩之内。 很奇异的是慕容姐妹,这两位身处光罩的边缘地带,竟似同时承受来自内外两侧的攻击。 陈玄风夫妇的剑光并没有刻意避开她们,却似对她们并不构成威胁。 殿内高手们的兵器也会波及到她们,只不过凡是波及到的兵器,都会莫名其妙地反弹回去。 所以慕容姐妹的身体就像是光罩内部空间里的一个气泡,随着光罩的移动而移动。 看到这里,“指挥小组”里的武学权威夏震就笑了,给韩侂胄和杨承史弥远讲解道:“陈玄风若是只有这点本领,他连选德殿都出不去。” 韩侂胄,史弥远和杨承都似懂非懂的点头,虽然这三位都没练过武功,但是有一件事他们都能看得懂,那就是自从开打以后,这大殿里面还没出现伤亡。 只要双方都不伤亡,那么陈玄风就必败无疑了!因为大殿里面的人可以使用车轮战加入或退出包围圈,可以获得休息和补充,而陈玄风两口子却始终都在消耗。 然而就在夏震话音刚落之际,场上的形势却发生了突变。 陈玄风夫妇的光罩是往殿门移动的,身处殿内的人们可以追着陈玄风攻杀,可是围堵在门口方向上的人们却不能后退,更不能闪避。 所以只听陈玄风哈哈狂笑,笑罢说道:“都跟你们说了,只要不上来,不阻拦,我就不会杀你们,怎么还有求死的呢?” 随着他这句话一字一句的说出,挡在殿门方向的人们肢体破碎,血肉横飞,包围圈瞬间告破,被杀出了一条血路。 这一幕,何止三司使夏震被吓得魂不附体?就连身处陈玄风夫妇附近的慕容姐妹,都被吓得心惊肉跳。 要知道,围在陈玄风夫妇周围的圈子至少也有十几层! 而陈玄风夫妇于谈笑之间,只用一柄傻大黑粗的玄铁重剑,一根白皑皑的白蟒长鞭,就这么简简单单地信手一捅,就有三十几人一命呜呼,形成了一条通往门外的血路。 第二〇二章 冷兵器时代的坦克 眼见陈玄风夫妇在杀出一条血路之后,迅即冲出了选德殿,作为这场伏杀的指挥者,三司使夏震后悔不迭。 “早知如此,我应该在殿门口布下更多的人手!” 连同夏震本人在内,埋伏在选德殿内的高手总计二百八十一个,按照夏震的布置,这些人的分布是比较均匀的。 因为他不仅需要考虑防止陈玄风冲出大殿,还需要考虑开打之后韩侂胄、史弥远以及杨承等人的安全问题。 此前杨承之所以坐在龙椅上冒充皇帝赵扩,不就是防范陈玄风不退反进、擒拿皇帝和重臣做人质么? 纵使有杨承给皇帝做了替身,可杨承也不想落在陈玄风手里不是?韩侂胄、史弥远当然更不想被迫充当人质。 所以在丹墀这个方向上的防御力量至少不能弱于殿门方向。 然而正是由于这样的布置,导致陈玄风轻易冲出了选德殿。 “快追上去!追出去缠住他们!” 韩侂胄也急了,督促殿内高手追击陈玄风。 在诱杀陈玄风这件事上,韩侂胄比别人更积极,唯恐让陈玄风跑了。 若是跑了陈玄风,宋国君臣又当如何平息金国人的愤怒?到时候,他韩侂胄这颗项上人头多半是保不住。 大殿里众人蜂拥追出殿门,夏震、韩侂胄等人也都跟了上去。 相对淡定的是史弥远,在众人最后踱着方步,说道:“不用急,就算他冲出了选德殿又如何?难道他还能冲出皇城不成?” 的确,相对于刚刚选德殿内的十几层包围圈来说,选德殿外的三千大内侍卫才是无法冲破的阻碍。 大内侍卫们早已经封锁了皇城内部的所有通道,就连建筑屋顶,树木枝桠上面都已布满了防御人员。 倘若陈玄风仍然如同殿内那样冲杀突围,那么他要冲出的血路将会长达数百甚至上千步,所杀之人也将成百上千。 史弥远虽然不会武功,但是这种武装力量的对比还是能够计算出来的,即便是号称大宋禁军第一高手的夏震,也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道理,回过头来表示认同:“史大人说的是!” 只不过他拍完这记马屁,却从史弥远的脸上看见了极度恐惧的神色。 嗯?怎么了这是?夏震连忙转回头来,却看见陈玄风夫妇以及慕容姐妹已经杀出去百步开外! 这才几个呼吸的工夫啊?既没听见什么惨叫呼号,也没听见什么金铁交鸣,怎么就死了这么多人呢? 由陈玄风夫妇剑幕组成的光罩仍在,在光罩之后,是从殿中追出的二百四五十名高手。 而在这二百四五十名高手的身后,沿着皇宫的青石板路两侧,散落一地的,是不计其数的残肢断体,以及碎肉和鲜血构成的垃圾。 百步之外的那团光罩仍在朝着皇城大门的方向迅速移动,渐行渐远,而在殿内追出去的这些人身后,路面上显露出来的残肢断体越来越多。 见此情景,夏震已是面如土色,喃喃道:“他们……怎么能够……这么快?”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杨承、韩侂胄和史弥远已经蹲在地上大吐特吐。 玉女素心剑布成的光圈之中,慕容姐妹也被陈梅夫妇的强大彻底折服了,就他夫妇这杀人效率,不要说区区杭州城,就是浙江两岸都设下埋伏又如何? 照样平推,照样碾压,照样消灭! 也就是慕容姐妹生在南宋,这要是换成后世现代人来描述这番景象,一定会觉得陈玄风夫妇就像一辆坦克一般,在手持冷兵器的步兵方阵里横冲直撞。 双剑合璧构成坦克的装甲,玄铁重剑和白蟒鞭组成了坦克主炮,还有冰魄银针有如坦克机枪,就问你究竟需要多少步兵能够挡得住? 二〇三章 吹牛也会付出代价 看过这般战况,夏震也就明白了一个事实,这皇城里的几千大内侍卫根本挡不住陈玄风。 同时他也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那就是死在陈玄风夫妇手下的、基本都是殿前司的都虞候和大内侍卫。 而那些江南武林的耆宿名家们,此时基本都还全须全尾地跟在陈玄风四人的光罩后面喊打喊杀,喊的比谁都响,手里的家伙却不往光罩上招呼。 合着这帮玩意就是特么的出工不出力啊! 顿时大声呵斥道:“枯木和尚,你来这皇城大内是看热闹的吗?” 夏震呵斥的这位枯木和尚,正是杭州云栖寺的住持枯木大师。 枯木大师本来姓段,年少时曾在莆田少林寺学艺,属于俗家弟子,艺成下山后一度加入厢军,半辈子都没混出什么名堂,就落发出家,开创了一个仙霞派,算是南少林旁支门派。 枯木大师之所以会在云栖寺住持,是因为他有一个侄子叫做段天德,早年为了给侄子谋个差使,就住在云栖寺,以便于时常联络厢军里的旧识。 当然,枯木大师至今尚且不知,他的侄子段天德已经死在牛家村将近两年了,平常里仍在云栖寺招摇撞骗,某日听他在皇宫里当太监的徒弟说起杨国舅重金礼聘江南武林高手,就来到皇宫凑个热闹。 跟其他来到皇宫的武林人物一样,枯木大师进了皇宫之后,才知道这些高官权贵要杀陈玄风。 杀陈玄风就杀吧,又不是我一个人去杀,这又是禁军又是侍卫又是都虞候的十几万人呢。 所以关于陈玄风武功到底高不高,高到什么程度,枯木大师对这些半点都不关心。 假设陈玄风武功不高,那么这杀他的头功自己肯定抢不着。假设陈玄风武功很高,那就更好办了,谁爱上去争功谁就上,反正自己是不会上的,摇旗呐喊就可以了。 一如枯木大师所想,其他武林人物也不是傻子,谁还不知道滥竽充数的好处?尤其是当他们看见陈玄风夫妇如此凶悍以后,就更是躲得远远的,唯恐伤到胳膊腿的。 一个人是这样想,十个人也是这样想,一百个人还是这样想,谁还会傻乎乎的上来送死? 不仅枯木大师一众武林人物不肯上前,就连殿前司的都虞候和庭院里的大内侍卫也都望而怯步了。 谁的命不是命啊?别说什么临阵脱逃诛九族,先保住自己的小命比什么都要紧! 实际上,那些死在陈玄风夫妇剑底鞭下的,都是些来不及逃开躲避的倒霉蛋,但凡距离陈梅慕容四人远一点,都不至于伤到一根汗毛。 陈玄风可是说了的,只要不上前袭击或阻挡道路,他就不会杀人。 如此一来,所谓的选德殿数百高手,皇城中三千侍卫,这一刻全都成了聋子的耳朵——摆设,陈玄风完全可以闲庭信步走出皇城。 陈玄风还挺遗憾呢,本想找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杀了立威,却不料这满满一皇城的人物都是孬种。 就在陈玄风即将离开皇城之际,夏震喊住了枯木,“枯木和尚,日前你怎么说来着?说你在江南道上武功第一,江南七怪都是你的小弟,现在怎么躲在人后了?” 枯木大师闻言,顿时尴尬无比。 第二〇四章 从头再来 陈玄风的杀戮固然令人望而生畏,夏震也知道枯木大师等武林人物不敢上前。 可是身为这场伏击诱杀的现场调度,夏震不可能放纵陈玄风离去,不然事后韩侂胄和史弥远一定会把黑锅甩到他的身上,到时候皇帝一怒,罢官免职都是轻的。 所以此时他必须强迫这些武林人物上前拼命:“你们这帮偷奸耍滑的都听好了,再这么畏手畏脚,放走了陈玄风,夏某就诛了你们九族!” 为了让每个武林人物都能听见这句威胁,夏震的声量拔得极高,甚至暗运了内力于其中,颇有一些佛门狮子吼的意思。 这下南郭先生可就当不成了,枯木等人面面相觑,都是一脸的尴尬,这么大声的威胁,能装听不见吗?显然不能。 可是这就上去送死吗?傻子才会上去。 夏震也真是难为这些江南武林人物了,别人不说,只说枯木大师,当年对付丘处机都需要摇人帮忙、找了焦木大师和江南七怪都没平了事,你让他对付陈玄风,那不是赶鸭子上架吗? 可是枯木等人也真不敢不听嚷嚷,他们这些人都是有家有业的,如果得罪了朝廷,转眼间就是家破人亡,还得断子绝孙,连累九族。 他们这样的人,谁敢跟朝廷对着干啊?真要有那个本事,也轮不到陈玄风在这皇城里面大杀四方了。 就在这些人纠结之际,本已走到了皇城门口的陈玄风又走了回来,一边走一边笑道:“我是不是走得太快了?你们跟不上脚步?没关系,咱们从头再来,想上来动手的尽管动手……” 说话间,陈玄风夫妇手中的青钢剑不停,形成的光罩就又朝着选德殿方向移动过来。 这么一来,始终跟随光罩移动的慕容姐妹可就不愿意了,慕容凝首先质问道:“陈玄风,你是不是疯了?这眼看都出去了,你怎么还往回走呢?” 陈玄风淡淡道:“我往哪走是我的事情,你管的着吗?不愿意跟我一起,你就出去啊,有谁拦着你吗?” 慕容雪气的跺脚道:“陈玄风你怎么不识好人心呢?我姐姐明明是为了你好……” 陈玄风哈哈笑道:“为了我好吗?哈哈,用不着!” 慕容姐妹只气的俏脸通红,无话可说,却也不得不跟着光罩一起返回。 于是乎,原本远远围在光罩四周的众人就如同汹涌的潮水一般,只转眼间就呼啦啦逼近了选德殿。 这场面可把夏震以及韩侂胄等人吓了个魂不附体,空气中有一股骚味扩散开来,也不知是谁尿了裤子。 枯木大师等人自然是不敢上去动手的,仍然只在周围呐喊:“杀啊!杀了陈玄风!” 陈玄风也不理会这些嘴炮,只看着夏震和韩侂胄说道:“知道我为何又回来了吗?告诉你们,我这是为了证明一件事,那就是不论何时,只要我来到杭州,都能轻易取了你们的狗命!随便你们怎样布防!还有就是,只要你们敢上来动手,我现在就能杀了你们!” 整个杭州城,陈玄风所虑唯有美伯乐一人,而美伯乐又与他定有五年之约,五年之内是友非敌,如此他还怕什么? 夏震见状,心知今天这场诱杀多半是不成了,没办法,只能先把自己的罪责摘干净,于是大喝一声:“陈玄风你休得张狂,看招!” 第二〇五章 威压皇城 陈玄风对于夏震这种色厉内荏的“拼命”兴趣缺缺,他并不知道夏震素有大宋禁军第一高手的名头。 或者,即使知道了这个名头也不会把对方看在眼里。 宋国的军旅之中能有什么了不起的存在?最近一百多年里,除了岳飞之外,貌似北宋末年的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也不过是个人见人欺的可怜虫。 所以他就冷眼看着夏震舞起腰刀、张牙舞爪地冲过来,仿佛夏震的敌人不是他,他才是看热闹的旁观者一样。 陈玄风是如此的淡定从容,就连慕容姐妹都看得暗暗啧舌,这得是多么瞧不起夏震,才会这样不屑一顾? 然而下一刻,异变陡生,夏震的腰刀并没有砍向陈梅夫妇的剑幕,而是半途拐了弯,劈向了枯木大师。 “骗人的秃驴,去死吧!” 这一刻,夏震最恨的并不是陈玄风,而是这些出工不出力的武林耆宿,简直恨之入骨。 凭什么只有我夏震承担责任?即便上去送死,也得先弄死你们这些南郭先生。 这刀来的凶恶,枯木大师只吓得亡魂皆冒,又不敢还手,本能地退避躲过,心知自己若是不上去比划几下过不了关,于是假借躲避刀锋,手中禅杖使了一招乌龙汲水,却是冲着慕容凝捣了过去。 正所谓老太太吃柿子,专挑软的捏。攻击慕容姐妹、逼迫慕容姐妹靠近陈玄风夫妇以期扰乱陈梅夫妇的防御,是枯木一早就想好的办法。 然而他却不知道看似人畜无害的慕容姐妹始终暗运斗转星移,就连陈玄风梅超风的双剑合璧都伤不到慕容姐妹,他这一招南少林降魔仗法如何占得了便宜? 下一瞬,谁都没看清楚,就好像慕容姐妹才是禅杖的操纵者一样,那禅杖陡然颠倒回来,嘭地一声,捣在了枯木大师的下巴上,竟将颌骨捣了个粉碎! 枯木大师连一声疼痛都无法叫出声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开了个就地十八滚,滚到了史弥远的身前,又被浓郁的尿骚味熏的晕了过去。 夏震也傻眼了,本来他的后招也是攻击慕容姐妹,哪想到慕容姐妹的武功如此神异?惊惧中灵机一动,就冲着慕容雪使了一招力劈华山。 他这招力劈华山却是假的,不等刀锋落下,猛然逆运内力,刀背迅即“弹”回,就好像砍到了无比坚硬的铁石,被迸回来一样,刀头砸中了额头,旋即一头栽倒,两眼翻白,生死不知。 慕容姐妹直接看懵了,心说我姐妹的斗转星移怎么这么强了,这还插着好几寸没触碰呢,这腰刀咋就还施彼身了呢? 陈玄风却是看得明白,这夏震分明就是个影帝,既怕上来被自己打死,又怕事后有人追究他临敌畏怯,就演了这么一出自戕。 看破不说破,陈玄风只是面露微笑,心想这姓夏的才是真正懂得保命的,倒是不用担心断了血脉传承。只可惜真功夫终究稀松平常,也不知倚天世界里被峨眉尼姑炸死的夏老拳师是不是他儿孙。 夏震这么一倒下,就更没人敢上前邀战了,陈玄风虎目环顾,看向哪里,哪里的人群就不自觉地后退。 如此孱弱的战力,如此怯懦的战意,难怪跟谁都打不赢。 陈玄风很是无语,也懒得教训这腐朽的人群,只看向瑟瑟发抖的韩侂胄说道:“记住我的话,给金国的岁币我要双倍!明年元月内送到陈仓,否则我再来时,包括皇帝赵扩,皇后妃嫔,还有你们这些文臣武将,全都得死!” 说罢,意兴阑珊地向梅超风摆了摆手,一行四人飘然离去,皇城里面再无一人敢于上前拦阻。 第二〇六章 杀出杭州 陈玄风一行四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出了皇城,出了城门,却看见门前的御街上面已经站满了禁军,当真是水泄不通。 此时杭州禁军的统帅是不久前从北伐中路战场溃逃回来的皇甫斌。 按理说皇甫斌这种战场临阵失机,溃败逃回的将帅必须罢官去职,一撸到底,甚至问罪斩首。 可是一来这皇甫斌乃是韩侂胄的关系,二来此次诱杀陈玄风无人可用,所以在韩侂胄的力保之下,赵扩就给了皇甫斌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让他统领杭州城仅剩的十万禁军,负责计划里皇城之外,杭州城内的围杀步骤。 皇甫斌原本以为他这一步纯属多余。选德殿内那么多高手,皇城里面那么多侍卫,怎么可能杀不掉陈玄风夫妻两人? 可是事到临头,陈玄风夫妇居然就这么施施然走出来了,不仅走出来了,而且看上去云淡风轻,身上也没有什么血战的痕迹。 难道这皇城里面的人故意把陈玄风放出来了? 没人告诉皇甫斌皇城里面发生了什么事,这当口他也没工夫打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能恪尽职守。 当即手中宝剑一指陈玄风等人,喝令道:“都给我上,格杀勿论!” 禁军士兵哪知陈玄风一行人的厉害,只觉得十万大军杀这四个人还不简单,听得统帅号令,就有一百名长枪兵杀了上去。 为什么只有一百士兵上前?没办法,谁让杭州城小呢? 杭州本来就不是都城,迫不得已勉强用做都城,所以才会改名临安。 城小,街道就狭窄,御街已经是城内最宽的一条街道了,也才只有四丈,就这一百名士兵,也要分成五排进攻。 所以对于陈玄风夫妇这种人形坦克来说,别说城内共有十万禁军参战,就是有十亿又如何?他两口子只需一气杀死面前的二十名禁军,再循环重复就是了。 所以下一刻,御街就变成了血街,一排又一排的士兵如同收割机面前的麦浪纷纷倒下,一都又一都的队伍在陈梅夫妇的战车前粉身碎骨,没多会儿就死了近千人,而陈玄风一行四人则如同闲庭信步一般,走出了近百步。 如此一来,皇甫斌也不敢继续下令进攻了。 经过北伐几场战役之后,皇甫斌算是知道了大宋军队的士气是怎么回事,别说什么十万二十万大军,就像眼前陈玄风这样屠杀,死不到两千就都望风而逃了。 毕竟谁都不是傻子,明摆着鸡蛋撞石头的事情没人会干。 所以他下令长枪兵、朴刀兵退后,远离陈梅二人的杀伤范围,让已经站在街道两侧屋顶上的弩兵和远处的弓箭兵阵发动袭击。 于是乎,陈玄风一行人的头顶上就下起了箭雨,在这漫射下来的箭雨中,还夹杂着两侧屋顶射下来弩箭,一时间宛如片片乌云垂落,覆盖了陈玄风四人的身影。 皇甫斌见状不禁抚须而笑,心说这下应该稳了。 然而下一刻的情景却让皇甫斌惊掉了下巴,只见那漫天的箭雨竟然四处迸飞,就好像射在了铁板上面一样,没有一支能够射中人体。 更令人惊惧的是,也不知陈玄风四人使了什么手段,那些弩箭竟然倒射而回,将两侧屋顶的弩兵射落街心,转眼间屋顶上面就没了活人。 第二〇七章 被讹上了 远攻遭遇反杀,近战更被碾压,皇甫斌这下算是彻底没了辙,他知道不论自己再怎么下令逼迫,城中的禁军都没可能上前拦阻了,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玄风四人扬长而去。 御街是连通皇城和宁门和杭州北城朝天门的城内主干道,陈玄风一行四人在御街上畅行无阻,不过盏茶的光景,就到了朝天门前。 朝天门自然是紧闭的,陈玄风也不开门,照着从前攻破大散关那样,只出一剑,便即洞穿。 如此赫赫之威,连同慕容姐妹在内、以及远远跟在后面的宋军官兵何曾得见?无不惊惧万分。 这样的强人,还有什么城池挡得住他? 大城门上面开出了“小门”,陈玄风却不忙出去,而是缓缓转过身来,面对禁军朗声宣告:“都留步吧,有谁胆敢尾随出城,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这一刻,满城禁军,鸦雀无声。 陈玄风对这个效果比较满意,这才堂而皇之的出了城门,直奔牛家村,牵了养在村中的四匹骏马,只等钱江西兴渡口来船渡江。 再说杭州城中,在陈玄风的赫赫神威之下,十万禁军果真没有一个敢于出城追击,皇甫斌万念俱灰,自去皇城垂拱殿中请罪。 垂拱殿里,赵扩已经火冒三丈,把能拿得动的东西都摔了,什么笔墨纸砚,玉器珍玩,一股脑摔了个稀巴烂。 丹墀下面跪了一地的文臣武将,一个个噤若寒蝉,头都不敢抬。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这大宋江山到底是姓赵还是姓陈?” 赵扩气的不是抓不住杀不掉陈玄风,而是陈玄风潇潇洒洒地走了,这帮文臣武将却都全须全尾的活着,只死了一个王炯,据说还是陈玄风早就预定了要杀的。 可是不论赵扩怎么骂,群臣也是没个吱声的,最多就是一句臣万死,臣有罪,然后呢?你还真能杀人不成? 君王与士大夫共天下,刑不上大夫,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要杀你就杀武将,杀多少都行,至于文臣,骂几句就行了,骂多了都不愿意你! 赵扩是真想杀人来着,而且也想杀武将,可是武将能杀谁呢?夏震责任最大,可是夏震已经拼命了啊,这还昏迷不醒呢。 所以倒霉蛋就成了皇甫斌,本来就是戴罪立功,这下功没立成,罪上加罪,推出去斩了!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只是这杀了皇甫斌就没事了吗?当然不行! 陈玄风可是已经用血淋淋的事实证明了,他随时都能卷土重来,什么皇帝大臣,想杀谁就能杀谁,这问题总得解决啊! 于是乎,赵扩挥退群臣,只留下韩侂胄和史弥远开了个书记办公会,陈玄风不是要双倍的岁币吗?给他!现在就开始筹措,一定要在期限之内送到陈仓。 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再说陈玄风这边,乘船过了钱塘江,到了萧山县境,夫妻俩按照原定计划,就该一人双马前往舟山沈家门。 按理说到了这会儿慕容姐妹就该跟陈梅夫妇说再见了,却不料慕容姐妹非但没有说再见,反而一人骑了一匹马,要跟陈玄风两口子一起走。 陈玄风原本一时想不到破解斗转星移且战而胜之的办法,又推测当世慕容氏应该不止这对姐妹,所以不想得罪她们,哪曾想事情竟然变成了这样。 就问道:“你们姐妹俩到底想干啥啊?在杭州城里蹭我两口子的防御也就蹭了,怎么到了萧山还要跟着呢?我们很熟吗?” 慕容凝笑靥如花道:“奴家是皇帝赐给你的妾侍,当然得跟你一起。” 陈玄风好气又好笑,道:“是,你是皇帝赐给我的,但好像不是妾侍,毒酒才是真的,怎么,在杭州没毒死我,现在还想追着毒?” 梅超风也忍俊不禁,笑道:“我老公不是告诉你们了吗?他不喜欢处子,只喜欢妇人,而且是生过孩子的妇人,你们两个别跟着了,他不会要你的!” 陈玄风听了就斜了梅超风一眼,心说你这败家娘们儿真实在,真以为我不喜欢原装正品啊?我那是不想替她慕容氏卖命好不好? 他不想把话挑明了说,慕容雪却直接挑明了:“实话告诉你吧,我姐妹在杭州潜伏眼看就要成事了,却被你给当面拆穿,你不得赔偿我们啊?” “咋着?这是想讹人啊?” 陈玄风被气笑了,“你还事快成了?你能成什么事儿?最多也就蒙骗杨皇后祸国殃民,你是能得到财富军资?还是能得到社稷军权?” 慕容凝直接开玩不讲理,道:“你在选德殿里还帮我们出主意,让我姐妹去蒙古和金国卧底呢,我们听了你的话跟你出来了,你却撒手不管了,你这不是欺骗吗?” 陈玄风道:“我怎么欺骗你了,去蒙古也好,去金国也罢,你们去就是了,还有我什么事儿?难道让我替你们去卧底吗?我又没有美色!” 慕容凝道:“这个我不管,反正我就跟定你了,你比宋国皇帝都厉害,说不定蒙古大汗和金国皇帝也不如你,没几年你也能当皇帝呢!” 陈玄风顿时无语。 合着,这姐妹俩是想篡我的皇位啊,嗯,先跟着我当个妃子,等我一统江山以后,再谋杀亲夫光复大燕。 还别说,这脑洞真够清奇的! 可问题是,我啥时候想过当皇帝了? 第二〇八章 重回沈家门 打又不能打,哄又哄不走,就这样,陈玄风夫妇算是被慕容姐妹给讹上了,无奈之下,便只能接受现实,让她们跟在一起。 当然,这个接受也只是默许她们姐妹跟随而已,反正路又不是自己的,不能不让人家走。 至于再进一步,那就别想了。陈玄风是绝不可肯将慕容姐妹收入后宫的,他自己都没有当皇帝的想法,又怎么会帮别人复国? 就这样,一行四人晓行夜宿,不一日来到舟山沈家门,与等在此处的毕虎、岳恢,以及粽子西施母女相会于镇上客栈。 客栈还是那家望海客栈,只是换了掌柜和小二。 陈玄风也懒得追究之前那个开黑店的掌柜去了哪里,只问过毕虎、岳恢没有被宰,就放下了心。 随即安排岳恢和毕虎继续等在客栈,他夫妇二人带了粽子西施母女前往渡口码头,等待往返普陀山的渡船。 至于慕容姐妹,陈玄风始终对其不理不睬,爱跟着就跟着。 慕容姐妹当然是紧紧跟着,唯恐陈玄风夫妇甩开她们,一行六人来到码头,梅超风终于忍不住提出了异议:“你要带她们上岛吗?” 陈玄风夫妇这次跟着辛弃疾南下杭州,帮辛弃疾解套、顺便勒索南宋朝廷,并不是目的全部。 还有一个目的,是顺便返回桃花岛。 在终南山的时候,恩师黄药师可是给自己两口子帮忙来着,这个恩能不报么? 正好,小师妹黄蓉也该一周岁多了,不得给师妹庆个生吗? 再有,师娘的身体咋样了,不得当面探望一下吗? 当然,除了上述礼尚往来之外,他两口子还有更重要的目的,不能摆在台面上,后文自有分说。 这些事情,原本都是两口子商量好的,梅超风也是心甘情愿的,可是你半道上收了一对母女、带到桃花岛去干什么? 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要知道,除了黄药师收的徒弟之外,任何登临桃花岛的不速之客都会被黄药师视为敌人,要么刺成哑仆,要么杀了丢尽大海喂鱼。 你这偷盗九阴真经的事情还不知道师父怎么处置呢,还要带一对外人上岛,真当师父脾气好吗? 到了这时候,陈玄风终于有空给梅超风解释了,指着粽子西施母女说道:“超风不要胡说,这是大师兄的妻子和女儿。还不见过嫂子?” 这番话一说出来,不仅梅超风很吃惊,就连粽子西施也惊得不要不要的。 梅超风惊的是,师兄曲灵风一向以单身狗自居,啥时候娶媳妇了?居然还有一个这么大的女儿? 粽子西施惊的是,她原以为陈玄风救她脱离魔爪,又命毕虎岳恢把她送到这海边上来,是为了纳她为妾,谁知道他竟然是孩子她爹的师弟? 梅超风兀自不肯相信,问道:“嫂子你家男人可是唤作曲灵风?” 她这一问,正好解了粽子西施的疑惑,泪流满面连连点头,然后哽咽着问:“小丫她爹在哪里?两位恩人可否相告?” 说到这里就不能不说曲灵风这个渣男了,四年前利用出差的机会跑到杭州牛家村,睡了人家村姑好几天,只留了一个姓名就跑了,然后再也没去看过人家一次。 只害的人家姑娘未婚先孕,大了肚子还找不到接盘侠,牛家村的青壮都被完颜洪烈和段天德领兵杀了。 不过也多亏了完颜洪烈和段天德杀光了村中男丁,不然这未婚产女的姑娘就得被街坊邻居浸了猪笼。 也许只有在原时空里,曲灵风被黄药师打断了腿赶出桃花岛,才会回到牛家村寻找妻子伺候他养伤。 换成这一世,若不是陈玄风把人从杭州救了出来,傻姑她妈肯定是落在王崇乐的手上活不成了,至于没了娘的傻姑还能活多久,也是难说,毕竟像她这样不太伶俐的女孩,就是卖去青楼都没人要。 第二〇九章 再上普陀 其实,陈玄风带着大嫂母女来桃花岛,并不是为了大师兄一家团圆,私下里也是没安什么好心。 哦,你曲灵风在外面女人也睡了,孩子也生了,回到桃花岛继续冒充初哥也就罢了,可你还特么总偷看梅超风,这样真的好吗? 原本陈玄风对曲灵风的看法也是不好的,只不过经过襄阳练兵那段时光,得益于曲灵风传授奇门遁甲,再翻脸就显得自己小气了。 然而正所谓人心莫测,为了彻底打消曲灵风心里有可能残存的非分之想,必须把他老婆孩子弄过来。 如此不仅可以让所有人看清曲灵风的真面目,更可以给他套上一身枷锁。脑子里再想些杂七杂八,眼睛再东瞅西看可就不行了,粽子大嫂肯定不乐意。 众人在码头上没等多久,就有一艘渡船到来,等船上前一批香客陆续下来,陈玄风一行人就上了船。 陈玄风没有阻挠慕容姐妹跟他们一起上船,因为他忽然有了一个恶作剧的想法,等进入桃花岛以后,把这对姐妹困在岛上的奇门大阵里,到时候看她们怎么哭。 当然,要去桃花岛,首先他们还需跟着渡船去普陀山。 船到普陀,陈玄风一行人与同船的香客一起上山,前往普济禅寺求助。 走在一众善男信女之中,陈玄风这一行五大一小最是受人瞩目,没办法,实在是四个女子容貌太美了。 梅超风的容貌原本就很美丽,且英姿飒爽,尤其最近被陈玄风破去了横练功夫,更显得柔媚动人。 慕容姐妹的容貌却比梅超风更胜一筹。 不服不行啊,毕竟这对美女的血脉里遗传了李秋水、王语嫣的因子,那可是天龙世界第一美女的基因,是段誉一见立马跪舔的存在。 要不是二女谎称练得都是童子功,一旦破身武功尽废,在皇宫里早就被赵扩临幸了,真当大宋皇帝近视眼啊? 粽子西施是四女里面颜值最低的,但只凭她能在杭州城里得了这样一个绰号,就能说明她的姿色也是上佳的。 这样的四个女人跟在陈玄风一人身边,怎能不令路人啧啧称奇? 陈玄风轻车熟路,一进寺院便直奔大通圆殿,四女以及曲小丫也紧随其后来到殿内。 陈玄风也不找别人,直接就找方丈明慧禅师,先是拿出百两黄金谢过上次帮忙送信的恩德,然后要求普济禅寺出船送他六人返回桃花岛。 明慧禅师虽然也曾听闻当初陈梅二人反叛桃花岛的事情,但是考虑到这是黄药师的家事,就装作不知情,叫来执事僧远坤给予安排。 远坤和尚来到大通圆殿,一看竟是陈玄风梅超风二人,顿时吓了一跳,当初他和沈青铜可是设计坑害过陈梅二人的,如今看见二人安然无恙,岂不做贼心虚? 只不过当他发现陈梅二人似乎并没有什么兴师问罪的意思,又仔细一想,觉得陈玄风不可能知道自己曾经谋害他们夫妇时,心情又安定下来。 不仅心情安定了,胆子也大了起来,因为他看见了两个国色天香的尤物。 色胆包天之下,心思也就活泛起来,对明慧禅师说道:“大船去明州采买未归,只有小船,一船载不了这么多人。” 第二一〇章 分批乘船 最近半年以来,远坤和尚一直过得比较苦闷。导致他苦闷的原因则是来自于半年前沈青铜托人带来的一封信。 沈青铜在信里说他目前在金国的都城燕京过得很是滋润,希望远坤和尚也能前往燕京与他一同享受奢华的人生。 当然,沈青铜也不是平白无故地邀请远坤和尚,而是要求远坤和尚绑架几个江南美女过去,作为准入条件。 或许是考虑到远坤会产生怀疑——既然你沈青铜在燕京过得那么好,怎么可能缺了女人? 关于这个问题,沈青铜给出的说法是女真族女人不与汉人通婚,并且没有官职的汉人无权进入青楼消费,所以他在燕京城中一女难求。 远坤和尚对此深信不疑,同时也打算按照沈青铜的要求行事,使用沈青铜留给他的蒙汗药搞几个美女。 可以说,在最近这大半年以来,只要他蒙住两个美女,他也早就走了,可问题是这件事办起来太难了。 经常来到普济禅寺进香的美女美妇倒是不少,可是谁家的大小姐新媳妇也不会孤身来这普陀山啊! 尤其是去年四月沈家门镇的何家五夫人离奇失踪以后,各个高门大户都对自家的女眷加强了保护,远坤和尚就更难下手了。 正可谓,空有蒙汗神药,苦无下手时机。 这苦闷一直持续到今天,直到他看见了倾国倾城的慕容姐妹。 远坤和尚看到慕容姐妹的第一眼,之前的设想全变了,这样的美女,只要能绑了一个,去献给金国皇帝,还不得换来泼天的富贵? 退一步说,就算绑不了这容貌相同的姐妹花,绑了梅超风,或者绑了那个小丫头的娘,也能卖给金国的大官了! 正好寺里的大船不在家,这不是天赐良机吗?活该佛爷我发这笔横财! 就看陈玄风他们六人怎样乘船了。 此时普济禅寺只有一条小帆船在山下待命,而小帆船除了船夫以外最多只能乘坐三人,这也就意味着不论陈玄风六人怎样分乘,都至少会有两个女人与陈玄风分开。 陈玄风等五人也在考虑这个问题。 慕容姐妹是不肯分开的。粽子西施也不愿意跟女儿分开,陈玄风和梅超风倒是没所谓。 经过一番讨论,陈玄风拿出了一个方案,他和梅超风与粽子西施母女同乘第一趟,让慕容姐妹留在普济禅寺等候下一趟。 然而这个方案却遭到了慕容姐妹的反对,她们认为这样陈玄风夫妇就把她们姐妹甩开了,而且陈梅夫妇与粽子西施母女同船已经超载了。 陈玄风说第一趟不用船夫操船,因为他和梅超风都会驾驶这种小帆船,而且他夫妇必定会回来一个给普济禅寺送船,否则岂不是耽误普济禅寺用船了? 饶是陈玄风说得在理,怎奈慕容姐妹就是不答应,要求陈梅二人必须分开,陈玄风很是无奈,就只好答应她们的无理要求,留了梅超风跟她姐妹在一起。 这样一来,也就无所谓用不用船夫了,陈玄风略一思索,决定还是让普济禅寺的船夫跑一趟。 看着陈玄风和粽子西施母女乘船远去,梅超风仍然觉得陈玄风对粽子西施的态度与众不同,好像特别上心。 于是就对慕容姐妹说道:“看见没有,他是真的喜欢生过孩子的女人,在他心里嫂子都比我重要,你们俩还是别惦记了。” 第二一一章 美梦成空 普陀山距离桃花岛虽不甚远,可也要看乘坐的是何种船只。 在这个风帆航海的时代,大船的风帆也大,速度自然要比小船快的多。 所以陈玄风和粽子西施母女这一趟往返至少也需要两个时辰以上。 如此漫长的时间,梅超风和慕容姐妹自然不能站在山下岸边等着,等船回来的时候,天都黑透了。 于是在远坤的邀请下,三女就回到普济禅寺的禅房里用茶。作为普陀禅寺的大金主,寺中还会免费提供一顿素斋。 慕容姐妹很是珍惜这宝贵的两个时辰。 只因从杭州到舟山,陈玄风两口子基本不跟她姐妹聊天,吃饭不同桌,住宿不同室,此时既然梅超风主动和她们搭讪,自是求之不得,正好可以了解一下陈玄风的事情。 远坤和尚也很珍惜这大好的机会,忙前忙后,又是烹茶又是端饭的,趁机把蒙汗药下在其中。 梅超风和慕容姐妹都是恪守妇道的,更是警惕男女大防,在禅房中坐好后都不说话,只等远坤忙完了,就把人赶了出去。 远坤和尚当然不会与之计较,他知道梅超风身具武功,当下说了声女施主慢用,随即躬身退出,又把禅房的门关好,显得很是本分。 只是出得禅房之后,脸上现出得意笑容,估计这三女不到半个时辰就会昏迷不醒,到时把她们三人装进麻袋,扛到山下,从此步入那万丈红尘,再不受这清规约束。 他一边遐思,一边下山,要去山下渡口定一艘海船,沈青铜的信上说了,让他在普陀山雇佣一艘海船,直接从海上驶往直沽,那是距离燕京最近的海港。 对于依靠摆渡为生的船家来说,普济禅寺的执事僧还是很有面的,远坤和尚都不用交定金,就谈妥了一艘渡船。 从渡口返回,再回到普济禅寺,时间就差不多过了半个时辰。远坤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忙进入禅房,先在窗纸上的破洞偷窥,只见那对孪生姐妹已然伏案昏睡,奇怪的是梅超风似乎神智尚在。 凝神再看,只见梅超风虽然维持坐姿,但是眼皮也在打架,好像困倦到了极点,却又不想入睡的样子。 这娘们是吃喝的少呢?还是抗药能力强? 远坤直起腰来,抬头看了看天色,嗯,天还亮着,自己扛了麻袋下山容易遇见同门,若是遇见那几个喜欢刨根问底的,可就走不脱了。 再等等,等天色暗下来再说。 于是便不在禅房门外逗留,回到自己的卧房收拾了银两衣物。 天色擦黑后,算起来距离陈玄风离开已经超过一个时辰了,远坤这才背了包袱,提着麻袋来到禅房。 这一回,梅超风也“挺尸”了,她没有伏在桌面,而是摔在了地上。 远坤没动梅超风,毕竟梅超风的身材较高,不如慕容姐妹好摆弄。 远坤把慕容雪装进麻袋,扎好袋口,扛在肩头就从后门下山,来到约好的渡船上面,轻拿轻放下麻袋,刚想喘口气时,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这不是远坤师父吗?麻袋里装的是什么啊?” 远坤和尚抬头一看,顿时如同见了鬼一样,吓得一屁股坐在甲板上。 这说话之人是谁?不是别人,正是陈玄风。 第二一二章 黄药师的摩托艇 远坤和尚无论如何也想不通,陈玄风为何回来的这么快。 难道他根本没去桃花岛,只在海上兜了一圈? 惊惧之余,他甚至没顾上去看陈玄风所乘的那艘船。 没错,陈玄风又偷了黄药师一样东西——黄药师的专属快艇。 原时空里,郭靖和洪七公乘坐危船离开桃花岛,黄蓉得知以后出来挽救,黄药师又出来找女儿,当时驾驶的就是这艘快艇。 即使不用风帆,也能在海面上跑得飞快,是何原理?不是说螺旋桨驱动的船要到1750年才有吗?现在却是1206年。 答案也很简单。黄药师这艘快艇利用了水车原理,在快艇的两侧舷帮安装了四架精巧的水车。 水车在海里本来就可以得到海浪的推力,何况黄药师还在动力系统中加装了绞盘(木制齿轮)等变速传动装置,最终实现了输出内力提高船速的构想。 其实这原理也不如何复杂,所是把这艘快艇的动力系统简化一下,就跟后世现代公园里的脚踏游船差不多。 黄药师的家学就包括各种土木工程、机关、消息、陷阱的设计和制作,制造这样一套驱动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黄药师这艘快艇的速度可谓当世第一,具体多少节就不在这里换算了,只说除了骑鲨鱼的老顽童之外没有任何船只可以比肩,即便是大型帆船也不行。 书到此处,或许有人会感到奇怪,既然这船这么快,陈玄风和梅超风两口子当初偷了九阴真经离开桃花岛时为何不偷这艘船? 无他,当时陈梅夫妇都不会内功,偷了这船无法增速,还不如正常的大帆船跑得快。 那么今天陈玄风为何再次冒着触怒黄药师的风险偷用快艇?难道他知道远坤和尚想要劫持美女? 当然不是。陈玄风的确担心普陀山这边,却不是担心远坤和尚,他担心的是梅超风。 陈玄风既不想让慕容姐妹了解自家过多,也不想梅超风跟慕容氏发生矛盾,总之就是夜长了梦多,早点回来把控全局为妙。 所以他才偷了师父的快艇风风火火地赶回来,正好也试一试自己的内力到了什么程度了,却不料看见了背麻袋的远坤和尚。 这一瞬间,陈玄风立即就想起了当初掳掠何五夫人的沈青铜,再看远坤和尚一脸的做贼心虚,也就懒得多问,纵身跳上渡船,掣出玄铁剑,在麻袋口轻轻一点,整个麻袋裂成两片,露出了昏迷不醒的慕容雪。 这就叫证据确凿了,陈玄风把慕容雪扛在肩上,一手抓了远坤的琵琶骨,就像拎小鸡一样把人拎在手里,大步上山。 远坤和尚肯定是不能饶的,但是要跟明慧禅师说一声,别到时候落下个倒行逆施、恩将仇报的骂名。 来到寺中,先到禅房看了看梅超风和慕容凝的状态,又到大通圆殿,当着明慧禅师的面,审问远坤,远坤在铁证面前无可抵赖,只有供认不讳。 看完沈青铜给远坤写的信,陈玄风也有点烦了。自己原本没拿这个小地痞当回事,懒得追踪杀人,可是这家伙怎么隔三差五的就出来恶心人呢? 当即下定决心,等自己这次去燕京的时候,一定把这个癞蛤蟆宰了。 第二一三章 开光 当着明慧禅师的面,陈玄风用一记摧心掌了结掉远坤和尚的性命,仍然余怒未消,一脸埋怨地瞪着明慧。 如此天下名刹,佛门圣地,竟然藏污纳垢,容留淫贼为徒,为祸世间至斯,你明慧方丈不得给个说法么? 这些话都不用陈玄风说出来,明慧禅师已是无地自容,一边狂宣佛号,口称罪过,一边给陈玄风道歉,还表示一定给予赔偿。只求陈玄风不要把这事传扬出去。 陈玄风闻言就皱起了眉头,他是想接受赔偿的,可是你一个和尚庙能有什么赔偿? 赔我三个美女?不要说天香国色的,就是歪瓜裂枣的你都赔不出来啊,你这和尚庙里又不产这个。 赔钱?老子真不缺钱,从兴州到大散关再到关外四州以及陈仓和长安,这些城池里的钱粮都在老子手上! 如果一定说缺钱,那么缺的也是未来几十年里维持几座城市的财政资金,可是这样的数额你普济禅寺同样赔不起。 陈玄风实在想不出明慧方丈能赔什么,不懂就问,结果明慧禅师表示他今后可以免费给桃花岛门人做法事,免费制作法器,免费开光云云。 听到开光,陈玄风忽然想起他在大散关获得的战利品,里面有一件翡翠玉佛项链,这次让梅超风随身带来打算送给师娘的。 当即打来一些冷水泼在梅超风脸上,又点了几处醒脑提神的穴道,将她唤醒,让她拿出翡翠项链来看。 梅超风从昏迷中醒转,问明原因后自然又是一阵咬牙切齿。明慧禅师只能一边道歉,一边接过项链啧啧称奇。 通常,用于贴身悬挂的玉器称为挂件,男戴观音女戴佛,垂在胸口就只一片。然而这串项链却是由七七四十九片佛像串成,且每片佛像各不相同,当中最大的一片雕的是如来佛祖。 明慧禅师说这串项链乃是佛门瑰宝,最早持有者是北魏宣武帝的灵皇后,只不知如何求来。 按道理,此等神圣之物必然早有得道高僧为其开光,明慧禅师表示自己佛法未精,只能追诵一部经文,恳请如来佛祖赐福于圣物之上,算是锦上添花。 陈梅二人都不信佛,更不懂佛,只由得明慧又是烧香又是敲木鱼的念念有词,直到卯时一刻,才算仪式结束,前往桃花岛的小帆船都回来一会儿了。 离开普陀山的时候,梅超风带着仍然昏迷的慕容姐妹乘坐小帆船,陈玄风则仍然驾驶黄药师的摩托艇。 两船并行于海上,夫妻俩闲聊,梅超风不懂就问:“你让明慧禅师开光有什么用?” 陈玄风笑道:“别的不说,只说这项链是否贵重,你我说了都不算,明慧禅师说了才算!” 礼物一定要贵重,才能收获师娘的认可,才能劝说师父减轻处罚。梅超风懂了,又指着昏迷的慕容姐妹问:“你怎么不弄醒她们?” 陈玄风无奈道:“这俩姑奶奶醒了不听话呀!” 梅超风更加不解:“那你直接把她们留在普陀山不就行了?何必带去桃花岛?” 陈玄风道:“留在普陀山,万一再有不轨之徒坏了她们贞洁,回头她们家还会把账记在我头上。再者,我虽然不想沾染她们,却也不想便宜了别的男人!” 梅超风:“你这……也太……” 第二一四章 黄药师也是妻管严 陈玄风这不叫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他这是吃着碗里的,锅里的呢,也不让别人吃。 梅超风原以为陈玄风只喜欢生过孩子的女人,可是现在看来,只怕未必尽然。 明慧禅师开过光的玉佛项链果然好使,不仅黄夫人冯蘅爱不释手,把一岁半的黄蓉扔在一旁,就连黑着一张脸的黄药师、也是情不自禁地两眼放光。 这公婆俩都是识货的,尤其知道这串项链的来历出处。 如此一来,黄药师也不好意思继续横眉冷对了,在妻子的眼色示意之下,免了陈梅二人的跪拜,“行了,你俩站起来吧!” 陈玄风这次返回桃花岛,可谓是下了血本。 桃花岛不缺金银,陈玄风也就懒得挟带黄白之物,除了给师娘准备的这串项链,还带了手抄本的全册九阴真经。 偷了下部,却连同上部一起归还,这算不算是抛砖引玉?这算不算是连本带利? 似乎是看出了陈玄风的有恃无恐,黄药师随即就来了一句:“别以为以前的事情就这么算了,我只是让你们起来说话!” 梅超风听了就不免肝颤,刚站直的腿又有些发软,冯蘅见状就白了黄药师一眼,“过不去了是吧?总共就教出来这两个懂事的徒弟,非得往外赶?” 黄药师闻言就很委屈,心说去年恨得咬牙切齿的不是你?一串项链就把你打发了?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于是看向陈玄风说道:“说说吧,你俩犯下的过错怎么了结?” 陈玄风赔笑道:“师父,您让大师兄废了我们的武功,这不,我已经把超风的武功废了,您也看得出来。” 黄药师当然看得出梅超风的横练功夫已经破了,眼睛一竖道:“还有你呢?” 陈玄风讪笑道:“这不,徒儿惹下的仇家有点多,裘千仞洪七什么的早晚还得找来寻仇,徒儿就想啊,被他们打伤打死事小,堕了师父的名头事大,故而暂且留用一段时日。” 黄药师冷冷哼了一声,“这么说,你还是为了师门着想,为师还得表扬你咯?” “不敢不敢,徒儿只求弘扬桃花岛的武功于天下,再者说,他日小师妹长大成人,行走江湖的时候,也需要我等师兄师姐照拂不是?” “嗯,这还差不多。” 黄药师听陈玄风说起黄蓉,神色立马柔和下来,从床上把女儿抱了起来,又道:“出去这两年,一张嘴倒是练得伶俐了许多,记住今天你说过的话,他朝若是蓉儿受了欺负,我拿你二人是问!” 陈梅二人连忙躬身,陈玄风保证道:“只要我夫妻俩一口气在,绝不让小师妹伤损一根汗毛!” 这话说的很是霸气,不过陈玄风也的确有实力下这个保证,黄药师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总的说来,他对这两个徒弟还是满意的。 陈梅二徒出走江湖这两年,着实创下了赫赫威名,说起来比他这个当师父的还要炫赫几分。当师父的怎能不喜欢? 当下问道:“说吧,你们俩这次回来,想从为师这里讨要什么好处?” 第二一五章 电脑冯蘅 别看陈玄风说得煞有介事,黄药师才不信陈梅二人回来只是为了认错和看望自己夫妻,必然有所图谋,就直接问了出来。 黄药师如此门清,陈玄风便也不再藏着掖着,说道:“徒儿想跟师娘学一学数术,还想请师父传授奇门遁甲,给徒儿讲一讲桃花岛机关总图……” 没错。陈玄风的确已经从曲灵风那里学了一些奇门遁甲,可是所学尚浅,不够保险啊! 就好比原时空里瑛姑和程英布置的奇门阵法那样,总是留有破绽,就连杨过、李莫愁这样的人物都没能挡住多久,如今陈玄风所学虽然强些,但终究不够安全。 陈玄风计划里的下一站是燕京,金国的都城,不论在防御还是在剿杀方面,都比杭州强很多。 陈玄风觉得,既然自己这次为了不使辛弃疾为难来了江南,那就顺便来找师父进修一下。 也不奢望能够精通,只要能够达到未来黄蓉一半的水准,即使再有陆乘风之流帮助敌人破阵也不怕了。 毕竟在原时空里黄药师为了装逼,曾经把桃花岛的机关总图借给欧阳克学习,那意思是就算给了你机关总图,你也只能学个皮毛。 可是既然你能借给欧阳克这种目的不纯的外人,那么借给自己徒弟总可以吧? 果不其然,黄药师闻言刚一犹豫,师娘冯蘅就一扯丈夫臂膀,说道:“这事允了!从明天开始,上午你俩跟我学算术,下午跟你们师父学阵法。” 冯蘅本是函谷八友之一冯阿三的后人,其算术以及奇门遁甲、土木工程、机关陷阱、精密机械之学,均是逍遥派绝学秘术。 这学问从逍遥子,无崖子,苏星河,冯阿三一脉传承下来,到得冯蘅这一辈,因为没有男丁,这才传给了黄家。 前文说过,这奇门遁甲的基础就是算术,而论及算术的造诣,即便是聪慧如黄药师父女,也远远比不上冯蘅。 这就好比人脑和电脑相比,为什么人脑的计算能力不如电脑?只因电脑拥有存驻器,可以实现闪存,即将中间步骤的运算数值存驻起来,在计算后续步骤时提取。 由于人类的大脑没有闪存功能,所以普通人很难将步骤复杂的算式心算到底,没算几步就忘了中间数值,怎么算? 但是冯蘅却不一样,她有过目不忘之能,这过目不忘的能力可不仅仅在死记硬背方面适用,更可以用于数学运算上面。 说白了,在计算能力方面,冯蘅就是电脑一样的存在。穿越后都陈玄风自然懂得这个道理,不着痕迹地彩虹屁一拍,冯蘅怎么不乐? 当真是不亦乐乎! 夫人都同意了,黄药师自然不能跟夫人别扭着,随即表示同意。好一个妇唱夫随。 黄夫人大悦,亲自下厨整治宵夜,师门五人喝了一场团圆酒。 酒过三巡,梅超风抱过尚未断奶的黄蓉亲个没够,黄药师则问起陈玄风在外争斗的始末,每说完一场战斗,师徒便痛饮一杯。 及至酒欢人散,冯蘅母女自去歇息,黄药师才问出了最后一件事:“你俩带来三个女子一个女娃所为何故?” 第二一六章 忙碌的一天到晚 既然黄药师问起,陈玄风就把慕容姐妹和粽子西施母女的事情说了,并无半句虚言。 因为冯蘅的家学渊源,黄药师也是知道北乔峰、南慕容的典故的,就问陈玄风打算怎样处置这对姐妹。 陈玄风认为对待慕容世家应该敬而远之,不能惹火上身,姑且在桃花岛上给她们找个住所,待到自己夫妇离开时带回陆地。 黄药师点头认可,说之前曾经命哑仆给周伯通建了一座木屋,但是周伯通不肯去住,就让慕容姐妹暂住木屋即可。 关于粽子西施母女,陈玄风带她们来岛是为了给曲灵风上眼药,这就相当于领着秦香莲找到陈世美。 理所当然的,黄药师对曲灵风这种始乱终弃的行为很是不满,当即命令哑仆把粽子西施母女领了过来,又找了曲灵风过来一顿训斥。 曲灵风本来就很不爽,因为师父师娘请陈梅二人吃宵夜却没叫他,正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呢,又被师父叫起来骂了一顿,委屈的不行,却又不敢还嘴。 没办法啊,谁让粽子西施一看见他,就让曲小丫抱他大腿喊爹爹呢?这都没法抵赖。 翌日,陈玄风夫妇就开始跟着师娘师父学习算术和奇门遁甲。 陈玄风夫妇的日程安排非常紧密,白天上课,傍晚又带着慕容姐妹去钓鱼。 嗯,为了不使慕容姐妹无聊烦躁,陈玄风夫妻把她们带到海边矶钓,桃花岛不缺钓具,岛上膳食也从来都不缺海鲜。 慕容姐妹被人下了蒙汗药却被陈玄风拯救,本就心存感激,又能学习海钓这种生平仅见的好玩项目,自是乐不可支。 教会了慕容姐妹上饵甩钩之后,陈玄风夫妇便不再陪同,入夜时分,拿着兵器双双下海。 独孤重剑可还差着海底修炼一道步骤呢,如今既然回到桃花岛,正好练一练试试。 虽然不能像原时空里杨过那样一练十六年,但是提前感知一下与巅峰境界的差距还是有必要的。 正所谓,不练不知道,一练有神效。岛屿附近的海底本就多有激流,再加上一些暗礁错落其中,导致海流冲力变幻莫测,冲击身体的强度和难度绝非万山洪水可比。 两口子只练了一个时辰便已疲惫不堪,便也不逞能,直接上岸,返回原来的住处更换干爽衣物。 深夜,两口子吃过晚饭仍然不能休息,还要去找老顽童洽谈协商。 如同原时空一样,周伯通索要九阴真经未果,又打不过黄药师,索性就在岛中找了个山洞住了。 他唯恐被黄药师生擒,所以即便黄药师给他修建了木屋也不去住,就在这山洞口守着,不用担心背后两侧受袭,只集中力量防御正面,便能够防住黄药师的攻击。 或许这里会有人奇怪,陈玄风夫妇已经基本练成了九阴真经,陈玄风又把刘瑛收了,还找周伯通干什么? 难道还想学习左右互搏和空明拳? 当然不是。 左右互搏之术并非只有师从老顽童才能修炼,只需能够左手画方,右手画圆,实现一心多用,即可熟能生巧。 陈玄风目前还没有学习左右互搏的刚需,也不觉得空明拳有什么大用。 他找周伯通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想搞清楚南帝一灯的武功是怎么回事。 第二一七章 修真门派 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至今,陈玄风基本算是小心谨慎、趋吉避凶,该苟的时候就苟,该冲的时候就冲。 因为早就了解这个世界上的人和事件的发展走向,所以基本也没有怕过什么——有比他厉害的,提前躲了就是,练好了功夫再去找场子,还有什么可怕? 然而凡事皆有例外,点苍山上那一战的结果,总让他心有不安。 天龙寺僧点中自己和刘瑛身体的那两记指力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不弄清楚这个问题,岂不是早晚还要在天龙寺手底下吃亏? 那可是间隔至少五丈,隔着天龙寺的围墙发动的偷袭! 这事不弄明白,觉都睡不踏实。 最近半年多来,陈玄风曾经无数次回想当时的情景,觉得要做到如此偷袭,似乎只有兼修逍遥派武功白虹掌力、和大理段氏一阳指两门武功才行! 只不过,这逍遥派的白虹掌力固然是可以实现曲线攻击的武功,为昔日西夏皇太妃李秋水所擅长,可是怎么会传到天龙寺去? 不论怎么想,这事都不可能。那么这个事件的真相就只剩下了一个,那就是一灯从王重阳那里学会的先天功。 关于先天功,原时空里的情节对此记述甚少。 或许是因为懂得这门功夫的只有王重阳和段智兴两人,而王重阳又死的过早,所以未加描述。 可是一灯为何也始终不曾施展先天功呢?哪怕在面对金轮法王的时候,也只用一阳指与之相抗。 是觉得当时己众彼寡,不屑使用?还是根本就没能练成? 个中究竟,陈玄风无从得知,但是他猜想天龙寺的隔墙偷袭一定与一灯和尚的先天功有关。 这个猜想时时萦绕脑海,正好这次返回桃花岛,何不趁机问问周伯通? 说来也巧,周伯通还真的知道先天功。 只不过周伯通当然不会把先天功的秘奥告诉陈梅二人,尽管他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这两个曾经与他把酒言欢做游戏的小朋友。 “你问这个做什么?看样子你也不是童男子了,这功夫你练不了!” 周伯通自然不知道陈玄风两口子曾经剽窃他的九阴真经上部,仍然把对方当做朋友看待。 关于当初在望海客栈里是谁在酒里下了蒙汗药,肯定不是他俩,因为他俩也喝了。 要说后来苏醒发现陈梅二人已经离去,周伯通也没怪他们,人家喝的少所以醒的快,怕摊上事所以走了,这很正常啊。 至于此时陈梅二人也出现在桃花岛,会不会与黄老邪有关系?周伯通才懒得去想,就如同原时空里桃花岛上突然来了个郭靖,他不也是没有刨根问底吗? 来了就是玩伴!有玩伴就比没有强。 为了不得罪陈梅这两个玩伴,周伯通还特意给出了解释:“先天功太难练,不仅需要童男身,还需要有灵根,所以别说是你,就算是我,也是没法练习。” 他却不知道陈玄风根本不是为了修炼先天功来的,陈玄风是想了解先天功练成以后有什么效果,以及这门功法的优缺点,以便日后针对一灯。 所以陈玄风仍然执着于这个话题:“练武功怎么还扯到灵根了?难道先天功是修真功法?” 老顽童一听这话反倒来了兴趣,说道:“你小子还真聪明,先天功当然是修真功法了,因为我全真派本来就是正宗的道家修真门派!” 第二一八章 全灵根 周伯通这人还是很厚道的,厚道到什么程度呢,在原时空,在跟灵智上人、沙通天等敌人赌赛静坐的时候,明明对方已经耍赖自点穴道了,他却仍然静坐不动,可见其人品之实诚。 所以陈玄风从不担心周伯通会说谎骗人。如果一定要说周伯通骗过谁,或许只有一次,那就是在原时空,他骗郭靖练了九阴真经。 即便如此,那也是善意的骗,所以老顽童说起先天功根本不能练,陈玄风也是相信的。如若不然,原时空里周伯通一定会把先天功传给郭靖。 然而不论陈玄风怎样信任周伯通,当周伯通说起全真派本来就是修真门派的时候,他都无法置信。 要知道陈玄风可是后世穿越过来的,除了武侠小说,什么仙侠玄幻没看过? 全真派怎么可能是修真门派呢?要么是后世的网文作者描写的修真景况都是杜撰,要么就是周伯通在说谎。 所以他觉得需要求证一下,“老顽童,你在吹牛吧?全真派有谁修成正果了?又有谁练成了修真法术?” 周伯通是孩子脾性,最是受不得激,陈玄风说他吹牛,立马就不愿意了,“我师兄就练成了!而且南……我师兄曾说南帝段皇爷极有天赋,假以时日多半也能练成。” 陈玄风摇头道:“你这不算,王真人已经仙逝,死无对证,那段皇爷也已落发为僧,等闲不与外人相见,同样无法求证。” 周伯通更急,“那就没办法了,怪只怪当初我师兄心气太高,非要选择先天功这门先难后易的修真功法,这先天功需要的五行全灵根之人本就凤毛麟角,偏偏那测试灵根的玄天宝鉴又被九天玄女收回了……” 这段话信息量极大,已经涉及到《水浒》里的神话故事,陈玄风很是理了理头绪,才反问道:“除了玄天宝鉴,就没有测试灵根的方法了?段皇爷是怎样测试的?” 周伯通道:“有倒是有,就是太难了些,我全真派有一路掌法,第一招叫做三花聚顶,第二招叫做五气朝元,练成这路掌法就能试出灵根,可是要练成这路掌法,至少也需提前贯通任督二脉,实在是太难了。” 打通任督二脉有多难?在武侠世界里,打通任督二脉就是跨入绝顶高手行列的门槛! 因为有蛇胆的助力,陈玄风的任督二脉已经通了,梅超风的也通了,刀月梅则是在寒玉床的辅助下也打通了。 而同样身为陈玄风的妾侍,刘瑛和李巧儿两人的任督二脉却还没能打通。 再看这个时间段的全真派,除了已故的王重阳和眼前的周伯通,全真派上下连同现任全真掌教马钰在内的所有弟子,一个打通任督二脉的都没有!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让王重阳是全真派的开派祖师呢。 自从开派至今,总共也不过三十多年,派中又没有那种千年一遇、百年一遇的练武奇才,没能打通任督二脉实属正常。 所以全真派就尴尬了,唯一打通了任督二脉且活在当下的周伯通不是全灵根,而且也不是童男身,眼看这先天功就要断了传承。 别指望一灯大师会把先天功传下去,当初他和王重阳互换武功的时候有言在先,那就是王重阳不得将一阳指转授他人,段智兴也不得将先天功外传。 听到这里,陈玄风忽然灵机一动,说道:“周兄,你看看我有几条灵根?” 不等周伯通惊奇,陈玄风就使了一招三花聚顶,一招五气朝元。 周伯通看着陈玄风精熟大气的全真掌法,眼睛越睁越大,如同见了鬼一般地跳出洞外,一脸痛惜地说道:“太可惜了啊!你竟然是全灵根!” 第二一九章 再骗老顽童 先天功在选人方面太过苛刻,只有身具全灵根的童男才能修炼。 先天功的修炼难度也太高,任督二脉不通者,永远无法开启识海,无法觉醒神识,更不可能突破练气境成功筑基。 这也就意味着,即便有全灵根童男将先天功练到了练气九层,也无法施展任何修真法术,而只能以武功御敌。 饶是如此,周伯通也不禁为陈玄风而惋惜,因为陈玄风原本极有可能会成为当世第二个练成先天功的人,但是现在却因为他已经不再是童子之身,一切终成泡影了。 周伯通越想越可惜,不禁埋怨道:“去年见你的时候你还是童男呢,怎么今年就……你这孩子,未免太过猴急了些!” 陈玄风一搂身边梅超风道:“去年见你时,我就有老婆了,再者说那时候你怎么不教我先天功?” 老顽童挠着和头发搅在一起的胡子说道:“去年的时候你根本没有打通任督二脉,我如何能够联想到先天功?” 老顽童说得没有半点毛病,陈玄风也只能叹了口气道:“这样,你把先天功的修炼方法告诉我,我看看能不能改进一下。” 陈玄风是真的没想过要在这个世界里修仙,练成足以自保的武功就行了,没准哪天自己就离开这个世界了,还修什么鸟仙? 而他之所以仍然想要知道先天功的修炼方法,真的是为了寻找一下该功法的弱点,以做到针对一灯大师的时候知己知彼。 自己一家杀了天龙寺一个高僧,这仇还能化解么?想都别想。 可是这实话却是不能跟周伯通说,万一这老小孩心中愧对一灯,就绝对不会站在自己这边了。所以只能谎称改进。 周伯通听了就有点半信半疑,在他看来,陈玄风的本领很是厉害,尤其去年在望海客栈里露的那两手符箓功夫,更是匪夷所思。 考虑到符箓也是修真的一项技能,这陈玄风说不定真的有能耐改进先天功,那可是实现了师兄一辈子的执念。 别人不知道,周伯通却很清楚,王重阳生前对当初选择先天功是很后悔的。 王重阳每每于深夜无人之际唉声叹气,自言自语说当初若是选择一门易学难精的功法,只需十年,全真教即使不能像龙虎山那样名满天下,至少也能装个神弄个鬼什么的。 而今师兄虽已仙去,可是这份执念却仍然留存世间,若是陈玄风真能改良先天功,再转授于全真弟子,师兄当可含笑九泉。 更何况,陈玄风既然会使三花聚顶五气朝元掌法,应该跟马钰、丘处机他们有些渊源。至于什么渊源,他也懒得过问。 想到此处,就想答应陈玄风,只是话到嘴边,却忽然觉得不对劲,问道:“你又修炼不了先天功,为何还要费尽心思改良它呢?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周伯通固然憨厚,可是他并不是傻子,他不相信世上会有毫不利己的人,所以觉得此事必然有诈。 陈玄风当然料得到周伯通有此一问,当即哈哈笑道:“我是练不了,可是我有儿子啊!既然我是全灵根,那么我儿子应该也是全灵根,我改进一下先天功再教给我儿子,不香吗?” 老顽童觉得陈玄风这话好有道理,当即点头道:“行吧,那我就把先天功的练法告诉你,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如果你真的改良了这门功夫,须得传给我那些师侄!” 周伯通的师侄就是全真七子了。陈玄风心说你想屁吃呢?嘴上却是答应的爽快:“这个没问题!” 第二二〇章 先天功的强大 陈玄风没有想到这么简单就忽悠成功了,不禁喜出望外。 他哪有什么儿子?满打满算,眼下就只有一个与他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干女儿李莫愁罢了。 虽然刘瑛和刀月梅都怀上了他的种,可是生男生女都还难说,如果生的都是千金,又怎能修炼先天功? 所谓改良先天功再传给儿子,只是他随口一说,没想到周伯通真就答应了。 要知道,他为了研究先天功的优劣特点,可是做好了用九阴真经下卷交换的准备的。 而他之所以迟迟没有亮出九阴下卷这张底牌,则是考虑到一旦老顽童拿到了九阴下卷就会离开桃花岛,那样就有可能与刘瑛重逢。 虽然刘瑛已经绝无可能跟老顽童鸳梦重温,但是这种重逢总会令人心生芥蒂不是?在他看来,老顽童最好一辈子待在桃花岛才好。 毕竟原时空里老顽童在桃花岛上足足待了十五年,这一时空若是提前走了,说不定又会引起什么难测的风云。 周伯通确实厚道,言出必践,当下就把先天功的修炼方法以及厉害之处讲了出来,只听得陈玄风暗暗吃惊。 先天功厉害吗?不是厉害,而是相当的厉害! 听完了老顽童的讲解,陈玄风才知道,为什么王重阳当初一定要把先天功作为全真派的修真功法。 先天功比较难练不假,可是一旦练至筑基境,就比其它修真功法强了太多! 先天功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它能够融合武学为一体! 普通的修真功法最多也就能放个火球,控个飞剑什么的,可要说修真者也能像武者一样拳打脚踢,则是后世的仙侠作者扯犊子。 但是先天功却不一样。 就拿一灯和尚的修为来说,他把先天功练到了筑基期,一阳指或称一脉神剑的威力立马暴增,甚至超过了逍遥派的白虹掌力! 白虹掌力只是将外放内力的攻击线路变直为曲,令人难以防范。可先天功却能通过神识,把一阳指的内力直接作用于敌人的身体! 可以说,只要敌人没藏在密闭空间之中,先天功融合的一阳指就能作用在敌人身体的任何部位! 而且敌人还无法根据攻击者的动作生出预判!什么拳打膀子晃、脚踢鼻子歪,这种预判口诀在一灯面前直接不存在。 再打个比方,假设明朝中期的风清扬和令狐冲有机会面对练成了先天功的一灯,那么他们那横扫天下的独孤九剑将会变成垃圾,毫无用途! 因为他们根本无法看到一灯的出招迹象,无法生成预判,也就谈不上针对破绽后发制人了! 想到此处,陈玄风才明白了当初王重阳为什么一定要与段智兴交换武功! 说为了对付欧阳锋?别闹了,不学一阳指的王重阳打不过欧阳锋吗? 也别说什么为了自己死后让段智兴对付欧阳锋,人家南帝的一阳指本来就是欧阳锋蛤蟆功的克星,就算不学你的先天功,一阳指就破不了蛤蟆功吗? 所以真相就是,一阳指和先天功属于天作之合!是武功融合修真术的经典搭配!王重阳早知这一点,所以才会去找南帝交换武功。 而他们两人交换武功的结果就是,他们两人的武功都得到了突飞猛进。 当然,首先是王重阳突飞猛进,毕竟段智兴修炼先天功没可能一蹴而就。 至此,陈玄风算是真正知道了先天功的厉害,他甚至有些懊悔,就像周伯通说的那样,如果自己早知道还能修炼先天功,晚一年破身不香吗? 现在自是说啥都晚了,好好琢磨琢磨将来如何面对一灯的报复吧。 只希望一灯对待自己能够像对待裘千仞那样圣母。可是人家裘千仞没杀天龙寺的高僧啊,如果天龙寺的其它和尚逼迫一灯来报仇,一灯能不能顶得住? 一想到这些,陈玄风不免心生焦虑,却不知在点苍山那一战里,一灯也被强大的先天功耗了一个灯尽油枯,没有十年是缓不过来了。 第二二一章 深入虎穴 即便无法修炼先天功,陈玄风夫妇也还是在桃花岛上住了整整一个月。没办法,实在是奇门遁甲太难学了。 陈玄风既没有冯蘅那样的过目不忘之能,也没有黄药师父女那高绝的智商,遇到高难的数学题目,终究还是要回归代数法,用线性方程来解决问题。 这道理,就好比后世现代的学龄儿童都要上学,都会接受老师的教育,但是总有那么一大部分人的数学成绩无法拔尖一样。 是的,即便是有老师讲课,有名师教导,即便是认真学,努力学,最终的成就也还是要靠天赋来决定。 代数法解决数学题终究不如算术法好用,陈玄风使出吃奶的力气学了一个月,最终也只能勉强学会桃花岛奇门大阵的布置方法。 不过这样也够了,陈玄风相信在这个时空中,除非黄药师夫妇和他为难,否则不会再有第三个人能够破解他布置的阵法。 当然,在这一个月里,陈玄风和梅超风也没断了海底练功。 在海底练功这一方面,两口子的收获也是蛮大的,练到后来,无论海流如何汹涌澎湃,对他夫妇也难以形成冲击,反过来他们在激流中运使兵器已经能够做到举重若轻了。 陈玄风觉得自己夫妇完全没有必要像杨过那样在海边浸淫十六年,杨过那十六年的海边生活只是上了黄蓉的当、苦苦等候南海神尼,却不是为了能在海里练功。 一个月说长不长,最先受不了的反倒是慕容姐妹,这对姐妹一开始对海钓生活分外新奇,但只过了半个月就感到乏味,开始催促陈旋风带她们离去。 对于慕容世家的子弟来说,复辟大业永远是压在她们心头的一块巨石,一天没能复辟皇朝,一天就不会自在开心。 就这样,陈玄风夫妇在桃花岛上度过了开禧三年的春节,正月初七这天,夫妻俩跟师父师娘告辞。 黄药师安排哑仆挑了一艘大船送徒弟离岛,同时又把冯默风交给陈旋风,让他带着出去历练。 冯默风已是年满十八,擅长冶金铸造,既能够锻打兵器、制作弓弩,也能够制作一些机械元件,用于阵法机关。 陈玄风对这个师弟的加盟很是满意,若是没有冯默风,他要布置奇门大阵就需另请铁匠,而寻常铁匠未必有那个手艺做出阵法中的元件。 船出桃花岛,陈玄风首先停泊沈家门,写了一封书信交给望海客栈里的毕虎和岳恢,让他们拿着书信前往长安交给刀月梅和李好义,调集一百名飞虎军便装前往燕京,而后再次起锚开船,沿着海岸线北上。 正月十七这天,船到直沽港口,也就是后世的天津卫。陈玄风夫妇连同冯默风、慕容姐妹一行五人下船上岸,一天后的傍晚就来到了燕京城。 如今金国已经定都燕京五十四年,久已学会宋国那一套风俗,上元节刚过去三天,街道上仍然不乏出来游玩的行人,显得年味未央。 陈玄风一行人走的不疾不徐,并没有因为身处敌人的都城而有所警惧,一路找到了赵王府,也不忙着进去办事,而是先进了附近的一家火锅店。 第二二二章 吃完火锅再吃瓜 正月里的北国冰天雪地,即便五人皆是身负上乘武功,不畏寒暑,也难免期待一顿热乎乎的饮食。 好在北宋时期开封就已经兴起了涮羊肉,更何况百年后金国的燕京。 铜锅子,红炭火,白水清汤,牛羊肉片,正是后世正宗BJ吃法。 再佐以西夏出品的烈酒西风酿,饶是陈玄风五人在当今世上美食之最的桃花岛吃叼了嘴,也不禁大呼过瘾。 陈玄风五人旁若无人,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只吃到夜半更深方才尽兴,由小弟冯默风负责结账出门。 完颜洪烈的赵王府就是昔日辽国的南枢密院,也就是南院大王萧峰的旧居。 因为包括演武和教军场,所以当时的南枢密院占地极为广阔。尽管曾经发生过一起人为的纵火大案,烧得面目全非,重建之后,仍然不减其大气恢宏。 或许正是因为院子太大,所以防范相应薄弱?陈玄风五人的轻功都是一流以上,轻松越过院墙,轻飘飘落在后花园里,神不知,鬼不觉。 要杀完颜洪烈,当然要在他的后院卧房动手,只是完颜洪烈的卧房又在何处呢? 这个问题对于陈玄风来说极为简单,他知道完颜洪烈一定住在后花园里的一座茅屋之中。 这茅屋大有来历,乃是完颜洪烈为了取悦赵王妃包惜弱,特意仿照牛家村杨铁心故居而建,室内用品,更是金兵从牛家村搬运回来的。 陈玄风更知道,完颜洪烈一辈子就只有包惜弱一个妻子,也只有杨康一个便宜儿子,夜里不住在包惜弱的屋里,还能住哪? 然而正所谓世事难料,如此理所当然的推断分析,竟然也能出错! 后花园虽然广大,茅草屋却非常好找,更何况这茅草屋还掌着灯火? 烛影摇动之中,茅草屋的后窗上,映着两个身形,一个窈窕婀娜,一个魁梧健硕。 居然都还没睡! 陈玄风心中窃喜,按照之前议定的安排,让慕容姐妹负责把风,梅超风和冯默风布置一个简练的阵法封住后方以阻援兵,自己悄咪咪地摸到窗边,却听见了一段意想不到的对话。 “弟妹你还犹豫什么?今夜天赐良机,再不走,日后只怕想走都走不成了!” “我不走!你又不能带康儿一起走,我舍不得康儿!” “不是跟你说了吗,若是带着康儿一起,即便出了这赵王府,也会遭遇盘诘,不如你先跟我出去,明天我再来接康儿!” 这竟然不是完颜洪烈在和包惜弱对话! 陈玄风大吃一惊,谁这么大胆子,竟然敢在深更半夜进入包惜弱的卧房?还要拐带包惜弱私奔,这特么的绝对有奸情啊! 在确定了包惜弱偷汉子的同时,陈玄风也确定了完颜洪烈不在府中的事实。 甚至,完颜洪烈都不在燕京! 他回想了一下射雕的剧情时间线,嗯,这时候完颜洪烈很有可能是去了蒙古大漠,只是这男的为何说今夜不走就来不及了? 如果完颜洪烈真的去了蒙古大草原,那么明天后天哪天走不行?难道完颜洪烈已经传回讯息说明天回来? 只听包惜弱幽幽叹道:“邱大哥,我不想走了,咱们两个,今后也不要再见面了。” 听到“邱大哥”这个称呼,再结合刚刚男子对包惜弱的“弟妹”称呼,陈玄风立马明悉了,这男人居然是丘处机! 当年丘处机杀了王道乾后,曾经在牛家村里跟郭啸天、杨铁心结拜,当时郭啸天的妻子李萍以及杨铁心的妻子包惜弱都是在场的。 所以丘处机称呼包惜弱一声弟妹并无失礼之处。 陈玄风随即想到,看来丘处机要带走包惜弱和杨康,是为了他的拜弟杨铁心一家团圆,这件事倒是做得可圈可点,即使他深夜闯入少妇寝室也说的通了,事急从权嘛。 可是丘处机不是已经投靠金国了吗,怎么就迷途知返了呢?如此一来,反倒显得我陈玄风小人之心了。 刚想到此处,就听见丘处机焦急说道:“你不想再见到我也不是不行,可是你腹中咱俩的孩子怎么办?” 这一句,直接把陈玄风雷了一个外焦里嫩。 我尼玛,这深更半夜的,居然还能吃到这么大一瓜! 第二二三章 敞口的地窖 原时空里,完颜洪烈一生只有包惜弱一个王妃,再无其他妻妾。而包惜弱自从跟了完颜洪烈以后也再没生育,这说明什么? 这至少也能说明完颜洪烈是一个不育患者。至于能否与女人行房则不得而知。 但这同时也就意味着,只要包惜弱再次有孕,完颜洪烈头顶上的大草原就实锤了。 陈玄风是真的没想到,丘处机居然能跟包惜弱搞到一起。 不过再仔细想想也就释然了。全真教并不禁止门下弟子寻求男女之欢,原时空里尹志平都做了龙骑士,丘处机睡了包惜弱也就情有可原了。 徒弟都这样,何况师父?上梁不正下梁歪嘛! 更何况,据说原时空里、把尚在襁褓中的小龙女放在古墓门前的就是丘处机。 想到此处,陈玄风再吃一惊,难不成小龙女就是丘处机和包惜弱生出来的女儿?若是如此,那么小龙女和杨过…… 卧槽,不敢想了!作孽啊! 震惊之中,陈玄风连忙默默计算了一下小龙女的年龄,不禁心头一宽。 原时空郭靖带着十四岁的杨过上终南山时,恰逢小龙女十八岁生辰,说明小龙女比杨过只大三到四岁。 而今杨过的父亲杨康也才只是一个四五岁的儿童,就算加上四岁也远远不到与穆念慈生育杨过的年龄,所以此时包惜弱肚子里的孩子绝不可能是小龙女。 或许原时空里丘处机与其他女子生了小龙女,又或许丘处机和包惜弱生了二胎三胎,总之眼下这个胎儿不是小龙女就行了。 屋外陈玄风尚在浮想联翩,屋内丘处机已是等得不耐,催促道:“弟妹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不走,最多再过半个月,你可就显怀了,到时候如何瞒得住这府中的上上下下?” 包惜弱决绝道:“你走吧,这孩子我不想要了,自会设法把他打下来!” “啊?” “啊!” 就在包惜弱话音未落之时,室内室外同时响起两声惊呼。 室内的惊呼声音压抑,自然是丘处机所发,显然未曾料到包惜弱如此绝情。 室外的惊呼声音较大,却是冯默风在叫,似是遭遇了什么变故,随即又有一声重物坠地的闷响传来。 冯默风这声惊呼不仅吓了陈玄风一跳,更是惊动了室内的丘处机和包惜弱。 丘处机反应神速,二话不说,轻挥一掌拍灭了烛火,同时脚下倒踩七星,退出了茅屋。 如此紧要关头,丘处机根本无暇顾及屋后惊呼的是谁——不论是谁,都说明此刻后院有人,更不敢去看有几个人,这时候他唯一的选择就是逃往前院。 只有立即逃离后院,才能避免赵王妃偷人这桩丑闻为他人所知! 要知道,自从完颜洪烈前往蒙古大草原至今,在赵王妃的命令之下,这王府后院白天里就只有他和包惜弱和完颜康三人。 而在每天夜里,这院落中就只有他和包惜弱两个人。 丘处机跑得果断,加上全真派轻功不弱,搞得陈玄风竟然没能反应过来,只稍一犹豫,就追他不上了。 毕竟两人之间还隔了一座茅屋。 只不过,陈玄风来这赵王府原本就是冲着完颜洪烈来的,杀不杀丘处机反倒不是什么紧要之事。 这时候陈玄风也明白过来了,既然丘处机敢跟包惜弱在这里幽会做那苟且之事,那么这偌大的后花园中必定不会再有他人,不论是护卫还是仆役丫环,都不会有。 想通了这一节,陈玄风就回身询问:“默风,怎么了?” 既然陈玄风已经开始高声说话,冯默风便也不再偷偷摸摸,答道:“这里有一处敞口地窖,刚才不小心掉了进去,还以为是个陷阱。” 不远处梅超风随即出言训斥师弟:“你怎么也不看着点?毛毛躁躁的!” 陈玄风听了就很想笑,真想告诉梅超风,原时空里,你双目失明以后也曾掉进这后花园的一口地窖之中,很可能就是此时冯默风掉进去的这口。 第二二四章 灯下美妇 挖地窖是北方人的生活习惯,古已有之。地窖口小底大,深一丈有余,窖底冬暖夏凉,用于贮藏蔬菜最是合适,冬天不冻,夏天不腐。 只是赵王府中这口没有盖盖的地窖似乎与桃花岛弟子颇为有缘,这一世美目盼兮的梅超风提前几年来到,同样视力正常的冯默风却仍然掉了进去。 梅超风不知道地窖这个梗,训完了师弟又问陈玄风:“老公,怎么可以说话了?” 陈玄风叹了口气道:“完颜洪烈没在家,你们继续忙着,我进屋去跟女主人聊几句。” 说罢绕过茅草屋走到前面门口,朗声道:“赵王妃,我知道你没睡,把烛火点起来吧,我也好进去说话,这叫君子不欺暗室。” 室内,在丘处机逃走的那一瞬,包惜弱是非常愤怒的。 是谁,吃了熊心吞了豹子胆,胆敢夜入王府后花园? 赵王府是五进的深宅大院,按格局,赵王夫妇和伺候他们的丫鬟仆妇原本应该住在第四进,即后院。 而后花园更在后院之后,包惜弱选择在这里幽居,最忌有人打扰,尤其是夜间,就连丫鬟仆妇也是不许进入。 这个规矩,原本就是完颜洪烈定下的。 王爷定的规矩,有谁敢于违逆,不想活了吗? 所以刚刚包惜弱真的是满腔怒火,想要治一治这胆大狂徒的罪来着。 直到她听见外面有人对话,意识到这未必是王府之人,而且不止一个的时候,怒火瞬间被恐惧所代替,不禁暗骂丘处机做贼心虚。 来的是江湖宵小,你这能打的老道撒丫子跑了,让我如何是好? 包惜弱可是半点武功都不会的。 别看她第一任丈夫是杨再兴的后人杨铁心,又有丘处机这样的武林高手常伴左右,怎奈她天性柔弱,看见小鸡小鸭受了伤都要救助医治,又怎会学习那杀人的法子? 耳中听得那个男人就要登堂入室,心中更加惊慌。 倒不是担心奸情泄露那种社死的惊慌,而是,如果来人是个采花大盗,岂不会遭到淫辱? 幸好对方还知道“君子不欺暗室”,她心头稍宽,就点燃了蜡烛。 她当然不敢让来人摸着黑进来,正好也想看看来人是何模样,先记住,再派人去抓捕。 赵王府也是你们这些鸡鸣狗盗之徒能闯的?还反了天了! 别看包惜弱幽居茅屋多年,但平日里这王府中哪个对她不是恭恭敬敬,就连完颜洪烈对她都是百依百顺,不经意间,官太太的气场已然养成。 烛火燃亮的那一刻,陈玄风推门而入。 这座茅草屋也分成里外两间,照搬了牛家村旧居的格局。 外间不大,却兼具厨房、饭厅、织布工作间等用途,尽管如今的包惜弱已经不可能在这里亲自下厨,但是每餐饮食有人呈送,吃还是要在这里吃的。 至于织布机,那也是时时要用的,江南女子,永远活在恬淡的江南。 陈玄风进门时,包惜弱手持烛台,就站在里间的门旁,摇曳的烛光之中,两人四目相对,陈玄风不禁一呆。 灯下美人,美貌如斯! 第二二五章 射雕第一美女 有经验的男人,都懂得灯下看美人的道理。 烛火摇曳,更增娇艳。昏黄幽暗,平添暧昧。 纵是只有七分姿色,灯下观之,亦可增至十分!那效果堪比后世现代的美颜滤镜。 即便当初的美伯乐,一个假女人,在烛火之下,不也是美艳不可方物吗? 哪怕是在后世现代,卧室里的壁灯床灯,也要讲究一个亮度和色调,就是这个原因。 谁家两口子若是开着明晃晃的LED顶灯上床,那才叫做焚琴煮鹤,大煞风景,或许只有约好了明天就去民政局的夫妇才会这么干。 书归正传,只说陈玄风看见了烛光里的包惜弱,不禁为包惜弱的美貌所惊艳。 实在是太美了! 如果跟曲灵风的老婆粽子西施相比,包惜弱就是正宗的西施。 这一刻,陈玄风想到了一个问题——谁是射雕世界里的第一美女? 如果在穿越之前,如果有人提出这个问题,那么陈玄风想都不会想,必然说是黄蓉。 黄蓉有多美?不要去看各版本电视剧里的演员,要从原著里面找真相。 能令纵横天下、妻妾成群的欧阳克,请动欧阳锋不惜血本的去求婚,这说明什么? 欧阳克是什么人?绝对算得上是阅女无数!什么样的美女他没见过?可饶是如此,他宁可放弃一切财富和女人,也要把黄蓉娶回家! 这就是黄蓉的美! 陈玄风原本就是这样认为的,但是! 但是,现在他的想法有些动摇了。 就好比鹿鼎世界里,拥有后宫佳丽三千的康熙自叹弗如韦小宝的七个老婆,而韦小宝的七个老婆加起来也比不上一个陈圆圆那样。 陈圆圆那种成熟美妇的风韵,当真通吃天下所有男性,其魅力足以秒杀一切女人! 陈玄风觉得,眼前的包惜弱也是如此。 这一世,他穿越到射雕世界,见过的,甚至得到的女人也不算少了,论及颜值,还真就没人比得过包惜弱。 他那四个老婆,不论是梅超风,李巧儿,刀月梅,还是刘瑛,都比不过眼前的包惜弱。 也不要说包惜弱了,他四个老婆甚至比不上他的师娘冯蘅! 如果现在让陈玄风搞一个射雕世界美女颜值排行,第二就是冯蘅,第一就是包惜弱! 慕容姐妹美不美?自然是美的。遗传了王语嫣的基因能不美吗?可是毕竟这对姐妹才16岁,美则美矣,女人味却是差得太多。 或许,完颜洪烈之所以一生只爱包惜弱一人,除了报答救命之恩之外,也是基于包惜弱的美貌吧? 堂堂大金国的赵王,权柄仅次于当今皇帝,别管他是否能举,也别管他是否能育,想娶些女人纳入王府后院还不简单吗? 陈玄风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包惜弱,不由得开始痛恨起丘处机来。 是,完颜洪烈不行,包惜弱不过二十一二岁,守活寡确实难熬,可是,也特么轮不到你丘处机来解决这个问题呀! 包惜弱不知道陈玄风在想什么,却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欲望,她是过来人,知道这欲望代表着什么,不禁斥责道:“你是谁?你想干什么?你可知道,这里是赵王府!” 第二二六章 定居赵王府 包惜弱颇有些色厉内荏的提醒,驱散了陈玄风一时的意乱情迷,陈玄风说起了正事:“行了,你也别在这吓唬我了,我是来杀完颜洪烈的。” 包惜弱仍然心存侥幸,厉声道:“王爷不在家,去蒙古大漠了,你们去大漠找他去吧!” 陈玄风笑道:“你把我当傻子呢?完颜洪烈带着几十万大军,你让我去大漠送死?” 包惜弱知道骗不了对方,就无奈道:“那你还想怎样?总不能欺负我这孤儿寡母吧?” 陈玄风道:“本来吧,我是没想欺负你的……” 包惜弱更加恐惧,猜测他下句话定是“看见你这容貌,不想欺负也不行了。” 不料陈玄风说的却是:“只要你肯听话,不给我添麻烦,我就保你无事。” 包惜弱就撇了撇嘴,心说还不是一样,怎样才是听话?还不是任你恣意妄为? 然而陈玄风说的却是:“从今晚开始,你就是我的人质了,我会住在这里,等候完颜洪烈回来,只要你不跑,我就不会伤害你。” 包惜弱心中苦涩,终究是难逃一场淫辱啊! 这可怎么办?她有心自寻短见,却放心不下儿子杨康。 其实包惜弱并不是潘金莲那样的淫娃荡妇,原时空里她之所以做了完颜洪烈的王妃,是在认定杨铁心已死的前提下,为了抚养杨康才苟活的。 这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当她十几年后再次见到杨铁心时,才会自觉无颜以对,进而自杀。 当然,在重逢杨铁心之前,丘处机在她偶感风寒之际、利用推血过宫手法为她治疗,以至于干柴烈火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多少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在她想来,自己二嫁完颜洪烈已是不贞,多一个丘处机也不多什么。更何况,她还是一个身体正常的妇人,总有那方面的渴求。 陈玄风虽然不知道丘处机和包惜弱是怎样开始的,但是他能够理解一个少妇食髓知味的感受。 他更知道包惜弱是个脸皮薄的,搞不好就会寻死觅活,这么美的女人死了岂不可惜?所以他说话也很小心,既不提杨铁心,也不提丘处机,只当自己不知道这些事情。 包惜弱当然不甘就此受辱,又挣扎道:“这后花园就这么一座房子,你住这里,我住哪?不如你去后院居住,那里也有我的三间居室。” 陈玄风摇头道:“不行,我必须住在这,你也必须住在这。” 正说话间,一阵寒风从门外袭进,梅超风站在了门口,先看了包惜弱一眼,顿时眼睛一亮,而后似笑非笑地看着陈玄风,说道:“你终究还是喜欢生过孩子的。” 陈玄风不想解释,伸手从梅超风腋下穿过,把屋门关严了,又看了看里间那张挂了幔帐的床,说道: “床够大,咱们让王妃睡里面,你睡中间,我睡外边。你俩先歇了吧,我去找默风和那姐妹俩,把他们安顿在前边院子里。” 陈玄风初见包惜弱,要说没有见色起意是假的,只不过这当口他真没想做那禽兽之事。 毕竟这里是金国的都城,毕竟还有个丘处机逃走了,谁知会不会摇人返回? 陈玄风既然不打算走,那么他这一行人就必须时刻准备迎接金国人的疯狂反攻。 至于金国人何时来攻,何人来攻,来多少人,这都不是陈玄风能够决定和控制的。 他能做的,也是他想做的,就是以包惜弱为质,在这燕京赵王府中杀出一处安身之地,再布置一个桃花岛上那样的奇门大阵,让所有金国人无可奈何! 他要长住在这龙潭虎穴之中。 第二二七章 食品安全 梅超风最能理解陈玄风的安排,心说别看你嘴上说的一本正经,回头肯定又得在这王妃身上雪耻。 眼见陈玄风出门而去,只能无声叹息,吹熄蜡烛,强忍着心中的不快,“帮助”包惜弱宽衣解带。 说是帮助,其实就是强行把包惜弱的衣服扒了个精光,按倒床上,拉过裘被给她盖好。 包惜弱自然要挣扎抵抗一番,却怎奈手无缚鸡之力,被按在床上就只剩下流泪的份。 约莫半个时辰,陈玄风从外面返回,进了里间。曾在古墓中生活过的他惯能暗中视物,看见梅超风合衣坐在床边,以及包惜弱凌乱的衣物,不由得苦笑。 “你把她剥成这样,不是馋我呢吗?” 梅超风冷冷道:“我这不是帮你吗?省得你还要费一番手脚。” 陈玄风没再接话,把梅超风腰间的白蟒鞭解下,连同她的剑鞘一并放到枕后,又把她按倒在包惜弱的身边,这才卸下自己的兵器,躺在床边。 这才说道:“我承认我对她有些见色起意,不过我真没想对她怎样。” 梅超风道:“你跟我用得着口是心非吗?李巧儿、刀月梅、刘瑛,我拦过哪个?” 陈玄风道:“我知道你大度,不过我对你真的没有口是心非。” 梅超风道:“那你为何非要让她跟咱们睡一张床?让她跟慕容姐妹住在一起不行吗?” 陈玄风道:“我考虑过让慕容姐妹看着她,但是我觉得那样不够安全。” “怎么不安全了?慕容姐妹武功又不弱,就算有高手来救,也不可能在咱俩支援之前得手!” “我只说一种情况,我们长住在这里吃什么?喝什么?” “当然是吃这王府里的饭菜,她吃什么咱们就吃什么,这有什么不妥?” “那你想啊,如果她不跟咱俩吃住在一起,有人在咱俩的饭菜酒水里下毒怎么办?在普陀山你们三个被人下药的事情都忘了吗?” “啊这……” 梅超风不说话了。她不得不承认,陈玄风考虑问题确实比自己周全。 先杀完颜洪烈的计划是陈玄风制定的。 在计划里,即便完颜洪烈在家,第一时间也不能杀死完颜洪烈,而是要抓了完颜洪烈当人质,逼迫对方释放程江,同时交出王维翰的人头。 杀完颜洪烈,杀王维翰,救程江,这三件事都是答应辛弃疾的,一定要办,而且这三件事其实是一件事。 计划里,陈玄风也考虑到完颜洪烈不在家的情况,也对此做出了预案。预案就是改抓包惜弱为人质,静等完颜洪烈回来救人。 当然,计划里不可能有跟包惜弱睡一张床这样的细节,这个细节是陈玄风临时决定的,所以梅超风才会误解。 但是现在听陈玄风这么一解释,梅超风觉得还真是这么回事。 绑架包惜弱,并不是只要控制她跑不掉就行了,还要时刻看押,尤其在饮食方面,包惜弱就是试吃试喝的试毒人。 因为包括完颜洪烈在内的所有金国人都不至于狠心毒死包惜弱,所以自己两口子的吃喝才有安全保障。 第二二八章 潜移默化 陈玄风做好了准备,等着丘处机卷土重来,基本上一夜没睡,然而一直等到天色放亮,竟然风平浪静,啥事都没有。 这就让他很是不解,这赵王府,这金国中都里的人,都是这么麻木的吗? 和陈玄风一样,同在一张床上的梅超风和包惜弱也是一夜没睡。 梅超风的思绪比较乱。她也知道自己两口子身处虎穴,不应该想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可是架不住心思里面总觉得陈玄风的心变了。 其实在她看来,自从前年叛离桃花岛开始,陈玄风就已经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变得心思缜密,算无遗策,甚至比师父还要精明几分。 他不仅精于计算,善于学习,悟性奇高,迥异从前,而且总能料敌机先,运筹帷幄。 尤其是那些生活中的经验,比如冲水马桶、热水淋浴什么的,就连擅长制作机关消息的师父和师娘都不会,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到的。 关于这些奇怪的变化,自己一度很想找个时间刨根问底,可是愣是找不到这样的机会。 这近两年的时间里,自己两口子要么长途奔袭,要么与敌厮杀,要么苦练武功,纵使有了静下来的时候,身边却又多了别的女人。 我是不是太惯着他了? 不说以往,只说今夜,原本想跟他好好聊聊,身边却又多了一个赵王妃。想分开住吧,偏偏他还说得头头是道。 就在前些日子,在桃花岛上,梅超风学不会奇门遁甲,所以在黄药师教导陈玄风的时候,她就去陪师娘看孩子。 那些天,师娘冯蘅很是跟她说了许多悄悄话,大致都是为人妻为人母的经验和感受。 或许是因为慕容姐妹有时缠着陈玄风,又或许冯蘅本来眼睛就毒,居然能够看出陈玄风不止梅超风一个女人,就给她提了个醒。 冯蘅说你允许陈玄风纳妾是对的,不能做一个妒妇。但是也不能什么事情都由着丈夫的性子来,该行使大妇权力的时候就得使。不然时间长了陈玄风就不拿你当回事了。 包惜弱也没睡,在床上这三个人里,其实她才是最有理由睡不着的那个。 包惜弱也是苦苦想了大半夜。 她想的不是怎样逃出去,她知道自己没可能逃脱,哪怕有人来救,哪怕来人杀了这对狗男女,这对狗男女也会提前杀了她。 她想的是,怎样才能瞒过这对贼人,让儿子逃脱这场劫难。 “行了,既然都不睡,那就起来吧,你把衣服穿好!” 陈玄风和梅超风原本都是合衣躺着的,坐起来就下了床,陈玄风顺手把包惜弱的衣物扔在她的枕畔。 包惜弱看也不看陈玄风,气呼呼说道:“你们先出去,我才能穿。” 陈玄风伸手就把包惜弱的裘被揭了,露出白花花一具胴体,冷冷道:“谁惯你毛病?从今天开始你要学会当着我的面做任何事!要是不想穿就光着!” 包惜弱原本已经哭肿了的眼睛再次流出泪来,一边手忙脚乱地穿衣,一边哭道:“我要去如厕,你也跟着吗?” “呃……” 陈玄风一时无语,忽然一指梅超风,“她跟着!” 包惜弱果真去了厕所,茅屋东面就是一间茅厕,梅超风跟到门口守着,等她方便完一起回来。 过不多时,有三名丫环端着脸盆、牙杯、柳条、丝巾、痰盂等洗漱用具过来。 进屋后看见陈玄风这条大汉坐在床边都是吓得花容失色,只恨自己没瞎了眼。 包惜弱并没有解释,只如常让三个丫环伺候自己洗漱完毕,然后手指陈玄风夫妇,命令三名丫环再送两份洗漱套装过来。 就在最后一名丫环即将退出屋门时,包惜弱不经意地说了句:“你们跟小王爷说一声,就说我想多睡会,不用他过来请安了。” 陈玄风心中暗暗好笑,你那五岁的康儿昨天半夜就让慕容凝看住了,来不来请安又能怎地,还跑了他不成? 或许是陈玄风当着丫环给包惜弱留面子,让包惜弱恢复了一些底气,问道:“我家王爷素来为人和善,何曾得罪二位,让你们甘冒奇险打上门来?” 陈玄风微微一笑,道:“其实我也觉得完颜洪烈这人挺好的,对待人家的老婆孩子呵护备至、无微不至,就像对待自己的老婆孩子一样,当真是常人所不能及。” 包惜弱听了这话就变了脸色,心说原来这人不仅看见了丘处机,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包惜弱这辈子最惭愧的事情,莫过于在杨铁心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情况下改嫁完颜洪烈。 此时见陈玄风竟然如此门清,刚刚恢复的底气瞬间消散,无力道:“原来你是……” 陈玄风打断道:“我叫陈玄风。实话告诉你,我不是为了杨铁心来的,我来杀完颜洪烈,是因为完颜洪烈曾经派了几万人去杀我!” 包惜弱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陈玄风!” 完颜洪烈一向视陈玄风为心腹大患,急欲除之而后快,曾经数度召集手下谋划商议,就连包惜弱也是有所耳闻。 “所以呢,你也别替完颜洪烈唱赞歌了,没用。” 一上午就这么悄然过去,直到吃过午饭,想象中的救兵仍然没来,这就让陈梅二人都有些烦躁。 陈玄风两口子原本都是急性子,有架打就盼着早打,可是这金国人也不知道怎么了,非但没人来救包惜弱,就连丘处机也没再露头。 他夫妇不知道的是,丘处机才不会叫人来救包惜弱。 如果丘处机真的去叫人,那么只需对方反问一句,“你怎知有人进了王府后花园?”他和包惜弱的奸情就再也藏不住了。 事实是,昨夜丘处机并没逃远,就藏在四进院子里的一间柴房往外窥视,当他发现夜入后花园的竟然是陈玄风时,差点没吓个半死。 虽然不曾与陈玄风交手,但是丘处机太了解陈玄风的武功了,哪还敢送上前? 不要说他的五个师兄弟都回终南山了,就是都在这里,也得叫上大师兄马钰,布下天罡北斗阵才敢跟陈玄风一较高下。 所以他藏在柴房里大气都不敢出,趁陈玄风不注意时,蹑手蹑脚溜了出去,这时候早就跑出燕京城了。 丘处机跑了,赵王府里的男丁和护卫又不能进入后院和后花园,所以直到现在也没人知道赵王妃已经遭遇挟持,成了肉票。 就连那三个伺候包惜弱的丫环也不知道后花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虽然后花园一向都是男性的禁地,可是王妃她不是也没说什么吗? 就这样,完颜洪烈的赵王府竟然潜移默化地换了主人。 没人来救,鸠占鹊巢的陈玄风总不能亲自出去“报警”吧?没人来正好,正好可以让冯默风出去采购一番,把所需材料购置齐全。 第二二九章 完颜康发飙 平静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就过去了三天,这座城市仍未感受到赵王府中的变故。 陈玄风却不免有些焦躁,就算这燕京城里的人们没有察觉赵王府的变故,可赵王府里面的人总该能够察觉了吧? 这三天里,陈玄风已经洞悉了赵王府里的人员构成。 完颜洪烈率部前往蒙古,几乎带走了赵王府中绝大多数的防护力量。除了留下丘处机继续传授小王爷武功之外,整座王府就只留了二十名护卫。 如今丘处机已经不知所踪,而这二十名护卫都住在第三进院子里面,平日里负责在门外站岗以及一二三进院子的巡逻,从不进入第四进也就是后院。 除此之外,一二三进院落也就是外宅里面还有一个管家,叫做仆散财的,负责管理外宅的所有仆役以及一切杂务。 后院也就是第四进院子,本是完颜洪烈父子的居所,除了他父子二人,这院子里住的都是女性,有一个中年管家婆叫做徒单二娘。 完颜洪烈不在家,徒单二娘就只接受赵王妃的指派,如有需要男性仆役去做的事情,徒单二娘会传达给仆散财。 王府里的规矩很严,规定除丘处机外,任何男性不许进入第四进院子。 按理说,后花园和后院里出现了陈玄风和冯默风这两个陌生男子,至少也应该引起徒单二娘的怀疑。 事实上徒单二娘的确有所怀疑,可是既然赵王妃对此不予介绍,徒单二娘也就不敢问起。 女主人都默许存在的人,仆人怎敢多问?那不是找死吗? 在这种王侯将相的深宅大院里面,知道的事情多了往往也就离死不远了。这道理每个人都懂。 所以当徒单二娘带着冯默风外出采购之时,外宅总管仆散财和护卫头目蒲察沁对这个后院出来的陌生男子也没有多问半句。 唯一的一个觉得权限遭到侵犯、并开口询问的是小王爷完颜康。 即便包惜弱每天都叮嘱丫环转告她的儿子不要到后花园来,完颜康也忍不住要来后花园问一个究竟。 完颜康要问的问题着实不少,第一个问题是,“母妃,我师父去哪了?为什么好几天都不来教我功夫?” 第二个问题是,“后院里那个男的是谁?那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是谁?为什么他们不听我使唤?” 看见陪在包惜弱身旁的陈玄风之后,完颜康的问题又多出来一个,而且这个问题他没问包惜弱,而是直接问陈玄风。 陈玄风才懒得给这么个小屁孩做解释,硬邦邦回了一句:“以后我就是你爹!” 这话歧义颇多,包惜弱瞬间就红了脸,也不知道是怒还是羞。 完颜康更是勃然大怒,“哪里来的胆大狂徒,也敢占本王的便宜,看招!” 说话时突然向前跃起,一招全真派入门拳法之关山飞渡使得有模有样,右脚凌空踹向陈玄风小腹。 包惜弱见状大惊,忙道:“康儿不要!” 却见陈玄风伸手一抄,就把完颜康右脚捉住,只轻轻向上一提,完颜康的身子就倒立被他提在了空中,就像提了一只兔子。 包惜弱只吓得面无血色,噗通一声就跪在了陈玄风身前:“陈壮士求你莫要伤了康儿,康儿不懂事,我替他给你赔礼,只要你放了他,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第二三〇章 改姓,陈康 当一个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对男人说、可以为男人做任何事的时候,就意味着这个女人已经愿意付出她所拥有的一切。 而这时,男人就再也无法拒绝女人提出的要求。 梅超风笑吟吟地看着陈玄风,等着陈玄风接受包惜弱的请求。 果然,陈玄风脸上现出一抹淫笑——在梅超风的眼中,这笑容妥妥的就是淫笑。 不料陈玄风说的却是:“你愿意做什么不管用,现在是你儿子在跟我动武,要想让我放了他,得看他的态度。” 包惜弱立马看向完颜康道:“康儿,快,快给陈叔叔道歉!不然为娘可救不了你!” 完颜康虽然只有五岁,却仿佛天生就懂得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此时头下脚上被人提着完全无法挣扎,当即就认了命。 “陈叔叔,对不住,我错了。” 儿子已经道歉了,这态度应该可以了吧?包惜弱泪眼婆娑地看向陈玄风,谁知陈玄风却不依不饶,“叫叔叔可不行,你得叫爹!” 这要求实属过分。 要知道完颜康之所以认了完颜洪烈为父亲,并不能说他是认贼作父,因为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他的母亲包惜弱就和完颜洪烈在一起。 换句话说,这时候的完颜康根本不知道他还有个亲生父亲叫做杨铁心,在他心目中他的亲娘包惜弱就是完颜洪烈的原配夫人,而他的亲生父亲理所当然就是完颜洪烈。 但是此时陈玄风却要迫使完颜康认他做父亲,这在包惜弱看来就是强人所难,而且也不知道陈玄风究竟是怎么想的。 就算你要霸占我这个孩子妈,也没必要非得让孩子认你做父亲吧? 下一刻,陈玄风当着梅超风和包惜弱的面,对手中提着的完颜康撒了一个弥天大谎。 他说:“完颜康,你听好了,其实你是我和你娘生出来的孩子,只不过在你娘怀着你的时候,我有事去了桃花岛,结果被完颜洪烈那狗贼钻了空子……” 在梅超风和包惜弱这两个当事人面前,这谎言一戳就破,可是梅超风和包惜弱速度都没有这么做。 梅超风不知道陈玄风的用意何在,当然不会当场拆穿。而包惜弱除了不想触怒陈玄风之外,更因为杨铁心的存在而惭愧,自然也不能说出真相。 你让她咋说啊?说陈玄风不是你爸爸,杨铁心才是,这还不得把儿子说糊涂了? 正纠结时,陈玄风的目光却看回包惜弱的脸上,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惜弱,来,现在你亲口告诉咱们儿子,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包惜弱莫名觉得一阵恐惧,为保儿子性命,只能委曲求全道:“没错,康儿,他才是你的亲生父亲,他叫陈玄风,所以,所以你应该叫做陈康。” 见此情景,梅超风疑惑至极,陈玄风这又想干啥?为啥非得认下别人的孩子做儿子? 喜欢孩子?可是他也不像是喜欢孩子的人啊! 完颜康倒也乖巧,既然母亲都承认了,便立即改口,弱弱地叫了一声:“爹,孩儿见过爹爹,爹爹你能不能放孩儿下来,孩儿头朝下很难受。” “哎,乖儿子!下来吧!记住,从现在开始你叫陈康!” 陈玄风放下了陈康,同时很是得意地瞟了包惜弱一眼。 不得不说陈康这孩子天生就会察言观色,双足着地后顺势跪下,给陈玄风磕了个三个头,道:“爹爹,你能不能教孩儿武功?” 陈玄风哈哈大笑,一手一个把跪在地上的包惜弱母子拉起来揽在怀中,说道:“想学武功还不简单?你师父就在这里,喏……” 说着话一指梅超风,“她就是你的师父,可以教给你九阴白骨爪,她也是你娘,你管她也得叫娘,嗯,去吧,给你娘磕三个头!” 什么是九阴白骨爪?不明觉厉的陈康连忙给梅超风磕头。 这边陈玄风看向怀中满脸羞红的包惜弱说道:“今天咱们阖家团圆,须得庆祝一下,待会你安排徒单二娘,让她整治两桌酒席送来。” 第二三一章 把日子过成月子 或许梅超风和杨康终究避不开一场师徒的缘分,即便杨康改名为陈康也是如此。 陈康本来就是一个聪明伶俐的孩子,而这一世的梅超风性格也比原时空里盲眼丧夫的梅超风好了太多,总之她们师徒之间相处的很是融洽。 接下来的时日里,梅超风开始传授九阴白骨爪给陈康,陈玄风则接替了丘处机,继续传授全真武功给陈康,如此一来,陈康的武学底子就比原时空里精进了太多。 毕竟这一世的陈梅二人都是练成了九阴真经的,即使没有学过梵文总纲,但是陈玄风已经发现,总纲只是起到一个指导修炼顺序的作用,没有总纲也不妨碍修炼,只是在修炼效率上有所降低而已。 原时空里没有学过九阴总纲的人多了去了,欧阳锋,洪七公,杨过都是没学过总纲的人,不是一样练成了九阴真经吗? 尤其是欧阳锋,还是反着练成的,主打的就是一个胡练胡有理,乱练有次序! 闲暇之时,梅超风也曾问过陈玄风为何要收陈康这么个儿子,还要传授武功给他。 陈玄风这次解释的比较认真,他说要想拿捏住完颜洪烈,就必须保住包惜弱不出事。而要保住包惜弱,首先就要彻底把控住她的儿子。 还有什么办法,比这样更能掌控包惜弱母子呢? 随后的日子里,包惜弱也就认了命,人前人后都以陈玄风的妻子自居,就连晚上三人同床之时,也和陈玄风有了夫妻之实。 没办法啊,当陈玄风和冯默风把后花园里的防御阵法布设竣工,不必担心有人闯入之后,每夜床上都有这么漂亮一个大美女躺着,谁能做到只看不吃? 那几天正好赶上梅超风大姨妈来访,陈玄风也就顺应天意,跟包惜弱成就了好事。 至于说包惜弱腹中丘处机那个胚芽,反正包惜弱不想留着,陈玄风就更不在乎,搞流了就流,若是那孩子命硬,生下来也不是不行。 总之包惜弱也跟陈玄风说了这事,陈玄风给出的态度是拒绝包惜弱堕胎。 毕竟这个时代的堕胎药不怎么靠谱,南宋不是有一个妃子服药堕胎失败,结果生出来一个智障儿童当了皇帝、祸国殃民几十年吗? 时光就这么匆匆流走,不经意间,陈玄风在赵王府已经住了一个多月。 无法想象的是,在这一个多月期间,竟然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搞得陈玄风已经忘了自己是在鸠占鹊巢,忘了这是金国人的都城。 这种安逸祥和的生活,一直持续到毕虎和岳恢以及化整为零的一百名飞虎军士兵从长安赶来,陆续进驻赵王府。 府中有了这一百零二名自己人,再留着蒲察沁那二十名金国护卫就不行了。 虽然赵王府很大,第三进院子里的护卫宿舍足以容纳这一百零二人,可是总不能让他们跟金国护卫住在一个院子里吧? 就是楚云飞的三五八团和李云龙的独立团也不能同住一个大孤镇,何况飞虎军和金国护卫之间不存在任何协作关系。 所以陈玄风让徒单二娘转告外宅总管仆散财,解散蒲察沁这二十名护卫回家了。 有家的回家,没家的发给安家费,总之就是遣散驱离,也不怕他们去“报警”。 第二三二章 神木王鼎 燕京的气候,大致上每年二月初就开始转暖,河流湖泊解冻,冻土也随之逐渐变软。 在过去的一个多月里,冯默风已将所需物资备料悉数购置齐全,更在第三进院子里建了一个铁匠铺子,锻打了阵法元件若干。 如今飞虎军人马来到,又解散了原来的王府护卫,立即就开始大兴土木,改建赵王府。 说起来之前陈玄风和冯默风布置的防御阵法终究只是个临时的,所能起到的防御效果也是临时性的。 而在陈玄风的计划里,既然要在赵王府里长住,那么就需要在这里设置一个桃花岛那样的奇门大阵。 不仅可以迷困来犯之敌,更可以主动施放攻击,将来敌聚歼当场。 而要布设这样的奇门大阵,仅仅搬运几块石头,挪动几棵树木,再缠绕几根绳索是远远不够的。 在如此广阔的赵王府里布设大阵,还需要考虑到防火、防砸、保护水源等注意事项。 此外,在行将开工的工程里,还包括挖地道,挖陷阱,布设给排水系统、地暖及壁炉系统等生活设施。 是的,既然金国人给出了如此宽裕的准备时间,陈玄风就不打算走了,即使杀了完颜洪烈和王维翰,也可以继续留在这燕京城里生活,就问女真人你怎么破! 当然,一切的铺设、布设、建造和改造的前提,是先把赵王府里的土地挖一遍。 陈玄风对这项工程的要求是,不论屋里屋外,一律挖地三尺! 总工程师冯默风对这道政令颇为不解,不就是布置一个奇门大阵吗?好像不用全面开挖吧? 面对五师弟的疑问,陈玄风摆出了师兄的架子,“让你挖你就挖,别问那么多!不该问的别问!” 冯默风无奈,谁让你是师兄呢,而且是师父认可的师兄。那就挖吧。 当然,所谓全面开挖,也是需要分期分批的,不论工程进行到哪一步,总要留出做饭吃饭洗澡睡觉和上厕所的地方,还要保留临时阵法以防敌人来袭。 陈玄风非常重视挖掘工作,每日里亲自监督,要求飞虎军士兵不论挖出任何物品,都需立即呈送上来给他察看。 结果不出三天,包工头岳恢负责的三进院子里就从一间柴房里挖出来一只小鼎。 小鼎高约六寸,抹掉浮土之后,可见鼎身色泽深黄,似是木质,雕纹精细,纹理中隐有红色,仿如血丝。 陈玄风把木鼎拿在手中把玩许久,又看了看这木鼎出土所在的柴房,推想这是不是原时空里参仙老怪梁子翁养蛇的房子。 好吧,既然神木王鼎已经到手了,别的便都不再重要。他找来一张桐油布把木鼎包了个严严实实,带回了后花园。 第二天,陈玄风把冯默风叫到后院,说道:“从现在起,你可以按照你的需求去施工了。” 冯默风很是诧异,“师兄你的意思是,不需要全面挖了?” 陈玄风点头道:“嗯,也不需要挖地三尺了,一切施工都按照阵法的需要进行。” 第二三三章 走上街头 寻找神木王鼎,算是搂草打兔子,顺手而为。 作为穿越者,陈玄风自然知道百年前发生在这座府邸里的那场大火。 为了营救身陷囹圄的萧峰,丐帮群雄纵火扰乱守军,同一时间,阿紫点燃了神木王鼎,也是为了吸引毒虫进入、进而滋扰守军。 然后丐帮群雄和阿紫成功地救出了萧峰,可是神木王鼎却失陷在一片火海之中。 再后来,萧峰在雁门关前自尽以全忠义,阿紫也随之自杀殉情,世间再没有谁记起这尊小小的木鼎。 或许有人认为,既然神木王鼎是木质的,不就被大火烧成灰了吗?还有什么好惦记的? 如果真的这么想你就错了,要知道神木王鼎本身就是用来烧火的,就像一个火灶,在鼎中点燃火焰,再通过火焰烧灼鼎壁,才会释放出足以引诱世间毒虫的香气。 可以说,神木王鼎里面的火烧得越旺,散发出来的香气就越浓,引诱毒虫的范围就越大。 所以说神木王鼎是烧不坏的。既然烧不坏,那么它就应该被埋在南枢密院的废墟之中。 当然,这只是陈玄风的推测,实在找不到也是有可能的,他只是顺便找一找,找不到也没啥,找到了就更好。 幸运的是,他找到了。 他已经开始想象,有朝一日,当赵王府的周围布满了金国的军队,当投石车和火箭弓兵悉数到位,他就点燃这尊神木王鼎。 然后这燕京周围的毒蛇毒蝎毒蛤蟆立即蜂拥而来,无比汹涌地冲进金军的战阵…… 这是不是有一种,上甘岭王成对着步话机呼叫向我开炮的既视感? 好吧,由于自己从未涉猎毒功,就连古墓派的冰魄神针、也由于没有得到五毒秘传而未能淬毒。所以此时拿到神木王鼎,也说不上有什么太多的妙用,就图一乐也罢。 接下来的日子里,王府中庞大的工程仍在继续,只是监工不再像开始那么严格了,有总工程师兼工程监理冯默风看着,毕虎和岳恢两人就解放出来,给陈康当陪练。 说是给陈康当陪练,其实也就意味着陈玄风传授毕岳二人武功,毕岳二人自是感激莫名,陪伴小师弟对练之时很是认真。 眼看院子里的阵法渐渐成型,陈玄风也就愈发放心,这一天兴之所至,竟然走出了王府,在燕京城里游览起来。 由于他们是正月十八那夜到的燕京,又从行人口中问路来到的赵王府,所以陈玄风对赵王府周边的环境并不熟悉。 这次他溜达出来,正好可以围着赵王府转一圈,再预想一下今后必然发生的攻守要点以及撤离路线。 只是这么一绕,他却发现这赵王府周围的环境颇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他确定在此之前,他的前世今生都没有到过燕京,为什么会有熟悉的感觉呢? 说起来蛮复杂的,赵王府的大门是朝南开的,门前的道路是一条胡同。而在赵王府后花园的北墙外面也是一条胡同。 在这紧邻赵王府南北的两条胡同对面,又是别人的两座府邸的北墙和正门。 他问过胡同里的行人,得知这一南一北两座府邸分别是仆散世家和蒲察世家。 而让他产生熟悉感的原因,是仆散府、赵王府和蒲察府的西墙外那条弄巷,由于路面南北低,中间高,人称锣锅巷。 这不就是锣鼓巷吗? 整个一禽满四合院。 第二三四章 女真四大家族 或许是住的久了、不自觉就把赵王府当成了自己的家,陈玄风对南北毗邻的两座院落很是不忿。 这仆散世家和蒲察世家都是什么玩意?住的房子居然跟赵王府一个档次? 他却不知,仆散蒲察两家的院子其实比赵王府小很多,三座院落的东西宽度都一样不假,但是南北的深度可就差的多了,那两家的院子都是三进的。 这也难怪,谁让他没有走完整个锣锅巷呢,他只围着赵王府转悠,当然看不到两个邻居的院落深度。 只不过他倒是把这两个邻居记在了心里,回到王府之后就找来徒单二娘询问,才算了解了一个大概。 原来仆散、蒲察、徒单之类的名称都是金国贵族的姓氏。 就如同当初辽国是由契丹八部组成的一样,女真族也不是生来一统的,而是由许许多多的部落合并而成。 当初女真族崛起,完颜阿骨打建国的时候,吞并或联合了许多女真部落,征服弱的,联姻强的,把所有女真部落收归大统。 这其中有些实力较强的部落,通过联姻绑定了金国的战车,跟随完颜阿骨打金灭辽吞宋之后,这些部族就成了金国的勋贵,又一代代荫袭至今,即所谓世家贵族。 诸如徒单,纥石烈,蒲察,仆散,乌林,唐括,夹谷,女奚烈等等都属于世家贵族之列。 女真人总共一百三十多个姓氏,也就有一百三十多个氏族,只是大部分氏族都没落了,逐渐沦为平民,只有少数氏族凭借战功或裙带跻身贵族之列。 眼下金国最大的四个贵族就是仆散,纥石烈,蒲察,乌林。 原本徒单氏族也很强大,尤其在金国立国之初,完颜阿骨打帐下第一猛将就是徒单家族的徒单定哥,有战神之称。 只可惜打那之后徒单氏族再无强者出世,因此当初炫赫一时的贵族就只能逐渐没落,以至于如今家里的女人都要出来攀附完颜皇族。 仆散,蒲察,纥石烈,乌林这四大家族也是有代言人的。 仆散和蒲察两家的代言人是完颜洪烈,所以才会有仆散财和蒲察沁在赵王府当管事。 再说纥石烈和乌林这两家,他们也是有代言人的,只不过纥石烈氏族跟乌林氏族的代言人并不相同。 纥石烈家族是完颜洪熙的拥趸。乌林家族则是皇妃李师儿的党羽。这两家在站队上不仅跟仆散、蒲察两家敌对,就是他们两家之间也是尿不到一个壶里。 徒单二娘出身于徒单世家,为了攀附完颜洪烈、以维持家族最后的荣光、可谓是鞠躬尽瘁。 所以别看徒单二娘只是一介女流,却对金国朝野的政治格局很是门清,说出来也是头头是道。 陈玄风听完徒单二娘的讲解,立马就想到了一个问题——如今仆散财还在府中管事,蒲察沁却是前天就被遣散回家了。 那么蒲察沁肯定会把他在赵王府中的所见所闻告诉家族的首脑。既然蒲察氏族是完颜洪烈的死忠,那么他们在听说赵王府中的变故之后,会不会来搞事情呢? 第二三五章 蒲察氏的反应 陈玄风的思虑完全正确。 被遣散回家的蒲察沁当然要把赵王府发生的变故汇报给现任家主。 而且退一步说,即使蒲察沁不汇报,他的家人也会问个究竟出来——你在赵王府干的好好的,怎么就被遣散了?犯什么错误了? 所以到了今天这个时候,蒲察氏族得知这个情况已经超过两天了。 只不过蒲察氏对这件事的反应非常冷静,一直没有轻举妄动。 毫无疑问,蒲察氏是忠于完颜洪烈的,这正是由于他们对完颜洪烈的忠诚,他们才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完颜洪烈赋予包惜弱的权力实在是太大、太绝对了。 当年在迎娶包惜弱回到燕京之初,完颜洪烈担心女真族人因为包惜弱是宋国女子而轻视她,曾经严令自己的手下,赵王妃才是赵王府最尊贵的主人! 只这一句话,就坐实了包惜弱在王府里至高无上的地位。 而今,尽管赵王府的后院里出现了陌生男人,尽管又有一百多名疑似宋国士兵进驻王府,可这不都是经过赵王妃许可的吗? 或者说,这根本就是赵王妃的娘家人也说不定。 当然,也有可能是赵王妃的野男人,可是这话谁敢宣之于口?说出来根本无需等待查证,完颜洪烈第一个就会要了你的小命! 蒲察氏的一众智囊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另一种情况,那就是赵王妃被人挟持了,被迫接受贼人的肆意妄为。 但是这个考虑却被一个事实所否定,那就是小王爷完颜康与来人之间的关系。 虽然小王爷这些日子几乎没怎么出过后院,但是根据有限的几次观察,以及徒单二娘和仆散财的口风分析,小王爷跟来人相处的非常融洽,并没有发生过任何龃龉。 所以蒲察氏一族经过商议,决定还是先派人前往蒙古大漠,把这件事告诉完颜洪烈,看看完颜洪烈如何处置。 而在燕京这边,只需密切关注赵王府的动态即可。 说起来也活该陈玄风鸠占鹊巢住的安逸,谁让完颜洪烈把认识他的人物都带走了呢。 蒲察氏这边保持关注,陈玄风的工程就愈发顺利。 别的项目暂且不说,只说得到改善的卫浴环境,非但让慕容双姝惊为奇迹,就连包惜弱这个江南美女也是赞叹不已。 哪个女人不爱洗澡呢?哪个女人不喜欢干净舒适的抽水马桶呢? 陈玄风利用虹吸原理,把府中原有的甜水井水抽到房顶水池,再从水池分流至各个用水区域。 用水时时有,不用的时候就让水流回水井,这样就构造出来一个循环的给水系统。 要知道燕京这地方的地下水可是极为稀缺的资源,多数水井里的水是苦的,难喝甚至无法饮用。 又或许当初辽国把南枢密院设在此处,就是因为这片地方的井水甘甜可口也未可知。 生活变好了,陈玄风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一次外出没有发生什么意外,那就多出去走走,加深一下对这座城市的了解。 第二三六章 告密 随着时间的流逝,赵王府的工程渐趋尾声,陈玄风每日外出,活动的范围也日愈扩大,直至转遍整座燕京城。 王维翰的府邸也找到了,据说程江就是关押在这里。他围着王府转悠了几回,发现防御还算严密,就没进去。 陈玄风已经盘算好了,只待赵王府内的奇门大阵竣工,他就杀进王维翰的家里,杀人救人一并完成。 在这段时间里,除了勘察王维翰的府邸,他还看了看金国的皇宫。 金国的皇宫修建在燕京城的正中央,其建筑布局,风格大体参照了宋国开封皇城。是这座城市有史以来的第一座皇宫。 后来历经蒙元的皇宫,明朝的紫禁城,清朝的故宫,都是在这座皇宫的基础上增补扩建而成。 与对待王维翰府邸的态度不同,陈玄风曾经两探金皇城。还是那句话,越大的宫殿建筑群,防御上的漏洞就越多。 就好比昔日西夏的宫廷,尽管依山傍水建成,天然阻绝了两个方向的安全漏洞,可在灵鹫宫传人虚竹的面前,还不是如同无人之境? 金国的皇城就更不用说了,无论从哪个方向去看,都是漏的像筛子一样,固定哨位结合游动哨的防范措施在陈玄风这样的高手面前形同虚设。 只不过尽管金国的皇城防范疏松,陈玄风也没有因此就搞事情。不论何时何地,事情总是有个轻重缓急,正事办完以前,他也不想节外生枝。 事实上这么多天以来,陈玄风无时无刻不在警惕着金国人的警觉,可是金国人实在是太不警惕了,满城的巡警只把他看做一名普通商人对待,给点碎银就颠颠地跑腿办事。 没错。这里没有任何书写错误。也没有使用借代、比拟等修辞手法。如今在燕京城中维持社会治安以及商业管理的就是巡警。 为了加强中都的社会治安和综合治理,金国朝廷设立了一个全新的强力机构,叫做警巡院。 警巡院由皇城司直辖,下设警巡院使,警巡院副使,警巡院判官等职务,职责内容为“掌平狱讼,警察别部,警巡稽夫。” 说白了,就是户籍、治安、刑侦、城管、工商税务一把抓。 沈青铜看见陈玄风后,就把陈玄风举报给了警巡院。 沈青铜说起来也挺惨的,自从沙通天和吴青烈、马青雄命丧襄阳万山以后,沈青铜一直跟着他哥沈青钢以及四鬼之末的钱青健讨生活。 当然,这哥仨共同的大腿是他们的师叔,三头蛟侯通海。 起初侯通海带着三个大侄儿一起去了终南山,也想投靠在完颜洪烈麾下当鹰犬。 然而他们四个要脑子没脑子,要武功没武功,如何能在强者云集的终南山崭露头角?时间一长,头角没露出来,倒是露出了马脚。 所以当时在重阳宫统揽全局的粘合纳就很不待见这四位,只是碍于各路豪强的投效之心一直隐忍没有发作罢了。 等到前年岁末完颜洪烈邀集一众高手前往燕京领奖,这四位也跟着来了,却被粘合纳挡在了王府之外。 神马玩意?也想进赵王府混水摸鱼? 然后这叔侄四人可就惨了,住旅店的钱都没有,又不敢在燕京偷窃抢劫,咋办? 侯通海是个暴脾气,眼见不受人家待见,一气之下带着钱青健半夜走了,自回黄河去干老本行。 可怜剩下沈青钢沈青铜兄弟俩没着没落,竟而沦落到街头卖艺,沿街乞讨的地步。 沈青钢还能依靠打把势卖艺赚点饭钱,沈青铜除了捧着个破锣收钱之外,就只能扮可怜找人要饭了。 别提他写信给远坤和尚,说什么在燕京混的风生水起,全特么是忽悠人的,也幸好远坤被陈玄风杀死在普陀山了,不然真来了燕京,能被这哥俩活活吃了。 第二三七章 沈青铜的野望 说来也是好笑,沈青铜和陈玄风在市井中相遇,陈玄风看见了沈青铜,沈青铜也看见了陈玄风。可是陈玄风并没有认出沈青铜。 毕竟当初陈玄风和沈青铜只在渡船上有过一面之缘,之后沈青铜跳海逃生,两个人就再也没有照过面。 如今沈青铜衣衫褴褛,一副邋遢乞丐形象,坐在街角,在春日午后的暖阳里抓虱子,如何能够引起陈玄风的注意? 陈玄风只把他当做一名普通的乞丐,都没往丐帮弟子去联想。 丐帮弟子都不会如此落魄,而且丐帮弟子往往三五成群,不至于像他这样形单影只。 但是沈青铜却认出了陈玄风。 尽管陈玄风没带兵器,而且刻意收敛武林高手的气场,也没能逃过沈青铜这双贪婪的眼睛。 在沈青铜的眼里,陈玄风就是高官,就是厚禄,就是泼天的富贵。还有,就是奇货可居的九阴真经! 沈青铜在燕京城混迹已久,自然知道要去警巡院告密。 只不过这货这次留了个心眼,没有立即去警巡院,而是远远地跟在陈玄风的后面,直到亲眼看见陈玄风进了赵王府。 在看见这一幕的最初,沈青铜是呆若木鸡的。 陈玄风竟然投靠了完颜洪烈?怎么可能? 可是随即他就发现了异常。 完颜洪烈率军去了蒙古,这事沈青铜也是知道的,毕竟之前他始终徘徊在赵王府附近,只为了能够跟丘处机搭上话。 沈青铜跟丘处机也是有过交集的,在牛家村,丘处机对他有救命之恩。 他想通过丘处机攀附完颜洪烈,只求当一名家丁就心满意足,然而就是这点心愿也难达成,丘处机每次出入王府都是来去匆匆,目不斜视,根本不容他近身搭讪。 他又不敢远远地招呼,他知道这老道不是个好脾气。 而今他发现的异常就是,丘处机不见了。 如果陈玄风已经跟完颜洪烈变成了一家人,那么丘处机为何不再露面了? 他极度怀疑,丘处机是被陈玄风给杀了。 只不过即便如此,他也没敢贸然前往警巡院,万一陈玄风真的归顺了金国,自己这一吿就是自取灭亡。 而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去警巡院告密时,他又看见了梅超风。 陈玄风每天出门都没事,梅超风就也动了出去走走的心思。她把这想法跟陈玄风说了,陈玄风自然不会阻拦,只是让慕容姐妹轮流陪伴她一起出去。 和陈玄风一样,梅超风更没认出沈青铜来,对这种肮脏腌臜的乞丐,她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所以沈青铜的胆子愈发大了起来,跟得也越来越近,直到偷听到了慕容雪和梅超风的交谈。 也是在皇宫附近,有一天,慕容雪跟梅超风说:“陈大哥的胆子还是不够大,占领赵王府,真不如占领皇宫!” 慕容姐妹心心念念想的都是夺取政权、掌握一国命脉,说出来的话也是自然而然地切入梦想。 却不料只此一句,就坐实了陈玄风一家与金国人之间的关系。 沈青铜只听得心惊肉跳,随后就是狂喜。这功劳,大了去了啊! 当天下午,他连哥哥沈青钢都没告诉,只跑去护城河边洗了洗头发和脸,然后果断走进了警巡院的大门。 第二三八章 李歌儿的决断 警巡院接到沈青铜的举报,着实吓得不轻。 赵王妃遭到劫持,赵王府被敌人占据,赵王府里的侍卫已经悉数成为敌国的武士和精兵! 没错,沈青铜就是这样举报的,虽然他添加了一些个人的揣测,可若不这样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他真怕警巡院判他一个造谣生事、危言耸听。 可是这样就把警巡院的负责人吓坏了,这事是治安民警和城管该管的事吗? 兹事体大,警巡院立马上报皇城司,请候示下。 皇城司的一把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国舅李歌儿。 李歌儿听闻奏报,也是吓得不轻。 要知道他家和陈玄风可是早已经结下了死仇,他姐姐李元妃屡次要杀李巧儿,可李巧儿却成了陈玄风的女人姑且不论。 只说陈玄风在夺取长安城的时候,杀了他的亲哥李喜儿,这仇结的大了去了,就算陈玄风想和解,他姐姐李师儿也不会同意。 按理说,李歌儿在闻听此事之后就该立即调集手中所能调集的一切武装力量,跟盘踞在赵王府的陈玄风来一场殊死搏杀。 可是他能这样干吗? 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他外戚李家的荣辱乃至生死存亡大计,还真不在陈玄风这里。 不仅不在陈玄风这里,甚至可以说,陈玄风极有可能成为李家的强援!是实质意义上的盟友! 陈玄风占据了赵王府是想对付谁,就是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他是为了对付完颜洪烈! 而今外戚李家的生死大敌又是谁?陈玄风还真得靠后排排,他李家的生死大敌有两个,一个正是完颜洪烈! 而另一个,则是完颜洪熙。 完颜洪烈和完颜洪熙这哥儿俩,不论谁当上皇帝,他李家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最近这一年多来,随着当今皇帝的身体愈发恶化,渐有病入膏肓之态,李家一系已经跟完颜洪熙、完颜洪烈两脉皇储彻底撕破了脸,就差明着发兵内战了! 如果不是完颜洪烈、完颜洪熙调停蒙古王罕部落和铁木真部落失败,反而导致王罕部落被铁木真部落吞并统一,蒙古人已经高举成吉思汗的大旗跟金军正式开战。 那么现在厮杀在长城内外的军队就该是完颜洪熙,完颜洪烈两支金军和他李家外戚的私兵。 他们三支人马各成一系,互不联合,却以完颜洪烈一系实力最强,李家外戚实力最弱。 在这种情况下,陈玄风的出现,恰恰是削弱完颜洪烈的大好机缘,不论是完颜洪熙还是李家外戚,不帮助陈玄风已经是禀乘大义了,怎么可能灭掉陈玄风这股野火? 实在要灭,那也该是完颜洪烈自己去灭!毕竟陈玄风占据的是赵王府!既不是荣王府,也不是李元妃控制的皇宫! 所以李歌儿思虑再三,决定让警巡院暂时收押告密者沈青铜,无需以礼待之,只要饿不死就行。 就这样,倒霉催的沈青铜就享受了一把狱中乞丐的待遇。 说狱中乞丐和外面的乞丐有什么不同?沈青铜欲哭无泪,惨啊!怎生一个惨字了得! 第二三九章 小变故 沈青铜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不论倒霉与否,都与时事走向无所关联。 可是陈玄风一家人就愈发奇怪了。 时间已经来到了四月,赵王府里的奇门大阵终于竣工。就连梅超风都在不知不觉中怀揣六甲了,竟然还是没人过问赵王府中的变故。 陈玄风感觉自己都特么醉了,这六王爷完颜洪烈在金国的存在感这么低的吗? 居然没人把他当回事? 还是觉得我陈玄风不过是疥癣之患,不足为虑? 他真的有些不耐烦了,他准备五月份就动手。 先杀了王维翰,救出程江,算是给金国皇帝的脸上扇一记响亮的耳光,就不信你还不来进攻这情满四合院! 他很担心,如果再没人来,这新落成的奇门大阵会不会锈掉,毕竟阵法里面金属元件不少,比如齿轮,弹簧什么的。 然而就在他打算召集所有部下,宣布行动开始的当天,却又遇见了一个变故。 事情是这样的,这天梅超风和慕容凝出去散步,就在赵王府门外不远处,遇见了一个卖身葬父的女子。 原本在这个世上多有命苦之人,父母早亡也是常有之事,总比儿女在父母之前夭折要好许多吧?白发人送黑发人岂不是更惨? 可是梅超风忽然就想起自己的身世来了,自己小时候也是父母双亡,连个兄弟姐妹都没给自己留下,当时自己还不如眼前这个女子呢,这个女子好歹还知道卖身葬父,而自己当时却需要师父帮忙埋葬双亲。 她这么一感慨,就动了恻隐之心,再加上腹中有了孩子,一股母爱之情油然而生,总之是看谁都可怜的那种感觉。 正想给钱帮助女子之时,却被人抢了先,那人非得说是他先决定买下女子的,不让她掏钱给女子。 梅超风心想谁给钱不是给,只要女子有了钱给父亲下葬不就行了?嘛反正她也没打算把女子带进赵王府。 这可不是她想带不想带的问题,而是陈玄风再三强调,不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带领陌生人进入王府,不论男女。 梅超风自然知道陈玄风是怕奇门大阵被人寻到破绽,所以在这方面也很注意。 可就在她转身离去的时候,却听见女人哭喊起来,回头询问时,那女子说这个男的只是想骗她回家,并没有给她钱。 梅超风顿时火冒三丈,有这么欺负人的吗?不管三七二十一,掣出白蟒鞭就把那男人打死了。 然后再次掏钱给那女子,这次没人阻挠,女子就把钱收了,却拉住她不让她走。 梅超风问她为何,女子说那男人不是一个人,而是带了许多家丁,她怕梅超风一走。那些家丁喊了人回来,她依然落不得好。 梅超风想想也是,可是肚子里怀了孩子,又不想跟在女子身边去那坟茔之地,最后一咬牙,就把女子带回了赵王府。 回到赵王府后,也不敢把女子带进内宅,就安顿在第一进院子,这个院子是王府的马厩,草料场以及柴禾堆,她让女子稍等,就进来跟陈玄风说了这事。 陈玄风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府中突然多了一个身份未知的女子,就不能立即行动了。 他决定会会这个女子。 第二四〇章 破绽重重 当晚吃过晚饭,陈玄风、梅超风、慕容凝三人来到了第一进前院。见到了正在柴房独自凄苦的女子。 梅超风真的是善心大发,晚饭时还特意吩咐徒单二娘单独留了一份晚饭,此时给这女子带了过来。 这是一份和陈玄风、梅超风、包惜弱等人同等质量的饭菜。 菜品有两道,一道在陈玄风亲自指点下烹制的红焖牛肉,另一道是凉拌羊杂,一个炊饼,一碗牛肉汤。 不论何时何地,除了在万山吃蛇胆那会儿之外,陈玄风在饮食上从来不会亏欠自己,也不亏欠他的身边人。 慕容凝把食盒放在地上的时候,陈玄风开始审视这个卖身女子。 此女年龄不大,十六七岁的样子,容貌平平。身上的衣服又破又旧,却并不像她脸上那么脏。 或许她把脸上的污渍洗掉能够好看一些,但是陈玄风对此不抱任何信心。 “就知道你带回来的女人好看不到哪里去。” 陈玄风先是跟梅超风打趣。 梅超风俏脸一红,心事被说中,很是尴尬。 陈玄风又问:“你买她花了多少钱?” 梅超风道:“她要十两银子,我给了她二两金子。” 陈玄风又问:“她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梅超风摇头道:“我还没问,都不知道你会不会同意她留在府上,问了做甚?” 陈玄风看向女子道:“那你现在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女子道:“奴家名叫欧阳婉儿,家在城北三道沟住。” 陈玄风接着问:“你父亲叫什么名字?有兄弟姐妹吗?” 梅超风就很奇怪,陈玄风今天怎么了,至于问这么详细吗?大不了不留她,送出去也就行了。 然而欧阳婉儿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了,索性闭上了嘴,直接不说了。 “看看,这就是你请回来的神。” 陈玄风笑谑梅超风。 梅超风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说道:“欧阳婉儿,你怎么不说话了?” 陈玄风道:“别问了,她根本就不叫欧阳婉儿。” 梅超风奇道:“你怎么知道的?你知道她叫什么?你认识她?” 陈玄风道:“我上哪认识她去?我吃饱了撑的啊?” “那你怎么知道她用的不是真名?” 陈玄风道:“这女人浑身都是破绽,也就骗骗你这样一孕傻三年的,却骗不了别人。” 梅超风不禁又羞又愧,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你教教我?” 陈玄风道:“她虽然脸上脏,但是脖子却很干净,衣服虽然破旧,却是刚洗干净晾干后穿上的。” 梅超风逼视女子良久,又问:“就这些?” 陈玄风道:“疑点多了去了,如果她是复姓欧阳的贫苦汉人,那么在这燕京城里绝无可能成为自由身,哪里轮得到她卖身葬父,她父亲四年前就得把她卖了!” “说得好!不愧是靖北王,不仅杀伐果断,武功盖世,而且沉着冷静,智力过人,小女子深感佩服!” 这个房间里的人都是高手,立即就能判断出说话声是从墙头传来的,梅超风和慕容凝就要出去杀人,却被陈玄风拦住了。 “既然来了,又打了招呼,那就进来说话吧,正好也跟我说说,这靖北王是谁封的。” 第二四一章 白狐美女 “看来靖北王这是住在燕京乐不思蜀了啊,居然被宋国皇帝封王都不知道。” 随着这句话说出,来人落在了院内,只是听起来声音有些沉重,似乎轻功欠佳。 梅超风打开柴扉,算是开门揖盗,来人也不胆怯,大大方方走进,把手中提着的人放在地上。 梅超风和慕容凝都是吃了一惊,原来人家不是轻功不好,而是提着一个人。 先看来人,只见她二十岁出头,肤白貌美,眉目如画,身着白色皮草,竟似白狐狸皮所制。 这下陈梅二人和慕容凝可算是开了眼界,原来世间真有白狐! 而此女竟然以白狐为裘,若不是家财万贯,富甲一方,便是权势滔天,威压万民。不然如何能够获得如此珍惜之物? 再看地上那人,却是带着面具,看样子已经多日未进水米,活不了多久了。 她带个快死的人来干什么? 面对如此众多不解之处,梅超风和慕容凝都有些急不可耐,想问问清楚。 然而陈玄风却颇沉得住气,并不着急发问,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的眼睛,说道:“蜀国宋国金国都不是我的家,如今我四海为家。何谈乐此忘彼?” 白狐美女忽然展颜一笑,整间柴房都仿佛亮了许多,只听她说道:“既然靖北王活得如此洒脱,不如小妹就称你一声哥哥,如何?” 陈玄风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梅超风和慕容凝同时在心中暗骂了一句: “老涩批!” “骚狐狸!” 梅超风这句老涩批还是跟陈玄风学的,反手就给陈玄风用上了。 却听白狐美女道:“多谢哥哥抬爱,且容小妹自我介绍一下,小妹姓王,名真真。真伪的真。家父当前于金国朝堂任职中都转运使兼左右司郎中,名维翰。” 这话一出口,梅超风和慕容凝都吓了一跳,我们正合计这几天就去杀你父亲呢,结果你自己先送上门来了,这是疯了不成? 可是王真真却没有任何神志不清的迹象。 难道是有恃无恐? 究竟练了多么高深的武功,敢于独自闯进这间柴房中来? 别看这间柴房不起眼,可是屋子里的三大高手合起来,足以灭杀世间任何高人!哪怕是当初令人望尘莫及的美伯乐,只怕也无法在这间屋子里全身而退! 与梅超风和慕容凝的震惊疑惑不同,陈玄风已经多少猜中了王真真的心思,就说道:“既然你我已是兄妹相称,就请移步议事厅里叙话吧。” “老公!” “陈大哥!” 梅超风和慕容凝同时说话,虽然没有说完整,但是反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陈玄风请王真真进入三进院,奇门大阵开还是不开?不开吧,就有可能被人破解,开呢,又需要告知对方通行的方法。 所以除非是非常可靠之人,或者全无功夫的普通人,才会被允许进入阵法区域。 陈玄风却摆手道:“不要那么多疑心嘛,人家都认我当哥哥了,还不够诚意吗?再疑神疑鬼的,显得我陈家女人忒也小气!” 第二四二章 诚意满满的王真真 陈玄风拍板请王真真进入三进院说话,王真真万福感谢,却没有立即移步,而是指着地上带着面具之人说道: “这位是飞虎军的程江统领,小妹为表诚意,把他从死牢中带了出来,为了不被其他势力发现,所以给他戴了面具……” 这下不仅梅超风大吃一惊,就连陈玄风都不禁惊愕。 要知道程江可是王维翰唯一的保命筹码,关键时刻,是可以用来要挟陈玄风的,没想到他女儿竟然把程江救了出来,而且主动送到了陈玄风手上。 这诚意可就太大了。不仅梅超风和慕容凝没话可说,就连陈玄风都不免动容,示意慕容凝去喊人来照料程江。 唯有先前那位“卖身葬父”的“欧阳婉儿”恼怒至极,“呸”了一声,“卖主求荣卖到你这份上,也算是世所罕有了,一点脸都不要了!” 王真真却不生气,只叹息道:“师妹,我早就说过,你这法子不行的,如果陈大哥那么好骗,也轮不到你来算计他。” “欧阳婉儿”却又不说话了,一副懒得搭理你的神情。 王真真一指欧阳婉儿道:“此女是我的师妹,真名叫做完颜婉儿,是完颜纲的女儿。” 陈梅二人立时恍然。 完颜纲在大散关被迫自刎,说起来也算是死在了陈玄风的手上,说她与陈玄风有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并不为过。 只听王真真又道:“哥哥,现在我们可以进去说话了。” 这时慕容凝已经叫来了四名飞虎军士兵,将程江抬了出去,陈玄风一挥手道:“超风,你带回来的人就由你看管,你押上她,咱们都去议事厅说话吧。” 一行人来到议事厅,分宾主落座,陈玄风命仆散财拿来点心茶水以及一些零食招待王真真。 然后开口说道:“真真妹子,现在你可以畅所欲言了。” 王真真道:“小妹所求,无非是保家父一命。” 梅超风冷笑道:“你的诚意是很足,但是要想换取我们放过你的父亲却还不够!” 为了给老婆留面子,陈玄风让梅超风说完,才摆手道:“超风,真真是我妹子,就是你的妹子,你至少应该让她把话说完。” 王真真给了陈玄风一个感激的表情,道:“哥哥,你与家父并无任何仇怨,你之所以要杀家父,完全是因为你答应了辛弃疾的委托,是这样吧?” 陈玄风心说这王真真还真挺厉害的,居然能把这件事都查出来,如果不是程江坦白,那就又是宋国皇帝那边泄的密了。 他点了点头道:“没错,你继续说。” 王真真道:“而辛弃疾之所以要杀家父,其目的是不想让家父坐镇燕京统揽全局,整合金军后勤以提高金军的作战能力……” 她一边说一边用目光征询陈玄风的意见,见陈玄风点头表示认可,就继续说道: “我王家出身于辽国,与宋国并无臣民之份,所以也谈不上背叛宋国。” 陈玄风继续点头表示认同这个说法。 王真真续道:“既然如此,那么只要家父放弃当前官职,告老还乡,甚至还可以进一步,归顺哥哥,辅佐你一统天下,是不是辛弃疾就不会再想他死了?” 这番话一说出来,梅超风再也没了意见。 人王真真说得在理啊! 慕容姐妹更是眼睛亮了,如果陈玄风能够得到王维翰这样的能臣统筹后勤,那么吞并天下就大有可能! 要知道王维翰可不是萧山县丞方信孺可比,如今的方信孺最多只能胜任一州一府的管理,而王维翰却是能够治理全国的人才。 第二四三章 冷静如斯 如果王维翰能给陈玄风服务,封个丞相都能胜任。 如此陈玄风真的没有再杀王维翰的理由了。傻子才会那么做。 而王真真带来的诚意还不止于这些,她说道:“小妹不才,也愿为哥哥效尽犬马,外可领兵征战,内可随侍枕席。” 说到此处,王真真俏脸上泛出红晕,美艳不可方物,梅超风和慕容姐妹都自叹弗如。 这真是全身心投靠啊,陈玄风已经可以欣然接纳,抱回洞房了。 但是陈玄风却没有半点喜悦的表现,反而沉吟起来,忽然问道:“真真妹子,说说你的条件吧。” 陈玄风觉得这突如其来的效忠有些不可思议。图的啥啊? 千万别说什么喜逢明主,纳头便拜之类的话,说就是忽悠。 陈玄风可没自恋到虎躯一震、八方来投的程度,他认为凡事都有代价,人王真真也不会是天上掉下来的林妹妹。 然而王真真却摇头道:“没有条件。现在没有,今后也不会有。” 陈玄风反而笑了,说道:“就算是老百姓娶个媳妇,也还得拿些彩礼呢,你这什么都不要,让我如何心安?我陈玄风对付自己的女人,虽不至于倾尽所有,可也不能白嫖啊!” 王真真紧咬下唇,她本以为自己把话说到这份上,陈玄风就算是块铁也被自己融化了,可是居然没有! 陈玄风微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男人有点贱?太矫情?都这么奉献了,咋还推三阻四的呢?” 王真真道:“哥哥言重了,小妹怎敢这样想哥哥?” 陈玄风忽然沉下脸来,森然道:“真真,现在我问你几句话,你可要如实回答,但有半字虚假,你我立成死仇!” 王真真娇躯一颤,“哥哥请讲!” 陈玄风道:“你有几个兄弟?” 王真真花容失色,再没半点娇羞美艳,颤声回道:“两个,一个哥哥,一个弟弟。” 梅超风和慕容姐妹都颇为疑惑,怎么陈玄风问起这个来,王真真就这么害怕呢? 陈玄风叹了口气,看向慕容姐妹道:“其实,她和你们姐妹一样,都是想借我的手占据江山。只不过人家比你俩更舍得下本钱,更有成功的把握罢了!” 慕容姐妹大吃一惊,她们原已料到王真真将来势必要与她们争宠,却没想到这个看似倾情奉献的狐狸精竟然比她们要的更多! 王真真已是默然无语。 都被人家看出来了,还装什么?装也没用了。 陈玄风忽然起身,走到王真真面前,伸手抬起她的圆润的下颌,柔声说道:“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很沮丧。一定很茫然,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没错。王真真是真的茫然了,她机关算尽,都没算到陈玄风居然冷静如斯,在江山美人面前竟然还能把持若定! 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陈玄风开始缓缓摇头,用一种父亲哄劝女儿的口吻说道:“真真啊,那不行的,即便你爸爸文可安邦,我这个便宜哥哥武能定国,最终也只能是一场黄粱美梦。” 王真真忽然流下泪水,从座位后面出来,跪倒在陈玄风膝前,抱住陈玄风的小腿哭道:“哥哥,求你帮我!帮帮我!” 第二四四章 男女之间没有道理好讲 对于一个男人而言,一生中最想得到的,要么是醒掌天下权,要么是醉卧美人膝,又或者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都要。 这样的理想,可以说是男人的终极梦想。 而当男人不具备实现这个梦想的能力,而且差得无比遥远时,他不会做这些无谓的美梦,那不叫冷静,那叫做自知之明。 这天下间心有自知之明的人还是不少的。 有些人自知没有皇帝的命,或者没有坐拥江山的能力,就不会把做皇帝当成人生的追求目标。比如诸葛亮。比如追随在历代开国皇帝身边的那些文臣武将。 这些人就是心有自知之明。 而此刻王真真已经陈明备至,几乎把一个皇位摆在了陈玄风面前,虽不至于唾手可得,却也极具可行性,陈玄风为什么还能保持冷静呢? 是有自知之明吗? 不是。陈玄风冷静,是因为他知道他随时都有可能离开这个世界。 他是带着任务穿越过来的,人家给他说好的,要一次次地轮回,不会只穿越这一世就拉级罢倒。 那他还有什么必要瞎级罢忙活?给谁忙活呢? 像李自成、袁世凯那样过把瘾就死吗? 他不干。 没意思! 而眼下既有慕容姐妹为了祖先遗志辅佐身边,又有王真真为了父兄的将来舍身奉献,他在冷静拒绝之余,要说一点都不心软也是不可能的。 人心都是肉长的,或许这世上真有人生就铁石心肠,但是陈玄风真没那么冷血。 他把王真真搀扶起来,就当着梅超风和慕容姐妹的面抱在怀里,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忽然说道:“我又陷入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尴尬境遇里,就是我现在要告诉你,哪怕我帮了你,这样的江山梦也终究会成空……” 听到这里,王真真,慕容姐妹,甚至梅超风都想问一句为什么,为什么你明明很认同王真真设想的前景,却又说这事终究不行呢? 只不过她们知道陈玄风会有下文,就都静待聆听。 果然陈玄风说道:“其实我也极其厌恶一种行为,那就是心里不想帮,却不明言相告,反而要把这件事说成是错误的,让事主自己打消念想和主张。” 这时他忽然捧起了王真真的一张脸,凝视着对方动人心魄的美目说道:“但我真的不是不想帮你,我现在会明确告诉你这事为什么是徒劳的。” 说道这,他突然转移目光到慕容姐妹的脸上,“你们也都听好了。” 在陈玄风目光移开之际,王真真没有说话,而是把脸埋在了陈玄风的肩井。 陈玄风缓缓道:“当今这个天下,将会是蒙古人的天下,任何人,任何势力,任何国家,都将倒在蒙古人的铁蹄之下。任你怎样挣扎求存,也都无济于事!” 王真真当然知道蒙古人的厉害。若不是眼看金国已经摇摇欲坠且不可救药,她又怎么会费尽心机地来投陈玄风? 继续跟着他父亲享受金国的高官厚禄,她不香吗? 第二四五章 皆大欢喜 仅就陈玄风和王真真之间来说,道理谁都懂,形势谁都会分析,可是王真真就是不服。 只要你陈玄风与我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怎么就干不过蒙古人呢? 但是这话她不能说,因为现在陈玄风把控着绝对的话语权,她说了也是白说,反而会迫使陈玄风远离她。 陈玄风轻轻把王真真推开一些,用一种洞悉一切的笑容看着她,“我知道,只要我不帮你,那么哪怕我说破大天,你也不会服气。而且……” 他又捏了捏她的脸蛋儿,“而且只要我不答应你的请求,那么无论我怎样怜惜你,怎样抚慰你,你都会索然无味,心如止水。” 王真真很想否认,可是她否认不了,因为陈玄风说的都对,此前她感觉自己依偎的就是块木头,拍在自己后背的也只是木头的分枝。 一点儿男女之间肌肤相亲的触感都没有。 就连从未经历过男人的她都不免惊愕,难道男女之间的接触、只能在利益满足之后才会产生愉悦吗? 这时,陈玄风又笑了笑,放开了她的身子,转身走回他的座位,忽然说道:“好吧,就算为了换取你们的真心实意,我帮你们拿到金国的皇位!” 王真真顿时狂喜,不禁泪如泉涌,虽然她听得很清楚,陈玄风说的是“你们”而不是你。 可是那又怎样呢,就慕容凝、慕容雪这两个小妮子,还想与我争宠吗?借她们两套本事! 陈玄风道:“不过我可得把丑话说在前面,皇位拿下来后,名义上还是我的!我会在你们的兄弟里面挑选一个皇储作为我的继承人,我的选择标准呢,自然是谁替我立的功劳大,谁让我更满意。” 这话一说出来,王真真和慕容姐妹都愣住了。 这陈玄风可真够大方的,居然不在自己的儿子里面立储君! 要知道他留在长安的刘瑛和刀月梅都差不多该生了,这边又收了包惜弱的儿子叫陈康,包惜弱的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只有陈玄风和丘处机以及包惜弱三个才知道包惜弱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梅超风肚子里也怀了一个,陈玄风的儿子不会少! 王真真本来还想给陈玄风生个儿子出来争太子呢,结果陈玄风直接就说在她和慕容姐妹的兄弟里面立储君,他莫不是疯了? 或者这世间真有视皇位为粪土的人? 因为不信陈玄风的蒙古无敌论,所以王真真也好,慕容姐妹也罢,都无法理解陈玄风为什么如此立储。 而在陈玄风看来,既然自己已经想好了定居燕京了,那么在王维翰辅佐自己和杀死王维翰之间选择也就不用犹豫了。 无非是合作而已。就当是一桩买卖,自己收下王维翰的投靠,还能获得王真真这个妖精的竭力逢迎,何乐而不为呢? 等到蒙古继续壮大到横扫半个北半球的时候,自己的家人和后人随便找一处青山绿水遁世隐居,远离战乱和纷争,到时哪怕自己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也能安心了。 第二四五章 什么大王吧? 其实,导致王真真投靠陈玄风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王维翰此时的处境极为尴尬。 目前皇帝已经缠绵病榻将近三个月了,觊觎皇位的各方势力已经摆明了车马赤膊上阵。 有实力争夺皇位的总共三个势力,即完颜洪烈,完颜洪熙,李元妃。 截至目前,这三方势力都已经对王维翰开出了价码,许以高官显爵、重金美女。要求他在朝中尽力打压另外两个势力。 当然,利诱的背后就是威胁——只要你不投靠我这一方,你就是我的死敌! 王维翰敢收谁的礼?他谁的都不敢收。可是即便如此,那三方势力也不会放过他,一个接一个的无理要求提出来。 今天要他把这个官员提拔到重要部门;明天又要他把那个将军调离某个岗位。 他敢动哪个? 事实上他还真有这个权力,也真能调动成功,可是调动完了呢?他就需要一个人承受另外两个势力的怒火,以及怒火中烧后的报复。 没有人给王维翰撑腰啊! 别看那些拉拢他的势力说的好听,真到他人头落地那一刻,那些势力肯定连屁都不会放一个,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唯一能给王维翰撑腰的就是皇帝,可是皇帝已经活不了几天了。连江山社稷都顾不上,还顾得上他王维翰吗? 所以不管陈玄风是否答应王真真,王维翰这个临时的执政官都已经干到头了。 而此时既然陈玄风已经答应收下王维翰的膝盖,接下来亟待处理的一件事就是,完颜婉儿。 关于如何处理完颜婉儿,陈玄风并没有直接给出处理意见,而是把这个权力下放给了王真真。 这也是一种赏赐,这代表着陈玄风对王真真的信任。 你看,这么大的事情我都可以让你全权处理,只需一言,即可决定完颜婉儿的生死。 王真真自然感激涕零,却没有立即着手处置完颜婉儿,而是盈盈拜倒在陈玄风的脚下,“哥哥,从现在开始,小妹是不是应该称呼你为陛下了?” 这是硬生生的要把陈玄风推到皇帝的宝座。或许这就叫生推。 陈玄风摇头,“不急。” “那最少也得称您一声大王吧?您现在住在赵王府,又被宋国皇帝封了靖北王,臣妾等臣下称呼您一声大王,确立纲常,才能纲举目张。” 王真真这话说得没错,总不能人已经坐到龙椅上了还没个明确的称号,仍以大侠或者寨主之类的身份自居,那不叫谦虚,那叫瞎胡闹。 “行吧,你们就都叫我大王好了。” 陈玄风听着“大王八(吧)”很刺耳,却又不能指出来,只能哑巴吃黄连。 至此,王真真才走到门边台阶,看向跪坐在下方的完颜婉儿,柔声说道:“师妹,有一句话我必须要纠正你,你说我卖主求荣,这句话是没有道理的。我王家出身辽国,虽然当了金国的官,却不是女真人的奴隶,所以你们女真人不是我的主子,如果一定要给我找个主子,那么我的主子是大王。” 第二四六章 女人真狠 陈玄风饶有兴致地看着王真真和完颜婉儿说话,没有插手的意思。 面对王真真的解释,完颜婉儿已是万念俱灰,似乎连说话的欲望都没了,不过还是回了一句:“随你怎么说,反正刀在你手。” 王真真却似自语般悠悠道:“如果你真的不想活了,就请你自行了断,不要污了我的刀。” 完颜婉儿怒了,“难道你不想亲手杀了我,作为你取信陈贼的晋身台阶吗?” 王真真也怒了,“你说话注意点,再敢辱及大王,别怪我不念旧情!” 完颜婉儿惨笑道:“看看,你还是想杀我的,动手吧!别啰嗦!” 王真真道:“我要是这么就杀了你,是不是太便宜你了?” 完颜婉儿凄苦道:“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你说吧,想让我怎样,才能给我一个痛快的死法?” 王真真道:“我说了,只要你真的想死,你自行了断就好,如果你还想活着,那么你就为我做事。” 完颜婉儿道:“我不想自行了断,更不想为你做事。我就想死在你的刀下,我要到阴曹地府去告诉师父!是你为了荣华富贵诛杀同门!” 王真真笑了,“师妹啊师妹,你什么时候才能动动脑子,你知道不知道,你现在正在逼我折磨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以为我做不上来这样的事情,所以就有恃无恐,对吗?” 完颜婉儿又不说话了。 王真真最是了解完颜婉儿,伸手抓住她的头发,一把拎了起来,一字一字说道:“你知道什么是人彘吗?你想不想变成人彘?” 陈玄风听得都打了个寒战,这女人狠起来是真的狠。瞥眼去看梅超风和慕容姐妹,发现她们都还无动于衷,显然以为王真真说的是人质。 但是完颜婉儿听懂了,忽然就崩溃大哭起来,“好了我服了,我就知道你根本不是人,你这个狠毒的妖精,你说吧,让我去杀谁?” 王真真没说话,忽然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球状物体,撕开球体表面的油纸,那是一颗药丸。 “把它吃下去!” 这不能算是命令,因为王真真已经把药丸弹进了完颜婉儿的口中,随即捏紧了她的嘴巴,令她不能张开。 王真真保持这个姿势好一会儿,才把完颜婉儿放到了地上,说道:“我限你十天之内杀了胡沙虎!” 胡沙虎,又名纥石烈执中,是金军里面一名能文能武的名将,曾参加去年的宋金战争。 如今宋金战事已经消弭,胡沙虎就被朝廷调回,任命其知大兴县。 别看大兴只是一个县,可它却是燕京南部的要塞,眼下燕京城内外的卫戍部队有一半掌握在胡沙虎手中。 胡沙虎既然是纥石烈家族的人,拥护的必然是完颜洪熙,这对陈玄风和王维翰一系来说,是无法争取的对象,只有杀之以夺兵权。 说一千道一万,想要登基称帝,手里没有兵权是万万不行的。 而王真真既然想要帮助陈玄风坐上皇位,第一件事就是夺得燕京周边的兵权。 第二四七章 进击的王真真 是夜,陈玄风在他的新居里,跟王真真,慕容姐妹三女大被同眠。 其实也谈不上什么“眠”,因为根本没人睡觉,吃过大量菩斯曲蛇胆的陈玄风不仅功力暴增,而且在这种事情上的持久力也强的离谱。 所以他们四个人一直战到第二天日上三竿,终以陈玄风大获全胜而告一段落。 虽然陈玄风已经开始渐渐怀疑自己的忠诚观——以前他总认为在古代只有跟男人灵肉结合的女人才会忠于男人,这观念在王真真出现之后产生了动摇。但他还是选择了占有她们的身体。 总比不占有放心些吧? 原本他最想占有的只有王真真一人,他想看看王真真从西夏高价购得的九转熊蛇丸是否真像王真真说的那样,只有一粒。 他比较惧怕诸如九转熊蛇丸、断筋腐骨丸、三尸脑神丹、豹胎易筋丸之类的东西。生怕王真真还有存货,哪天一不留神给他吃上一粒,他在射雕世界的穿越就彻底成了悲剧。 所以他要检查王真真的身体,要确认王真真除了身体的原生零件之外再无任何添加物。 从本心来说陈玄风还是觉得像李巧儿,刀月梅,刘瑛那种自己半强迫得到的女人更安全。 像王真真算无遗策又这样主动送上来的野味,他真怕吃了以后吃出什么毛病。 当然,他也可以选择不吃。可是双方的关系不是已经进展到这一步了吗?再加上王真真那祸国殃民的脸蛋,勾魂夺魄的身材,怎能白白丢弃? 慕容姐妹是明刀明抢来争宠的。既然陈玄风说了她们慕容世家也在储君候选之列,就不能让王真真先拔了陈玄风这根头筹。 而陈玄风则乐得她们三个互相防备、互相牵制,这样自己在欢愉的时候就可以少分出一些心神用于防御,爽感也会因之增加不少。 不得不说的是,同样都是不曾人事的完璧女子,王真真在取悦男人的方面仍然碾压慕容姐妹,而陈玄风最终也是在王真真身上结束战斗的。 战后放松之时,王真真把她心中的想法再次汇报了一遍,这次她着重说的是她不杀完颜婉儿的真正原因。 虽然完颜婉儿的母亲早亡。父亲完颜纲已死,哥哥完颜陀炳在完颜洪烈帐下效力与蒙古人作战未知生死,完颜婉儿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女,但是完颜婉儿还有一个追求者不容小觑。 追求完颜婉儿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王真真,完颜婉儿两人的师弟,完颜陈和尚。 此前陈玄风一直听人说粘合纳是金国武士里的第二高手,却始终不曾听说第一高手是谁。现在王真真告诉他了,第一高手就是完颜陈和尚。 王真真认为,如果杀了王真真,就必须同时杀了完颜陈和尚。否则就只完颜陈和尚那睚眦必报的性格,陈玄风手下的每个人都需要提防他的血腥报复。 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而如果反过来,不杀完颜婉儿,就可以利用完颜婉儿说动完颜陈和尚为陈玄风效力。 别小看这一反一正,其中利弊天差地别。 陈玄风还能说啥,只能说句:“爱妃办事,孤王放心。尽管按你的想法去做,需要我支援时尽管回来开口。” 其实陈玄风本来是不想夺胡沙虎的兵权的,因为白忙活。 有兵又能怎样,打的过蒙古铁骑吗?别说胡沙虎手中兵力不过五万之数,就算五十万又能如何? 陈玄风就想躺着把燕京占了,到时候谁来打燕京也不管,冲进城来,只要敢进攻赵王府,那就让你有来无回。 你蒙古兵是强悍,可是你再强悍也得先对付金国的有生力量,不至于先来惹自己这只刺猬吧! 只要蒙古人兵临城下,金国下一位继任皇位的就得迁都开封。到了开封还能撑几年呢,这几年里谁都别来我陈玄风这里找不自在,不香吗? 所以自己手里有没有这五万兵马真没啥太大的意思,反而因为有了这支兵马,还要动脑子筹集钱粮去养这支兵。 何苦来哉呢? 可是王真真她不这么想啊,她是真的想要以燕京作为根据地、用这块基本盘去角逐天下。 眼见她心气儿如此之高,自己若是一再泼她冷水,反倒会让她觉得自己骗了她的人和感情。 别管真的假的,反正床已经上了,闹不好还会给自己生个孩子出来,自己至于这么冷酷地对待她吗? 不至于。 那就让她折腾去吧。反正自己手底下真正的人手就只有这一百飞虎军,再就是长安那几千人,只要自己人不受损失,折腾折腾又有何妨? 不是有人说,生命在于折腾吗? 下午,王真真带着完颜婉儿走了,去杀胡沙虎了。临行之前,陈玄风很是隆重地摆了一场壮行酒,预祝爱妃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第二四八章 兵权易 三天后,有消息传遍燕京。完颜陈和尚斩胡沙虎于大兴府衙。 据说,完颜陈和尚是带着圣旨去的,要胡沙虎入朝述职。而胡沙虎竟然当众抗旨,且欲击杀传旨钦差,形同造反,这才引来杀身之祸。 另现场目击者说,说胡沙虎纠集了军中六员猛将,围攻完颜陈和尚一人,却悉数被完颜陈和尚一人反杀。 至此,卫戍京师的一半兵马落入王维翰之手。 关于这则消息,局内人都懂,圣旨根本就是假的,是王维翰和完颜陈和尚伪造并假传圣旨,这是一场赤裸裸的争夺兵权的行动。 只不过,王维翰的这次行动正中某些人的下怀,比如李元妃,比如完颜洪烈的支持者——蒲察氏,仆散氏。 因为胡沙虎是完颜洪熙一系的得力干将,正是李师儿和完颜洪烈这两派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两派力量都认为王维翰倒向了自己一方,开始为了今后的篡权夺位积蓄力量。自然乐见其成。 然而又七天后,卫戍京师的另一支金军的统帅术虎高琪被杀。同时仆散氏和蒲察氏同时又一批高手失踪,完颜洪烈这一系拥趸才幡然醒悟,上了王维翰的当了。 可惜已经为时过晚,不论是完颜洪熙,还是完颜洪烈,所剩的兵力都在蒙古大漠,他们留在中都的人手要么投靠了王维翰,要么被人血腥屠杀,至此,燕京城的实际拥有者已经变成了陈玄风。 “但是还不够!大王接下来的工作只有您亲自出马才行。” 赵王府,陈玄风的新居里,刚刚云收雨住,王真真却提出来这么一个建议。 她建议陈玄风去把李元妃收了。 “你当我是收破烂的啊?” 陈玄风猛然坐起身,吓了正在为他清理身体的王真真一跳。 “而且就算我是收破烂的,也不能按住完颜璟一个人的女人收啊,都有了一个李巧儿了,你还让我去收李师儿?” 王真真不慌不忙的说道:“但是这样对您有好处。” “有什么好处?” “现在完颜洪熙和完颜洪烈两派留在京城的力量百不存一,正是大王您登基的好机会。因为即使您不登基,人们也知道我父亲做的是什么事了。” “你接着说。” “可如果现在您登基了,整个金国的人都会反对您,换作我父亲也是一样,因为你们都不信完颜,而金国的历代皇帝都姓完颜,外族或者本族不姓完颜的都不会得到臣民的支持。” 陈玄风知她说的在理,就问,“难道我把李师儿睡了就能解决问题?” 王真真道:“这里面牵扯到一个垂帘听政和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问题。不论是李师儿垂帘听政,还是立一个傀儡皇帝,这个过程是必不可少的。哪怕你日后废除也来得及。” 陈玄风懂了,自己暂时还真不能称帝,否则就不是躺赢的问题了,全天下的金国人都得来找自己的麻烦。到了那时候,就连完颜洪熙和完颜洪烈e都有可能联起手来对付自己。 “那好吧,我去!” 第二四九章 毕生的梦想 陈玄风来到坤元宫的时候,李元妃正在和弟弟李歌儿紧急商议。 商议什么呢?李元妃已经感觉到王维翰失控了。 如果说最近半个月里王维翰的动作都是在帮外戚李家做事的话,的确是。 因为现如今燕京城里的势力只剩下李元妃一家独大了。 可是,李元妃却明显感觉到,王维翰的主动性太过积极,这些雷霆手段根本不是出自坤元宫的授意,完全是王维翰单方面在推行。 这就好像还没等礼物送到,对方就已经把事情办到自己心坎里一样,这未免太过诡异了。 作为谋夺皇位的一系势力,李元妃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天上突然掉馅饼。 “你说,会不会是王维翰想自己篡位?” “那不可能,他上去也得被轰下来,要知道完颜洪烈和完颜洪熙手里可还有六十万大军呢!一旦这兄弟俩联合起来打回燕京,谁都抵挡不住。” “我觉得也是。王维翰只要没疯,就不会自己称帝。但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怎么也不派人过来跟咱们商量呢?” “或许是在避嫌吧。” “还有,那个住在赵王府的陈玄风怎么这么沉得住气?他来燕京到底干什么来了?” “干你来了。” 淡淡的四个字响起在房间内,只吓得姐弟俩魂飞魄散。 李歌儿好歹也是有点功夫在身,可是在陈玄风的手中就像一只待宰的鸡一样,非但动弹不得,就是叫都叫不出声音。 李元妃不愧是母仪天下的大金国皇妃,眼见自己的寝宫里发生如此剧变,很快就平复了心情。说道:“看来,要当皇帝的是你咯。” 李元妃的反应可谓极快,只在陈玄风把李歌儿抓住,又扔出宫门的瞬间,她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至少这坤元宫门外一片范围,都已经在别人的控制之下。 而来人既然没有继续对自己动手,就说明两件事: 第一,对方已经控制了局面,什么时候杀自己都随意。 第二,对方需要自己的配合。或者说是合作。 “你就是陈玄风吧?” “没错,都说李师儿非常聪慧,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妾身对陈大王思慕已久,只是苦于深宫所困,不能主动前去随侍左右,还请大王海涵。” 李师儿一边说一边脱衣服,话说完,衣服也脱的一件不剩。 陈玄风打量着眼前这具鲜嫩水灵的身体,不由得感慨,皇帝是真的坑人啊,霸占着这么鲜活的女人不用,这不是暴殄天物么? 一个时辰之后,陈玄风躺在彻底瘫软的李元妃身边,轻轻说道:“明天你在后宫里宣布一个消息,就说你又怀孕了。” 李元妃早已心领神会,有出气没进气地应了一声:“嗯呐。” 这一声嘤咛颇有女真女人的神韵,引得陈玄风怦然心动,又想提枪上马,李师儿忙道:“大王饶命,臣妾真的不行了。要不要把其他妃子叫过来侍寝?” “算了吧,其他那几个我早就看过了,都不如你。” 这真叫一分钱一分货,要不是容貌媚功皆属后宫第一,李师儿凭啥独霸完颜璟数年之久? 李师儿好不容易缓了一口气,问道:“咱们大王觉得臣妾一定能够怀上?” 陈玄风道:“我孩子多,随便拿来一个给你当儿子,你就来个垂帘听政,如何?” “多谢大王赐子!臣妾感激不尽!” 李师儿激动得在床上就给陈玄风叩拜起来。 作为一个极具野心的女人,毕生的梦想莫过于把儿子推上皇位,至于儿子是不是亲生的,有几岁,那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第二五〇章 站在风口上 最近陈玄风总是会莫名其妙地想起一句话。 那是一句来自后世某个富人的名言,说,“站在风口上,猪都能飞起来。” 陈玄风不认为自己是猪,但是他切切实实地感觉到了,自己的的确确已经站在了这个世界的风口上。 似乎一切都是躺来的,从自己进入燕京,进驻赵王府开始,剩下的事情,就全部顺理成章了。 反观自己这些人,除了在赵王府大兴土木,为自己打造了一座安全舒适的行宫以外,别的什么都没干。 就连赵王府的奇门大阵也都成了摆设,从头到尾就没有一个人尝试来进攻。 而现在,原本长住赵王府的“飞虎施工队”已经来到了皇城,围绕着李元妃的坤元宫开始了新一轮的建设。 这就使得陈玄风不免生出错觉,觉得自己正在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房地产开发商。 然而陈玄风却知道,在别人的心目中自己不是开发商,自己是那个无冕之王。 至少在这燕京城以及周边十六州,没人反抗自己的意志。 昨夜云雨过后,曾与侍寝的李师儿、王真真夜话。说起这唾手而得的权力宝座,王真真把这种现象解读为庖丁解牛。 王真真说,只要能够吃透势力与势力之间的关系,了解每个人心里的想法,就能够解决掉这世上所有的问题,包括开国称帝。 陈玄风觉得王真真就是一个天生的政治家,或者叫纵横家才对。只不知在原有的时空里为何籍籍无名,难道是自己穿越导致的蝴蝶效应? 王真真说的没错,自己和王维翰一经联手,不论是内政还是外战,简直是游刃有余,不费吹灰之力。 就连设想中极有可能发生的完颜洪熙和完颜洪烈联手反攻燕京也没有发生。 这不,今天上午有消息传来,遭受到蒙古人猛烈打击的完颜洪熙已经全线退却,绕过雁门关前往开封了。 而完颜洪烈则遣人送来了降书。 其实那也不能叫做降书,因为陈玄风这边仍然打着完颜璟的旗号,而完颜洪烈本身就是亲王,亲王跟皇帝服软怎么能叫投降? 人家从来都没造反过啊! 所以完颜洪烈只是对陈玄风鸠占鹊巢一事提出主张,讲明赵王府不要了,兵权也交还给朝廷,只求陈玄风能把包惜弱还给他。 这就令陈玄风不得不服了,什么才是忠贞不渝的爱情?完颜洪烈给出了完美的诠释。 这才是典型的爱江山更爱美人啊! 陈玄风服了。决定把包惜弱还给完颜洪烈,当然,包惜弱肚子里的孩子也一并归还。 包惜弱对此颇为担心,担心完颜洪烈会因为这个孩子而厌恶她。陈玄风斩钉截铁表示那不可能。 完颜洪烈堪比后世不计其数的舔狗接盘侠,绝不会因为这点细节就冷落包惜弱。 当然,跟着包惜弱一起回到完颜洪烈身边的还有陈康。 陈玄风一道旨意,将陈康重新改为完颜康,以周全完颜洪烈的伟大爱情。 如此,时光在不经意间飞逝。时隔月余,完颜璟在病榻上走完了生命里的最后一程。死前诏书声明,封王维翰为摄政王,总领顾命大臣…… 第二五一章 不啃硬骨头的成吉思汗 皇帝驾崩,必须有太子继位,才算正统。否则就谈不上垂帘听政。 垂谁的帘?听谁的政? 帘子前面的龙椅上,总得有个新皇帝坐着吧? 而坐在龙椅上的新皇帝,必须要有先皇的血脉才能服众,才能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可是众所周知,自从李师儿所生的完颜忒邻夭折以后,大金国再无龙子,这有血脉的太子从何而来? 不要紧。陈玄风有办法。 大前年完颜璟不是在终南山下葛牌镇临幸了一个妃子李巧儿吗?而且事后李巧儿也怀了孕,这事儿在金国朝堂上广为人知。 毕竟当时觊觎皇位的派系有三个,对这突然降临的、极有可能的龙子大生忌惮之心。 只不过当时因为李师儿才是最忌惮这个胎儿的人,且不遗余力地派人前往终南山清除后患,所以当时其它势力乐得作壁上观。 及至后来,据说李巧儿连同腹中胎儿都被陈玄风霸占,这些人也就不再担心李巧儿的孩子是男是女了,陈玄风会拿那个胎儿来抢皇位吗?那怎么可能? 然而就是这个当时人人都觉得不可能的事情,却在眼下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然后又有知情人担心了,说李巧儿生出来的不是李莫愁吗?女娃怎么继位登基当皇帝? 这还不简单?把刀月梅生出来的儿子过继给李巧儿不就解决问题了?虽然这孩子比李莫愁小了将近一岁,可只要没人说出去,谁又知道怎么回事呢? 所以大金国的新朝堂就再一次开创了历史的先河,不是垂帘听政了,而是哺乳听政。 即,李师儿抱着陈玄风和刀月梅过继给李巧儿的儿子完颜中华坐在龙椅上主持朝政。 这里陈玄风不得不给自己戴了顶本不存在的绿帽子,让儿子暂时姓了完颜,反正他对这江山也没啥执念,先被王真真推着走吧,走一步看一步的说。 新皇登基后,想象中的蒙古人过来挑衅并未发生。 成吉思汗似乎也知道燕京这块骨头不好啃,把主力部队投入到西夏的战场。 没错,其实蒙古人一直都在两线作战。这几年他们跟西夏打打停停,几乎每年都会发起一到两场战役。 说起来这也是在所难免的事。蒙古人原本是金国人的奴隶,西夏也时不常地欺负欺负蒙古。只是以前有金国罩着,西夏人不敢太过分罢了。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两年前,也就是宋国君臣昭告天下打算北伐之际,蒙古人看准了时机,决心摆脱金国的奴役,独立起来。 而蒙古人一开始肯定不敢直接跟实力最强的金国开干,他们采取阳奉阴违的手段,明面上继续臣服金国,却把战火烧到了西夏。 金国也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会出兵大漠去镇压渐露狰狞的蒙古,金国人本以为蒙古人正跟西夏打的不可开交,必然会在政治上做出割舍,可谁知成吉思汗已经不再是从前见谁都低三下四的铁木真,竟然敢于双线作战! 最令金国人无奈的是,双线作战的结果居然是成吉思汗赢了。 这个结果里面固然有完颜洪烈和完颜洪熙明争暗斗、以及陈玄风背后偷家的原因存在,可是成吉思汗的军事天赋和胆识魄力却不容抹杀。 敢战,能胜,就是天底下第一惹不起。 第二五二章 女人的憧憬 史上第一凶猛的成吉思汗似乎很照顾陈玄风的情绪,非但没来打燕京,而且又跟西辽干起来了,还是双线作战,同时攻略一西一南两个邻国。 消息传到燕京,满朝文武尽皆额手相庆,欣喜不已。 陈玄风却知道这不过是成吉思汗的战略步骤而已,早晚吞并整个中国,实在没什么好庆祝的。 如此转眼间又是一年过去,陈玄风的金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陈玄风也难得的获得了穿越后最惬意的一段时光。 在这段时间里,陈玄风把自己的女人和孩子们都接到了燕京,住进了皇宫,尽享天伦之乐。 梅超风给他生了个儿子,取名陈天华。更早的时候,刘瑛给他生了个女儿,李巧儿也给他生了个女儿,加上刀月梅双重“过继”给李师儿的完颜中华也就是当今皇帝和李莫愁,陈玄风已经有六个孩子了。 孩子多了就不值钱,陈玄风没怎么把心思放在哄孩子上面,他自己的乐趣还忙不过来呢,不说众嫔妃需要雨露均沾,只说王真真就占了他太多的夜晚。 不服不行啊,陈玄风也曾咬牙切齿地立志,将来一定要一碗水端平,可是这女人一多他才明白,神仙来了都端不平。 总有一个是你最喜欢的,也总有一个是最懂得你心意的,你舍得扔下这么可心的她去爬别人的床? 王真真是最懂陈玄风的,不仅懂他的心思,更懂他的身体,这尤物在某些方面的技巧是与生俱来的,总让他欲罢不能。 陈玄风也确实在王真真的身上得到了此生的至乐。要知道他自从穿越以来,要么疲于奔命,要么苦练武功,也就是入住皇宫这一年多,才算真正放松,享受了舒爽的生活。 然而好景总是不长。这一年多的无忧无虑、纵情声色的日子、随着皇太后李师儿的怀孕结束了。 是的,如今李师儿虽然年龄未过三十,却已经是大金国的皇太后了。 李师儿自然也是陈玄风的宠妃之一,受宠程度虽然比不上王真真,却能排在其他女人之前。 虽然李师儿并不知道她只是王真真计划里的傀儡,但是抱着陈玄风的儿子在朝堂上坐了一年多的保姆,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如今朝中小事都是王维翰一言而决,大事直接密奏陈玄风,根本没有她这皇太后什么事儿,这感觉能舒服吗? 就是当初被曹孟德挟持的汉献帝都受不了这份罪,何况是本来就拥有一定实力的李师儿。 李师儿想改变,想革命,却知道既干不过王真真,更干不过陈玄风,所以一直隐忍,直到她怀上了陈玄风的孩子。 这一天,李师儿求见陈玄风,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就提出了她的诉求:“陛下,等我腹中这个孩儿生下来,就让他接替华儿做皇帝吧。” 女人都喜欢憧憬。相亲的时候就开始憧憬对面男人的父亲明年当上市长。接吻的时候就开始憧憬将来孩子一定要住进学区房。 女人因为憧憬根本不存在的未来,会生很多气,哭闹很多回。 即使明天男朋友就会被她憧憬的提出分手,即使明天丈夫就会被她憧憬得提出离婚,她们也还是要憧憬。 李师儿也不例外,她憧憬着说出了她的憧憬,陈玄风的头就大了。 第二五三章 隐形皇帝也有烦恼 陈玄风很想对李师儿说一句,你自己处在什么环境里,心里没点数吗? 但是他说不出口。 他实在不想亲口打击这个给他怀孩子的女人。 可是不然又该怎么说呢? 他只能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王真真的弟弟王化云早就准备好了,如今正在都统御林军。 明教教主的儿子慕容移也带着一万名教众过来了,编成了攻城军。 虽然王家和慕容家都知道,要等到陈玄风本人提出禅位,王化云和慕容移两人之中的一人、才能顶替陈玄风的儿子登上皇帝的宝座。但是在此之前,两人之间的竞争却已经开始了。 他们当然不敢当着陈玄风的面自相残杀,他们采取的是另一种方式,争功。 目前王化云正在积极求战,想让陈玄风同意他率兵灭了盘踞开封的完颜洪熙。 天下间只能有一个金国!可是事实上却有两个,这怎么能行? 陈玄风不得不承认王化云说的有道理,本想答应下来,既然你愿意去折腾那就去吧。 可是慕容移又来了,说王化云的作战计划格局太小,即便打下了开封,金国也增加不了多少战略纵深。 慕容移的胃口可比王化云大多了,他竟然要把南宋一并拿下来,说那样今后就更不用担心蒙古来侵了。 慕容移说的对吗?好像也有道理。最关键的是,他这个目标如果实现了,功劳绝对比王化云大的多。 可是陈玄风能同意吗? 辛弃疾刚刚给他来了一封信,信上说,能不能跟宋国联手把开封打下来,哪怕打下来后开封归他也好。 陈玄风都快哭了,辛大爷你图的是啥呀?就出一口气? 这封信他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回了,而慕容移那里还等着他批准灭亡南宋呢,你让他怎么回答慕容移? 其实他原本也没怎样为了这些事操心,毕竟他对江山没有半点的渴望,可是现在又多了个李师儿,而且是充满了憧憬的李师儿。 “我就奇了怪了,我儿中华坐在皇帝位上,她李师儿皇太后当着,不缺吃穿,还有人敬着、有人伺候着,为什么非得换一个孩子当皇帝?真换了她又能咋的?能上天啊?” 陈玄风这话是对王真真说的,意思表面看是对李师儿膨胀的野心很不满,其实却是在警告王真真,你不能因为李师儿野心增加了你就对她下杀手。 王真真当然知道陈玄风的意思,就笑道:“如果她生出来的真是个儿子,那就换换也可以啊。” 陈玄风更明白王真真的意思,反正这皇位早晚都是王家或慕容家的人去继承,此刻不论谁坐在龙椅上都只是个过客。 既然如此,那么一个过客还是两个过客有区别吗? 陈玄风担心的却是,一旦李师儿以为天下到了她李家的手里,立马就会更加膨胀,最后的结果就是飞得越高摔得越惨。不疯掉也会被王真真杀掉。 说来说去,李师儿的孩子还在肚子里,陈玄风索性不去想这事,过一天算一天吧。 然而王真真却又给了他一个惊喜:“陛下,其实臣妾今天正想跟你说,臣妾这肚子里也有了你的龙种。”